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這還是第一次來三姨家, 以前她一直在上學,上班的, 沒來過。他家幾個兒子結婚的時候,明子也都是禮到人沒到, 大哥和小文哥來的次數能多一點兒,家裡兒子結婚,還有三姨父去世的時候,都過來幫過忙。大哥來的最多,前些年收糧的時候,一週都得來好幾次送錢。

三姨家還是一間半的土坯房,跟明子小時候家裡住的土房樣式差不多。一進屋兒, 東西也都是那些東西, 酸菜缸,油罈子,水缸。進屋裡,老太太正在炕上坐著呢, 還不知道他們來了呢。

“三姨, 我們來接你啦,你東西收沒收拾好啊?咱們就走吧?”二姐先開的口。

“啊?我沒啥東西收拾的。就一套行李,還有幾件衣服,再也沒啥的,剩下這些個鍋碗瓢盆兒啥的,都留給老大他們了。”三姨就起來翻箱倒櫃的收拾東西。

明子就跟二姐還有大嫂幫著她收拾。櫃子都是空的,一共也沒有幾件衣服, 就是一套棉衣棉褲,兩雙新鞋,還有一套襯衣襯褲,再就是兩套換洗的衣服和一個圍巾,再就沒有什麼了。

大嫂幫著收拾行李,她一個人過去,帶一套被褥就行了,剩下的不用全帶著了。

“三姨呀,你這被褥啥的,咋不洗洗呢?”大嫂邊收拾邊說,她是老媳婦兒了,跟三姨這些年也都很熟了,沒那麼多忌諱,有什麼就說什麼。

明子看了一眼,那被褥可不是,都快打鐵了,三姨真不是個乾淨人兒。要是老頭兒說個人衛生弄得不太好還有情可原,老太太弄這樣兒,真是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三姨,要不被褥就不帶了吧?家裡都有現成兒的,你要用不習慣,回頭兒我給你買套新的,好不好?這套別帶了,棉花都舊了,也不暖和了。”明子委婉的讓三姨就別帶那套行李了。

“還是帶著吧,我都蓋習慣了。”三姨還捨不得扔她那個行李捲,那就帶著吧!

三姨家的大哥要留大夥兒在家吃飯,他這人吧,怎麼說呢,做兒子算是一半兒合格嘛,沒有完全的不管老人,但是呢,在家裡說了不算,家裡媳婦兒當家,媳婦兒呢,也不說完全不管老人,就是要跟其他兒子比,總說都是一樣的兒子,別人不管,他們就不管。所以呢,雖然老人就住在跟前兒,也就是當兒子的時不時的來看看,給打打水,抱點柴禾啥的,兒媳婦兒是不會出現的。

明子幾個看不上這樣的人家,再說他家日子過得也窮,讓人家準備一頓飯,好幾個月的積蓄都得搭進去,何必呢。就都不肯留下。接了三姨就走。她家老大多多少少有點尷尬,媽走了,還是因為兒子們不養活才走的,他當兒子的要是連尷尬都沒有,那可真就是沒救兒了。

也沒把老太太直接送回高官屯,到屯裡接上明子爹,把兩個老人都接到了城裡,在關家莊,大家夥吃了個飯,這事兒就算是過到明面兒了,以後老太太就算是接到家裡了。

當天下午,還是明子跟大嫂還有二姐,陪著老太太逛商場,裡裡外外給買了兩身兒衣服。明子到底給買了一床新的被褥,買的是花布,老太太自己挑的,都是很多年前那種老式的大絨的花被面兒,又買了棉花回去。當天晚上,大姐二姐大嫂老嫂一起動手,沒多長時間就給做上了。第二天,小文哥開著車送兩位老人回的高官屯兒。

小文哥的意思,他們家三口兒跟著回去住,方便照看老人,也不能說有了老伴兒,親爹就不管了呀。大夥兒都笑話他傻,忙啥啊,就不能給兩個老人一點兒單獨相處的時間,適應適應?小文哥一聽這話,才不張羅了。反正都到了天氣好的時候了,不像是冬天,天氣不好,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兩老人身體都槓槓地,比大姐身體可都好多了。三姨才五十六啊,身體好著呢,真不用在惦記。

就這麼樣兒,孩子們都進城了,就老人還留在農村了。親戚之間也不是沒有講究大哥和小文哥的,說他們倆不孝順,扔下老爹不管。這話有一回親戚家辦事兒,明子爹也去喝酒,有人提起來,讓明子爹聽到了,明子爹當場就急眼了,把那人罵得直接就跑了。明子爹當場就說,以後誰再讓他知道說他兒子不孝順,他就上誰家去,罵他們祖宗。

明子爹之後的日子過得還挺好,菜園子伺候得精心,那菜也不知道他怎麼種的,也不用化肥,但是一個個兒的長得特別大,那茄子長的,都快趕上手臂那麼長了。三姨也跟著忙活兒,她喜歡花兒,還在房前屋後有空地兒的地方都種上花兒了,屋子裡也養了幾十盆兒,大嫂最會養花兒,三姨看到大嫂有啥花兒好看,就跟她要苗兒。

小文哥和老嫂一週總得回去三回兩回的,去看看,住上宿兩宿的。給送吃的喝的,小文哥好吃好喝的,最愛弄吃的,他吃一口東西,都能想著家裡的老爹,三兩天就買點兒好吃的給送回去。老嫂回去就給洗洗涮涮,明子爹是乾淨人,一輩子穿的戴的都乾乾淨淨的,小時候有堂姑姑幫著洗,後來有明子娘照顧著,再後來就是閨女們,大嫂結婚之後,洗洗涮涮的就都是大嫂的事兒。從來都給拾掇得乾乾淨淨的。小文哥怕三姨的衛生習慣不太好,照顧不好明子爹,就總是跟老嫂回去幫著洗洗涮涮。

三姨到了關家,算是享福了,吃的用的,她都沒見過。有一回,小雪兒回來跟明子說,她三姨奶連泡麵都沒見過,她在家吃泡麵的時候,老太太就問她,吃的啥呀?說是泡麵,居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老嫂一看那情況,趕緊給煮了一袋兒,讓嚐嚐,老太太跟吃御膳似的,香得不行。還有火腿腸兒,明子爹都不稀得吃的東西,老太太都稀奇得不行。人家胃口也好,都快趕上前院兒八爺爺家那幾個兒子家的好胃口了。也確實,過去的日子過得,估計跟前院八爺爺家的日子也差不多,飯都快吃不起了,別說別的了。

明子姐幾個聽說這個情況,就都給老太太買吃的,換著樣兒買,只當是為了讓老太太嘗新鮮了。畢竟是自個兒親姨,跟別人終究是不一樣的,再說,把老太太哄高興了,不也是為了自個爹好嘛。

大嫂主要就是負責兩位老人穿的,一年四季的衣服,大嫂都早早給準備好了。

分工的都還挺明確。

老人的事兒安排好了,一大半兒的心事就算是放下了。秋季開學的時候,連小雪兒都上一年級了。孩子們也漸漸大了。

小文哥沒有忙得再找新的專案,剛建好的樓壓了很多錢,他得緩一緩。再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覺得自個兒沒兒子,沒啥奮鬥目標兒,就一個閨女,將來結了婚就去別人家了,他掙多了也沒啥用,餓不著就行了。顧向北就看不慣他這種想法兒,時不時的訓小文哥一頓,但是根本沒用。

小文哥有時候喝多了,就跟老嫂耍酒瘋,他倒是不會動手兒,但是換著花樣兒的作也夠人受的啦。老嫂就時常一邊兒哭著一邊兒收拾他弄髒的屋子。有進候樓上樓下大哥和老姐聽到了,還能上來勸一勸,有時候聽不著兒,老嫂就只能幹憋氣了。老嫂自個兒也知道癥結在哪兒,自個兒也說,不就是因為沒給他生個兒子嘛!現在小雪兒大了,老嫂也有心思想再生一個了,她跟明子同歲,才三十,年紀也不大,可是偏偏又懷不上了。

老嫂想要,又懷不上了。小文哥就更鬱悶了,一喝多了就嚷嚷,他就是沒有兒子的命了。說得可心酸了,聽的人心裡都不得勁兒。別人還沒法兒勸,姐幾個都有兒子,就他一個閨女,一勸,他更難受。

這個事兒,是挺愁人地。

但是家裡人真沒有站在小文哥一邊兒的,不管怎麼說,他總跟老嫂發酒瘋就是不對,媳婦兒是你自個兒願意娶的,再說了,現在人家也不是不給生,一直懷不上能怪著誰啊,醫院也去了,檢查也做了,都沒啥毛病。

有一次,明子回家的時候,小雪兒悄聲聲兒的到七樓來,跟明子說悄悄話兒。

“老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小雪兒神秘兮兮的說著。

“啥秘密呀?”明子就配合她,也小聲兒的回應著,其實七樓就他們兩人兒,整得跟秘密接頭兒似的。

“我爸前兩天讓我爸罰跪了。”小雪兒的語氣裡還有點兒小興奮,每回都是他爸收拾他,這是終於有人給她“報仇”了?

“啥?你爸?罰跪了?因為啥呀?”明子也老驚訝了,小文哥又作了啥了?

“那天我們在屯子裡住。我爸喝醉了,回家就罵罵咧咧的跟我媽說話,我爺在外屋聽到了,就罵我爸,我爸就不吱聲了,還叫爹呢。我媽就氣哭了,說我爸還是沒醉,為啥就不認識她了,但是卻認識我爺,明明就是裝醉,就想罵她。我爸一看我媽哭了,拿著鞋就要揍我爸,我爸就跪下了。跪了半宿呢,我後來都睡著了,他還沒起來呢!”小雪兒這孩子早熟,啥都知道了,學話學得也挺明白。明子都聽明白了。

“啊,這樣啊,那你爸是活該。是該跪。”明子附和。

“就是,好男不跟女鬥。誰讓他欺負我媽了。”小雪兒可解氣的樣子了。

“那什麼,雪兒啊,大人的事兒咱還是少摻和,你爸也不是欺負你媽,他就是喝醉了。”這苗頭可不好。

“老姑,我都知道,我爸就是想要兒子。你看他那麼喜歡我小夫哥就知道了。我不跟他一樣兒地。”小雪兒說得頭頭是道兒的。

“哎呀,雪兒呀,你咋這麼厲害呢?連這個都知道啊?也不是,你爸是喜歡你小夫哥,但是他也喜歡你跟你小舒姐呀,你看他平時對你們仨多好啊。”小文哥喜歡孩子,不光是對姓關的這仨特別好,對那麼些外甥外女的也都特別好。

“那倒是,要不是這樣兒,我早不理他了。讓他連閨女都沒有。”小雪兒皺著小鼻子跟明子“嫌棄”她爹。

“哈哈。我家小雪兒真是啥都知道啊,你還有啥不知道的呀?”明子覺得小雪兒這跟個小大人兒似的童言童語的特別可愛。

“我呀,我啥都知道,就氣人不知道。”小雪兒說得還挺認真。

“哈哈……”明子都笑得不行了。這孩子太逗了,果然是小文哥的種,一點兒沒差種,怪不得小文哥總說,他治不住小雪兒呢。這孩子,一般人兒是治不住。

不過也有能治住小雪兒的人,就是大哥。打她一出生,大哥就特別喜歡這小丫頭兒,大哥對兩個閨女可比小夫兒稀罕多了。這孩子自己也知道,對她大爺一直比對她爸還親。也很聽大哥的話。

罰跪事件,因為小雪兒的“宣傳”,其他姐妹很快也都知道了,都說小文哥,讓他有點兒記性,別一天到晚總喝酒,也別總跟老嫂跌蹬鼻子上臉的,不能人家不跟你計較,你就越發的上勁兒啊。

小文哥自己也臊得不行,三十多歲了,還讓親爹給罰跪了,就沒有更丟人的事兒了。好長時間都沒敢再喝多。

時間就是在這麼磕磕碰碰中過去的。

明子沒急著讓自家的兩個孩子上一年級,他們的知識儲備是夠了,但是明子還是想讓他們再多玩兒一年。顧向北自個兒上學晚,也沒耽誤什麼,對此沒啥意見,兩孩子更沒啥意見兒,能玩兒多好啊,哪個小孩兒不愛玩兒啊。

後半年,明子又帶著倆孩子出國了,上一年剛培養出來的語感,都快要忘記了,還得再鞏固鞏固。這回,明子還順手買了個房子,也不是很貴,幾十萬軟妹幣而已。紀承這兩年又開出去好幾年新超市,明子光跟著分錢,一年也有幾十萬。幹放著也沒啥用,明子不有上輩子留下的根深地固的一個思維,那就是有錢就買房子。把正她是打算以後每年都帶著孩子出來待上一兩個月,當是學外語了,有個房子,方便多了。

房子是在澳洲買的,離家近,都算是東半球兒嘛,總比地球對面那近多了。而且這時候離國內的土豪們來澳洲跑馬圈地還早著呢,房子不要太便宜了,幾十萬,就是帶著大院子的別墅了。

顧向北是別想出來了,想陪都陪不了,他們這種人,出國都不是好事兒。還是別出來的好。

這回沒在外面過年,顧向北還在家呢,不能把他一個人兒扔在家裡過年啊。

年前明子就帶著孩子回家了。

不回來也不行了,顧爺爺去世了。小龍兒做為第四代,得回來披麻戴孝的。

顧向北老傷心了,把明子的心都要哭碎了。明子從來就沒見過顧向北哭得那麼傷心過。

顧向北說,這世界上,對他恩最重的兩個人就是顧爺爺和明子了。沒有明子,他不會吃到飽飯,不會掙到錢上學。可是沒有顧爺爺,他早就餓死凍死了,連遇到明子的機會都沒有。

明子沒法兒勸,這幾年,總是有親人離世,實在是沒辦法的事兒,像顧爺爺和爺爺這樣,只是年紀大了才走的,其實就是正常的自然規律,誰都阻止不了的。

顧向北自己也明白,他說自己就是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發洩一下就好了。他也是見慣了生死的人,這些事情還是能想通的。

因為顧爺爺過世,新年,顧向北就帶著全家都在老家過的,陪著顧奶奶。

一直待到明子爹過生日,才全家回到高官屯。因為冷家屯跟高官屯近,明子到家的早,她到家的是時候,姐姐們還沒到呢,親戚客人也都沒來呢。一進屋兒,就見電視櫃兒兩邊兒,一邊兒站了一個,小夫兒跟小雪兒,板板正正的站著呢。

“這是咋了?”明子就問小舒兒,她正趴在炕沿上寫作業呢。

“他倆作禍了,我爸讓他倆罰站了。”小舒一邊兒說,一邊兒使勁憋著笑。

可心兒跟小龍兒兩個一看哥哥姐姐在那兒站著,還以為他倆玩兒啥呢,一邊兒一個,也去站著了。這倆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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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啥禍了?你爸都生氣了?”大哥對孩子那可是好脾氣得不行了,向來最慣著孩子,輕來輕去的,不可能急眼。

“他倆在外面兒淘,踩著大盆上雞窩,把那大盆都踩跪了。就是那個每年祭祖發紙的時候燒紙的那個黑大盆。”小舒兒說得可清楚了。

哎呀這作的,怪不得大哥生氣呢,那個大盆是明子爹自己用泥燒出來的,比明子歲數都大。不到過年的時候都不帶拿出來的,這是過完年還沒來得及收呢吧?就讓這兩個小敗家兒的給踏碎了,這罰得都輕了。

顧向北進屋放下東西就出去幫著爺幾個掃雪去了,明子到廚房幫忙切酸菜,她這幾年練的,刀功還是可以的。兩個小的,就不管了,自個兒能玩兒去。大嫂跟老嫂都憋不住笑,跟明子聊那兩個小敗家兒的那樣兒。兩人也知道自個闖禍了,老老實實的站著,都不敢動,看著特別的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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