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宜回到酈府, 上上下下,從最初的錯愕中醒轉過來後, 便是無盡的喜悅。

繼而桓府派了人來,幫忙籌備成親事宜。

原來欽天監擇了臘月二十三的黃道吉日, 時間十分急促。

幸而桓府的人手極多,人脈且廣,同心協力操辦起來,倒也不是難事,只是擔心酈家暫時沒有女主人,錦宜又才回來,很怕她自己操勞, 便派了幾位可靠老成的嬤嬤們, 過來幫著沈奶孃跟林嬤嬤操辦。

而姜老夫人,林侍郎夫人等,也都紛紛趕來幫襯照料,原本冷清了大半年的酈府, 突然間便熱鬧非凡起來。

自打錦宜去後, 雪松回想昔日她種種好處,內心悔責不已,雖錦宜並非因他而去,但他心裡想到那天自己對錦宜的種種,暗中也悔的狠狠打了自己幾個嘴巴。

而對桓素舸,從最初的萬般不捨,到終於想明白, “道不同,不相為謀”。

又加上錦宜不知所蹤,雪松的心逐漸淡到了極致。

之所以拖了數月才和離,卻是因為畢竟才生了孩子,不想讓小平兒才出生就沒了娘,雖然這孃親並沒把他放在心上。

原先一想到會跟素舸分開,雪松都覺著心如刀絞無法忍受,然而經歷了這幾個月的冷靜相對,心境早就不同。

那天素舸回桓府,雪松親自送出酈家,淡淡地行禮送別,猶如送別任何一個前來府裡的“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這才是“一別兩寬”,各自淡然呢。

家裡越發空曠,雪松也越發想念錦宜,之前父女兒女們廝守貧寒,取笑打諢的種種,更是彌足珍貴,千金難買。

因不知她流落何方,是好是歹,好幾回想的潸然淚下,情難自禁。

本以為會過一個悽悽惶惶的年節,卻沒想到桓?親自把錦宜送了回來,簡直就像是迎接了從天而降的寶貝,雪松死而復生似的,滿心的感激喜歡,那天父女兩個見了,又抱頭大哭了一陣,緊緊地攥著錦宜的手,帶了回府。

又因這大半年來,女兒“修行”不見,夫人和離,酈府跟桓府的關係簡直有些“名存實亡”的意思,已升為工部侍郎的雪松,也見識了更多人情冷暖。

所以這次錦宜跟桓?大婚,雪松只寫了十數份請帖,相請的都是他冷眼瞧著人品可靠,或素日裡跟自己踏實相交,而不是衝著桓府這金字招牌來的同僚們。

在錦宜回府的次日,太子妃桓纖秀來見。

在桓?離開長安的這段日子裡,纖秀同太子李長樂大婚。

纖秀這次登門,卻還帶著弟弟阿果,那小孩子也長了些個頭,見了錦宜,便不聲不響地跑過來拉著手,足見親近。

錦宜摸了摸他的頭,同纖秀見了禮,彼此落座。

纖秀打量著她,還未開口,眼圈先一紅,錦宜因自己這次冒失走了,誰也不知內情,且又導致桓?錯過了纖秀的大婚,心裡不安。

錦宜賠禮道:“按理說,本是我該去拜見太子妃的,倒是勞你先來探望,實在失禮。”

纖秀笑著點頭:“怎麼去靜修了這一陣子,卻還是沒修明白,反更加客套見外起來了?”

兩人目光相對,各自瞭然。

纖秀並沒打聽錦宜離開的這段日子去了哪裡,好不好之類,只道:“婚期在即,家裡人手可足麼?”

錦宜紅著臉一點頭:“聽說也要派那府裡的人過來。”

纖秀微笑:“倒是我白操心,這些事三叔自然會斟酌的十分妥當。”

錦宜道:“這是你的友愛之情。我心裡明白。對了……你一向可好?”

在回來的路上,起初遊逛閒行的時候,錦宜隱約聽人傳說北疆有事,後桓?又接到了急報……這是前世不幸的轉折。

而當時桓?去後,也是纖秀來跟自己說破那些話的,纖秀雖看著柔柔弱弱,實則是個格外能洞察先機心思細膩的人,前世錦宜因聽說明帝昏迷不醒,那天去太子府同纖秀說想進宮探病,纖秀便立刻明白她的用意,不由分說就帶了她去了。

聽了錦宜敲問,纖秀笑著垂頭:“太子性子和善,對我很好。”

錦宜見她面上含羞,只是眉宇間似另有心事。

果然纖秀又道:“只是……”

錦宜問:“怎麼了?”

纖秀笑道:“就是這太過和善了,反倒讓我擔心呢。”

錦宜不解。

纖秀對阿果道:“阿果,叫嬤嬤帶你去看看小弟弟好麼?”

身後貼身的嬤嬤上前,領著阿果去了。

錦宜道:“是有什麼事麼?”

“倒是沒什麼大事,”纖秀忖度說道:“就是太子的性子和,所以耳根軟,心也軟些,別人說什麼都聽信,不捨得懷疑誰去。”

“你指的是……”

纖秀想了想,道:“這件事說來可笑,當初三姐姐被阿果推倒的事,我本以為是過眼雲煙了,誰知前幾日,太子突然跟我說起來,說什麼……他聽了些風言風語,都是別人渾說,三姐姐必不是那樣的人,讓我不要放在心上之類,你說可笑不可笑?”

錦宜皺眉:“太子無端怎麼跟你說起這些,是有人對他提起來?”

纖秀道:“我從未提過此事。不過聽人說,太子那段日子,跟那府裡的二哥哥一起吃過酒的,多半是二哥哥不知哪裡聽了風,跟太子說了?”

纖秀所說的“二哥哥”,自然是說桓素舸的二哥,曾託桓?求過爵位封了安樂伯的桓泯。

錦宜道:“過去這麼久,安樂伯提這個做什麼?還是說怕你跟太子告狀,所以先在太子面前搶白?”

“我也正是這麼想呢,”纖秀笑笑,“這倒是有點兒惡人先告狀的意思。”

桓素舸到底曾是酈家的主母,如今纖秀卻毫不避忌這般形容,錦宜心裡明白纖秀已經看破桓素舸是什麼人了。

錦宜便說:“咱們覺著是‘惡人先告狀’,太子未必這麼覺著,只怕還當善人一樣的憐惜呢。”

兩人目光相對,各自都已經明白對方是跟自己一樣想法了。

纖秀笑道:“姐姐大概還不知道,你不在長安這段日子,好些人家去向大房提親,但都給三姐姐拒了,現在府裡頭上下都在猜,三姐姐將來會得個什麼了不得的好歸宿呢。”

錦宜故意想了會兒,才說:“桓府已經出了個太子妃,終不能再出一個?那似乎有些不成體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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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秀抿嘴笑道:“姐姐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是三叔向來照看長房,我想……”她遲疑看向錦宜。

錦宜哼道:“他如今自己開府,正經府裡跟朝上的事都忙不過來,還有閒心去管什麼別的,何況,該操的心他早操完了,以後若還要閒插手,我也斷斷不依。”

纖秀釋然,卻望著她笑了出聲。

錦宜臉上一紅:“你笑什麼?”

纖秀頷首:“我笑姐姐說的好,你原本就該這麼著……”說到這裡,因畢竟涉及桓?,就含笑不再說下去。

***

臘月二十三日,夜間飄了幾片雪花,把地面染的白絨絨的。

清晨卻又出了大太陽,晴空萬里。

國公府娶新婦,迎親的隊伍綿延十數裡,彷彿傾了半城之力。

城中百姓,摩肩擦踵,扶老攜幼,來看這場大熱鬧,幸而朱雀大街足夠寬闊,容得下這許多人。

近百的樂手們吹吹打打,同舉牌打傘的侍從們在頭前開路,後是皇帝賜的宮女內侍們,挑燈的挑燈,捧盒的捧盒,迤邐而過,半刻鐘,才見到中間簇擁著一頂煊赫寬敞,華美非凡的新妝喜轎。

後又有家丁奴僕們,抬著各色箱籠嫁妝等物,以及各種依仗人員,有條不紊地魚貫隨行。

前頭的隊伍到了毅國公府門口,後面的隊尾還在朱雀大街上沒有撤出呢。

國公府這邊兒,萬事停當,來賀喜的太子妃,王妃,各家誥命等,陪著桓老夫人坐定等候。

錦宜身著一品誥命的袍服,蒙著蓋頭,按照規制照辦行事,隔著那晃動的穗子,聽著外頭喧天的鑼鼓聲,竟有種惶然不真之感。

下轎入內,將邁步進門檻的時候,眼前恍惚,竟有些不能動。

正在身僵遲疑,腰間被那只熟悉的手輕輕一攬。

錦宜抬頭,雖隔著喜帕看不見桓?的臉,卻心裡陡然踏實:他在這裡。

那只力道適中握在腰間的手,也在溫聲提醒她:我在這裡。

等拜了天地父母行完了禮,送入洞房,才算遠離了那些喧囂的鑼鼓跟談笑聲。

桓?才跟錦宜坐下,外間就有內閣的周尚書跟小張公子過來討酒,桓?在錦宜的手上捏了一把,出去打發兩人。

這是在桓?自己新建的府邸裡,並不是桓府,錦宜偷偷地從帕子底下張望,連床的式樣都跟以前的不同。

她不由抿嘴笑了笑,就聽奶孃道:“姑娘餓不餓?”

喜娘立刻提醒:“該叫新夫人啦。”

沈奶孃喜滋滋地笑道:“說的是。該改口啦。”

錦宜輕輕搖了搖頭,頭上的釵環,蓋頭上的穗子隨著微微晃動。

她並不餓,只是……桓?竟還未回來。

又過了會兒,連其他人的說話聲響都不聞了。

錦宜的心怦怦跳急了幾分,忍不住道:“三爺他……怎麼還不回來呢?”

說完了就有些羞窘,心想這些人一定要笑自己了。

正紅著臉低下頭,就聽耳畔有人悄悄說道:“阿錦是想我了嗎?”

錦宜一愣的功夫,紅蓋頭已被人輕輕地掀了起來,她不禁抬頭,正對上桓?含笑凝視的眼神。

“你……”錦宜沒想到他竟悄無聲息回來了,再一看,沈奶孃跟其他嬤嬤們不知何時也已經消失,“奶孃他們人呢?”

桓?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只想跟夫人相處,就叫他們都出去了。”

錦宜紅著臉:“你也太不講規矩了。”

“剛才不是還急著盼我回來?”桓?她下頜上輕輕一抬,“現在又跟我講規矩?”

錦宜望著這雙如星空般璀璨深邃的雙眸:“三爺……”

“嗯?”

“玉山……”臉上已然紅霞暈絢。

“阿錦,夫人……”桓?喃喃喚了聲,目光在那誘人欲滴的櫻唇上掠過,傾身壓下。

雙手環抱那纖嫋的腰身,嗅著她頸間淡香,感覺她略有些生澀的回應……

前生今世,他終於心滿意足,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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