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魂離體了

抱著過一天就要過好一天的心態,毓夙努力地吸收“日月精華”,進行光合作用,除了有幾次,實在是累得不行才在晚上休息,其他時候真是不眠不休,勤奮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他本來還擔心,自己的“樹身”會不會生蟲,開花結果會不會招來吃花和果子的動物過來打劫,不過後來他發現,這些情況都沒有發生。

明明離自己不到二十米的樹上長了蚜蟲,毓夙的“樹身”上卻乾乾淨淨的,連個小蠓子都沒有。而到了開花的季節,毓夙都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花骨朵冒出來的時候那種又疼又癢的感覺,可別的樹上花都謝了,他的樹上連一個花苞都沒有。

難不成還穿成了蟠桃樹,天然防蟲防蛀,一千年才開花結果一次?防蟲防蛀是好事,不過毓夙有點擔心自己的“樹身”是不是內分泌不調,導致生長形態紊亂,不過等到他看見別的野桃樹被猴群禍害的時候,毓夙又慶幸自己沒開花結果,這些猴子的破壞力太強大了。

到了秋風蕭瑟的時候,毓夙連關於內分泌的擔憂也都消失了,因為他和別的樹一樣開始正常落葉,一直落到整棵樹都變得光禿禿的,他整天地唸叨“別掉葉子”都沒有用。

可能這棵樹只是年齡太大,所以才不開花不結果了。得出結論之後,毓夙傷感了一段時間,就轉而開始考慮越冬的問題了。

冬天日照短,能利用的“日月精華”少了很多,而且毓夙的葉子也都掉光了,樹皮可沒法進行光合作用,他很發愁,這個冬天只出不進,該怎麼過去。

抵禦嚴寒肯定要耗費能量,冬天地下水位下降,有的還結成了冰,根部照常運作,要花更多的能量,就算夏天的時候儲存了不少,毓夙也擔心這些能量夠不夠用。要知道這是他穿越之後第一次越冬,上一個冬天,他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過得稀裡糊塗。

不過冬天真的來了之後,毓夙發現他之前的擔心都是杞人憂天。根吸收水和無機鹽是本能,葉子光合作用是本能,越冬的時候,“樹身”當然也有本能。渾身的氣孔閉合了八成以上,能量消耗一下就降低了一大截,毓夙這才恍然回想起,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似乎也是這麼個狀態,只是那時候他魂不守樹,都守著自己的“屍體”了,沒注意到。

冬去春來,毓夙也算是經歷了一遍桃樹的生長規律。雖然生活枯燥,不過好歹不至於跟關小黑屋似的,周圍總有點變化,像是隔壁的樹根部長出來一棵寄生藤,不遠處倒伏的那棵樹樹幹被掏空,住進去一窩兔子什麼的。

做人的時候,毓夙看過一些專家說,植物也能分泌特殊的物質,也就是氣味訊號,植物透過氣味訊號傳遞訊息。穿越之後,毓夙雖然沒有發現還有哪棵樹或者哪個動物跟他一樣,具有思維能力,他估計這世上和他一樣死了之後附身到動植物身上的人不會有第二個了。

不過植物訊號的確存在,當然,這也可能只是毓夙自己總結了各種氣味代表的含義,歸納了規律,但他的確透過這些植物訊號得到了一些訊息,比如之前有一年天氣乾旱,二十米外的那片野草地裡紫雲英全被旱死了,茅草卻仍然生長得很好,於是毓夙從紫雲英和茅草分泌的氣味裡分別總結出了“渴死了”和“哎呀紫雲英死了這片地盤都是我們的了”的資訊。

一年又一年,毓夙擔心的“被砍”問題和桃樹的老死問題都沒有發生,周圍的野桃樹倒是死了不少,不過又有新的野桃樹長出來,替代了原來的那批,漸漸地毓夙也記不清哪棵樹是原本就有的,哪棵樹是後來長出來的。

他自己的“樹身”並不見長,主幹部分還是碗口粗細,瞧著也就是十來年的樹齡,每年春天照常發芽長葉,仍然不開花不結果,於是毓夙覺得,他可能並不是桃樹。

不管是不是桃樹,時間也一樣這麼過,毓夙發現自己能脫離“樹身”的時候,已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他迷迷糊糊地夢到很久以前的事情,夢到過去還是人的時候,住在租來的公寓裡,晚上起夜,跌跌撞撞地跑去廁所,一下撞在了另一棵樹幹上,醒過來才發現,自己離開了樹身。

毓夙嚇得頓時清醒,他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欲哭無淚。這是又死了一次?不知什麼時候就又死了嗎?可回頭看看附身的樹,還好好地活著呢,枝繁葉茂怎麼也不像死了呀。

上一次死的時候,毓夙是直接失去意識,再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就變成了樹,他的屍體就躺在了對面的樹下,他也不知道死了之後他的靈魂是不是也是現在這樣。

可現在這樣子,身體是半透明的,碰上地上的草,草葉直接從手心裡穿了過去,即便毓夙沒見過人的靈魂,他也覺得自己現在是個靈魂。說這不是鬼,這是人,恐怕沒人相信。

著急了沒多長時間,眼見著東邊就亮了起來,太陽要出來了。毓夙更著急了,他怕自己一見著太陽就被曬沒了。幼年的時候他也聽過幾個鬼故事,不都說鬼怕陽氣嗎?太陽太陽,前頭是“太”,後頭是“陽”,可見這陽氣有多重。

毓夙恨不得今天太陽不露臉,或者它直接又縮回去,可惜太陽不聽他的,還是一點一點冒出了頭。第一縷陽光落在毓夙的靈魂體身上,果真是照得他渾身灼熱發疼,低頭一看,半透明的身體都開始冒煙了,好像馬上就要燒著了。毓夙咬牙,起碼他得先躲一下。

樹林裡太陽照不到的地方不多,現在正是初春,樹木剛剛開始發芽,枝葉稀疏,就連毓夙之前附身的那棵樹都還沒長滿了葉子,倒是走遠一點,大概五六十米開外,有塊出露地表的山石,有兩三人高,要是能過去,還能躲上一陣。

雖說不是山洞之類的能一直躲著的地方,但是也勝過躲在樹幹後面,毓夙準備先去那塊石頭那兒。誰知道他才邁步走了兩米,就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似的,再也走不出去了。毓夙伸手去摸,也摸不到什麼屏障,但就是沒法前進。

這更像是腰上被栓了根繩子,把人束縛在一定範圍了。毓夙又朝旁側走,平移了兩步,就又走不動了,他朝後退了半步,才又能往旁邊移動。

摸索了一會兒,毓夙發覺,他走的軌跡是一個圈,這個圈是個正圓,圓心就是他附身的那棵樹——果真像是被栓了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就拴在樹上。

在太陽下面曬了一會兒,毓夙發覺,似乎只有第一縷陽光的殺傷力最大,因為現在他照樣在太陽底下站著,也只是難受,沒再覺得自己快被燒著了。

為什麼會這樣,原因毓夙不知道,不過這樣也好,不然他這會可能早就變成一堆灰了。可即便不會被燒死,毓夙也不想這麼難受著,他發現,即便他躲在樹蔭裡,那種灼傷的感覺也仍然存在,毓夙不由得想起中學物理課上講,漫反射無處不在,科學真理呀。

這也就是說,即便他躲在石頭的陰影下也仍然遭罪,除非他能找個完全沒有光的地方。毓夙嘆氣,這還不如之前附身在樹上的時候呢,起碼不會太陽照一照就要死要活的。

剛這麼一想,毓夙就覺得眼前一花,回過神的時候,他又回到了樹身上了,就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棵樹一樣。之前的離體好像是做夢夢見的,毓夙再想著離開這棵樹,卻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他仍然被牢牢地固定在這棵樹上,一動也不能動。

試了幾次,不論他怎麼努力也毫無收效,毓夙只好放棄。可能是陽光造成的傷害實在太大,他現在渾身發疼,久違的那種無力睏倦的感覺又回來了。

毓夙連忙打起精神,努力光合作用,直到日上中天他才緩過精神,只是身上仍然有些地方灼熱發疼,可能要挺久才能恢復了。毓夙有些失落,之前他真以為自己能脫離這棵樹了。

到了晚上,毓夙怎麼也靜不下心,不論是休息還是吸收月光,他都沒心思去做。之前的那次離體並不是他做夢或者是幻想,怎麼後來卻弄不成了呢。

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訣竅,比如,意志力的問題,再比如就是……

毓夙對比了前一夜離體時的狀態和被太陽曬了之後的狀態,覺得無非就是,他離體的時候神完氣足,能量充沛,被太陽曬了之後不但受傷了,能量也消耗了不少。

而現在是晚上,之前的傷好了大半,整整一天的光合作用也積累了不少能量,毓夙決定再試一次。即便這次還不成,反正他也沒什麼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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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夙集中精神,默唸著“我要出去”,努力想象著自己正從桃樹裡擠出來。一陣掙扎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從樹幹裡擠出了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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