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教導了子遠, 見他神色漸漸平靜,不再像是先前那樣急躁不安自暴自怨了, 才許他去見錦宜。

今日他還有內閣的例會,偏昨晚一夜無眠。

當即極快去沐浴更衣, 才整理完畢,便聽阿青來報說:“老夫人那裡傳三爺呢。”

***

先前桓素舸在老太太房內說罷酈家的情形,又表明要接錦宜回去之意。

桓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道:“既然是這樣,當然得按你的意思,息事寧人風平浪靜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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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老夫人答應,桓素舸松了口氣:“您說的是。”

可老夫人又道:“只是那丫頭自被帶來,我還沒見過面呢, 現在也不知道她的情形到底怎麼樣……這樣吧, 我把你三叔叫來問問,到底也該跟他說說一聲。”

當即派人去請,不多時桓?來到,進門後先見過老夫人。

桓素舸也早已起身, 向著他屈膝見禮。

老夫人見他穿戴整齊, 問道:“你可是要出門?”

桓?道:“內閣裡有一次例會,老太太有什麼吩咐?”

老夫人道:“素舸方才說,昨晚上酈家老夫人傷了腿,她想帶錦宜回家去呢,那丫頭現在怎麼樣了?”

桓?道:“昏迷了一夜,才略清醒些。”

老夫人皺眉道:“竟然這樣嚴重?那容先生怎麼說?”

桓?道:“我正也想稟告老太太,按照容先生的說法, 錦宜現在的情形需要靜養,所以我想讓她在府裡多住幾日。”

這話說的直白□□,桓老夫人一時無言以對,便看向桓素舸:“但是……”

桓?道:“酈家老夫人傷了腿固然可憫,但我也知道,昨兒酈家生事,是錦宜那丫頭惹了他們老夫人所致,所以這會兒就別再叫她先回去,免得那位老夫人看了更為生氣,對兩個人也都不好。等老夫人氣消了,錦宜的傷也養好了,再讓她回去賠罪不遲。”

桓老夫人聽了這幾句,不禁笑道:“老三,這人還沒有過門兒呢,你就先這麼愛護著了?”

桓?面不改色道:“昨兒老太太若是看見她的模樣,只怕比我更想愛護她多些,老太太連一隻貓兒狗兒都疼惜的,哪裡眼睜睜地能看著錦宜遭受那些苦楚,您老人家向來心慈,就發慈悲讓那可憐的孩子多養幾日吧。”

桓老夫人原本還驚笑於他的護妻,聽了這兩句,便緩緩地斂了笑,眼中透出惜憫之色。

她轉過頭看向一直站著靜聽的桓素舸,嘆道:“素舸啊,你三叔已這樣說了,你是怎麼想的?”

桓素舸道:“我懂三叔的意思,但是……女孩兒還沒出嫁就住下了,這話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呢,何況老太太又傷著,這會兒錦宜不在跟前兒,我生怕……”

“你要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就大可不必了,先前她的名聲已經夠不好聽的了,”桓?不等桓素舸說完,便將她話頭當即打斷,“何況,就算千萬人在說又怎麼樣,我不在乎。”

桓素舸面上的笑早就像是被颶風刮過一樣蕩然無存了,她抬頭看著桓?,臉色煞白。

就連桓老夫人也驚了一驚,寶寧忙陪笑道:“三爺,千萬別說這些賭氣的話,再說,也到不了那個地步,我前兒還聽人說,酈家大姑娘最為心善,上次酈老爺成親的時候,特意把喜宴上的酒席散發給城內的乞兒,自個兒及笄的日子,也發放了好些喜餅救濟窮苦百姓,大家都感激讚揚著呢。”

桓?點了點頭,停了片刻,才轉頭看向桓素舸道:“你顧全大局的良苦用心,我已知道。我的心意你大概也明白,素舸,酈雪松今日傍晚就會回來,你不如先回府,好好思量該如何伺候丈夫盡孝婆婆,錦宜的事且不必你操心了,如果酈雪松跟酈家老太太覺著錦宜不盡孝道,讓他們來找我,我替錦宜道歉賠禮,你說成不成?”

這一句句地彷彿鋼鞭抽落,桓素舸覺著自己的臉都已經麻木了,身體也彷彿已經不復存在。

迎著桓?的目光,她聽見自己語聲細微地說道:“三叔既然已拿了主意,我當然得聽您的了。”

桓?簡短回答:“好。”

一錘定音,桓?朝老夫人拱手行禮:“府裡的事,就勞煩老太太多照應,我先出門了。”

桓老夫人勉強道:“知道了,你且去吧。”

***

等桓?出了門,桓老夫人怔了會兒,半晌說不出話來。

寶寧見桓素舸還站在原地,便示意她身後的嬤嬤扶著落座。

屋內沒有人說話,氣氛有些微妙。

寶寧命人去端茶,自個兒笑說道:“起先老太太還抱怨,咱們三爺怎麼也不著急自己的終身大事,難道滿天下就沒有一個女子入他的眼?沒想到……這姻緣早就註定了的。”

桓老夫人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這門親事……到底是……”

“當然是天作之合,”寶寧察覺老夫人的疑慮,笑道,“畢竟還是聖上賜婚的呢。”

桓老夫人嘆息了聲。寶寧只得低聲寬慰道:“老太太莫驚,三爺這般年紀才好不容易得了個可心的人,多疼她也是有的。”

正說到這裡,外頭丫鬟道:“大夫人來了。”

桓素舸聞言,便又站了起來,原來這來的,正是她的母親莫夫人,身邊兒一左一右,是桓素舸的兩位嫂子。

彼此見禮後,莫夫人對桓老夫人道:“才要來給老太太請安,路上就聽說素舸回來了,正是趕上了。”

說著又問桓素舸:“怎麼一大早兒就回來了?”

桓素舸見了母親,臉色緩和了許多,勉強微笑:“本有點兒事,現在已經好了。”

莫夫人道:“有什麼事兒得這麼早來煩擾老太太呢?”

桓老夫人則道:“沒有煩擾,她經常回來看望我,我心裡也高興。”

此刻旁邊的容大少奶奶道:“怎麼我隱約聽人說,你們府裡的那個姑娘……昨兒來了?我還跟你二嫂打賭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是來了,怎麼悄沒聲息的?”

桓素舸道:“這本有個緣故,不過……也沒什麼好提的了。”

大家看她意興闌珊,跟平日裡的八面玲瓏周旋妥帖不一樣,都有些詫異。

略坐片刻,便聽人道:“二夫人來了。”

說話間,就見桓?之妻毛氏飛快地走了進來,見滿屋子的人,便挨個行禮:“我來的這樣巧,怎麼都在?”

莫夫人道:“你今天怎麼來遲了?”

毛氏嘆氣:“我正要說呢,門上那些小子怎麼得罪了三爺了?他吩咐將人綁了,挨個兒打二十板子,還要發去北邊的莊子裡呢,這些人如今都在門房裡哭呢。”

這件事桓老夫人自不知道,當時桓?發落的時候寶寧雖在場,卻因心裡想著別的事,一時疏忽沒有及時告訴老夫人。

桓老夫人詫異問:“是為了什麼,難道不知道?”

毛氏道:“正是沒有說呢,其中有三四個是咱們府裡的家生子,他們的孃老子還是在裡頭伺候的,有個是大嫂子身邊兒的老嬤嬤呢,有沒有向大嫂子求情?”

莫夫人笑道:“怪道我方才出門的時候,看見遠遠地有人嘀咕,大概是想來求情又不敢,畢竟是老三的主意,他們知道就算是求了我也是沒用的。”

這會兒寶寧湊過來,在老夫人耳畔低聲說了幾句。

桓老夫人皺皺眉,繼而笑道:“又是那個小家夥惹出的禍?”

大家不明所以,桓老夫人說道:“不用猜了,案子已經破了,是八紀招惹出來的。”

毛氏問道:“是小八紀?這次他幹了什麼?”

寶寧道:“早上我見三爺在訓斥八紀,然後就吩咐阿青去罰門上的人,之前因為八紀偷著出門鬧騰門上的人不管,三爺已經呵斥過幾次了,這次大概又是同樣,三爺怕是氣頭上忍無可忍了。”

毛氏便笑起來:“八紀這兩天跟酈家的子邈一塊兒玩,怎麼又惹禍呢。這小魔王的名頭還真的沒有白叫。只不過他惹的禍,倒要我給他收拾……底下那些叫苦連天的老媽子們,少不得我去打發了。”

眾人說了會兒,毛氏見桓素舸比平日格外寡言,便道:“素舸的臉色不大好,是身上不好?”

桓素舸還未回答,桓老夫人忖度她是因為酈家的事兒多,方才有給桓?不由分說噎了幾句,心裡必然不好過,便寬慰道:“是不是方才早飯吃的太急了?還是先到裡頭歇會兒。”

莫夫人起身:“還是別麻煩老太太,就到我那裡吧。”

桓老夫人對桓素舸道:“那就去你娘那裡,你們也是好久沒見了。必有體己話要說。”

當即,莫夫人便領著桓素舸等去了。毛氏趁機問桓老夫人道:“老太太,門上那些人當真要全打發了?”

桓老夫人想了會兒:“老三從來不管家裡的事,既然他開了口,必然也真的是無可忍了,就不要再違逆他,都打發了吧。”

毛氏訕訕地答應了。

***

且說莫夫人陪著桓素舸回到自己院中,兩位少奶奶略坐了會兒,知道母女兩人或有話說,便知趣地告退了。

兩人坐在炕上,莫夫人道:“你的臉色果然有些差,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聽說昨晚上你三叔就把那酈家的姑娘帶回來了?你知不知道,底下人都在議論這件事,說什麼的都有。”

桓素舸回想方才在老太太房裡桓?的言行,冷笑道:“我三叔說了,他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讓他們只管說去。”

莫夫人一愣:“你……”

桓素舸舉手抵著額頭,垂首一聲不吭。

莫夫人皺眉看了她半晌,道:“莫非、你跟三爺起了齟齬?”

桓素舸不做聲,又過了會兒,莫夫人看見大顆大顆的淚啪啪落在小桌上,她慌地握住桓素舸的手:“到底怎麼了?”

桓素舸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的哽咽:“他……不像是我的三叔了。”

莫夫人道:“說的什麼胡話?他當然還是你的三叔!”

桓素舸猛地將她的手掙脫,叫道:“他不是!他早不是那個疼我愛我的三叔了!”

莫夫人怔住了。

半晌,莫夫人喚道:“素舸……”

桓素舸嚷出了那句,眼中的淚卻並未因此而停,她掏出帕子擦拭眼淚,瞧見手中的絲帕,突然觸目驚心,發狠般將手帕往地上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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