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嘉明一姐：我，沈悅之，筆直如尺。
就像所有中學一樣，嘉明抓“早戀”抓得極嚴，一度禁止男女生並排走在一起。這種情況一直到校長無意間撞見兩個女生在某個拐角接吻，才得到改善。
江湖傳說，那時侯，校長痛定思痛，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沒見過世面。他摸一摸自己沒剩多少頭髮的頭頂，再看看滿校園手挽手的女孩子，做下一個新的決定。
堵不如疏！
小情侶再被發現，倒不至於被請家長。只不過必須立下軍令狀，兩人下次月考的排名一定不能下滑。
如果下滑了，對不起，分班伺候。
如果有所上升，那好啊，兩人可以要求坐同桌。當然，校長先生友情建議：上課談情一時爽，小心成績火葬場。
下午連著兩節語文課，臺下學生大多數都在做別科作業。語文老師痛心疾首，又無可奈何，乾脆把目光放遠一點，盯在第四排以後。
倒是沒人埋頭寫作業，可第五排，曲璐璐不知道在說什麼，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邊。
語文老師：“曲！璐！璐！”
和沈悅之換了座位、正繪聲繪色和謝青陽解釋為什麼前排那一男一女可以手拉手上課的曲某人：“……到！”
他猛地站起來，一臉迷茫地看著老師。
語文老師微笑：“這道題選什麼？”
曲璐璐眨巴著眼睛：“老師，剛剛沒在講題吧。”
他聽到旁邊傳來一聲輕輕的笑。
心虛地低頭瞄一眼，轉校生的單手撐著腮，肩膀微微抖動。
語文老師“哼”了聲，轉攻為守：“你剛剛在幹什麼？”
她用審視地目光看向謝青陽，想了想，早上好像聽羅老師說起過，二班多了個轉校生，從江大附中來的，人是到了，但學籍還被附中扣著。成績在附中不出頭，但放到嘉明，進文科年級前50夠夠的。
有了這麼點好印象先入為主，再回憶一下剛才，曲璐璐是手舞足蹈沒錯，但轉校生似乎一直坐得筆直，專心看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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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老師認定這長得文靜的姑娘是被曲璐璐騷擾，眯了眯眼睛，不等曲璐璐開口，就說：“你昨天不坐這兒吧。”
隔著一個走廊的沈悅之無聲大笑。
曲璐璐垂頭喪氣地被提溜著回到自己原來的座位上。最後，語文老師到底又不輕不重地說了謝青陽一句：“都高三了，大熱天的，既然都坐在教室裡，就好好聽吧。你們覺得語文不重要，可誰語文能考130？上學期你們班期末平均分才87。都說數學難，英語看不懂，可漢字兒總不會看不懂吧？語文多考點兒，數學哪怕最後一道大題不會做，也不虛了。”
算是很給轉學生面子。不僅沒指名道姓，說著說著，根本就熬成一鍋給全班喝的雞湯。
沈悅之剛剛坐定，就聽旁邊傳來一道嗓音：“同學，我沒有你們的材料，可以一起看嗎？”
毫無疑問，是謝青陽。
沈悅之看過去，果然，對方桌面上只攤了一個本子，和早上上英語課時一樣。這會兒，本子上記了些東西，好像是剛剛語文老師講的……
她有些明白，剛剛曲璐璐是怎麼和新同桌聊起來的了。
沈悅之說了句“好”，就把手中的《五三》推到桌子中間。謝青陽提醒她：“第七頁。”
沈悅之笑了聲，依言翻過去，一片空白。
謝青陽對眼前空空的答題欄毫無反應，只說了聲：“謝謝。”
沈悅之道：“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名字？我叫沈悅之——”往書頁上的空白處寫了三個字。
謝青陽道：“嗯，知道了。”
沈悅之心想，這個新同桌怎麼那麼冷淡啊。
又一轉念，暑期補課的最後幾天八成還要考一次，那之後謝青陽就能自己挑座位，大約也不會挑自己。
就這麼一個來月，相敬如賓就好。
抱著這種心態的沈悅之在接下來兩節課，又和謝青陽共享了政治、地理的材料。謝青陽在一個像是備忘錄的小本子上記下兩個科目參考書的名稱，再次道謝。
沈悅之道：“不用這麼客氣啦。”
謝青陽只是笑一笑。
沈悅之認出來了，又是那種禮節性的笑容，和她在臺上做自我介紹時一模一樣。
沈悅之心中微微一冷。
這樣的人，在嘉明也有很多。她們是老師的寵兒，有的和紀檢的關係也不錯。
嘉明是以升學率為目標的學校，校長近乎把教育當做產業來做。對於他們來說，成績好的學生就像是完美的商品，總能給他們帶來更多收入。學校可以不收一個差生家長的錢，卻一定要把錢塞給那些“好學生”。
一天天下來，嘉明的團體劃分越發明顯。
沈悅之覺得，新同桌大概是在不滿，覺得坐在自己身邊埋沒了她。
有這份心情在，沈悅之很快就在心中劃了條線。
正好是大課間，她抓住曲璐璐，拖對方下去打球。曲璐璐“哎”了幾聲，反抗失敗，只好說：“別拉我的領子了，我自己走。”
沈悅之這才鬆手。
曲璐璐抱怨：“怎麼了啊，還沒吃晚飯呢。”
沈悅之瞄他一眼：“你想吃完再打？”
曲璐璐擺手：“那倒沒有。”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已經下了樓。操場在教學樓和宿舍中間，很多人會選擇抄近路從籃球場走。但見場上的籃球架被一個個佔住，一群雄性生物在其中揮灑汗水，抄近路的人又一個個避開。
沈悅之是裡面唯一一個女生。
她和曲璐璐很快就到了慣例的位置，周圍一起玩的人大多數都是從她家武館出來的，很多都要把沈悅之叫“師姐”。只有和這群人在一起，沈悅之才會覺得放鬆。
雖然嘉明有很多人想和她來一場，但那往往是出於“我和校霸一起打球”的炫耀心理。而沈悅之光是想想自己頭上的這個名號，就覺得不舒服。
這個大課間有一個小時，沈悅之打算玩四十分鍾球，去洗個澡，再買點東西帶到教室吃。
今天的四節晚自習是羅阿姨看，第一節還是英語輔導課。不過這會兒剛開始補課，不用趕進度，羅阿姨大概也會看松一點兒。
她倒是不擔心自己在上課時間吃東西被紀檢逮住。這點兒技術都沒有，真愧對前兩年在嘉明的生活。
曲璐璐不久之後被換下場，站在籃球架下和另外幾個男生當觀眾。
有人“嘖”了聲：“今天師姐很兇狠啊。”
曲璐璐迷茫地：“有嗎。”
王奕，也就是剛剛說話的男生看他一眼：“給哥說，是不是有誰惹師姐不高興了？”
曲璐璐想了會兒：“真沒有。哦對，我們班來了個轉校生，和師姐坐同桌——我覺得她倆相處挺愉快的啊，那轉校生特好看。”
王奕驚訝：“居然能轉到應屆班？”
曲璐璐點頭：“是啊，江大附中的。”
王奕：“哦。真好看啊？待會兒帶我去你們班看看。”
他們倆聊得高興，完全沒注意到場上的變故。
直到身前一群人都停下，王奕和曲璐璐才發現：“怎麼了……”
沈悅之走到場外，在一個坐在地上的女生面前蹲下，向她伸出手。
那女生似乎是摔倒了，一隻手撐著地，另一只手抬起來摸自己額頭，身邊還散了一大堆書。曲璐璐一眼看出，紅皮的是五三，橙皮的是地圖冊，還有些被壓在下面，八成也是今天上課講的那些材料。
曲璐璐戳一戳王奕：“就是她。”
王奕愣愣地：“噢。”
沈悅之拉著謝青陽站起來，又蹲下去給她撿書。她心裡十分冤枉，雖然自己是扔球扔得用力了點，直接扔場外去了，可……
“你怎麼不躲啊？不是都喊了聲小心了嗎？”
謝青陽從她手中接過書本，眉尖擰在一起：“躲不過。”
沈悅之無奈：“你明明是站在那裡等球來砸。”
謝青陽看她一眼。
沈悅之硬生生從新同桌的眼神裡看出些委屈和指責。她更加無奈：“好好好，我錯了。”
倒不是她慫。遇到挑釁的人，沈悅之當然會一拳打過去。可遇到這麼個軟綿綿的——唔，冷冰冰的——沈悅之是真沒辦法。謝青陽比她矮了半個頭，又是個看起來就不善運動的姑娘，長得還好看……怎麼下得去手。
哪怕她對她心有隔閡。
謝青陽無比冷靜地回了句：“沒關係。”
沈悅之問：“剛才砸到額頭了？回去敷一下吧，現在看不出來，可能待會兒就青了。”
謝青陽沉默一下：“拿什麼敷？”
沈悅之：“……”
謝青陽：“沒被籃球砸過，沒有經驗。”
沈悅之：“好好好，我待會兒上晚自習了給你弄。你……沒生氣吧？”
謝青陽的眼神有些微妙。
沈悅之一秒理解了她的意思：哦，直男啊。
嘉明一姐摸摸鼻尖。她真的是被宿舍那幫吐槽習慣了。
在沈悅之身前，謝青陽抬頭看她，瞳仁中盛著的那一汪美酒好像開始晃動。她紅潤的唇一張一合，露出潔白的牙齒和粉色的舌尖，偏偏嗓音還是從前那樣平平淡淡：“你又不是故意的，為什麼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