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之步子一頓。

那麼問題就來了, 是她現在直接跑快點衝到廁所,還是進去拿了洗潔精再跑得更快一點兒衝到廁所?

眼看羅老師越走越近, 那點輕微的潔癖最終還是戰勝了對時間的緊迫感。沈悅之果斷回頭,三步並兩步衝到座位邊上:“同桌, 洗潔精?”

謝青陽詫異地看著她。

沈悅之:“……”完了,羅阿姨要進門了。

明白發生了什麼後,謝青陽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所以你剛剛就直接跑出去了?”

沈悅之已經老老實實地坐到自己座位上,餐盒放在腳下:“好久沒在學校洗過餐具了……”

謝青陽嘆口氣,把半個桌兜的書都抱出來,這才在角落裡找出一個透明的小塑料瓶。

她把塑料瓶放在沈悅之的桌子上,然後看向講臺的方向:“一層樓那麼多個班, 都考完排座位, 走廊裡得擠死吧。”

沈悅之不太在意地講:“還好啊。不過有時候會分先後的,看班頭的心情吧。”

顯而易見的是,羅老師今天心情不錯。

她走到門口,看了看外面的形勢, 就轉頭來說:“先上自習吧, 等待會兒安靜了咱們班再出去。”

下面的學生有的在歡呼,有的則在哀嘆。

剛剛放完假,本來就還沒收心。原本想著能借排座位拖會兒時間,哪怕能遲一秒進入學習狀態也是好的。偏偏別的班級搶先一步,夢碎當場。

羅老師坐上講臺,不動如山。

下面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再開始嘈雜, 已經是五十分鍾後的課間。

有人去外面探查情況:“還沒排完!咱們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曲璐璐懶洋洋地在座位上接話:“排一次不得一節課啊,如果大家再謙讓一點兒,咱班可以等明天了。”

馬驍:“……你聲音可以大點兒?”

曲璐璐“哦”了聲:“驍兒,馬上就要分開了,難不難過,寂不寂寞?”

馬驍:“……”mdzz。

他們兩個早就說好接下來還當同桌,這會兒曲璐璐的話不過戲癮又犯了。

馬驍清楚他的德性,與他互相吐槽了一會兒,然後志同道合地往左邊瞄。

“我師姐呢?”曲璐璐問。

馬驍回憶一下:“好想去洗碗了……”

曲璐璐摸摸下巴:“如果以後我媳婦兒能有師姐一半兒賢惠就好了。”

馬驍斜他一眼:“行了,當心悅姐聽到捶你。”

正在洗餐盒的沈悅之當然聽不到他們的話。

她正在想,為什麼教學樓不在走廊裡裝個洗手池,省的每次洗餐盒都得跑廁所,也是蜜汁尷尬。

周圍是等著洗手的女生,還有人在補妝。學校特地點了一爐香在洗手檯,算是稍微遮一遮氣味,但沈悅之此刻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恨不得急奔到宿舍樓水房,再繼續往餐盒上打泡沫。

這當然不現實,這會兒宿舍樓門鎖著,阿姨八成正在自己屋裡看肥皂劇,把門敲爛了也不會有人開門。

她只好調整呼吸,繼續洗。

雖然心理活動頗多,實際上,沈悅之卻洗得很快。

拿著清潔好的餐具回教室時,課間還有五分多鍾。她把謝青陽的金屬筷和調羹遞還給對方,隨即就坐下來,準備放飛一下大腦,再繼續背單詞。

初中詞彙將近尾聲,值得慶賀。可放假時看江大附中試卷、然後記在本子上的那些詞,現在去看時,還是兩眼一抹黑,總記不住就算了,勉強背過幾個,還老是把兩個外形略像的單詞記混。

沈悅之很苦惱,拿著這個問題去請教謝青陽。

謝青陽回她:“沒什麼辦法,你這個程度還談不上記詞根。”

沈悅之:“詞根?”

謝青陽:“就,有點像漢字的偏旁部首吧,比如說‘r-e’在詞首的話有折返的意思,‘i-o-n’在詞尾的基本都是名詞,這樣。”

沈悅之聽了個一知半解,面上還很要面子地做出受教的表情:“這樣啊。”

謝青陽遲疑一下:“也不是說不行。要不然,你這禮拜回家的時候列印一份詞根表?可以沒事兒幹的時候就看看。”

沈悅之:“行,網上有那種整理好的嘛?”

謝青陽:“蠻多的,隨便找一份打就行了。高中沒有太高深的詞,很多詞根根本沒必要記啦。”

沈悅之:“嗯……”

她有點頭疼了。

開始認真背單詞是一回事,可對英語這個科目的本能不喜,又是另一回事。兩種狀態在沈悅之身上並存,最後做出的妥協就是“在高考限度的內容上努力,剩下的就免了吧”。

這樣的話,當然不能說給謝青陽知道。

更何況,如果忽略掉謝青陽話中的內容,單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在認真地為自己的成績提建議這點,實在是值得點幾個禮花慶祝。

謝青陽還在說:“但詞根真的很有用,很多難一點的單詞都是由生僻詞加上詞根變來的,如果記住詞根,哪怕不認識單詞,也能猜個大概吧。”

沈悅之看著她,眼睛睜大:“嗯。”

謝青陽說:“比如anonymous,”她在草稿紙上寫下一個單詞,“‘a-n-o’是否定字首,像這樣的字首還有很多,‘i-n’,‘u-n’,‘d-i-s’……”

一邊講,謝青陽一邊寫下幾個對應自己所說字首的詞。她大概是刻意考慮過,這會兒寫的單詞都是沈悅之之前背過的。

看著自己熟悉的那些詞,沈悅之莫名覺得壓力輕了些,聽謝青陽講話也認真許多。

謝青陽繼續道:“然後,後面三個字母,‘o-u-s’也是表示詞性。我剛剛說以‘i-o-n’結尾的基本就是名詞了,還記得嗎?‘o-u-s’是對應形容詞。”

沈悅之:“你等等,我記一下。”

謝青陽:“啊,這些沒必要記啦……”話說到一半,就看沈悅之拿出自己剛上崗一個月的英語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往上寫,“否定字首:ano,in,un,dis”,然後是兩個字尾。

謝青陽忍不住笑了下,安靜下來,等沈悅之記完。

筆記告一段落時,上課鈴響起。

沈悅之難得有些興趣,不由十分糾結,要不要兩個人小聲繼續。

她還沒想好,就見自己面前多出一隻素白的手,將筆記本拿過去。沈悅之定睛一看,是謝青陽在剛剛的紙頁上補充著一些東西。

在“否定字首”後又加了幾個,然後拉幾個箭頭,在下面空白的地方寫更詳細的規則。

沈悅之驚嘆不已,把草稿紙當小紙條,往上寫:同桌你太厲害了!給我桌打call!

然後畫一個拿著熒光棒的火柴人,再把紙頁推到謝青陽眼前。

謝青陽寫下最後一筆,和她交換。

沈悅之面前換作之前被拿過去的筆記本,轉校生在最下面寫下剛剛說的那個讓她不明覺厲的詞,將已經講過是詞根的兩個地方標記出來,又在中間剩下的幾個字母下畫了一條橫線。

謝青陽在橫線下面用鉛筆寫:簡單詞在加詞根的過程中可能會有一些變形,這個規則很麻煩,總之,這裡“nym”的原形是“name”。

再往下是一個金色彩筆畫的星星符號,後面跟著:“e”在詞尾的話基本都沒什麼意義。

沈悅之努力消化片刻,正好謝青陽把草稿紙推了回來。

她看到草稿紙上也多了一行秀氣的筆跡,是說:別說了,我上學期英語成績在我們班是中下游的。

沈悅之:“……”附中的那一群都是什麼人啊,不不不,他們還是人嗎?!

見她不動彈,謝青陽又把草稿紙拿了回去。

沈悅之一句“等等”還沒出口,就見謝青陽已經在草稿紙上寫了起來。

是問她:所以,anonymous是什麼意思?

沈悅之深呼吸。

她冥思苦想半天,猜測:沒有名字的人?無名者?芸芸眾生?

謝青陽回了她一串省略號。

沈悅之挫敗一秒,繼續猜:沒有……沒有功名的人?白丁?

謝青陽這回畫了一個生氣的顏文字,描粗:形!容!詞!

沈悅之:qaq猜不出來。

謝青陽:……匿名的。

沈悅之恍然大悟。

再看寫在草稿紙上的單詞,頓時覺得很親切。別說旁邊還有謝青陽的筆跡,沈悅之在心裡思量,自己是不是要把這張紙留下來,和謝青陽的照片一起,貼在自己房間牆上。

謝青陽:做閱讀的時候,有上下文能聯絡,會好猜很多。而且變形方式雖然麻煩,但也是有套路的,多看看就知道了。

沈悅之回:嗯嗯,我加油。

謝青陽:嗯,別回啦。

是要結束這場上課摸魚的意思。

沈悅之略有些遺憾,外表看起來是乖乖迴歸單詞書了,心裡仍在想七想八。

一會兒是:“謝青陽懂這麼多,在江大附中居然還能考中下游……雖然只是單科成績,可可可,那學校的英語卷子得有多變態???”

一會兒又成了:“同桌真的好好啊,如果她能搬來我宿舍就好了,沒有多餘的床鋪,但她可以睡在我床上啊=v=”

一直到下課,沈悅之的進度還停留在這天的第一列單詞。

她心虛地看一眼旁邊的少女,見謝青陽完全沒注意自己這邊,才悄悄舒出一口氣。

舒完之後又開始不開心,明明自己一天到晚都在看謝青陽,謝青陽的注意力卻總放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比如這會兒的單詞書,再比如上一節晚自習她做的卷子。

沈悅之“唉”了聲,託著下巴,腦子裡一堆字母到處亂飄。

外面的嘈雜聲還在繼續,幾個班主任好像心有靈犀,都選擇一個班一個班地排座位。

至於順序,全看班裡學生是否眼明手快。

等了三四個班,第四節晚自習將要開時,一直守在門口的同學朝班裡大喊:“三班排完了!咱們出去排隊!”

班主任下下課鈴響時就抱著杯子出去了,大約是回辦公室泡茶或拿東西。

一群人往教室門口擁去,看看這架勢,沈悅之就道:“同桌,咱們要不然晚點走?”

她是擠慣了公交車的,哪怕再擁擠的人群,給她半分鐘,都能從車頭走到車尾。

更何況小小一個教室,別說人流已經從前後門分散,就是都擁在一起,沈悅之也不會皺一下眉毛。

可謝青陽不一樣啊。

她看起來就嬌嬌的,被擠到就算了,萬一被誰踩了……不行,沈悅之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疼。

謝青陽不置可否地答應。在一班人都在往前後兩個小小的門衝的時候,她們坐在自己座位上,還好整以暇地聊了會兒天。

主要是沈悅之說,謝青陽答。

沈悅之:“你現在英語這麼好,是不是很小就開始學了啊?”

謝青陽:“我英語真不好……附中有外教,很多人都可以直接去和外教聊天了,用英文,但我只能聽外教講,大部分時間都用漢語和他說。”

沈悅之驚歎:“那也很厲害啊,可以完全聽懂。”

謝青陽的眉尖微微擰起了些:“真的,沒有。”

見她這樣,沈悅之只好把自己的欽佩壓在心裡,轉而問起別的問題:“那,你們外教的漢語講得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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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陽面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是啊,他還參加過一個江城電視臺辦的小節目,全程講漢語的。不過……可能是因為和學校簽了協議吧,在我們面前他一直都是說英文的。”

沈悅之若有所思:“啊,這樣。”

謝青陽道:“那個,不然咱們先把東西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沈悅之眨一下眼睛:“行啊,待會兒就方便了。”

等大部分人出了班門,高三二班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紀律性。不管前後左右是誰,總歸先站成一隊,然後再慢慢調整順序。

張茂彥從前門往教室裡看,就見謝青陽還坐在自己座位上,大有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後再走的架勢。

他無可奈何,再想想自己剛才,頓時後怕。

還好沒出踩踏事故……哎,也沒必要自己嚇自己,就這麼幾個人,還是在平地上,能有什麼問題。

他衝謝青陽招了招手,示意:“謝青陽,你站排頭。”

謝青陽聞聲抬頭,對身側的沈悅之道:“差不多了,咱們出去吧。”

沈悅之點一點頭:“嗯。”

兩人站起來,分別走在她們那一組的左邊和右邊。謝青陽理所當然地往前門去,沈悅之跟著她走了大半,才想起來,自己應該站在偏後的位置。

可路已經走了,這會兒再回去實在太奇怪。

沈悅之樂觀地想,幾十個人,不可能只站一列。以往都是三列搞定,說不定輪自己的時候就正好在前面。

結果現實就是那麼不給人面子。

也不知道一開始站隊的那幾個人是怎麼想的,這天共站了四隊。四個人並排,加上之間的一點空隙,差點把走廊塞滿。

沈悅之的位置在第三排最後一個,她再不情願,也只能苦著臉,去自己位置上報道。

前後的人都和她挺熟,很快久聊起來,一邊聊一邊自誇:“咱們班這下子站隊站得太快了,剛剛晚自習的時候一班第一個出來排,結果嘖嘖嘖。”

沈悅之想了想,覺得也對。

但她這會兒沒什麼心情自誇,只抬眼遠眺謝青陽。

謝青陽正在和張茂彥和王萱講話。

王萱說:“今天都週四了,後天下午應該就有小測驗。”

張茂彥:“不是吧,這麼喪心病狂?”

王萱:“之前不是都說了嘛……總歸,不要低估老師給你佈置卷子的心情。”

張茂彥贊同:“這倒是。”

班裡氣氛一直很好,至少是在謝青陽面前,一直沒有男生打架女生撕的現象。

被轉校生一舉奪取班級第一寶座的張同學,和由班級第二淪落到第三的王同學,此刻十分和諧地在謝青陽旁邊討論:“不知道這禮拜會考什麼……”

謝青陽離他們很近,自然而然就加入談話:“平均分最低的科目是地理,會不會是參考這個?”

張茂彥說:“有道理啊。但地理不是一直都那樣嗎,去年高考全省均分才四十多。”

王萱道:“可照這麼說,歷史均分也才三十多啊。”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轉頭看謝青陽:“其實考什麼都不重要……”

張茂彥:“這種小測驗的監考很鬆的,甚至都不一定有監考。”

王萱贊同地點頭:“嗯,我之前問過上一屆的學姐,小測驗就是在自己班上考,同桌都不用分開,監考也是班主任監,很多時候都形同開卷。”

謝青陽:“是嗎,這麼松?”

王萱道:“所以……”

張茂彥:“要不要分工合作一下?”

謝青陽:“……”

坦白說,轉校生這會兒有種“我看了那麼多伏筆鋪墊,結果結尾就是這個?!”的坑感。

張茂彥和王萱大約是很早之前就講好這件事,甚至此前就有過類似的合作。這會兒有個成績更高的來,自然要試著能不能將對方拉入夥。

被兩人注視著的謝青陽“哦”了聲:“可以啊。”

王萱:“誒?”

張茂彥已經笑眯眯開口:“那就說定了。”

王萱道:“哎,我本來還想著你會不會覺得我們耍滑頭,要告老師呢。”

謝青陽:“……為什麼?”

王萱道:“呃,我也不知道,直覺?”

謝青陽無言以對,半晌過去,也只能又乾巴巴地“哦”了聲。

饒是如此,講定“分工合作”後,三人間的氣氛還是陡然輕鬆起來。

張茂彥與王萱問起謝青陽的一些學習方法,謝青陽都坦然相告。

“數學就是理解加細心吧,沒什麼好說的。地理差不多,但我人文地理學的很不好,沒法給你們提什麼建議。歷史基本都是分析題,那些套路往上套唄,總不會考太超綱的東西。政治有答題模板,還是往上套。英語,單詞和語法,這個沒辦法。語文,嗯,就那樣吧。”

她三句兩句說完,剩下兩人想了想,王萱先說:“人文地理也是有很多模板的,儘量往上寫就行了,答錯又不扣分。”

張茂彥贊同:“是啊,答對就算運氣好了。你說政治模板,是哪種?”

謝青陽道:“我們老師有改卷組的,嘉明應該也有吧。之前老師說過,上上一屆有一道大題,標準答案裡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是題目材料裡的原話……模板就是,找到那句重點,抄上去,然後不同型別的題目有不同的話術,那個老師給我們總結了很多,其實我還沒背完。”

張茂彥:“嗯,希望這個老師也給我們多總結一點吧。”

他完全沒有問謝青陽要模板的意思,倒是讓謝青陽稍微驚訝了一下。

轉來嘉明前,謝青陽想過很多這個學校的情況。

雖然轉學來的突然,前一天晚上剛聽母親提起,第二天她就站在嘉明的講臺邊。但這是江城少有的以軍事化管理著稱,歷年成績還不錯的地方,一直都引得別的學校的學生好奇觀望。江大附中與嘉明在校風建設上時兩個極端,也是因為這個,有關嘉明的探討,在附中一直沒有停息過。

此外,知乎上也有很多關於嘉明的答案,其中很大一部分學生都是匿名,一個個都在控訴學校的嚴厲和不近人情,還有日益氾濫的校園霸凌。有個不知是男是女的答主說過,ta記了一個學期的筆記本,就放在桌兜裡,自己記得清清楚楚,可一轉眼就不見了。

“大家都知道筆記本的重要□□,而且那個本子還兼我的改錯本,這麼被偷了,以後複習得受多少影響?只能說那個小偷贏了,祝小偷原地爆炸。”

但也有很多學生選擇露出id,很有感觸地表示:“都說嘉明是軍事化管理,但在我看來還好,至少這裡從來不要求學生疊豆腐塊。感謝這一年來老師的陪伴,感謝這一年來刷的幾百張卷子,感謝……”說了一長串,硬是把一個網站上的回答變成雞湯。

那時候,看過很多嘉明學生的答案後,謝青陽心裡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她覺得,嘉明是一個層級分化很嚴重的地方。這裡有最刻苦的學生,也有最令人厭惡的惡霸。

她甚至想過,自己會不會遇到那些匿名答主提到過的欺凌事件。

而在這會兒,謝青陽只會去想,是不是自己轉學來後解除的同學都太可愛了?尤其是沈悅之,實在是史上最畫風不對的校霸。

偶爾掃興,還是在宿舍時。可李安然與楊悅原本又不是在嘉明讀書的,只是到這裡復讀,和嘉明本身能有多大關係?

羅老師從辦公室走出來時,就看到站在自己班門口的,雖然還是有些亂,但已經大概排好的隊伍。

她笑眯眯地走到前面,杯子中多了一杯濃茶,散發著嫋嫋清香:“大家都站好了?那直接往裡走吧。上一次的第一名在哪裡?”

謝青陽舉起了手。

羅老師道:“行,進去。”

按照之前和沈悅之商量的那樣,謝青陽坐到了第四排的某個位子上,身後就是自己用了一個月的桌子。

然後是張茂彥、王萱……班中人一個個進來。

與誰同桌都是提前說好的,大部分人也精心挑過座位。但班裡人實在太多,很多時候,在講好的同桌裡先進教室那人往裡走時,他們看上的位子已經被別人佔了。

好在大家都很友好,偶爾有人商量幾句,後面的人就有耐性地等著。說的時間長了,班主任羅老師也會出聲提醒。

何況大部分時候,失去心儀座位的人都只是自認倒黴,重新找別的座位。

有別的幾個班的前車之鑑在,謝青陽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哪怕這座位一直排到下課,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人一個個進來,又一個個坐好。週而復始,不知過了多久,她旁邊終於多了一個人。

沈悅之問:“同桌,你累了嗎?”

謝青陽這才發覺,自己似乎已經快抱著杯子睡著。

她的水杯高度正適合將下巴搭在上面,平時是休息神器,這會兒就成了催睡力器。

謝青陽坐直一點:“沒有。”

沈悅之道:“沒關係,還有二十來分鐘就下課了,可以回去睡覺。”

謝青陽:“嗯。”

沈悅之看了看她,注意到自家同桌面上是真的沒有太多倦色。她說不清自己是放心還是失望,很久都沒見謝青陽睡過了,更別說,哪怕是之前少有的謝青陽在教室補眠,也是將頭埋在臂彎裡,不露出絲毫給旁人看。

一瞬間,沈悅之滿腦子都是謝青陽吃東西時的模樣。吃東西那麼可愛,睡覺應該也不遑多讓?

她陷入腦補,耳根又開始發燒。

腦海裡的兩個小人重新開始無休無止地爭吵,還沒等吵出一個結果,忽然見謝青陽站了起來。

沈悅之這才發現,原來班裡人都進完了,開始搬東西。

她和謝青陽在此刻當然輕鬆,只需要轉個身,就能把書本和一些雜物拿過來。可惜桌兜還是滿滿的,不能一步到位,也是遺憾。

等原本坐這個位置的陳金戈與他的同桌將兩人的東西帶走,沈悅之與謝青陽沒費多少時間,就將自己的東西歸置好。

這種環境,肯定是沒什麼學習的心思了。想到這裡,沈悅之乾脆開始收拾書包,還讓謝青陽也去收拾。

謝青陽把文具都放到文具袋裡,看看書包:“……其實也沒必要背了吧?”

沈悅之:“誒?”

謝青陽:“回去以後就要睡了。嗯,拿個杯子就行。”

沈悅之一想:“也對,”

頓時覺得自己前兩年在嘉明白待了。

到最後一節晚自習也結束,班裡還是有很多人沒有完成搬家。

羅老師笑眯眯地走了,走前還提醒:“大家看著時間,別拖太晚,回去還要洗漱呢。”

沒搬完的人就開始感慨,王萱和張茂彥都選擇了自己從前的座位,實在太英明。謝青陽和沈悅之是坐在離之前座位很近的地方,也很方便。

沈悅之與謝青陽難得在前幾名出教室,前者頗不習慣:“哎,居然還剩那麼多人。”

謝青陽道:“應該也就這麼一次吧。”

沈悅之想了想,糾正她:“每個月一次。同桌,咱們以後乾脆一直都坐在這裡?”

謝青陽很無所謂地說:“行啊。”

倒是沈悅之自己又反悔了:“……算了,還是到時候看情況。”

她們周圍有很多人,在走到三號樓下時,沈悅之甚至看到了邱童。

但她只是遠遠看了對方一眼,就又將視線移回謝青陽身上。

沈悅之說:“晚安。”

謝青陽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下,蘊藏了沈悅之的多少情緒。

她只是抬起眼,與沈悅之對視,也說:“晚安。”

少女的眼裡倒映著天上繁星,也倒映著自己。

沈悅之的呼吸停滯了片刻,神色柔和許多:“同桌……”

謝青陽:“嗯?”

沈悅之只是笑一笑,然後突然抬起手,將掌心放到謝青陽發頂,用力一揉。

揉過後飛快跑開,聲音遠遠傳來:“我走啦!再見!”

頭髮凌亂很多的謝青陽:“……”此人多半忘記吃藥,鑑定完畢。

她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可怎麼都理不順。

總歸馬上就要熄燈了,紀檢也不會這個時候來查女生的頭髮有沒有紮起。謝青陽乾脆將皮筋摘下來,披散著頭髮,往宿舍樓裡走去。

在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邱童正在和自家閨蜜嚶嚶嚶:“你看吧,我說她們兩個有貓膩。”

劉曉?鍾米約焊止苤鋇難酃夤懶科?蹋骸盎購冒。?揖醯妹皇裁礎!?br>  邱童堅持:“至少沈悅之肯定!必須!對那個女生有感覺,我用我的姬達發誓!”

劉曉?鄭骸凹А??錚俊?br>  邱童:“……les雷達啦。”

薄雲慢慢在天空飄動,偶爾遮住那輪彎月。

月光撒在江城的每一個角落,江大附中的校園早已寂靜無聲,可嘉明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

無數男生女生穿著拖鞋去水房洗漱,原本還算空曠的空間在擠滿一層樓的人後頓顯擁擠,謝青陽站在其中,倒是很好運氣地有一個水龍頭。

而在另一棟樓裡,沈悅之正無力地面對著“受傷”的孫敏。

孫敏:“我有好吃的都想著悅哥哥,可悅哥哥從來不想著我,哭哭。”

李蓉咬著仙貝:“太假了,差評。”

沈悅之看天看地,伺機帶上洗漱用品跑路。

孫敏:“果然,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了,哭哭。”

剛跑出兩步的沈悅之差點摔倒在地。

李蓉:“親,你這樣我是要退貨的哦親。”

雲層終於完全散開,嘉明已經安靜下來。

剛入校的初一、高一生興奮地竊竊私語,紀檢加緊夜巡,在宿舍樓裡敲來敲去。

這麼折騰到午夜,終於所有人都睡下。

第二天。

一直到這時候,謝青陽才有種“啊,開學了”的真實感。

她依照往常習慣的時間到食堂,原本以為自己會面對大半個食堂的空桌子,萬萬沒想到

居然是滿的!

滿的!

無數稚嫩的新鮮面孔在謝青陽眼前走來走去,剛剛考過應屆生年級第一的轉校生謝同學無言以對,只能深呼吸。

她走到自己慣常吃的視窗前,看著足五六米的隊伍。

舀豆漿的大叔像是很有經驗,一邊舀,一邊吆喝:“同學們排隊排隊,早點管夠。”

與此同時,食堂內還響起廣播:“親愛的同學,如果你已用餐完畢,請將座位讓給其他同學,儘快進入教室自習。”

謝青陽面無表情地想,啊,這就是嘉明。

相比之下,已經在學校待了兩年的沈某人在此時就顯得很有經驗。

她給謝青陽講:“其實我們一般都是輪流買早點的。一個人在一個視窗買六分,這樣一來一禮拜也就去一次食堂……還能減少人流量,多好。”

謝青陽:“謝謝,你這個方案對我來說沒有參考價值。”

沈悅之想了想:“那要不然……”

謝青陽道:“不用,我以後可以早點去食堂。”

沈悅之“唔”了聲,“也可以週末帶麵包來啦。不過也就是開學的時候會這樣,以後人會慢慢少很多的。”

謝青陽說:“因為吃膩了?”

沈悅之道:“還有啊,你不是之前也說過,一般人開學的時候都會有三分鐘熱度的,起的特別早。到後面,就是快打鈴的時候食堂裡爆滿了。”

謝青陽若有所思。

正式開學以後,生活裡還多出很多之前並沒有的事。

比如說她們此刻正要面對的,升旗儀式。

謝青陽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班裡還有體育委員。

還是一男一女,女生是之前常常來問她問題的張彤,男生是和曲璐璐組成了相聲二人組的馬驍。

往日空空曠曠的籃球場,在這一日變得格外狹小。班與班之間幾乎沒有縫隙,這才勉強站下連帶復讀生在內的七個年級。

隨著太陽越來越高,溫度也越來越熱。汗水從鬢角流下,周圍的空氣盡由同學們的吐息組成,帶著難以想象的憋悶。

校長在主席臺上慷概激昂地陳詞,先是一堆場面話,然後說道上一屆的中高考成績,再有就是對學生的期盼芸芸。

在謝青陽以為,這一切終於要結束的時候,主持人話鋒一轉:“接下來,是上一學期的獎學金頒獎儀式!”

謝青陽:“……”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除了新初一高一還有打醬油的復讀生,剩下四個年級,每個年級二十餘個班,每個班平均下來有十來個獎學金名額。

一等獎宣讀的還算快,可到後面,隨著獎學金越來越少,上主席臺的人數愈發地多起來。

主席臺幾乎站不下人,只要分成兩撥……有耽誤了一段時間。

臺下很多人都在小聲抱怨,在一片嗡嗡聲中,謝青陽活動了下膝蓋,爭取不讓自己的腿站僵。

從七點二十下樓到這會兒,已經過了四十分鍾。看這架勢,是得折騰到平常的早自習下課時間才算完。

冷靜,謝青陽想,今天應該只是特殊情況,以後就好了。

大概,吧。

好不容易回到教室時,屋內癱倒一片。

沈悅之對周圍女生抱怨的“腿疼”毫無所覺,一直到看到謝青陽把手伸到桌下揉腿,“同桌,你也……”

謝青陽道:“有點吧,你沒有嗎?”

沈悅之道:“習慣了。小時候嘛,我爸倒是不打我,就是我一調皮就讓我面壁思過,還必須站軍姿。”

謝青陽道:“這樣啊……嘶。”

沈悅之:“等等,你按到穴位了,不是這麼揉的……”

她說著說著,便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示範正確地放鬆方法。

可手伸到一半,就硬生生卡主。

那是謝青陽的腿!

雖然隔著一層校服褲子,完全看不到裡面的景色,可想也知道,薄薄一層布料,根本阻隔不了觸感。

沈悅之的喉嚨有些乾澀。

她儘量自然地收回手,將自己的一條腿踩在謝青陽凳子側面的橫槓上,說出話時,嗓音帶著不自知的沙啞:“把手放在這裡,按這裡……順著按下來,可能還是會疼,但是疼過之後就舒服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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