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不以為意,又微微笑問道:“嬤嬤們教了什麼?”

迎春低下頭,只看著鞋上的蝴蝶兒,一聲不吭。

賈赦見著迎春如此情狀,心下一嘆,面上卻不露分毫,只看迎春道:“我請個女先生給你如何?”

迎春微微抬頭,看著賈赦,眼裡滿是疑惑,賈赦只是一笑。

門口簾子忽然一動,一個穿著橙紅褙子的丫鬟進屋來行了禮道:“老太太知道大老爺來了,請了大老爺過去說話呢。”

既是賈母傳話,賈赦怎敢有不應之理,方攜了賈璉和迎春過去。

才進了賈母屋裡,便見得賈母閤眼躺在炕上,兩個容貌秀麗的丫鬟正給她錘腿,身上只著了件哆羅呢的家常衣裳,瞧著氣色倒是不差。

那丫鬟一進屋,便打起簾子笑道:“老太太,大老爺同著璉哥兒,二姑娘過來了。”

賈母聞言,睜開眼,自取了眼鏡戴上,看了賈赦一眼,便沒好氣道:“你作什麼來了,嫌著前兒把璉哥兒唬得不夠,今天又來唬他不是。”說著,便喚了賈璉到她身邊坐著。

賈赦一臉尷尬,只笑說道:“我怕他吵著母親休息,過來囑咐他兩句罷了。”

賈赦知道賈母素來便溺愛孫子,當下也不敢多言下去,只忙轉了話題道:“我聽說大姑娘近日裡在學規矩了?”

賈母聽了,只皺眉道:“你問這作什麼,這事礙著你什麼,怕是又有人在你面前嚼舌頭了?”

賈赦只忙笑道:“母親這是說哪的話,我不過聽說大姑娘在學規矩了,想著迎丫頭也不小了,如今合該請個女先生教女紅什麼的。”

賈母聞言,眉頭略松了些,只說道:“迎丫頭才多大,你這麼著緊作甚,還說沒人嚼舌頭,我聽著倒不像,我還沒死呢,你少打那些鬼主意。”

賈赦笑了笑,只說道:“雖說迎丫頭比不得大姑娘,可到了該明是非的年紀了,雖說家裡的教養嬤嬤都是好規矩,可到底年紀大了,又是母親身邊的體面人,兒子也不敢驚動,便想著打外頭請幾個女先生來,日常讓嬤嬤們在旁提點一些,倒也省心。”

賈赦這話說的入理,賈母聽了,點了點頭,只說道:“你是他老子,既拿了主意,我也不能說什麼,這事就這麼著了吧。”

說著,不免又嘆道:“一轉眼,迎丫頭竟這麼大了,璉哥兒也快成人了,老婆子倒越發老的討人嫌了。”

賈赦只忙上前勸道:“母親這是說的什麼話,兒子只盼著母親長命百歲,怎敢有那些不孝的念頭?”

賈母冷笑一聲,只看著賈赦道:“我不過說說,你慌慌張張的作甚?”

賈赦被堵得瞠目結舌,當下無言與對。賈母見著賈赦不做聲了,方又嘆道:“罷了,你是個兩耳不聞的,我料想著你也不清楚,你且出去罷。”

賈赦見著賈母如此說,只得退了出去,心裡不免納罕,只是尋思一回也摸不著頭腦,只得往房裡去。

賈赦回了房,倒也沒閒著,只命人去打聽這京中有名有德的女先生,做成冊子,好仔細挑選一番,再擇日命人去請。

這些女先生原就是在權貴之中得名,打聽來倒也容易,不過一兩日工夫,下頭那些人便把冊子遞到了賈赦的案前。

賈赦翻了翻,這冊子到做的極是精細,不但寫明了這些女先生的品行,竟是連喜好也大多附錄於上。

迎春如今還小,賈赦只圈出了兩名,一個善詩書,一個精女紅,至於廚藝管家,如今迎春還小,倒不用急急忙忙專請了先生來,只讓這兩位先生暫且先教著罷,左右她們雖不甚精通,教教迎春倒是足夠了。

賈赦圈出了名字,便要著人去請,忽然想起自己有心要歷練賈璉一番,但到底賈璉未曾理過事,倒不妨先拿這事兒,讓賈璉練練手,也教自己看個分曉。

賈赦想頭一起,便著人去喚了賈璉過來。賈璉因著前兒氣暈了賈赦的緣故,身邊的人都換了大半,便是有留下的,也大多木訥老實,更無人敢與他說笑玩鬧,悶得賈璉是百無聊賴。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如今聽得賈赦讓他出去辦事,賈璉正嫌煩悶,只喜上眉梢,點頭不止。

賈赦見了,只喝道:“放你出去,是請先生去的,倘若你在外頭惹事生非,胡亂廝混,我先打折了你的腿。”

見著賈璉小臉一白,連道不敢,賈赦方和緩了口氣道:“你出去辦事,自己也注意著些,外頭的人心毒著,那些口蜜腹劍的,笑裡藏刀的,不知有多少,你初次辦事,更得小心謹慎,多聽聽那些積年老管事的話兒,有什麼不懂的也多問問。”

賈璉很久沒聽過賈赦這麼和氣說話了,一時間心裡湧出的,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是抿著唇用力點頭。

賈赦笑了一笑,正遞了冊子給賈璉,門簾子一動,丫鬟打起來簾子道:“太太來了。”

話還未落,便見著邢夫人哭哭啼啼的衝了進來,只泣道:“老爺,你要給我做主啊—”

正要哭鬧一番,邢夫人忽見著賈璉在屋裡,不免側過臉,低聲抽泣起來。

賈赦忙給賈璉使了眼色,見著賈璉出去了,方才皺眉道:“又是怎麼了?”

邢夫人哭哭啼啼道:“我不活了,打正經大門抬進來的大房太太,如今竟是連個陪房媳婦都比不得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賈赦一聽就頭痛,這邢夫人又是打哪受了氣,跑來哭鬧,怪道原版的賈赦不喜歡,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換了誰也招架不住啊。

想到這兒,賈赦只又是無奈又是氣惱道:“你是正經的大房太太,如今連個陪房媳婦都轄制不住,還有臉在這兒哭。”

邢夫人聽著賈赦這話,只抽泣道:“我怎麼轄制,一不管家二不著權的,說句話兒,連個陪房媳婦子都能頂回來,我還能怎麼著?”

賈赦實在無言以對,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這邢夫人雖不掌權,到底也是正經的大房太太,如今被陪房媳婦頂了話,難怪會這麼個摸樣?

不過賈赦也不是那輕言偏信的人,邢夫人的人品在那擺著,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指不定是誰對誰錯呢。

想了想,賈赦把邢夫人身邊的人,叫了進來,仔細問了一遭。

原來,這府裡的丫鬟婆子大多是勢利眼,見邢夫人不得賈母青眼,不免有些輕慢之處。

今兒邢夫人命了丫鬟去支月錢,卻不料被人擋了回來,說是莊上的錢還未送來,要等上幾日。聽到這兒,賈赦已是明白了大半,邢夫人原就是個儉省無比的,扣了誰的銀子也不能扣了她的去,必是邢夫人去討銀子,被那些管事媳婦排揎了一頓,受了氣,所以跑來找自己哭訴。

一想到這,賈赦真是哭笑不得,只朝著邢夫人道:“也不過幾兩銀子的小事,偏你看得忒重,這府裡缺了誰的,也缺不到你頭上去,虧你還好意思哭鬧。”

邢夫人聽了,滿臉忿然,只含淚道:“今兒遲幾日,明兒遲幾日,說不準哪天便索性扣了去,他二房管著家,自是萬事不缺的,我們這正經襲了爵的,卻要看人眼色過日子,那家那門有這樣的禮去,不過仗著老太太罷了。”

聽著邢夫人越說越不像話,賈赦臉色一變,喝道:“行了,越說越過分了,既是管事媳婦不知事,只管按規矩發落了就是,你一個當主子的,和奴才置什麼氣,還能耐了不是。”

邢夫人聽著賈赦厲喝,越發積了氣,只側臉拿帕子抹著淚,一言不發。

賈赦見了,越發不耐,只指著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道:“你去給賴大傳個話兒,就說是我吩咐的,今兒鬧事的不管是媳婦還是丫頭,一人領上四十大板,也叫她們知道知道尊卑上下。”

王善保家的聽了,如得聖旨,一溜煙的便出去傳話了。聽著賈赦這麼吩咐了,邢夫人心裡方消了些氣,只轉過臉垂眼道:“我也不是那不知規矩的人,只是實在禁不住那些話兒罷了,我便是發了話,也要人肯聽才是。”

賈赦瞪了邢夫人一眼,只開口道:“你也安分一些,這府裡任憑誰管家,也缺不著你什麼,若再叫我聽著你胡言亂語,明兒你就進佛堂清修去罷。”

說著,便匆匆拂袖而去。出了院子,賈赦見著樹上扎滿了絹花綵帶,廊下掛滿了燈籠,才恍覺快過年了,難怪榮國府裡的月錢晚了些,想是王夫人忙著置辦年事,所以有所延遲之故。

賈赦想著,不免心裡不悅,越發覺得邢夫人上不得堂面,為了幾兩銀子又哭又鬧,也不瞧瞧當下的時節,難怪不得賈母喜歡。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