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隊長放出去話兒給周邊的屯子,那意思,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差不多就行了,真要逼急了,想找誰點兒麻煩找不著啊?光高官屯有“毛病”啊?這年月,隨便給人安個罪名還不容易啊。

還真就沒人敢把高官屯往死裡逼了,開不開荒的,別人家的事兒,沒人再n吧了。把人家一家的口糧都給沒收了,這就已經是把人得罪死了,真要讓高官屯的人知道的是誰幹的,那可會拼命的。犯不上了。

明子去年提出來的種經濟作物的意見,爹已經考慮了大半年,已經考慮成熟了。再加上地瓜。今年,關家三畝多的自留地裡,留了兩畝地種地瓜,剩下的一畝多地,早早的就栽上了蒜。等到五月的時候,再種大白菜。今年是第一年,爹說先少種一點試試。

開荒地也沒有如往年一樣種高粱和大黃米,除了留了一畝地種土豆,都種上了玉米,誰知道到秋又是什麼形勢啊,萬一再把口糧給沒收了咋整 ,肯定得先保證家裡的口糧。

去年關家在自留地種地瓜的事兒,全屯子的人都知道,雖然後來關家瞞得緊,沒人知道確切的產量,但是就按一千斤的產量算,也比大苞米強得多。雖然沒有土豆產量高,但是總不能全年都吃土豆吧。再說了,誰也不傻,看關家今年留了更多的地種地瓜,就知道露出去的產量有水份了。

所以,今天,全高官屯都開始種地瓜。多的種上一畝兩畝,少的種上三隴五隴。對於明子爹早早的就在自留地裡栽了那麼多蒜的行為,也沒人像去年笑話他家為了哄孩子拿好地種地瓜了,全都在觀望。知道他家跟宋知青關係好,明子又是宋知青的學生,沒準人家城裡的文化人給支什麼招兒了呢!

進了五月,去年的存糧基本上吃完了,可是新糧還得三四個月才能下來。高官屯的苦日子可就開始了。

都知道今年日子不好熬,養豬養家禽的人家就少。原本都是挖來餵豬喂雞鴨鵝的野菜,今年都上了飯桌。一多半的野菜兌上一點兒糧食,做成野菜餑餑,就是大部分人家的日常主食了。八爺爺家連野菜餑餑甚至都不能頓頓吃,一天還得喝一頓野菜粥。

屯子裡場院邊上有幾棵老榆樹,往年的榆樹錢兒都讓孩子們當零嘴兒吃了,今年,早早的各家大人都看著那幾棵樹呢。別說是榆樹錢兒了,連榆樹葉子,後來都被擼乾淨了。

明子娘早早就囑咐了小文哥,不讓他再熊別人家孩子的野菜,也不讓他去搶榆樹錢兒。自家的糧食夠吃了,不能再去搶別人救命的吃食。小文哥還是很聽娘的話的。果然沒有再熊人。

地瓜七月的時候就長得有胡蘿蔔大小了,餓急了的人家,哪裡還能等到入冬,早早的就開始在地裡挖地瓜吃。還有那地瓜葉子,也都當菜吃了。

明子想起前世,南方人好像真的把紅薯葉子當菜吃的。

野菜挖不到了,光是米糠和麥麩子哪夠家裡的牲口吃的,那地瓜葉子,就成了牲口們的口糧了。

高官屯日子過得難,可是,外面過得更難。

三姨家靠著松花江,還能打點魚吃。四姨家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地裡糧食產量少,人口多,還不敢開荒地,年年餓得要吃樹皮,吃苞米葉子。好幾十裡的路,走一整天才能走到高官屯兒,來借糧食。

自家的親妹子,明子娘不可能看著她捱餓不管,年年都要給準備些糧食。多了四姨也背不動,一次就能拿個三四十斤,一年得來上兩三回。實在餓得狠了,一個月就能來上一回。

今年高屯官兒出事兒了,四姨是知道的,所以前面幾個月就沒來借糧食,一直到七月,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才來了一趟。明子娘給裝了三十斤玉米回去。

還有堂姑姑家,沒有四姨家那麼慘,但也是吃不飽的。堂姑姑回孃家,走的時候,說什麼也不要明子娘給準備的糧食。

這兩家是每年要接濟的大戶,還有木王堡和大房身的遠房親戚,每年也總有那麼幾家來三斤五斤的“借”糧食。今年來得也少了。

遠處的親戚都接濟了,近處的就更得接濟了。

八爺爺是沒有臉面開口跟明子娘借糧食的,過去兩個人吵過多少次,他那話都說絕了,這時候哪裡能張開嘴啊!他是張不開嘴了,但是他能鼓動八奶奶和他家的幾個孩子張嘴啊。

八奶奶可不知道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你就打她一頓,回頭兒人家都能當沒事兒似的跟你樂呵呵的嘮磕。沒臉沒皮說的就是那樣的人。

她時不常的就跟明子娘要點兒糠要點兒米啥的,十回裡明子娘總得給上那麼一兩回。總不能真看著他們餓著吧?

還有那些堂姑堂叔,特別是小的那幾個,餓狠了就來明子家找她們嫂子要吃的。明子娘心善,跟大人再有矛盾,不會跟孩子置氣,就囑咐大姐,做飯的時候,多貼兩個餅子,東院兒的孩子來找吃食的時候,好拿給他們。

就這樣,這一整年,八爺爺家那三個最小的孩子,基本算是明子爹孃在養活著。

陸雪蓮去年賣布的時候算是幫了明子家的幫,他們三兄妹跟從家都是後搬來的,沒有分自留地,開荒也沒開出來多少,屯子裡餓得最苦的就是他們兩家。二姐時不時的就會拿點兒地瓜粉或是陳玉米偷偷交給雪蓮,有時候也幫著她挖點兒野菜,雪蓮去年掙了些錢,再從供銷社買上點糧食,將將巴巴的,三兄妹不至於餓死。秋收之前,她與她二哥倒底還是搬去了他們姥姥家那邊兒。那邊兒在省城郊區,還能偷偷買賣點東西,日子比高官屯好過點。

五月初,明子家在蒜地野種大白菜的時候,屯子裡的人才明白他家要幹什麼,都後悔當初沒跟著一起種,可是現種是來不及了,先觀望一年正好。那之後,明子家的蒜地就成了全屯人最關注的地方,比關家自己人看得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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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蒜起出來了,一畝多的地,起了兩千多斤鮮蒜。隴溝裡的白菜長得跟別家菜地裡的白菜看著也沒差什麼。

這個年代,是不賣鮮蒜的,都是把鮮蒜編成一捆一捆的,曬成幹蒜才賣的。關家起蒜辮蒜的時候,正好不是農忙,半屯子的人都來幫忙。一天就把蒜運回家了,三天就辮完晾上了。特別是陸家那三兄妹,比自家的活幹得都上心。

這也看出來,明子娘平時與人為善的好處了。今年日子過得苦,明子家基本沒怎麼搶野菜,大家心裡都有數兒著呢!

大家夥幫著幹活兒的那幾天,明子娘說什麼也沒讓人家白忙活,都是家裡供飯的。一天兩頓,中飯和晚飯。都是純糧食的玉米麵餅子,菜就是白菜燉土豆。管飽。

這一年的秋天,家家戶戶早早就把開荒地裡的糧食收回家藏起來了,大地裡的玉米都沒人管,到秋收的時間了,上面沒有令兒下來的時候,高官屯也不動手收地。一直到公社叫了高隊長去,明確的通知他,按正常規定分糧之後,生產隊才開始收糧。

從那年之後,生產隊的糧食就再也沒打夠一人三百六的產量過。

大地收完了,就該收自留地裡的白菜了,明子家的白菜產量一點兒都沒比別人家少。這下子,大家夥可都學會了,全都躍躍欲試的等著明年也套著種呢!

等到收地瓜的時候,不用再瞞著產量了,家家都種了,就沒啥可瞞的了。

明子家的兩畝地瓜,收了七千斤。

屯子裡早早就開始挖地瓜的人家,收成自然就差些,好在今年的口糧分下來了。不用光指著這些過活了。

等到地都收拾完了,大家夥一算收成,這一年,居然比往年收成都多。加上分的口糧,明年肯定都能吃得飽了。

不管怎麼說,改變是因為明子而起的。在人們樸實的思想裡,都認為,明子是整個高官屯兒的福星。小福星沒事兒在屯子裡遛彎兒的時候,就總能得到各位嬸子伯孃嫂子姨的投喂,誰家有好吃的,都能想著給明子送一份兒。

入冬之後,明子娘遭遇了一次特別鬧心的重擊,直接過了醫院住了一週才出院。

事情跟明子姥姥和小姨有關。明子姥姥自打十年前改嫁給了靠山鎮的沈老海,這些年日子過得敢還算舒心,沈家在靠山鎮是大戶,沈老海又是大隊長,日子並不難過。

當初明子姥姥改嫁過去的時候,是帶著明子小姨嫁過去的,那家小姨才十歲。沈老海家的孫子都有比小姨大的了。誰能想到,小姨長大了,能跟沈家的孫子看對了眼呢?

訊息傳到明子娘這裡的時候,明子娘一聽明子小姨跟沈老海的孫子好上了,當時就氣得暈過去了。

因為明子小姨做出的這個事情,明子姥姥肯定沒法在沈家繼續待下去了。就回了孃家弟弟家。也就是明子的舅姥爺家。那毛家舅姥爺可不是善茬,沈家做事兒這麼不地道,哪裡能輕輕就放過去了,給明子娘這頭兒送信兒,又告訴了木王堡木家,不管怎麼說,明子小姨還是木家的孩子。

毛家和木家兩家的男爺們兒二十來號,直接就闖去了沈家,把沈家給砸了。不管怎麼說,這是沈家理虧。就沒有這麼幹的,沈家那孫子忒不地道。

沈家人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靠山鎮也待不下去了,全家搬去了兩百多裡地之外的一個叫十八家子的特別貧瘠十年九災的地方。明子小姨已經有了身孕,當然是跟著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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