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北人在國外, 不能回來過年。一走半年,只寫回來兩封信, 那信明子收到的時候,就能看出來, 明顯是被“檢查”過的,也不知道是哪個部門做的。這也能看出來顧向北這個軍人的身份,做點兒什麼有多不容易,寫封家書都這麼敏感。

第一封信是出去一個多月之後到的,除了給家裡報平安,就說了一下外面的生活環境,說自己適應得不錯。反正都是些報喜不報憂的話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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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剛收到沒幾天, 是接到明子的信, 知道自己有孩子要當爹了,還是一下子就要有兩個孩子了。興奮得不行,信裡跟明子說,收到信的那天, 他去操場跑了十圈兒, 一點兒沒覺得累……

然後就是在信裡各種囑咐明子注意身體,注意休息,多吃好吃的,別心疼錢,少幹活兒,一切以身體為重啥的吧啦吧啦寫了六頁紙。明子覺得那信沒超重,都挺神奇, 因為顧向北一共寫了十頁。還有特意讓明子轉達給小文哥的話,說是把明子交給小文哥照顧,等他回來一定好好感謝小文哥等等。

懷孕之後,情緒就特別敏感的明子,接到信哭了好幾次,明子娘就勸她,哭有啥用,人也哭不回來。太激動了對孩子還不好。這時候也就當娘的能說一說了,別人都沒法兒勸,想想都覺得可憐,那麼大個肚子,就一個人兒。真是不容易了。

明子一天能把信拿出來看個十回八回的。那信紙沒幾天都被翻的起毛邊兒了。才小心翼翼的折好了,放在信封裡,再放在專門用來放重要證件的小鐵盒子裡儲存好。

明子這個樣兒,明子娘也不提什麼出嫁女兒不能見祖譜的老理兒了,她也是沒招兒啊,攆都沒地方攆去。

不過,明子對於傳統還是很尊重的,並沒存心非要破壞的意思。供祖譜,做供碗的時候,明子到前院兒三姐家待著了。祖譜供在東屋爺爺的那屋,過年的三天,明子一步都沒有往那屋裡去。全當是打了折扣的避過了吧。

過了年兒,大嫂今年正月都沒有回孃家,因為二姨病危了,隨時都有可能不行,二姨這輩子最稀罕的就是大哥這個大外甥,這些年跟大嫂處得也好。臨走的時候,肯定得在身邊陪著的。

明子三個姐姐回來之後,也跟在高官屯的幾個弟妹一樣,每天都會到屯東頭兒二姨家去看看二姨,現在已經吃不下去什麼東西了,每天只靠著喝點小米粥吊著口氣兒。

二姨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閨女,兒子再好,不貼心。何況她的那五個兒子,也就老三還可以,剩下的老五、老七還有點兒人味兒,老四,老六?跟沒有是一樣兒的。

這些年,吃的,穿的,要不是明子姐幾個加上大哥大嫂給她買,那真是什麼都沒有。下半年,因為併發症,癱在炕上不能動,二姨父照顧得也不是那麼精心,身上都起了褥瘡,活得也是辛苦,自殺了多少次都沒成功,摸電門去都能正好趕上停電,後來也就死了自殺的心了。總唸叨著自己這是罪還沒遭夠呢,老天爺不收。

正月初六,下午。二姨走了。臨終之前,幾個兒子總算都在身邊兒,兒媳婦只有高四嫂一個人在,其他的都沒靠前兒。還有就是明子娘帶著她的幾個孩子。小雪兒還小,明子娘讓老嫂在家看孩子,明子還懷著孩子呢,明子娘不讓她過去,說是怕有衝撞。明子就跟老嫂在家待著。

明子娘娘幾個回來的時候,傷心是肯定的,神色裡還都有些憤憤。明子問過了才知道,這是為二姨不平。人下午兩點多才走,五點沒到就下葬了。幾乎把哭喪的程式都省下了,人才咽了氣沒到一小時候呢就送殯儀館去了,火化之後拉回來送到高家祖墳就入土了。那真是一點兒沒耽誤。

這是怕影響人家過年的心情嗎?

“哎,走了好,走了是享福。”明子娘回到家之後就躺下了,晚飯也沒吃。大家心情都不好,老嫂在家裡把飯做好了,一直熱著,大家回來都是湊合著吃了一口,沒什麼心情。

久病的人,對於離去,大家心裡其實早就有準備了,所以傷心都是有限的。而且明子娘說的一點兒沒錯,對於二姨來說,走了真是享福了,活著才是真遭罪呢。

過了正月十六,明子爹過完生日,大家就開始忙了。明子跟著老哥老嫂一起帶著小雪兒很快就回到縣城裡住了。她的孕期進入七個月的後期,都知道懷多胞胎會早產,她現在就是這種情況,隨時都有可能生,孩子出生的東西早都準備好了,大嫂給做得小被子小褥子,明子自己買得手感特別柔軟的棉布,她自己不會做,大姐給孩子做的小衣服。姐幾個到了她這兒,小文哥要二胎不算,她這就是最後的一波兒了。之前侄子侄女和外甥們穿過的小衣服給收拾了一大包。

其實這懷孕也挺耽誤事兒,如果不是現在這種行動不便的情況,明子是應該在家裡幫著準備以貨易貨的東西,聯絡運輸啥的,但是現在呢,啥也幹不了,天天走路睡覺都不消停,肚子裡的兩個還算是省心,沒太折騰她,但是二肯定大於一啊,再不折騰,兩個乖孩子也比一個淘氣孩子能折騰。

肚子這麼大,壓迫內臟,胃酸特別特別多,老燒心,吃多了不行,不吃還餓。一天得吃好幾頓,小文哥現在被她跟老嫂鍛鍊的,廚藝都長進多了。

因為壓迫膀胱,一晚上還得起夜好幾次。覺也睡不好,白天精神頭兒都不怎麼夠用。

真是啥也幹不了。現在走路都上喘了。別說幹點兒啥事業了,你說多耽誤事兒吧。

二月初二,龍抬頭。

大哥跟小文哥還沒回來呢,打回來電話說一切順利。明子都沒來得及高興呢,肚子就開始不對勁兒了。

這愁人的,家裡連個男人都沒有,明子爹孃前兩天還說過了二月二就來縣裡看著點明子,這還沒來呢,她就先發作了。老嫂還帶著個剛百天翻身都不會的孩子。走都走不開。怎麼整吧。

明子自己拿著東西,出了門找了個人力三輪車把她送到的醫院。肚子一陣兒一陣兒的抽痛,大冬天的,臉上的汗跟水似的往下趟,一邊兒咬著牙強挺著,一邊兒在心裡罵顧向北,恨得牙根兒都疼。

好在,這時候的醫院,還是有人情味兒的,掛號的一看明子這種情況,特事特辦,沒兩分鍾就把手續給辦好了,排隊的也沒人跟她爭搶。

醫院裡好人多,都是病人家屬,很理解家裡有病人的心情,看明子就一個人兒,不少人上來幫忙,幾個嬸子嫂子帶著明子往產科走。有個熱心的小夥子先跑到樓上去幫著找大夫了。

明子一到產科大夫就在等著了,還沒到進手術室的時候呢,就坐在走廊裡等著,疼得輕點兒的時候就起來走一走,她也沒個家屬,所有的同意書都是自己籤的。

“姑娘,你的家屬呢?”護士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等了半天,也沒見一個家屬過來,就問明子。轉移她的注意力,省得全部注意力全在疼上。

“當兵的,回不來。”明子露出個虛弱的笑,臉上汗又下來了,護士大姐就給她擦汗。

“那婆家人呢?也沒個人跟著呀?”

“孩子他爸是孤兒,沒有家人。”

“啊,這樣啊。那你孃家也沒人啦?”護士大姐看明子的眼神已經很“慈祥”了。

“孃家有人。爹孃原來打算明天過來了,誰知道這兩個不省心的今天就著急出來呢。還沒到八個半月呢。”明子說完了自己都覺得心酸。

“啊。你這是雙胞胎,早產是正常的。別擔心哦。沒事兒。你身體條件挺好的,順產問題不大,放鬆啊,放鬆。”大姐渾身都是母性光輝。

“明子?明子你咋樣了?開幾指了?”老嫂抱著包得嚴嚴實實的小雪就來了。走的也是一頭汗。

“老嫂,你咋來了?還把雪兒折騰來了。沒事兒,我自己能行。呃……”明子還想說,突然的一陣兒疼,疼得她說不下去了。

大夫出來一檢,開了五指了,讓進手術室。

“明子,沒事兒啊,明子。我跟雪兒在外面等著你。”老嫂這人沒啥主見,急得不知道說啥好。

明子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全剩下疼了。

疼痛是不是雙倍的,明子不知道,折騰肯定是雙倍的。要不是大夫說她完全可以順產,她是說啥也不想費這個勁,剖腹算了。生孩子的力氣真是全都來自於對顧向北的“恨”了。

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明子爹還有大姐夫,二姐都在外面兒等著了。老嫂今兒個超常發揮了,緊急時刻沒懵,第一時間給磚廠打了電話,把明子要生的事兒告訴自己老爹,讓幫忙通知家裡。

牛書記歲數大了,什麼沒經歷過,知道大哥小文哥都不在家,明子娘身體又不好,幫不上大忙,得通知能幫上忙的。正好大姐夫的車在磚廠拉煤灰,就叫大姐夫去高官屯接明子爹孃的時候,順道到三門李屯把二姐接上。

一番安排很合理,這麼大的事兒,誰也沒敢耽誤。二姐把小伏雨往後院婆婆那兒一送,家門一鎖,抬腿上車就走。明子爹孃本來第二天就要出發的,行李早準備好了,出發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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