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打溼的鞋子, 又瞥了一眼在暗處的管家,開什麼玩笑, 第二十一號不是叫獨孤柳麼,怎麼眼前站著的卻是燕秦。

管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很確定,二十歲的獨孤柳瘦瘦高高的,絕對不長這樣。

燕秦試探性地問了句:“王叔?你不是休假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好了,不用懷疑了,眼前這個衣著樸素的少年郎就是宮裡那一位沒錯。燕秦嫌棄他哪哪兒陰魂不散,燕於歌還覺得到哪都能碰上小皇帝晦氣呢。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小皇帝自個是來相看男人的, 隨口就扯了個謊:“前來拜訪友人。”

燕秦一臉狐疑看他:“方才你不是說, 是過路的友人嗎?”

“是許久未見的友人,只得了不夠確切的訊息,上門確認一下是否本人。”燕於歌又圓了一下謊。

一聽就是在說謊,不夠確切的話, 攝政王底下的人難道不會替他確認, 何必親自上門拜訪。

難不成燕於歌也得了訊息知道這落魄書生獨孤柳是隱世大儒之後,特地請了十日的假,便是為了上門來討好這位老先生?

燕秦腦海裡冒出這個念頭,先是一陣慌張,隨後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攝政王手下從來不缺能人異士,根本就不缺獨孤老先生這麼個助力。

而且前兩世的時候,他也是透過大放異彩的獨孤柳才知道有這麼個老先生的存在, 但那個時候,老先生已經駕鶴西去,獨孤柳也非攝政王麾下之人。

答完了小皇帝的疑惑,燕於歌反問他:“陛下不好好在宮中待著,來這裡作甚麼?”

“你們這是?”

燕秦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一個清朗的嗓音響起。燕於歌轉過頭來,身形挺拔瘦削的青年穿著一襲陳舊的月白色長袍,簡單一支木簪固定住烏木一般的長髮。

他的氣質溫潤,眼神清澈明亮,便是手裡提著一隻色彩鮮亮的公雞和一塊豆腐也影響不了他的書卷氣。

明明五官算不上多出色,可一眼看上去,便覺得甚是舒暢,再細看下去,又覺得見之忘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過如此。

很顯然,這才是正主,真正的二十一號了。

第一次見面的印象,並不算太糟糕,可是小皇帝在這裡的話,原先安排好的劇本便要改一改,燕於歌正惦記著劇本怎麼改,就見小皇帝脆生生地喊了一句:“柳大哥。”

獨孤是姓,柳是名,柳大哥明顯聽起來要比獨孤大哥親近許多。這天底下,能擔得起小皇帝一聲大哥的人早就死了,現在對方卻喊二十一號大哥,還穿著這樣出現在這裡。

燕於歌看著燕秦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古怪,看二十一號的眼神也便多了幾分考量。

果然,壓軸的二十一號就是不一樣,攝政王不僅沒有看一眼就走人,還留在那裡多番打量,一看就知道有戲。在角落裡的管家欣慰得簡直要落淚,今兒花了這麼多功夫,總算是沒有白費。

被皇帝喊做柳大哥的男子點點頭,眼眸完成一抹弦月。和攝政王一樣,兩個人都是鳳眸,但獨孤柳氣質溫潤,笑起來的時候只讓人想到溫柔月光,攝政王就不一樣了,不笑也帶著凌厲之意,笑起來雖然也是十分好看,可看到這笑的人,更多的感覺還是毛骨悚然。

“小秦,這位是?”

和攝政王的劇本不一樣,燕秦老早就讓常笑在獨孤柳邊上置了宅子。以免攝政王發現他的用心,這宅子他還不只是置了一處,只是這一處,他是時不時要尋機會來刷一下存在感。

一個是早有計劃,一個是臨時起意,自然是前者要設計得比後者精心許多。所以現在獨孤柳喊燕秦小秦,而攝政王還只是一個路過的。

燕秦不知道獨孤柳到底看到了多少,但兩個人先前對話的樣子顯然不像是陌生人,燕秦深諳一個謊話要用多個謊話圓的道理,所以沒在和燕於歌關係上說謊:“這個是我的叔父,叫秦歌。”

獨孤柳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秦兄好。”

燕秦叫獨孤柳大哥,叫秦歌叔父,按理來說,他認識燕秦在前,也得跟著叫。可這眼前的青年瞧起來比自己沒大多少,一聲叔叔他實在是叫不出口。

不管攝政王今兒個是來幹什麼的,自己可不能因為對方突然出現就打斷計劃,當下上前主動接過獨孤柳手中軟軟白白的豆腐:“我來幫你提吧。”

他今兒個可是說好了要在隔壁鄰居獨孤家蹭飯的,自然要表現自己乖巧懂禮貌的一面。

大公雞什麼的就算了,燕秦一向不是很喜歡這種雄赳赳氣昂昂看起來還很兇的小動物,接過來搞不好要被雞啄,沒有必要逞強。

只是塊豆腐而已,燕秦這麼積極主動地要幫忙,他也沒有打消人家積極性的道理,獨孤柳含笑把東西遞了過去。

燕於歌遲疑了一下,到底想起來這是自己的相看物件,便也主動接過那只羽毛鮮豔的公雞來。

青年壓根就沒準備給他,可他都沒有見這小秦的叔父出手,手裡的雞就沒了。

很是自來熟的燕於歌提著雞進了院落,獨孤柳一臉懵逼兩手空空的進去。他和隔壁的小秦並排走在一起,看著剛剛在自己手上精神十足差點捉不住,結果在青年手上蔫了吧唧的大公雞,心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難道他今天被騙了,買的其實是只病雞?

因為家貧尚未娶妻,加上祖父年事已高,獨孤家是不存在什麼君子遠庖廚的說法,為了省錢,一日三餐,俱是獨孤柳自己下廚。

本來客人來了要多做幾個菜招待,但獨孤柳家中只一點豆腐,一隻買來打鳴的公雞,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打算拿了銀兩,準備上街去添幾個菜。

燕秦卻阻止了他,從隔壁的宅院提了兩根風乾的臘腸,一塊臘肉和兩個雞蛋過來:“就四個人,吃這些夠了。”

招待客人,卻讓客人自己出食材,哪有這般待客之道,獨孤柳出聲,拒絕,燕秦卻笑著把對方推拒過來的手摁了回去:“要說不好意思,也該是我不好意思。”

他輕飄飄地看了攝政王一眼,聲音上揚幾度:“沒打一聲招呼,就帶著叔父來蹭吃蹭喝。柳大哥你若是不受,又該叫我如何自處。”

其實他老早就商量好了,今兒個晚上在獨孤柳家吃,突然上門來蹭吃蹭喝的,也就是攝政王一個而已,

待到獨孤柳把飯菜準備好,燕秦又主動幫忙端盤子端碗筷。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是很能放得下作為皇帝身段的。

本來獨孤柳待人接物如春風化雨一般柔和,燕於歌這麼個新客上門,他自然要照顧一下對方,不能讓對方覺著受了冷落,

可惜光是他剃頭擔子一頭熱也沒有什麼用,這能把公雞都嚇蔫了的俊美青年坐進來之後,就一直用十分奇怪的目光在他和小秦的身上來回梭巡。

雖沒有什麼惡意,可也著實教人不自在。

不僅如此,大家都動了筷子,就燕於歌一個人不動。他熱情招呼,人也無動於衷,任誰換做是這種情況,也受不了一直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獨孤柳很是尷尬,還是燕秦寬慰他:“他就是不大習慣同人共食,柳大哥切莫放在心上。”

在外人面前,燕秦是不會說燕於歌壞話的,這樣會顯得刻薄無禮。

獨孤柳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燕秦一眼,他記得小秦家中是無父無母的,有這麼個叔父做長輩,他的壓力肯定很大。

這兩個人說話一來一回,言談舉止都透著親密勁,相較之下,燕於歌這個外來人就感覺被隱隱排斥了。

被排斥的感覺自然不是很好,但燕於歌也沒心情計較這麼多,因為他正在思考一個先前未曾思考的問題。他低下頭,看著擺著未動過的米飯和香噴噴的臘腸,表情顯得很是凝重。

自己出現在這裡,是為了相看二十一號。那燕秦呢,他一個皇帝,好好的皇宮不待,待在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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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不由得想起小皇帝的種種不對勁來:數位美貌宮妃入宮,面對美色,小皇帝卻無動於衷,一個都未曾臨幸過。看過話本無數,小皇帝卻對《水利工事》情有獨鍾,甚至還花了心思把人從大牢裡撈出來…皇位人人趨之若鶩,作為皇子的燕秦卻說其實當年對皇位毫無興趣。明明是皇帝,卻為了討好獨孤柳,做些尋常人家百姓才會做的粗活

一直不吭一聲毫無存在的獨孤老先生並未在攝政王的考慮範圍中,他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莫不是小皇帝一直以來都喜歡男人,而獨孤柳就是小皇帝心儀的物件。

抬起頭來,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兩個人,攝政王覺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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