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對不起我

他如此喝問之下, 聲音竟然有些沙啞了,毓夙聽得一愣, 心中也難免升起一絲愧疚。

當初被趙朗威逼的時候,毓夙固然是非常憤恨, 但時間久了,趙朗卻也並沒有藉著他倆的道侶關係指使毓夙做什麼他不想做的事,就連截教中別的人想藉此牟利,趙朗也都替毓夙擋了,可以說,對於趙朗而言,就算對天道起過誓, 他倆也真是只掛了道侶的名頭。

反觀毓夙自己, 雖然心裡對這種道侶關係各種嫌棄,但是能利用的時候,他也就是糾結一番,手起刀落, 其實也並沒有含糊過。如果佔著便宜卻還要繼續為此憤恨, 這也未免太無恥了,毓夙這些年其實早已經沒有多麼怨念了,只不過是放不下,噙著那口氣而已。

此時趙朗聲音之中竟然帶了溼意,毓夙震驚之餘,不由得便想,當初如果趙朗沒有那麼傲嬌, 哪怕他是誆騙自己,或者事後好好地道歉,他倆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境地吧。

不過轉念一想,趙朗的野心太大,或者說,他對於復興截教的執念太重,只要他一日不放棄征服人間界的念頭,毓夙就要跟他作對不論如何,毓夙總是不能讓他把凡人的世界變成神仙們的牧守之場。毓夙又平靜下來,只是心裡難免悵然。他其實是很欣賞趙朗的。

見毓夙仍舊不回答,趙朗眼中激憤悲痛之色越加明顯,聲音都變尖了,厲聲說:“你我結緣數百年,雖說早先我確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這麼些年間,我已經盡力彌補,你難道就看不見我的真心?若是你不喜歡我做的那些事,但凡你說,我能改的就一定會改……”

說到最後,他忽然喉頭上下動了一動,眼中竟然瑩然有水光。趙朗閉了閉眼,聲音也低沉下來:“我自知性情急躁,又不擅察言觀色,更不是那等善解人意之人,可……你我之間的事,我是真盡了心,可你呢……我本以為,再如何鐵石心腸,總有水滴石穿的一日,況且你本就不是性情強硬的人,卻不曾想……原來世上還有一句話,叫做後來者居上……”

此時他聲音已經近乎低語,聽了只教人覺得背後發涼:“你與奎木狼……你與李雄,你究竟是愛他貌美,還是喜他直爽?事到如今,我只想聽個理由……你明知他背後另有他人,卻仍舊與他攪纏在一處,甘涉巨險,不惜……與我為敵,究竟是什麼理由?”

毓夙聽著,忽然覺得自己根本不知道趙朗在說些什麼。他忽然發現,他跟趙朗的思維迴路不在一個次元裡。他倆原本有一半兒的師徒關系,雖說只是交易,但那種亦師亦友的情分總是在的,後來雖然結為道侶……但那不是結盟的紐帶嗎?這時候趙朗說的這些……酸溜溜的話,活似下堂棄婦在質問出軌的老公,這話……他是怎麼說出口的?不覺得彆扭嗎?

違和感太重,趙朗的聲音又太陰森,毓夙只覺得渾身發寒,不由得又朝後退了幾步。他倒是有心跟趙朗說道說道,要是能勸得趙朗回頭是岸,放棄征服人類的計劃,那就是皆大歡喜了。到時候他和趙朗可以一起撤了這裡的陣法,反正就剩下那麼窄一條了,毓夙對趙朗的愧疚心正盛,只覺得給蜀山也留下來一截靈脈,保證正一派仍然佔據修道界鰲頭,也算是對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的一種彌補,免得日後再想起這段往事,心裡頭總覺得虧欠了趙朗。

然而聽了趙朗後來的那些話,毓夙頓時把滿腔肺腑之言都嚇沒了。敢情趙朗還真拿他當道侶、當另一半看了,所以此時他覺得是被背叛了,被辜負了,被……拋棄了?

一想到那個充滿了哀怨之意的詞,毓夙就渾身一哆嗦,連忙又朝後退了兩步,對著滿臉身受重傷神色的趙朗乾笑了兩聲:“真君……我與奎木狼清清白白,毫無瓜葛呀……你這麼說可真是冤枉我了,奎木狼……我們只是目的一致……呃,都是想保護凡人的!”

雖然毓夙及時改口,但趙朗還是聽見了那句話,神色更加陰森,毓夙怕他突然之間就暴起動手,連忙又開口轉移他注意力,拖延時間:“我是聽陸壓判官說,真君你有心牟取人間界執掌之權,以神仙道統轄制凡人……這主意雖然……嗯,很好,但未免有傷天和。”

說了幾句,毓夙也漸漸順溜起來:“真君請想想,如今凡人們爭權奪利,已經是硝煙彌漫,一旦有戰事,便血流漂櫓,死人無數,若是再往上加道統之爭,神仙出手,死傷的可就不止是現在這個數了,有多少凡人的性命能往裡賠呢……到時候業力都要算到真君頭上。”

毓夙倒不是想忽悠得趙朗覺得他跟奎木狼其實是為趙朗著想才跟他作對的,他只是想著,好歹也要挽回一點印象分,起碼等會兒如果趙朗真的動手了,也別打散他的魂魄,容他再轉世投胎一回,反正神農肯定是會把他再找回來的。

只是趙朗聽了這話,卻露出嘲諷之色,看著毓夙說:“你倒還是一片善心!我雖不知道你此時有幾分真,幾分假,但你以為,你如今所作所為,真的是為天下蒼生謀求太平?呵,我早就知道你耳根軟,性子糯,心性天真,容易上當……我現在只後悔怎麼沒把你看牢!”

毓夙有些尷尬,不由得辯解說:“我豈是那麼容易就被騙了,且我父親也……”

沒等他說完,趙朗就冷笑:“原來神農陛下也在其中插了一腳。我早該知道他對我不滿已極,若能就此除掉我,他不知該有多麼歡喜!怪不得明明是陷阱,卻還讓你往裡跳!”

毓夙更加尷尬,一不小心說漏嘴,他心裡也略微有點惱怒。如果神農真的是明知這件事裡有古怪,卻還那麼支援他跟奎木狼合作……再加上剛才趙朗所言,奎木狼也曾經自述,他背後還有人,難道說神農已經和奎木狼背後那人聯合起來真正操縱了這件事?

神農此人,做父親的確是個慈父,可對待自己的親生子,該算計利用的時候,他也毫不手軟,若非毓夙能篤定神農決不是道貌岸然之徒,此時早該懷疑神農是不是在背後害他。

而趙朗此時揭穿這件事,難道是在挑撥離間?毓夙想到這裡,反而松了口氣。既然趙朗還願意跟他廢話,起碼證明趙朗沒準備弄死他。跟一個死人挑撥離間,不是浪費口水嗎?

一時間毓夙心下略定,朝趙朗拱了拱手,又說:“真君,你所言我也隱約有所察覺,只是我父親畢竟是生我養我之人,他總不會是要害我,有些事,我也就難得糊塗,或許果真讓你受了……委屈,是我對不起你。不過話說回來,既是我父親允可此事,這就說明我所想的是對的。你對凡人動手,的確是招惹業力,我阻攔你,反倒是有功無過,真君請細想想。”

趙朗只冷笑,不說話,盯著毓夙半天,忽然說:“你巧舌如簧,不就是想拖延時間?我給你拖延,倒要看你究竟能拖出來個什麼結果!”

他這麼一說,毓夙頓時也灰心了。是啊,他這麼拖延時間,沒話找話,難道還真能感化趙朗?拖著拖著總有拖不下去的時候,到時候不還得任由趙朗處置嗎?毓夙可不指望奎木狼,就算奎木狼有那個善心,他也沒那個本事。毓夙嘆了口氣,趙朗還真能戳人死穴。

見他嘆氣,趙朗又說:“如今我卻也是輸家,你們揹著我幹的好事!可惜你最終還是落在了我的手裡,雖說我無顏去見師尊,可別處哪裡困得住你呢?你便隨我一道往三十三天外吧,我倒要瞧瞧,你在金鰲島上,只有你我二人,你還能去哪裡勾勾搭搭!”

一邊說,趙朗一邊又憤慨起來,毓夙卻鬱悶要吐血。趙朗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現在不是靈脈的問題更重要嗎?為什麼他卻總糾結於感情問題?而且他們兩個明明都是男人又哪兒來的什麼感情問題?最關鍵的是,趙朗到底哪兒喜歡他了?毓夙可從來都沒察覺過!

毓夙本來不想直面靈脈的問題,然而他更不想討論他和趙朗的婚姻生活,出軌以及背叛這種太過詭異的話題,於是只好撥亂反正地回到靈脈的問題上來:“真君,你我之間……那都是小事,我與你說的,可是關乎民生,關乎天下蒼生的大事……”

趙朗哼一聲,一步一步朝毓夙走來,他走得很慢,像是故意在壓著步子,一邊走,一邊冷冷地說:“天下蒼生?我連你都管不住,我還哪裡敢管什麼天下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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