賀蘭情微微一怔，好似未聽明白，沉著聲音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穩婆方才說這話時已是用了極大的勇氣，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稍不注意就是要掉腦袋的。穩婆埋下頭，小聲道：“回皇上，婉嬪娘娘產下的是一個死嬰！”
屋裡有著濃重的血腥味，頓時充斥著賀蘭情的頭腦，他的面色驀地變白，雙眉緊擰著。目光忽然注視到蘇瑜，那與蘇敏想象的神情讓他渾身一震，當真是像級了蘇敏。
難道，真的是蘇敏回來了麼！
蘇瑜忽然站起身，目光急切的朝賀蘭情福了福身就往內殿走去。
賀蘭情微怔片刻，也隨著走了進去。
“姐姐。”蘇瑜撲到蘇錦的床前。蘇錦面色慘白，渾身已經虛脫的說不出來話。
“參見皇上。”太醫們見著賀蘭情進來忙行禮道。
賀蘭情面色鐵青，瞧著蘇錦的模樣心中不忍，正要上前寬慰兩句，卻見著一個穩婆面色怔怔的抱著孩子，忽又想起這個剛出生就斷氣的孩子，只覺得晦氣。
一甩手，也懶得再多看蘇錦一眼，就朝外走去。
“李全。”李全聞聲走過來。
“剛剛那個穩婆可是對皇家子嗣不敬？”賀蘭情問道。
李全會意，應了聲“是”。又轉生對侍衛小聲說了幾句，隨著賀蘭情走出了宮。
蘇瑜跪坐在蘇錦的床前，小聲叫道：“姐姐。”
蘇錦微微張開眼睛，整個人卻好似碎裂了一般。太醫拿了快參片放進蘇錦的舌頭下，道：“微臣們都在外殿候著，婉嬪娘娘有事儘管讓人通知微臣。”
蘇錦說不出話，蘇瑜轉過頭道：“姐姐知道了，大人們先下去吧！”
“是。”那太醫應了一聲。
“等等。”蘇瑜悄悄看了一遍所有太醫，問道，“許太醫今兒怎麼沒來？”
一直是許太醫在照看蘇錦的身孕，所以蘇瑜有此一問那太醫並不驚奇，道：“崇將軍府中的老太君身子不適，皇上專門命許太醫去了將軍府中為老太君醫治，這幾日吃住都在那邊，暫時不會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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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醫蹙了蹙眉，道：“婉嬪娘娘的產期本是在十日後，那個時候許太醫就應該回來了。哪裡知道會出這種事，一時間他也趕不回來。”
蘇瑜點點頭，道：“知道了，多謝大人。”
待那太醫退出去，蘇瑜又對還未回過神來的穩婆道：“你先下去吧，將孩子抱給我。”
穩婆身子一抖，回過神來，卻忽然聽見外面一個淒厲的聲音，好似從正殿裡發出，跟著越來越遠。
穩婆心中知是方才那穩婆出事了，捂著嘴，將孩子放在床上，哭著跑出去了。
蘇瑜瞧著那孩子，已經長足月了，只是渾身青紫，用手摸上去滑嫩的皮膚上還有一絲從母體裡帶出來的體溫。
“姐姐。”蘇瑜叫道。
蘇錦轉頭看著她，張了張唇，發出細小的聲音。蘇瑜探頭上前，道：“姐姐想說什麼？”
蘇錦的唇一張一合，一手扯著蘇瑜的衣服，半晌才道：“皇上......”
蘇瑜微微一笑，朝後看了一眼，道：“皇上已經走了。”
蘇錦面色一滯，目光中似有些不相信。
蘇瑜輕聲笑道：“怎麼姐姐不信麼？皇上方才已經走了。”
兩滴淚從蘇錦的眼角滑落下來，一手輕輕抬起，指著床上的孩子道：“讓我抱抱他。”
蘇瑜抱起孩子，道：“姐姐難道不知道麼，你產下的是個——死嬰。”
蘇錦渾身一怔，搖著頭，死嬰......她懷胎十月，從不讓外人接近，將自己保護的好好的，怎麼可能！蘇錦道：“不......不可能......讓我抱抱孩子。”
蘇瑜看著那渾身青紫的孩子，莞爾一笑，輕聲道：“這孩子不吉利，姐姐現在身子不好，衝了姐姐的身子就不好了。”
正說著，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就走了進來，對蘇錦行禮道：“奴才見過婉嬪娘娘。”
蘇瑜轉頭望去，正是荃貴妃身邊的太監陳福，陳福長的尖嘴猴腮，一直是荃貴妃的心腹，此時屋裡的的燈光罩在他的臉上，更加讓人覺得陰鷙。
蘇瑜站起身朝陳福福了福身，道：“公公。姐姐現在還在休息，咱們出去說吧！”
二人出了內室，陳福指著蘇瑜懷中的孩子道：“貴妃娘娘讓奴才來將這孩子帶走，在這裡留著晦氣。”
蘇瑜看了看孩子，心中不是不知這荃貴妃的意圖，卻道：“這也是好的，姐姐現在身子不好，見著這孩子只會徒增傷感。又增添了病氣，那就不好了。”
說著，將孩子交給了陳福。
“公公帶走吧。”蘇瑜眼圈一紅，就要低下淚來。
“姑娘識大體，讓奴才好做人。只是姑娘莫要傷心，還要好好跟婉嬪娘娘說說，這孩子當真是不能在留在宮裡了，免得到時候晦氣了。”陳福面上假意做著悲痛的模樣，嘆口氣，“瞧著，竟然還是個皇子，倒是可惜了。”
“多謝貴妃娘娘憐惜，姐姐若是知道了，也會感謝娘娘的一片真心的。”蘇瑜說道。
“那奴才這就告退了。”陳福抱著孩子走至門口，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頭道，“貴妃娘娘方才說，明兒要過來看婉嬪娘娘，姑娘可要當心著伺候，好好與婉嬪娘娘說說，莫要到時候出了什麼差池。”
“多謝公公相告。”蘇瑜上前掩上門，長吁口氣，朝內室走去。
蘇錦方才已經聽到了蘇瑜和陳福的談話，想出去，卻根本使不上勁，奈何屋裡的人方才都被蘇瑜遣了出去，眼下根本沒有一個人幫她。
蘇瑜進屋的時候見著蘇錦正要往床上下來，整個人的上半身已經吊在了床邊。
“姐姐。你這是何苦。”蘇瑜蹙著眉，上前去將她扶好。
蘇錦緊緊拉住蘇瑜的衣裳，一字一句道：“你......為何要害我！”
“姐姐說胡話呢，我怎麼會害你。”蘇瑜啐道，又將蘇錦扶好靠在引枕上，“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去讓太醫來給你瞧瞧。”
“我的孩子......”蘇錦頗有些絕望的看著蘇瑜，她的妹妹，竟然將她的孩子交給了荃貴妃身邊的太監，她連一眼都未來得及看！
蘇瑜低下頭，“我不知怎麼與姐姐說，你產下的是個死嬰，皇上龍顏大怒，得知後將穩婆也處置了。若是再將那孩子留在宮中，一是對姐姐的身子不好，二來，若是由姐姐去辦那孩子的身後事的話，皇上看見了，心裡只會覺得晦氣，還不如將這件事交給荃貴妃。”
屋外的風呼呼的吹著，將殿內的油燈吹的明明滅滅，蘇錦絕望的靠在引枕上，不停掉著淚，無論如何，那都是她的孩子。
“姐姐莫要傷心了，若是皇上來看到姐姐這幅模樣，也不會高興的。這孩子沒了，姐姐還會有下一個的。”蘇瑜勸慰道。
蘇錦聽著蘇瑜的話，也覺得有道理，身子也睏倦的很，眼裡忽然閃過方才蘇瑜與她說話時那般狡黠的笑，卻又再轉頭看著蘇瑜這一臉關切的看著她，心下只以為是自己方才產生了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