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這, 這就走了？”鬼使黑呆呆地說道。
“確實很奇怪, ”金十月疑惑道：“如果這個法陣是他們用來實現計劃的重要工具，別說就這麼輕易走了，就算是把命丟在這裡, 也不會放棄這個法陣的吧？”
鬼使黑想了想：“也許他們覺得命比陣重要？可以重頭再來？”
“閻魔可不會給他們重頭再來的機會，這次事件之後, 她絕對會緊盯冥界的所有角落，不會給他們再來一次的機會……”
金十月沉默了一會, 說道：“只有一種可能, 這個法陣只是轉移視線拖延時間的工具，毀滅世界的計劃，黑晴明另有安排。”
晴明仔細看了一下眼前這個陣法, 點了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這個陣法雖然厲害，但是並不能這麼快讓整個冥界都佈滿瘴氣, 應該是另一個我用靈力催動瘴氣產生, 讓我們誤認為事態非常嚴重。”
鬼使黑愣道：“啊？那怎麼辦？先把這個放在這裡，去找黑晴明麼？”
晴明搖了搖頭：“那個我沒有多花力氣在這裡，甚至在我們找過來時他都不在，證明另外真正起作用的計劃多半已經開始了，即便現在放棄這裡, 也不一定來得及阻止他，況且……”
晴明的臉色不怎麼好看，金十月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現在的晴明並不一定是黑晴明的對手, 即便能找到對方，也不一定能打得過，搞不好還要被一鍋端，那就很尷尬了。
金十月當然不會把這話說出來，只道：“現在找黑晴明也找不到，不如先把這裡收拾了，免得之後打起來還有後顧之憂。”
判官當然是贊成的，在他心裡，天大地大，閻魔和冥界最大，黑晴明要毀的是人間，他們冥界完全是連帶著倒了一回黴，雖然閻魔說不定會想幫忙，但是就他個人而言，他希望晴明和金十月能快點把這事整完離開，冥界不是活人該呆的地方。
晴明當然不會丟下這裡，說到底自己幹的壞事，總得自己收拾，不好讓受害者動手了。
這個陣法雖然有所改進，但思路還是晴明自己的思路，照著手札研究一番，很快就找到了破陣之法，破陣之後還有瘴氣需要清理，最後晴明和金十月在冥界呆了整整七天，才重新回到庭院裡。
雖然冥界的瘴氣包括金十月可能被抓回去的事都解決了，但晴明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黑晴明就彷彿一個定時炸‖彈，你明知道他總有一天要炸，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在哪裡，以何種方式來炸，一點防備的方法都沒有。
而且這件事也不能瞞著庭院裡的式神，畢竟黑晴明也是晴明，也是他們曾經的主人，與其決戰的時候再讓式神們一臉懵逼地和對方戰鬥，還不如現在就痛痛快快地把話說清楚。
不過幾乎所有的式神都表示要站在白晴明這一邊，他們沒有晴明想的那麼多，世間的人怎麼樣，該不該死，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只是希望能繼續這樣和晴明，和自己的朋友好好生活下去。
晴明剛松了一口氣，金十月便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和式神進行戰鬥。
現在這個晴明並不能完全融會貫通手札上的知識，雖然在金十月到來之前，他就已經經歷了一些事情，但是不夠，遠遠不夠，黑晴明所擁有的記憶，包含了無數次的戰鬥，他不要求晴明真的再去把那些戰鬥重新經歷一遍，但至少要打得贏自己的式神吧？
晴明答應了。
作為御靈的小白急了，它炸著毛對金十月道：“金十月大人！晴明大人不能去和他們戰鬥！”
金十月摸了摸下巴，問道：“為什麼？難道式神對上自己的主人不能完全發揮實力嗎？要是有這種限制的話那就難辦了啊，難道要出去找陌生妖怪嗎？可是時間上有點來不及啊。”
“您在說什麼呢！”小白怒道：“金十月大人！晴明大人的記憶還沒有恢復，戰鬥力也不像從前那麼強，如果和式神戰鬥輸掉的話，會被反噬的啊！沒有哪個自由的妖怪願意做陰陽師手下的式神，一旦發現陰陽師其實比自己弱的話……”
小白的話戛然而止，它發現金十月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它，這讓它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明明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鬼魂，它竟然莫名有了畏懼的心理。
金十月蹲下身，看著它的眼睛道：“你大概是誤會了什麼，晴明的記憶不會回來了，因為他的記憶是被原來那個晴明主動剝離給了黑晴明，所以他的戰鬥技巧，他所熟知的符咒和陣法，永遠都不會像你想的那樣，某天一睡醒，就突然想起來。”
“想要打敗黑晴明，就必須自己成長，想要成長，就必須戰鬥，而最接近從前那個他的戰鬥，只有他的式神能夠提供，如果不想讓式神反噬，那就拼命打敗他們好了。”
“更何況，如果能力不足以駕馭式神，他們離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難道要讓你的晴明大人，成為一個利用謊言來獲取力量的騙子嗎？”
小白抿著耳朵，怯怯地看著金十月，不自覺地從嗓子裡發出嗚咽聲。
金十月定定地看了它一會兒，忽而展顏露出笑容，說道：“嘛，不要這麼害怕嘛。”
小白甩了甩頭，卻是不願意理他了，四條小短腿倒騰著，跑到晴明身後去了。
金十月摸了摸鼻子，站起身道：“真過分，以前也吃過人家的點心的嘛。”
小白從晴明腿邊露出半個頭，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晴明彎腰摸了摸它的頭，對金十月道：“你說的沒錯，小白，即便我偏安一隅，龜縮在這裡，黑晴明也不會放過我，除了去戰鬥，沒有別的辦法了，趁現在那個我還沒有爆發，我必須爭分奪秒地找回從前那個自己才行。”
小白還是有些不甘心，小聲道：“可是……”
“沒有關係的，”晴明笑了笑，輕聲道：“如果有人打敗了我，想要離開，就讓他們走吧，在那之後，我會變強，重新將他們找回來。”
“所以不用擔心，沒有問題的。”
話是這麼說，但究竟心裡害不害怕，慌不慌張，只有晴明自己知道。
庭院裡面聽見晴明公佈這個決定的式神們也都嚇了一跳，雖然也有式神是自願成為式神的，但無論如何，將自己實力不足這個事情暴露在式神面前，都是陰陽師的大忌。
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吱聲。
連一邊路過的茨木都道：“晴明怕不是傻了吧？雖然那家夥靈力是很強，但是當時我和他打的時候也是有至少三個式神在旁邊幫他，式神也算是陰陽師自己收服的力量嘛，輸了我也心服口服，但他現在沒有記憶，要和這群式神單挑？搞不好就會眾叛親離吧？”
酒吞倚在樹旁，瞥了他一眼，低哼道：“晴明這傢伙也算有點覺悟，本大爺還當他在這裡安逸傻了呢，沒想到還有涅??的勇氣……哼，不錯，這傢伙要是能成鬼，來大江山的話，至少也能給個鬼將噹噹。”
“誒？！”茨木一怔，立刻道：“摯友！鬼將這個職位不是已經滿員了嗎！難道還可以競爭上崗的嘛！”
酒吞：“你在說什麼胡話……”
被召集在一起的式神們面面相覷了半天，最後是姑獲鳥站了出來。
“既然晴明大人想要鍛鍊自己，那麼我會配合的。”
姑獲鳥的戰鬥力在這個庭院裡能擠進前五，冷淡低沉的聲音，再加上矇住大半張臉的斗篷，讓她看起來有些可怕。
原本以為大家都拒絕了動手心下漸松的小白炸起了毛，朝她呲出牙齒。
姑獲鳥並不是什麼善良的式神，她是失去孩子的母親的怨念匯聚化形，在遇到晴明之前，每天都會去搶走人類母親的孩子，即便是晴明失憶之後重新回來，再次收服她也花了很大的力氣。
這一次會率先向晴明發起挑戰，多半是因為不想再做式神了吧？
在這種情況下，當著其他式神的面打倒晴明，即便有些式神是自願呆在這裡的，也不可能再幫著晴明出手攔她了。
“姑獲鳥……”
姑獲鳥掃了一眼小白，對晴明道：“您想在哪裡打？”
晴明輕聲道：“找個空曠一點的地方吧。”
姑獲鳥點了點頭，正要跟著晴明離開，一旁的瑩草怯生生地牽住了她的手：“姑，姑獲鳥大人……”
姑獲鳥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高聲道：“大家一起來吧，不止是我，晴明大人也會需要大家的幫忙呢。”
小白咬了咬牙，心說什麼幫忙，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只是為了當著所有人的面打敗晴明大人，然後理直氣壯的離開吧……可惡！
後院裡有一大片供式神們玩耍的空地，現下所有式神都三三兩兩的在邊緣圍著，只有姑獲鳥和晴明站在中間。
“那麼，開始吧。”晴明說道。
姑獲鳥略一點頭，下一秒，立刻用最快地速度朝晴明衝了過去，口中呼喝道：“傘劍！”
晴明迅速張開守，掏出符咒朝姑獲鳥打去。
姑獲鳥的速度極快，晴明的符咒全部落空，眨眼之間，已經到了晴明面前，以極快的速度朝晴明發起了多段攻擊。
晴明向防護罩中注入靈力，卻猛然發現他注入靈力的速度根本趕不上姑獲鳥攻擊的速度，只得咬牙放棄防禦，孤注一擲地朝姑獲鳥一指，口中念道：“言靈……”
“來不及了！”姑獲鳥大喝一聲，擊碎防護罩。
晴明的最後一個字也瞬間從口中吐出：“縛！”
但言靈的鎖鏈落空了，姑獲鳥幾乎是用出現了殘影的速度躲開了晴明的“縛”，不待晴明再次出招，劍已然送到晴明頸邊。
姑獲鳥靜靜地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晴明，平靜地說道：“您輸了。”
晴明笑了笑：“嗯。”
氣氛一下凝重起來，所有人都沉默得看著場上，小白更是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犬齒，搖擺的尾巴上帶上了細碎的閃電，只待姑獲鳥要向晴明下手，便撲上去將她撕個粉碎。
姑獲鳥沉默了一會兒，將劍收了回來。
“您還缺少戰鬥中最基本的預判，對於我的速度，您應該心中有數，而不是在我做出動作後再進行攻擊，那樣永遠碰不到我，其次是您的縛，鎖鏈出現的時間很慢，也需要在發動時進行計算，不過這個就是多次戰鬥才能摸索到訣竅了。”
“另外關於您的‘守’，第一次和您交手的時候，我因為無法打破守而放棄進攻，這才被縛擊中，被您收做式神。但是剛才我試出來，守的防禦是有限的，多次攻擊的話，防禦會減弱，再次注入靈力也是來不及的，速度快的話可以輕易擊破，這一點在您和黑晴明進行戰鬥時可能有用，希望您能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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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姑獲鳥點了點頭，對晴明道：“再來一次吧，儘量使用更多的招式攻擊我，我來幫您尋找破解的辦法，還有需要彌補的地方。”
晴明怔了一下，愣愣地看著她。
姑獲鳥抬起頭，斗笠下的目光溫柔，豔紅的嘴唇輕輕抿起，她輕聲道：“晴明大人，我在這裡很幸福，也希望您能夠繼續守護這份幸福，不論是我，亦或是其他人，我們都會拼盡全力幫助您，守護這個世界。”
“所以不用擔心，我們永遠站在您的身後。”
“晴明大人！請一定要加油啊！”場外的瑩草緊緊捏著手中的蒲公英，閉著眼睛大喊出聲。
“晴明大人請加油！”
“晴明大人！”
式神們的聲音一個接一個的響起，匯作一團，傳入他的耳中，晴明看著他們，愣了一下，只覺得眼睛微微發澀。半晌，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笑容：“是的，為了你們，還有大家的幸福，我一步也不會退讓的。”
場外的小白整隻呆住，尾巴上的閃電“噗”地一下消失了，只留下一股青煙，又是內疚又是感動道：“姑獲鳥……大家……”
站在它旁邊的妖狐扇了扇扇子，抿著耳朵，一雙桃花眼朝它瞟去，輕佻道：“小生也不會走哦，這裡小姐姐有辣麼多……”
小白：“……”
眼淚都被這傢伙說回去了！
小白怒從心頭起，照著一旁妖狐毛絨絨的腳爪就是一口。
“嗚啊啊啊啊！你這笨狗！好痛！好痛啊！鬆口！”
金十月靜靜地飄在樹下，遙遙地看著這一群熱鬧的式神，半晌，也笑了笑。
他就知道，這個晴明一定很受歡迎的嘛，等真正的那個晴明回來了，一定要建議他改改路線，現在不流行神秘莫測範啦……
許久沒有出聲的系統突然開口道：“宿主，你已經很久沒有主動進行攻略了。”
金十月愣了一下，笑道：“啊，好像是啊，晴明的好感度有多少了？”
“白晴明九十八，黑晴明九十五。”
“咦，黑晴明也這麼高嗎？看來任務完成有望啊。”金十月喃喃道。
系統道：“如果宿主專心攻略的話，現在說不定已經成功了。”
金十月打了個哈哈，說道：“那也不一定嘛……等這事兒完了再說。”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宿主想要留在這個世界嗎？”
金十月愣了一下，說道：“誒？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沒有想過留在這裡，我一定會回到我原來的世界裡去的。”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
想明白了什麼呢？系統沒有問，金十月也沒有說，他們就站在那裡，一直看著晴明和式神切磋，討論改進和破解咒術的辦法，直到太陽傾斜，樹蔭和廊下的陰影連在一起，金十月才飄飄蕩蕩地離開了。
晴明最後結束了切磋，手抖得吃飯都是神樂喂的。
雖然全身的靈力基本上都被掏空了，但收穫還是不少，很多他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的問題都被式神提出來了，回去之後和金十月討論了一下，發現有幾個咒術的破解之法連原本的晴明都沒有意識到。
正常的，原本那個晴明沒什麼朋友的，都是自己一個人鑽研，一個人出去打妖怪做實驗，很多角度沒辦法跳出來思考，當然也會有破綻無法發現。
晴明和金十月聊了一陣，最後口中說的話越來越含糊，一句話剩一半含在嘴裡，就那麼睡著了，金十月搖頭失笑。
這樣的日子過了差不多十來天，每天晴明都是一大早起床，叉上三兩個式神，一起切磋，研究咒術，飯也吃得匆匆忙忙，一直到天黑才回房，倒頭就睡。
差不多到了第七天的時候，庭院內便沒有式神可以戰勝晴明了，剩下的時間，晴明都在和大家一起研究咒術，偶爾來個一挑二一挑三，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直到某天晴明稍微閒下來，看見了在樹下發呆的金十月，他才突然想起來，他還答應了金十月一件事沒有做。
晴明有些抱歉地說道：“從冥界回來突然就忙了起來，結果不小心忘了……”
金十月笑了笑：“黑晴明比較重要嘛，再說我也沒有提醒你，這幾天怎麼樣？”
晴明看上去輕鬆了很多，說道：“還不錯，有一些進展了。”
其實並不只是有一些進展，金十月看見對方甚至已經開始在那本手札上記錄自己新研究出來的咒術，前面的註解也加了不少頁。
就算現在立刻去找黑晴明，不說一定能贏，至少絕對不會輸了。
金十月道：“那很好，可以幫我畫畫了呀。”
晴明點了點頭，金十月腳下放著他做的紙傘，應該是哪個式神撐著傘送他到這裡來的，他便彎腰把傘撿了起來，在金十月頭頂撐開，對他道：“我送你去前院。”
晴明把金十月送到櫻花樹下的石桌旁，又跑去拿紙筆這些都是找書翁借的。
把紙張鋪好，晴明這才問道：“你要什麼畫？”
金十月看著雪白的紙張，驀然一笑：“你聽說過畫皮嗎？”
晴明一愣，搖了搖頭。
金十月撐著下巴道：“原來那個你說不定知道……不過這個不是重點，畫皮這個故事嘛，說的是一個鬼，將人的皮剝下來，畫成美女，再穿在身上……幹嘛那麼看我，我只是說個故事，又不讓你真的給我弄人皮來。”
晴明默默收回視線，想想也是，金十月如果是想要人皮，也不至於讓他拿紙畫畫了。
金十月抱怨道：“這個狀態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什麼都摸不到，去哪裡還要人陪著，你幫我畫個身體出來吧。”
晴明感嘆，原來是這個事，難怪之前金十月說怕他把畫畫疵了，又說要有大用。
晴明想了想，說道：“你說的這個，用咒術的話倒也不是做不到，只不過我畫技不精……”
金十月想了一下這個時候的畫風，無奈道：“我也不求你寫實了，身體比例正常就好，臉的話，給我畫一個面具吧。”
面具……這種敷衍的方法也想得出來。
不過連面具都不嫌棄，金十月應該也是真的很想要個身體了。
晴明無奈地點了點頭，咬破指尖，將血滴到墨中，又對紙筆都下了咒，這才沾上墨水，準備下筆。
金十月便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誰知道筆尖還沒落到紙上，小白就夾著尾巴衝了過來，驚慌失措地大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晴明大人！鬼使兄弟說黑晴明把陰界裂縫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