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燕秦疑惑地出聲。

他沒有等到燕於歌的回答, 因為對方沒等到馬車停下來便掀開車簾跳了出去,留他一個人坐在馬車裡頭。

事發突然, 燕秦並沒有馬上跟過去,他坐在車裡, 掀開車簾,順著燕於歌離開的方向看過去。

燕於歌的腳步匆匆,似乎是跟著什麼人走了出去,但他順著對方行走的路線眺望,並未看到什麼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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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上一世的時候,他花了很多心思去瞭解攝政王,但燕於歌仍然有許多的秘密是他不知曉的, 有一些人也是他只聞其名, 未見其人。

也許是自己知道的人,可攝政王的速度太快,等燕秦反應過來,對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當中。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 燕秦還是決定老實地待在馬車上。

攝政王府的馬車外表看著不夠奢華, 但內裡卻被改造的十分舒適,該有的東西都有,燕秦仔仔細細地看了一下馬車上下,找到了個類似暗格之類的東西。

他挪開踩在腳底下的小地毯,開啟那個隱藏的暗格,看到了一個讓他十分眼熟且念念不忘的東西第二本被攝政王收繳的《水利工事》。

燕秦彎下腰,把藍色封皮的話本給撿了起來。這話本的封皮被翻得微微卷邊, 看起來就像是翻了許多次的樣子。

當初攝政王打壓南國先生,這書被列為禁/書,南國先生家中僅存的底稿也被人銷燬了乾淨。雖然他讓常笑把筆者直接給弄來了,但南國可沒有他這樣好的記憶力,當然不可能再還原出半年前寫的稿,正因如此,這本書在燕秦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遺憾。

真沒想到還能有機會看到攝政王拿走的這本書,想著自己還未看到的結局,燕秦直接把書頁翻到三分之二的部分,趁著攝政王還未回來,以飛快的速度往後頭看下去。

書頁在譁啦啦的聲音中很快被他翻完,其實這書也沒有多好看,只不過因為求之不得,所以特別讓他惦念。看完之後,燕秦心中頗有幾分不過如此之感,一時間還悵然若失起來。

暗格裡還有幾個小瓶子,看著像是上好的金瘡藥,燕秦對這個沒興趣,碰都沒有碰,把那本《水利工事》看完之後便放了回去。

先前看書的時候,他注意到,這本書不僅被翻閱了許多次,上頭的空白處還留下了許多的筆記,一看字跡,就知道是燕於歌自個寫的。

也正是那些字跡,更讓燕秦清楚的意識到一點:感情攝政王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斷袖,不然的話,也不至於把一本寫男男情愛的話本看這麼多遍,不僅把別字都更改過來,還留下了多處真情實意的評論,改奏摺的時候,他都沒見攝政王這麼認真過。

等到把一系列的事情都做好,燕秦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他方才看話本看得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按理來說,就算是見到熟人,攝政王也早該回來了才是。

燕秦掀開車簾,看向外頭的天空。馬車停下時,太陽高懸空中,如今日落西山,紅霞滿天。

燕秦出聲詢問馬車伕:“你可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這個我也不知道,您稍等,容我去問問店家。”這大街上也沒個記時間的工具,馬車伕都沒挪過地方,哪裡能回答的出正確答案。

在馬車伕把馬兒栓好,進去店裡的時候,燕秦便環視四周,眼尖地瞧見了角落裡的一家雅緻的店名

那書坊的名字是按照南國先生的故鄉名晉江取的,牌匾是他這個皇帝親手所寫,裝潢則是常笑私底下操辦的,雖然沒有開在最熱鬧繁華的正街上,但那牌匾上與眾不同的綠漆,還是讓它顯得格外吸睛。

前些日子他那麼忙,原因之一便是在處理這書坊的一些雜事。要知道,民意是一把殺人的利刃,瞧過蕭家人的下場,燕秦更加不敢小看民意的力量。

在大燕,一些正兒八經的訊息十天半個月的也不一定能夠傳出這京都,而一些真真假假的八卦流言卻發酵得極快,不靠別的,就仰仗那些個廣為流傳的話本和走南闖北搭臺唱戲的戲班子。

南國先生當初籍籍無名,是個連飯都吃不起的窮酸書生,但寫了這話本子之後,卻成了能夠出入千金閣一擲千金的人物。燕秦花大力氣把他撈出來,自然是看中他這一點能力。

也不知道攝政王什麼時候會來,燕秦看了看四通八達的街道,朝遠處眺望也沒瞧見攝政王的蹤影,猶豫了一下,乾脆跳下馬車,進了那家開張好些時日,他卻未曾來看過的書坊。

這個時間段除了酒樓飯館之外,大部分店的生意都比較清,書坊裡的客人也只有零星兩三個。

因為這算是皇帝私下裡開設的第一份產業,這個小書坊的掌櫃是常笑花了時間去選的,還特地帶來見過小皇帝,自然是認得燕秦這副面孔的。

聽到客人進來的腳步聲,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一眼,結果一瞧,竟然是小皇帝,差點驚呼出聲。

燕秦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他今兒個不是來驗收成果的,就打算裝作是普通客人隨便看看,便是攝政王發現了也不要緊:他沒有避諱過自己愛看話本的愛好,在書坊裡發現他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燕秦繞著小書坊走了一圈,高高的書架上擺放的每一本書都會拿下來看一看,基本上是翻兩頁便放回去。

在走到第三排書架的時候,他同先前一樣,先看完底下兩排書,又踮起腳來,去夠最高層的話本。

然而在把話本放回去的時候,他透過書架的隔層,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一個讓他格外熟悉,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女人。

“啪嗒”一聲,燕秦手裡的書頁落到了地上,也驚動了那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對方瞧見這個清秀的少年這副呆愣愣的樣子,捂著嘴,露出一個嬌俏的笑來。

而於此同時,撇下小皇帝離開的攝政王也總算是回到了原地。先前在人群中看到的那張臉,只是針對他設下的一個局,所以在把那人面上的假臉毀了之後,他就回來了。

解決那些麻煩還是耽擱了一些時間,以至於他拖到現在才回來。

也不知道小皇帝在他走的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麼,等燕於歌掀開車簾子,剛打算喊出一聲陛下,卻發現馬車裡沒有其他人。

青年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馬車伕的臉,後者一個寒戰,連忙主動交代:“先前陛下問我時辰,我就把馬栓到路邊的樹上,進店裡問問,結果回來一看,人就不見了。”

他的主子到底是攝政王,也不敢到處亂走,怕把王府的馬車教賊人給牽走了。

燕於歌沒說話,走到旁側往天空揚手發了個信號彈傳訊,片刻後,他便看見不遠處的上方傳來了回訊。

“你在這裡等著。”他讓馬車伕在原地等候,單身一人往訊號所在的方向走過去,沒走幾步路,就瞧見了一家裝潢別緻的小書坊。

小皇帝似乎很喜歡看話本,出現在這個地方倒也不奇怪。燕於歌大踏步地走過去,一眼就瞧見了站在靠門書架邊上的小皇帝。

也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小皇帝站在那裡,看起來呆愣愣的,腳底下還躺著一本掉下來的書。

燕於歌走過去的時候,便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討論的便是傻愣愣地站在那裡的小皇帝。

“那孩子怎麼回事,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裡。”

“不知道啊,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一直在這裡了,書都挑完了,還這樣。”

燕於歌走向小皇帝的腳步停了下來。

有竊笑聲響起:“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剛剛他好像看上了一個來店裡的姑娘,那姑娘啊,生得特別漂亮,那姑娘朝他笑了笑,他就變成這副傻了吧唧的樣子,比那白娘子裡的許仙還呆還傻。”

先前的聲音連忙追問:“怎麼個漂亮法,竟是教這麼一個小夥子看成這樣?”

“那姑娘忒漂亮了,我這人嘴笨,也說不出什麼特別好的詞,總之那姑娘啊,說是天仙也不為過。只是瞧那身打扮,好像是個外族人。”

世人皆愛美人,便又追問說:“天仙,能有明月姑娘好看嗎?”

“我也說不清楚,在我心中,自然是明月姑娘更美,不過怕是這小夥子不這麼想,瞧他這副樣子,都站了多久,怕是被那外族美人勾了魂咯。”

“好了好了,你們還買不買書,我們這書坊要打烊了。”書坊的小夥計打斷了這幾人的竊竊私語,也讓燕於歌的頓住的腳步恢復了先前行進的速度。

呆愣愣的皇帝像是一尊石化了的雕像,被攝政王一拍,雕像便重新活了過來,手腳曉得動了,眼珠子也會轉了。

興許是原地站久了的緣故,燕秦動了一下,才發現腿站麻了,一時間沒穩住,向攝政王的方向倒了過去。

“扶我一下,我的腿麻了。”在外頭,燕秦沒喊他王叔。

興許是因為小皇帝的表現太過不尋常,燕於歌猶豫了一下,勉勉強強地伸出一隻胳膊來讓小皇帝攙扶著。

燕秦抓住了青年寬大的袖擺,等站穩了,才說了一聲:“回去罷。”

他沒問攝政王方才去了哪,也沒有傾訴方才“豔遇”的欲/望,兩個人並排著走出去,任憑只剩半張臉的夕陽把他的們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等到上了馬車,燕秦還是很沉默。這讓他和平日裡朝氣蓬勃的樣子非常的不一樣,但也說不上不熟悉。

對了,這種感覺,有點像是燕秦生辰那一日,喝醉了酒的樣子。但燕秦今兒個可半點酒都未沾,只是瞧見了一個美人。

宮裡那麼多美人,二十四個,不,現在只有二十三個才是。二十三個美人,美的各有千秋,也不見皇帝動心。

如果那些閒言碎語說的是真的,那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女子,才能教一國君主如此失魂落魄,燕於歌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好奇來。

“陛下可是在牽掛先前見到的美人,既然喜歡,為何不追上去?”燕秦的父親可是個風流浪蕩子,只要是瞧中的美人,便是有兒有女的寡婦,他也能弄進宮裡來。

沒道理燕秦作為皇帝的兒子,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沒有,只敢在原地發愣。

見燕秦不吭聲,燕於歌難得好心地提出建議:“陛下不是擅長畫像,錯過也不要緊,把那人的模樣畫出來,再教侍衛尋來便是。實在不行,也可以去大理寺借個畫師來。”

大理寺專門畫像的畫師就是用來尋犯人的,只要把體貌特徵描述清楚,他基本能給你還原一個人出來。

說出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燕於歌心裡有點不大舒服,可能是因為他還沒能找到能夠稱心的人,而小皇帝卻遇上了一個能讓他一見傾心,牽腸掛肚的女人。

明明先前勸阻小皇帝不要斷袖的是他,讓小皇帝早些為大燕江山社稷著想,留下皇家血脈的也是他,真出現了那麼一個人,這會他卻有點兒而不是滋味起來。

“我沒有看上什麼美人。”燕秦終於說了話,卻是否認了燕於歌的所思所想。

燕於歌耐心地等著小皇帝的下一句話,但是燕秦卻什麼也沒說了。

過了老半晌,快到攝政王府前的時候,燕秦總算是捨得再一次開了口:“王叔,你能讓我抱一下嗎?”

燕於歌臉上的表情突然就變得很奇怪,小皇帝莫不是被刺激過頭了,這些時日不是對自己避之不及嗎,怎麼突然提出這種要求來?

燕秦吸了吸鼻子,他這會心裡很是脆弱,比最易碎的琉璃還脆,容不得半點拒絕。沒等攝政王說好還是不好,他便主動張開手來,環住了青年勁瘦的腰身,然後不容拒絕地把臉埋進了對方帶著淡淡草木香氣的懷裡。

男人的身軀硬邦邦的,抱起來和柔軟的女子實在是差太多了,並不算得上美妙。而且攝政王算是他三世都扯不開的生死仇敵了,他與攝政王本不應該如此親近,更不應該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但這個時候的燕秦顧不得這麼多了,那幾個客人口中的漂亮女子,確確實實是個外族女人,但他會這樣,並不是因為對方有多麼的貌若天仙,一顰一笑又是如何的勾人心魄。

他承認她的貌美,但是並不為這樣的貌美心動,他只是恨,那種讓他通體冰涼,陷入前世夢魘的恨。

這種壓不下去的恨意對現在的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他死了一次,第二世卻活得一點都不大好,蒙老天憐憫,又讓他活了一世。要想扭轉自己早死的命運,這種鋪天蓋地摧殘理智的恨就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身上。

可想要從那種極端負面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燕秦的腦海裡似乎有無數個小人在打架,吵得他腦子疼,心肺也疼。

好在攝政王來了,一下子把他從那種僵持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如果說,這天底下,對他影響最大的,除了那個女人,也就是攝政王了。也就是這個時候,燕秦覺得攝政王怎麼看怎麼順眼,畢竟攝政王再糟糕,那也是大燕的人。

而且攝政王出身忠良世家,立下赫赫戰功,還為大燕收復了失地,開拓了疆土,雖然把持朝政這一點不能原諒,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攝政王確實是個一心為國的勤勉的臣子,也算是佞臣中的一股清流了。

“陛下抱夠了沒有,抱夠了可以放開本王了嗎?”這話燕於歌本來想說的,但從小皇帝身上透露出來的情緒實在是太消極負面了,像極了一隻被人傷害了小動物,可憐兮兮地在舔舐著傷口。

當今天子果然還只是個小孩子,燕於歌這樣想著,僵硬地舉起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小皇帝的背。

小皇帝單方面地抱住攝政王的時候,馬車正平穩地向攝政王府前進著。因為小皇帝走之前打了招呼,常笑老早便在王府前頭等候,擔心小皇帝餓著,他還特地提前準備好了一些吃食。

本來按照先前說的時辰,燕秦早該回來了,可等啊等,盼啊盼,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親自排隊去買的點心都涼透了,也沒能把皇帝等來。

他在馬車裡等得太無聊,都快睡過去,總算等來了馬車伕的提醒:“常公公,您快看,好像是攝政王府的馬車!”

“陛下,陛下在哪呢?!”常笑一下子驚醒過來,腦袋磕到馬車上也顧不得揉,忙探出個頭來,力圖要讓陛下在第一時間看到自己殷切等候的目光。

然而他才探出頭,就見那馬車伕沒注意腳下,馬兒踩到一個鋒利的石子,一下子受了驚。

憑藉著高超的御馬技巧,馬車伕力挽狂瀾,把受驚發狂的馬兒安撫下來。但方才的動作太大了,車簾子也飄了起來,露出裡頭抱著的兩個人。

常笑藏在懷裡暖著的吃食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滾出來幾顆圓滾滾黃燦燦的丸子。

被栓住的馬兒低下頭,用鼻子嗅了嗅,吃掉了這花了常笑老長時間才買來的美味,但這個時候,常笑也顧不得管這麼多了。

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方才車裡抱著的兩個人會是攝政王和自家主子。

其實只是單方面的擁抱,攝政王的手只是虛虛地放在小皇帝的肩上,可因為方才驚馬的緣故,燕於歌下意識地就扶了小皇帝那麼一把,落在常笑眼裡,就顯得特別親密。

這會常笑的心裡已經拔涼一片了,他這個時候真正的體會到了攝政王的險惡用心。大燕的皇室,可就只剩他家陛下這麼一個獨苗苗了,攝政王送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女人進宮,不就是想混亂燕國血脈。

好在陛下聰穎,發現了那蘭妃的險惡用心。沒成想,攝政王一計不成,又施一計,連女人都不送了,竟然親身上陣,想讓陛下斷袖,拖陛下下水。

他憤恨地咬碎了一口銀牙,恨不得把攝政王挫骨揚灰:惡毒!天底下怎麼會有攝政王這樣惡毒的男人!自己單著也就算了,還來帶壞陛下!等著,等回了宮,他一定要把陛下掰回到正道上來。

不知怎地,燕秦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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