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子收了之後, 明子就跟著大姐、大姐夫還和老姐一起回了家。紅梅嫂子和學長一家過年都不回老家,正好看房子了。

大姐一家三口直接回了小房身。明子跟老姐回了高官屯。出去幾個月回來, 老姐終於不用擔心自己成家裡的困難戶了。

回到家裡,明子和老姐交給明子娘兩百塊錢, 算是她倆贊助的過年錢,又給了大嫂五百塊錢,算是還上大哥幫著做三輪車的錢,還有對大嫂前期幫著做各種準備的感謝。大嫂說什麼也不要,明子娘就發話了,讓大嫂收著,說明子和老姐的心意都是她就應得的。大嫂實在推拒不過才收了。

回來之前, 跟大姐也是分了五百塊錢的, 大姐夫當初說在幫忙,所以他們兩口子也是各種推拒,大姐倒底是親姐姐,知道明子向來寧肯自己剩得少點兒, 也要給哥哥姐姐們多分些錢, 她就收下了。

老姐也不多拿,說是本錢都是明子出的,她只拿給大姐一樣的就好。算下來,明子還剩下差不多一千塊錢,去了本錢,還是她掙得最多。每次總想著關照哥哥姐姐,可是每一回, 都是她得的多。

明子這一放寒假,找來家裡補課的孩子更多了。去年她給講過課的孩子,還真有兩個考上的,這把她的名聲傳得更加神乎其神了。其實哪是她的功勞,不過是人家孩子本學就用功,學習就好。結果功勞還都歸到她身上了,明子都替他們老師委屈得慌。

暑假的時候,明子忙著賣衣服了,來求教的都給打發了。寒假反正也沒什麼事兒,當是積累人脈了吧。

小補習班就又開張了。

三姐放寒假在家也沒啥事兒,就跟著明子一起,給孩子們講課,初中的課本她扔下幾年了,不熟悉了,有幾個小學的,她還是可以教的。看著他們寫寒假作業,也完全可以勝任。

年前,興隆鎮中學的嚴校長來家裡串門,這位就是當初明子剛上初中的時候,明子跟老姐的班主任,教完了老姐,就升了主任。以前也是教過大哥和三姐的,夏天的時候,又升任校長了。這些年,教了關家好幾個孩子,跟明子爹孃早就熟悉了,明子考上大學講酒的時候,也是來家裡喝過酒的。

這老校長特意上門,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嚴老師,您這是有事兒吧?”明子娘陪著嘮了幾句閒磕,就主動問了主來,怕嚴老師有啥事兒不好意思提。

“確實是有事兒。好事兒。”嚴老師樂呵呵的看著明子爹孃。

“啥好事兒,快說出來也讓我們跟著高興高興。”明子娘很捧場。

“我來跟三閨女介紹一門親事。”

“啊?”這下子明子爹孃可都有些愣住了,三姐過了年兒都二十六了,雖說當初二姐就是二十六訂親,二十七才結的婚,但要說不著急,是不可能的。加上三姐之前定的兩次婚都鬧得非常不愉快,對於她的婚事兒,明子娘實在是不樂觀。

“咋地了?士敏她娘,我還不能給自個兒學生介紹個物件兒啊?”嚴老師開玩笑。

“瞧您這話說的。你給介紹,那不是最合適了嘛,孩子你也瞭解,保證錯不了。你說的是誰家啊?”

“也是我的學生,姓王,叫王玉山,王選廉屯的,王選廉就是他祖爺爺。高中畢業,現在在我們中學教學。士敏這孩子我也瞭解,非常本分厚道個孩子,我瞧著兩個孩子挺合適的,這不就好信兒跑了這一趟嘛。”嚴老師沒做過媒人,但是這話說得還挺明白,把對方的家世簡單的介紹了一遍。王選廉屯跟明子堂姑姑家所在的張家粉房相鄰,離著不到二里地,都歸後山大隊管轄。

“那王家孩子多大了?知道不知道我們士敏的年紀啊?”明子娘就問道。

“今年二十一,工作兩年了。”

“啊?”明子娘一聽,才二十一,就有點兒蒙,古話兒說女大三,抱金磚,但真是女大三的,非常少,別說是大上五歲的了,她活了五十多歲,都沒聽說過。“這年齡差得太大了吧?”明子娘沒好意思直接開口拒絕嚴老師的好意。

“年齡大點兒怕什麼的呢。又不耽誤過日子。大點好。”嚴老師卻一點兒沒覺得自己保的這個媒有什麼問題。

“……”明子娘大概是頭一回,跟人聊天,不知道怎麼接。

“嚴老師,你說的王玉山,是王選廉哪個孫子家裡的啊?”明子爹這時候出聲了。

“我還真不知道他爹叫啥名兒,只知道他爹眼睛不太好。”嚴老師也是個實誠人兒啊。

“啊……原來他爹是王瞎子啊。”明子爹這些年去張家粉房去得多了,常來常往的,周圍屯子裡的情況也算知道個大概。

“那什麼,你們再研究研究,也問問孩子自己的意思。我就先走了,家裡還等著呢。”嚴老師見明子爹孃都不說話了,就提出來告辭,明子娘留他吃飯,說什麼也沒留下。

“他叔,你知道那家?啥樣啊?”等嚴老師走了,明子娘就問明子爹。

“王瞎子眼睛不好使,幹不了活。家裡四五個孩子,窮得揭不開鍋。周圍幾個屯子都沒有那麼窮的人家。”明子爹說來說去,就是窮。

“那麼窮,怎麼孩子還能高中畢業?”這不太合理吧?

“那誰知道。我就是聽過一嘴,也沒細問過。”

“要不你明兒個去一趟他姑家,打聽打聽吧?”明子娘提議。

“有啥好打聽的,大那麼些歲,打聽了能咋地。費那個事幹什麼。”明子爹就覺得明子娘事多。

“這話讓你說的。人家嚴老師好心好意的給你閨女介紹物件,成與不成的,你不得認真對待啊!那麼不識抬舉呢。”這報怨勁兒的。

“……”明子爹默。第二天吃過早飯就騎著腳踏車出門去明子堂姑家了。

晚上,在堂姑家吃過了晚飯才回來。

“王家除了窮,別的毛病沒有。”明子爹去了張家粉房一趟,就弄回來這麼一句話。

“他大姑沒說那孩子品性咋樣?”明子娘不死心接著問。

“說是因為一直唸書,跟外界也不咋接觸。家裡就他一個兒子。一直靠屯子裡的三親六顧的接濟把書唸完的。”明子爹想了一會兒,才又擠出來這麼幾句。

“這嚴老師也是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提這麼個茬。整的人上不來下不去的。這可咋整。”明子娘就犯愁。

“嬸兒,這有啥呀,行不行的,讓三姐跟男方見一見,看看能不能相處到一塊兒唄。要是相處不來,您這兒想出花兒來不也沒用啊。”明子就勸明子娘,別讓她一天到晚老尋思事兒,對身體不好,好不容易這兩年沒去住完了,可別再耗損心神了。

“這要是再處不好,可咋整啊。都黃了兩回了。”明子這麼一說,明子娘更犯愁了。

“嬸兒,這都啥年代了,現在可不像前兩年了,瞅一眼,不膈應就差不多了,然後就是訂婚結婚入洞房,現在講究談戀愛了,兩個人得選相處上一陣子,覺得相處得好才結婚呢。相處不好,就分手,是很正常的事兒,沒您想的那麼不好。電影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嘛!”明子跟老孃普通新時代新思想。

“你這上了一年多大學,就整回來這麼沒有用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還談戀愛,也不嫌臊得慌,你當這是那外國電影裡呢?這是興隆鎮高官屯,你少跟我扯這個沒有用的,我可跟你說,小明子,你給我老老實實兒的上學,要是讓我知道你也談那什麼戀愛,你看我收不收拾你。”明子娘受不了明子的這些新潮言論,看著明子直瞪眼。

“哎喲,我才多大呀,怎麼又說我身上了。要不等三姐回來,你問問三姐自己的意見唄。不能強求吧?”三姐前兒就讓二舅給接走說書去了,還沒回來呢。

“哎,等你大哥回來,再問問他意見吧。”士安大哥現在很受倚重了。

“嬸兒,要不這樣吧,我明天上班之前,去中學看看,是個啥樣人兒再說?”士安大哥晚上下班回家聽完了明子娘的唸叨,就提出,先去偵查一下,探一探“敵情”再說。

明子娘當然同意了,她是對三姐一點兒信心沒有了,反正直接讓三姐自己看,她是說什麼也不能放心的。

第二天一整天,明子娘就有些心情不寧的,一直在惦刻著大哥的探查結果,三姐從二舅家回來的,她也沒啥反應,嚴老師給介紹物件的事兒,提都沒提。

大哥晚上帶回來的訊息是,對方確實很年輕,看著就比三姐小。人長得非常精神,比大姐夫和二姐夫加起來都精神。大哥跟他聊了一會兒,原來,這事兒,還真不是嚴老師突發奇想的。

明子家開春就要蓋新房,年前趁得磚廠停工的空檔,大哥借了廠裡的車到縣裡買水泥、窗框、玻璃啥的建築材料,那天,正好王玉山去縣裡辦事兒,搭順風車,回來的時候就沒好意思直接走,幫著卸完車才走。就見過三姐一面。

回到學校之後,跟嚴校長閒聊的時候,無意間提到明子家,說起他到過明子家裡。嚴老師找到了話題,就聊了聊他的得意門生明子,感慨了一下關家的幾個孩子都挺出息啥的。其中就說到了三姐在小學當老師。王玉生就說了一句,那天見過三姐。嚴老師可能當時聊高興了,不知道怎麼就提起來,聽說三姐學沒訂婚,要不然給他倆牽個線?王玉山沒反對。就這麼地,嚴老師才保了這個媒。

明子聽大哥說完王玉山的情況,不能不感慨於三姐的魅力。

要說起來,關家五個女兒,三姐的外貌得排到第四去,頂多能比大姐強上半分。身材呢,按後世的標準看算普通,在這個基本都不太吃得飽的年代看,稍稍有些豐滿。性子更是不用說了,永遠慢動物,慢慢悠悠的。明子真的不太明白,為啥三姐就那麼招人兒呢?

要說三姐外向吧,還真不是,一天到晚宅在家裡,比屯子裡大部分的女孩都宅。說來也是奇怪了。當年高章全屯子的小姑娘一個都不挑,就覺得三姐好。因為最終沒娶上三姐,記恨了明子家這麼多年,直到現在還總想給明子家找別扭。隔壁的於喜軍也是,不過是一起去了趟供銷社,回來就非卿不娶了。這回的王家小哥哥就更厲害了,連句話都沒說過,就看上了?

明子想起來,姥姥經常說的話,說別看三姐天天不著忙不著慌的,她才是最有福氣的。剩下的明子姐四個,天天忙忙叨叨的,勞碌命,將來保證沒有三姐享福。

這大概就是歲月教給姥姥的智慧?

明子爹孃這邊兒去打聽了王玉山的情況,理所當然的,人家肯定也得打聽三姐的情況。

要麼說這緣分到了,那真是擋都擋不住。王家要到高官屯打聽,那說壞話的機率比聽到好話的機率可高得多了,偏偏人家壓根兒沒想到高官屯打聽,問的是學校方面的熟人。三姐在學校,那名聲可是一致的好評,不知道爭不知道搶的,讓幹啥就幹啥,天天待在班裡死扣學生的成績,不光校裡領導對她印象好,家長對她評價更好。關士敏老師,那是前山小學的招牌。

明子家這邊兒沒挑出對方啥毛病了,明子娘這才跟三姐說了這個事情,三姐果然,沒啥反應,看就看唄。就一個條件,說啥也不訂婚了,行就處著,然後直接結婚,不行就拉倒,她是折騰不起了。

其實明子娘的心理跟三姐關不多,這一出兒一出兒的,都整出來心理陰影了,就同意了三姐的說發,雙方見見面,認識認識。也不說訂婚啥的,就是先相看相看。

大哥回頭把話兒帶給了嚴老師,嚴老師過了兩天,就帶著王玉山來了明子家。大嫂帶著明子跟老姐到二姨家串門兒幫著二姨包豆包,特意把西屋給讓出來讓兩人聊天。到了中午才回來做飯。老姐現在也算做著吃食的生意,對做飯的興趣正濃,天天跟大嫂合作做飯。手藝越發的見漲。

嚴老師跟王玉山吃過了午飯才回的。

還發生一點小故事,原來那王家小哥根本還不知道三姐實際比他大了足足五歲之多。嚴老師一直也沒弄明白三姐多大,之前跟人家說大三歲。到了家裡,明子娘第一件事兒就是提的年紀的問題,說這個事兒不能瞞著,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別到時候讓人家說他們騙婚就不好了。

王家小哥當時沒說什麼,一直到走,也沒對三姐年齡的事兒發表看法。估計也是有點驚到了。

後來據說回家後問過家裡長輩的看法,人家給的意見是,之前以為大三歲都行,還差那兩年了?

所以,等雙方都跟嚴老師透話兒,沒啥意見了之後,這個事兒,就算是定下了。沒有正式的訂婚,但是雙方都有了默契,就算是有這麼個事兒了。等兩人相處穩定了之後,就直接結婚。

三姐的婚事有了定論,算是年前最值得高興的事兒了。

小文哥年前寫了信回來,說在部隊適應良好,新兵第一年,沒有探親假,不能回來過年了,讓明子娘除夕的時候給他留一碗餃子,留雙筷子,別他不在家,就當他丟了。

明子娘一聽這話,剛開始收到信的那點子傷感都被氣跑了,一個勁的罵完蛋玩意兒,不省心的,啥啥的……

連著兩年正月裡辦喜事,今年總算能輕閒輕閒,年前年後,二姨家的老五娶媳婦和八爺爺家的六姑姑出嫁,都只是幫忙,跟自家辦喜事的幫碌可是差得遠了。

正月初三,一大早上,家裡才吃過早飯,就有人來找士安大哥。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家裡人都不認得她,也不知道怎麼招呼,大哥一介紹才知道,這是紀承的媽。看她那表情也不像是來拜年竄門子的啊。

“大兄弟,俺家紀承到沒到有沒有來找過你?”紀承媽也顧不得客套了,直接問大哥。

“沒有啊。嫂子,紀承又跑了?”大哥一聽話音兒就不對,這是來找兒子的呀。可是大哥年前年後一直在家,紀承根本沒有來過。

“可不是咋滴,你說這熊玩意兒,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親戚家我都找遍了。”紀承媽說著眼淚都要下來了。

“嫂子,紀承咋能又跑了呢?啥時候跑的?因為啥啊?”大哥追問,一邊讓大嫂給他拿外套,帽子,這是準備幫著出去找孩子了。

紀承媽聽大哥這麼一問,臉上就有些尷尬,“年午黑天跑的。家裡那口子過年,喝了幾口貓尿,驢性勁兒又犯上,非常紀承給他磕頭拜年,紀承死倔的,不幹,就挨了兩巴掌。早上起來,他那屋被子都沒動過,肯定是半夜跑得。這大冬天的,他不得凍死在外面兒啊?”

“紀承走的時候,拿沒拿啥?兜裡有沒有錢啥的?沒錢的話,他走不遠,肯定能找著。”明子娘在邊兒上寬慰著紀承媽。

“在家裡那口子衣服兜裡偷了十塊錢,還把家裡菜刀拿走了。”紀承媽也沒瞞著。

“……”大家夥一聽,這不光是帶了錢走,連防身的武器都帶了,明顯是不想回來的結奏。十塊錢,坐火車的話,能走出去半個中國了,上哪找去啊?這都兩三天了。

“嫂子,我看你也別在親戚家找了,我帶著你,讓火車站問問去吧。”士安大哥跟著紀承媽出門。

一直到晚上□□點鐘才回來。說是問過火車站的工作人員了,紀承是坐的初一下午的火車走的,買的到關裡的票。因為大初一的,坐火車的人少,再加上紀承個子高,又是單獨一個孩子,買票也不說去哪,只說買最近開車的票就行,工作人員都還有印象。

得,這還上哪找去啊。

畢竟在家裡住過那麼長時間,大家都感慨,這孩子就這麼走了,只帶了十塊錢和一把菜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最終會流落到哪裡。

紀承的事情,攪得明子家人多多少少有些煩悶。

初四,大哥陪著大嫂回孃家了。家裡大姐二姐也都拖家帶口的回來了,還有走親戚的客人陸續的上門,人一多,一熱鬧起來,也都沒心思再想那些鬧心的事兒了。

老姨家的四個孩子都是頭一回上門,老姨父也腆著臉跟過來了,明子娘雖然沒把他攆了出去,到底也沒給什麼好臉色。也沒留他們在家裡住,讓他們到二姨家去住的,還讓二姨給他們遞了話,別讓老姨父在明子姥姥面前出現。最好是在姥姥從毛家店回來之前就走。

顧向北過了年初六來家裡拜年。他跟小文哥不一樣,他是大學生了,有寒假的,他們暑假的時候要下部隊,寒假還是可以回家的。顧向北雖說是個孤兒,但是也有老家嘛。臘月二十九回的冷家屯,他那小窩棚已經被他叔爺爺家的堂哥一家住著了,他就在顧老爺子家過的年。初六開始到各家拜年,屯子裡的人家之前都去過了,剩下的,就是他幾個把兄弟家。

明子家是第一家。給爺爺帶了四合禮。兩瓶酒,兩瓶罐頭,兩盒麥乳精和兩包點心。就是正月拜年的標準搭配了。唯一多了一樣的,就是給明子買了一條圍巾。這麼多年了,顧向北每一年都會給明子準備小禮物的,家裡人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明子爹過完了生日,家裡就開始收拾倉房,騰地方,搭炕。開春之後蓋房子,一家子就得暫時住到倉房去。明子跟老姐商量好了,等家裡蓋房子的時候,她也回來幫助,攤子先上紅梅嫂子自己支應著。

這時候蓋房子,不像後世,幾天就蓋好。這時候,且得忙活好一陣子,而且,還要供蓋房的泥瓦匠、木匠和力工們的中午飯。還要幫著打下手。蓋個房子,不光是花錢的事兒,家裡人也很辛苦的。

如果老姐不回幫忙的話,等於就要大嫂一個人忙活十幾二十個人吃飯,那可太辛苦了,沒這麼使喚人的。

不過,蓋房子得進了五月,地上都化透了以後呢。所以,出了正月,老姐還是跟明子一起回了省城。這一回,就老姐自己在主屋住了,明子只能週末出來陪她住兩天。好在,跟紅梅嫂子也熟悉了,老姐也算是膽大的。

不好的訊息是,捲餅生意有竟爭對手了。

明子原本以為,最大的竟爭對手會是學校食堂,但是她想錯了,這時候的食堂還都是公家的,員工都是學校的員工,幹的是太平差,一年的菜譜也換不了幾樣,才沒人會想著創收的問題呢。明子跟學校方面談過好幾次,想要入駐學校食堂,租下食堂的一個視窗,學校死活沒人敢批,說是投機倒把。

結果,學校反應的是比樹懶還要慢,架不住有人反應的快啊,老姐和紅梅嫂子的攤還沒出呢,明子先在學校門口看到另外一家。人家也沒弄三輪車,也沒有炭火爐子,直接就是一輛腳踏車,後座上綁了一個不太大的木箱子,裡面放上棉被保溫,直接賣的就是已經卷好的成品捲餅。

不是現做的,個頭兒看著比老姐賣的能小上一圈,但是人家只賣一毛五分錢一個。

腦子挺好用啊,這辦法,又節約了成本。明子看著那人,都覺得自己折騰得那麼齊全,又是三輪車又是爐子又是玻璃罩的有點兒傻。

老姐和紅梅嫂子當天也知道有了竟爭對手了,都很擔心。明子心態好,不怕竟爭,後世哪條街上不得有幾個賣卷餅的,人家不也一樣掙錢。

老姐和紅梅嫂子頭一回出攤的時候倒底沒敢多做,再加上沒有大姐和大姐夫幫忙了,就兩個人忙活,中午只做出來一百張餅。烙餅倒是不費啥力氣,主要是揉麵太費勁了,再加搽土豆絲,都是費時費工的活兒。

在明子的堅持下,自家的卷餅並沒有降價,明子的想法很明確,學校這麼大,幾千號人呢,追求口味的大有人在,對面那一小箱子,頂了天,一天他能裝上一百張餅就不錯了。市場很大,遠沒到飽合的程度。

果然,捲餅的銷量並沒有受多大的影響。唯一限制了收益的,只是工作效率的問題。

老姐和紅梅嫂子都很能幹,但是她倆都屬於只知道幹,沒啥想法的人。就是你交給我工作,我保證能幹好,但是您想讓我在工作中創新?那是不要想了的那種人。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打工的命。

明子看她們兩個辛苦,在儘可能抽出所有業餘時間幫忙的情況下,已經在思考新的經營方向了。只掙這麼點辛苦錢,真不是明子的風格。

聰明人總是很多的,對面那位的方法,很快被效仿,到天氣暖和起來,老姐這邊收了攤子回家幫忙蓋房子的時候,學校大門口,已經有四五份賣卷餅的了,連賣茶葉蛋的大娘都有了竟爭對手。

老姐回家之後,明子問過了紅梅嫂子,她想自己幹著試試,明子就把三輪車免費給她使用,門房也還是免費讓她住著。只是每月十塊錢的工資不再發了。紅梅嫂子千恩萬謝的感謝明子的幫忙。

其實紅梅嫂子自己幹也行,之前跟老姐兩個人,一天能掙上二十塊錢,她自己,一天也能掙上五六塊錢,一個月下來,也有一百多,比上班的工資還是要多上五六倍的。

明子一邊兒準備期末考試,一邊兒想著新的來錢道兒。

家裡的房子一直到七月份才蓋好,四大間的磚房,明子放暑假先回的家裡。新房子特別敞亮。中間開門,東邊一大間,給爺爺住。穿過門廳直走到底就是廚房,廚房跟飯廳佔了一大間,中間用半截牆隔著,上半截安的玻璃,便於採光。穿過飯廳就是最大的一間,正屋,一鋪大炕能睡下七八個人都沒有問題,明子爹孃帶著三姐和老姐住,明子回來也是住這一間。最西屋稍小一點的一間是大哥大嫂的房間。

除了爺爺的東屋還是南炕,正屋和西屋都是北炕,陽光好的南牆放著傢俱擺設。大哥大嫂的房間還放了一個新了寫字檯,一個新的大立櫃。

這大磚房,算是前山大隊的頭一份兒了。就是整人興隆鎮,那也是數得上的人家了。全大隊,都知道關家的孩子出息了,關家的日子好過了。用明子娘的話來說就是,他們家終於是翻過身來了,她終於能挺起來腰桿了。

三姐跟王家的小哥相處得不錯,春節過後,興隆鎮又辦了一所中學,地址就在高屯官東面三里地不到的窮崗屯邊上。王家小哥被分到了二中,算是開疆擴土的元老之一。

這到了二中上班,離家可就遠了,得有二十多裡地。回家不方便了,就得在學校住宿。這離家雖然是遠了,但是離明子家近了啊,於是,一週七天,得有四五天,王家小哥放了學吃完了晚飯當散步了,就溜達到明子家了,跟三姐兩個人就在飯廳裡嘮嗑,天黑之後,再溜達回學校。

明子放假回家之後,大嫂跟明子八卦,明子才知道三姐的“戀愛”談得這麼順利,而且是百分之百的“談”。不過大嫂也只是八卦到人家倆人聊天的程度,至於聊什麼,可就不知道了。

大姐家今年也蓋房子,她還在忙著,所以今年夏天,是沒有時間摻和明子的生意了。大哥跟著廠裡的會計出差了,進關到秦島城去買機器配件。大哥年年都有機會出差,每一回出差,辦完了公事,他都得趁著機會在外面多轉上一陣子,旅旅遊啥的。時間長的時候,一走就能在外面待上一兩個月。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有去了外面,才能見識到外面的世界。有的時候,明子都不得不佩服大哥的眼光跟見識,一個農村出來的孩子,幹到現在,手裡蓋個房子的錢肯定是有的,出門卻還是連一根雪糕都捨不得吃。這麼節省的人,卻能捨得一次花上百塊出門見世面。不得不說,真的是眼界的問題。

所以,今年夏天,大哥也不在家。

小文哥在部隊呢。又少了個幫手。

家裡只剩下明子,老姐和大嫂。三姐放暑假了,也算一個。二姐家今年沒什麼事情,抱著小伏雨回來,讓明子娘和姥姥幫著哄孩子,她也算是一個幫手。

沒啥新想法,那還是先做裙子吧。明子打破了腦袋想新樣子,聯絡在學校看過的電影電視,想起來這時候城市青年最流行的是喇叭褲,但是她本人對這種衣服實在是接受不了,而且,就是大城市,也還把穿紅襯衫,白色喇叭褲,戴太陽眼鏡當成是不良青年或是無業遊民也就是二流子的標配。

不能做喇叭褲,那就是牛仔褲了,可是這個做不了,沒有賣布料的地方啊。

這愁人勁兒的。

那就還是襯衫加a字裙吧。明子不是專業的設計師,上輩子也沒關注過父母年輕時候都流行些啥,這可真是難為她了。

好在,這時候布料的樣式已經不算少了。正流行的,就是熱映中的電影喜盈門裡仁芳和仁武媳婦水蓮兒的衣服樣子。自打這部電影上映,二姐夫忙得一個月都回不上一趟家,差不多每一個屯子都有人請他們去放電影。這時候放電影不賣票,跟唱二人轉的一樣,誰家請的請家出錢。

一場電影十塊錢。放兩部。現在每場必放的就是喜盈門,剩下一場還是地|雷戰,地道戰,紅色娘子軍那一類的老電影。

現在最火的電影就是喜盈門了,一聽說周圍哪個屯放電影了,十幾裡之外的男女老少都帶著小板凳過去看,很多人其實都看過好幾遍了,也不膩。

隨著電影的播出,不光是如電影裡仁文媳婦那樣不孝敬公婆的要被廣大人民群眾譴責。電影裡演員們穿的衣服,梳的髮型也都流行起來。大姑娘小媳婦的,不是來個仁芳頭就是剪個水蓮兒頭。

還有那的綸綢的布料,也一下子流行起來,誰家姑娘要是不買上一條的綸綢的褲子,就跟沒有青春了似的。

這也算是這年代最最純樸的追星和流行了吧。

家裡三姐老姐全剪了水蓮頭。明子可不趕那個潮流,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馬尾。

從電影裡的衣服樣子,明子發散思維了一下,把襯衫的領子上延長出來長長的兩條絲帶,可以在胸前系成個蝴蝶結的。衣服和袖子都做得很寬鬆,表現出來飄逸感。再配上一條格子a字長裙,就差不多了。

二姐跟大嫂兩個人都是手巧的,經明子一說,就明白了一個大概。很快就做出來樣品。

明子親自當模特。她個子高,已經長到一米七了,又瘦,穿衣服特別好看。

襯衫裙子一上身兒,家裡幾位女士先相中了。都覺得好看。

相中了就好,覺得好看就行。

轉了兩圈,明子還覺得少了點兒啥,一抬頭正好看到牆上掛的書包,拿過來挎上,但是不配套啊。又跟二姐和大嫂研究著,用做裙子的邊角料,做了個單肩包出來,再一背上,感覺終於對了。

明子特意出去,到縣城裡得瑟了一圈,逛了好幾個小時,專門走賣布的地方。果然,不少人問她衣服哪裡買的。嗯,感興趣就好。

大哥老哥都不在家,只好明子爹親自出馬了。明子跟老爹一起回的省城,到批發市場批發了各種布料,也不用坐車來回倒騰了,明子爹直接趕著馬車進的省城。好在,這時候,馬車上哪,都沒人攔著,沒有違章這一說。大半夜就從家裡出來了,明子娘還給拿了箇舊被子鋪在車上,省得顛。這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明子一直睡到大天亮。都到了省城近郊了才醒過來。

批發市場就在原來賣馬的馬場邊上,明子爹也不用明子帶路,多少年前人家就進城裡幫著大生產隊買過馬,路熟著呢。

批發市場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了,只要沒人跟著亂指揮,市場發展得還是很快的。有求就有供嘛。

爺倆走了大半天,買了整整一馬車的布料回去,還有兩大箱子的縫紉機專用線和其它的工具、材料。一下子就花出去明子六百多塊錢。絕對的大客戶了,賣布的老闆娘嘴都合不攏了,明子跟她多要兩匹布的時候,她沒多猶豫就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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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姐幾個加大嫂就開始忙活。明子娘也上手了,她身體不好,但是坐在炕上也能用剪啊。這種大批量的生產相當於是流水作業了,衣服都是均碼的,剪好了一個樣子,其它照著剪就行,明子上了一回大學,不會連怎麼提高工作效率合理分配都不懂。

幾人分工特別明確。明子娘跟二姐負責剪衣服料了。明子跟老姐三姐手生,負責剪裙子的,因為裙子最好剪,就是兩片布,前後一對,就是個裙子了,姥姥幫著整理剩下的邊角料留著做揹包。爺爺幫著看小伏雨。因為家裡就一臺縫紉機,大嫂專職組裝成品。累了,就跟二姐換一下。

一天下來,幾人合作,能做出來二十條裙子,十件衣服。可以說,效率非常高了。

湊出來幾十套衣服之後,明子跟老姐帶著衣服進城,這回不光賣裙子了,賣套裝。三十塊錢一套,是挺貴的,普通工人一個多月的工資呢。那也擋不住愛美的女士們的熱情。後來,明子發現,自己在街上一件一件兒賣太傻了,就到批發市場找賣布那位老闆娘,二十八塊錢一套批發給她了。老闆娘第一次留下了五套,不到一上午就賣完了,回頭就把明子手裡剩下的衣服都留下了。還跟明子定好。以後做好了,直接給她送貨就行。

這下好了,連練攤兒的時間都給省出來了。

一個暑假下了,姐妹幾個,一人分了一千多塊錢。全都提前邁進小康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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