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睡著的沈悅之腹誹:家裡人忙?這算什麼理由。

連她家老爹都盯死了她的高考成績,何況江大附中那些根本是把孩子分數當命根子的家長。

鑑於新同桌高出水平線的顏值,沈悅之倒沒往陰暗的地方想。她只猜測謝青陽大約是屬於江大附中成績下游的一波,能考上一本沒錯,稍微努力一點或許還能上得211,但她爸媽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故而把人轉進嘉明,試圖讓女兒“收心”。

嘉明不讓帶手機,唯一能用的電子設備是檯燈,一週放一次假——這都是最基本的。此外,別看班主任羅阿姨待人溫柔,那是因為這些老師根本不負責兇殘的部分。

嘉明另有一個專管學生紀律,每天守在教學樓各個角落,以防有學生上課偷跑的組織,俗稱紀檢。紀檢無所不查,從抓廁所抽菸到揪熄燈時間不睡,專注給每個班扣分一百年。

每週扣分最多的班級都會在週一的升旗儀式上被批評,據說這分數還和班主任獎金掛鉤。

曲璐璐又和謝青陽聊了一會兒,主要是他來說,謝青陽點頭或搖頭。

曲璐璐羨慕地:“我初中也在嘉明,從來沒見社團是什麼樣……不過有個鄰居姐姐在附中上學,聽說附中的模聯之前還被帝都那邊邀請去參加活動?”

謝青陽的下巴點了一下:“對。”

曲璐璐眼巴巴看她,好像在催促,希望聽到更多詳細的事情。

謝青陽看出他的心思,眉尖微不可見地擰起一些,下一瞬又舒展開。連一直看著她的曲璐璐,都沒從她面上發覺任何不耐。

謝青陽:“其實沒什麼,”停了停,“是挺有意思,不過一直要穿高跟鞋,很累。”

曲璐璐配合的驚呼一聲:“你也去了啊。”

謝青陽:“嗯。模聯不難加,主要是他們納新時間比較微妙,很多人根本不知道。”

在兩人中間假裝自己昏倒的沈悅之:這個人設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樣。

正好上課鈴響,曲璐璐依依不捨地退回自己座位。沈悅之坐直,額頭上粘了幾縷零碎的髮絲。

她的臉有些發紅,主要是熱的。

再看看新同桌,對方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好像根本察覺不到外界灼人的溫度。

羅老師拿著一杯水走上講臺,繼續講上節課沒講完的語法。

她年紀大了些,卻是被嘉明特地挖來的,對高考複習這塊兒很有經驗,往年都是只教高三。只不過前兩年嘉明的高考成績有些下滑,讓校領導認識到對高二生也要狠抓,才把她放到一個剛建成高二文科班當班主任。

和講臺下那群小毛頭相處了整整一年,羅老師對大部分學生的學習情況都頗為瞭解。她倒是不太擔心,高考考點都是死的,講一遍記不住就講兩遍,就算是硬碾也要把考點碾進學生的腦子裡。

要是學生實在不聽,那也是自作自受,說不準來年還要到嘉明的復讀班報道。

羅老師特地關注了一下那個新來的轉校生,女孩子一直安安靜靜地盯著黑板,挺直的背脊和身邊軟塌榻的沈悅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又一節課結束,羅老師剛說完一句“同學們下課”,沈悅之一秒變精神,站起來拔腿就跑。

她身高一七二,光腿長就有一米一,小學初中都曾重新整理了過數次學校短跑記錄。

一路跑到宿舍樓下,沈悅之臉不紅心不跳,連氣都沒有多喘。樓管阿姨慢吞吞地從裡面將門開啟,她又衝進去,一步兩階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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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嘉明洗澡太不容易,畢竟學生多,空閒時間又集中在一起。這會兒是補課還好,只有高三初三兩個年級。等正式開學,每天中午午休及下午大課間,澡堂都會是人山人海。

她腕上帶了一隻機械錶,等拎著籃子到澡堂門口,看一眼時間,居然才十二點過三分。

沈悅之笑了聲。

沈悅之在家裡養成習慣了,洗個澡最多十五分鍾,其中三分鐘是洗頭。

清明放假時剪了次頭髮,到這會兒,剛好長成能被紮成一個小揪的長度。其實就算不扎,也會被紀檢判定短髮放行,但沈悅之嫌熱。

一刻鍾後,她換了另一件乾淨的校服短袖,懶得吹頭髮,就等自然幹。算算澡堂到食堂的距離,慢步似乎走過去也來得及。

就是還得排隊,實際可用吃飯時間最多三分鐘。

沈悅之覺得,自己在嘉明兩年都沒得胃病,實在是奇蹟。

她拎著澡籃,大步邁出。灼熱的陽光灑在她的皮膚上,像是有火焰撩過,又帶一點別樣的溼氣。

江城名為江,實際上卻是靠海。沈悅之在離海最近的南潮區出生長大,自幼受海風吹拂,小學初中都是差不多的環境。可嘉明建坐落在昌林區西北角,和她家恰好呈對角線,連氣候都顯得乾燥了些。

她微微皺起眉頭。身邊是川流不息的學生,其中很多人走著路還在看單詞書。

一路到食堂,沈悅之剛往裡走了一步,就果斷轉身,去光臨隔壁的小賣鋪。

太熱了。

原本就是做飯的地方,很多視窗都帶著火光。還有無數學生坐在裡面,倒是沒什麼人說話,可一個個呼吸排出的二氧化碳都足夠讓溫度升高。

這也就算了,偏偏裡面還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飯菜倒是散發香氣,可和汗味混雜在一起……

沈悅之敬謝不敏。

她在小賣部買了桶泡麵,再加兩條士力架。結賬的時候隨意地往窗外看看,喲,新同桌也在。

作為全校唯一一個沒穿校服的女生,謝青陽就是一個活脫脫的靶子,吸引著一個又一個紀檢上前問話。

她手中拿著一張紙條,一遍遍遞給紀檢。因背對著沈悅之,沈悅之看不見她的表情,可回想一下之前課間曲璐璐和她的對話,嘉明一姐就覺得,這會兒謝青陽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那麼問題就來了。

這個新同桌,到底是學霸呢,還是學渣——似乎也不該這麼說,附中的學生哪怕排名再低,到了嘉明依然是可以預見的名列前茅,吊打一眾嘉明混子。

沈悅之被自己逗笑。她挑挑唇,回過頭,正好自己已經排到老闆娘面前。老闆娘數一數她懷裡的東西:“十五。”

“行。”她一邊掏零錢一邊在心裡吐槽,每次回家看到那邊的各種小攤都是支付寶付款,就自己兜裡一堆紙鈔,就覺得她在嘉明的兩年是錯過了整整一個時代。

從小賣部出來,沈悅之維持自己一貫的步調,走回宿舍樓。過了會兒又拎著熱水壺從樓裡出來,繞到旁邊一條黑乎乎的小巷子裡打水。

這會兒水房人不多,沈悅之和負責看門的老大爺碎碎念:“怎麼外面的燈又壞了?”

老大爺:“我都給上面反映了兩次了,還是沒人來修。”

兩個人一起嘆氣:“人心不古。”

泡麵是酸湯味,隨著熱氣蒸騰,漸漸滿室生香。

等舍友們回來,正看到沈悅之盤腿坐在床上,惆悵地摸一摸肚子:“沒吃飽。”

舍友孫敏怒:“一屋子味兒,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沈悅之無辜地眨眼睛。

孫敏瞬間轉怒為嬌羞:“悅哥哥別勾引人,好帥啊。”

沈悅之笑一笑。

她的個子在嘉明女生中算拔尖的,加上習慣性留短髮,又常常去操場打球,兩年下來,竟吸引了一大票迷妹。

沈悅之自認筆直如尺,故總是心很大地和自己的小粉絲開玩笑:“哪有。”

孫敏看著她,感慨:“真的好帥啊,悅哥哥,我想和儂睏覺。”

沈悅之看看時間:“四十六了,是該睡了。”

孫敏:“……”

沈悅之笑著看她。

孫敏:“你個直男。”

其他幾個舍友也時不時插上幾句,和沈悅之嘻嘻哈哈。她們都是一個班的,高二重分宿舍時還擔心自己會不會遇到校園霸凌——哪怕不混某個圈子,對沈悅之的傳奇,她們也是如雷貫耳。

可相處了短短兩三天後,幾個人就都放下了心。尤其是孫敏,活脫脫一個後援團團長,就差每天早上揮著應援旗對沈悅之的臉許願:“請讓我考上江大吧。”

沈悅之總是很無奈,摸摸自己的臉,頰側還有兩個酒窩,都沒讓她變得軟妹一些。

宿舍有過幾次夜聊,舍友們纏著沈悅之講她的光輝歲月。沈悅之想了想:“就,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他們還沒臉車輪戰。”

迷妹們驚呼:“哇,好厲害。”

沈悅之眨眨眼:“想和我一樣厲害嗎。”

孫敏響應最積極:“想!”

沈悅之推銷:“我家開了個武館,一年四季都有班,在南潮區那邊,環境可好了,一出門就是大海。”

孫敏:“……其實我就是禮節性地支援一下=v=”

沈悅之:“哈哈哈。”

十二點五十,宿舍準時熄燈。

沈悅之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剛剛洗過澡,雖然宿舍依舊悶熱,至少身上是清爽的。

她往往入睡很快,可到這天,卻像是出了什麼意外。腦海中劃過很多事,從羅阿姨上課講的那些東西,到黑板上看得她億臉懵比的大串數字,再到剛剛成為她同桌的女生。

小盧呢?怎麼沒來?

是的,沈悅之原本也是有同桌的。

嘉明雖然不分班,但有一個很特色的制度:每次月考之後,都會重新排一遍座位。

說得再具體一點,就是讓學生按成績高低排成一隊,一個個走進教室,自己挑選位置。

沈悅之蹭不上優等生的圈子,但想做她同桌的人多了去。誰都知道她打遍嘉明無敵手,江湖傳說,只要能哄她高興,就能牢牢坐穩嘉明二幫主的位置。

沈悅之:……這算是什麼?報警有用嗎?

上學期期末考試後補了一禮拜課,期間按照期末成績排座位,搶到她同桌的是個男生,姓盧,叫盧越澤。名字文藝,實際長得五大三粗,標準反派炮灰臉。

這才放了十來天假,怎麼就沒信兒了。

沈悅之想了想,覺得自己和小盧並不算很熟,最多回去在扣扣上問候一下。

她頭腦開始發沉,似乎快要入夢。

這時候,思緒又飄回之前想的事情上。對,她在想自己的新同桌。

謝青陽……

沈悅之回想起自己早晨見到對方的那一幕。

記憶總會被時間美化,這才兩個小時,對方再出現在她腦海時,已經被打上很多層柔光。

金色的陽光灑在少女白皙的面孔上,明明是沒有什麼表情的,卻讓沈悅之莫名心躁。

當時的感慨還不夠準確,實際該有的,是更長的一句話。

——這真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女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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