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一聽, 倒也覺得林之孝的話兒有理, 畢竟這史家二老爺和史家三老爺再怎麼爭的厲害,也是史家大老爺的弟弟,這史家大太太有所顧慮也正常。

只是賈赦忽又想起, 史湘雲是襁褓之間父母雙亡,這史家大老爺如今病重, 若是沒了不稀奇,可這史家大太太, 倒不曾聽說有什麼隱疾暗病, 想來這裡頭因是另有一番文章。

這麼一想,賈赦心中百轉千回,一時竟默然無語起來。

見賈赦不語, 林之孝又笑道:“依我說, 這史家的事兒,老爺只當不知就是了。史家的三位老爺都是老太太的親侄兒, 任憑誰得了這爵位, 都和咱們家疏遠不了。”

賈赦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帶著幾分遲疑道:“話雖是如此,可若鬧的太不像了,到底不好。”

林之孝笑了笑, 心中明白,只笑說道:“這一時也不好說,到底是嫡親的兄弟, 想來再鬧也不至於那地步去。”

說著,林之孝壓低了聲音,朝著賈赦小心道:“這事倒罷,橫豎與咱們府裡不大相干。若說起來,前兒老爺讓小的去打聽的那事兒,如今才要緊著。”

聽了林之孝這話,賈赦心中一震,只忙不迭的追問林之孝道:“可是查出什麼來了?”

林之孝嘆了一口氣,只說道:“老爺吩咐的事兒,小的命人在府裡府外查訪了數月,總算是查出了些許蛛絲馬跡來。”

說著,林之孝起身往外頭看了看,才坐回身來,對著賈赦分說道:“二太太的有個陪房周瑞,因管著春秋兩季的地租,這幾年倒發起來了,偷置了田地不說,如今還養起外室了。先前府裡的人都以為他在租子上動了手腳,才得了這些好處,可仔細算算,周瑞置的產業,倒能抵了兩季的租子去,周瑞再怎麼能摟銀子,一時也弄不下這麼錢財來。這麼一算,難免有人好奇,便去問了這周瑞,可周瑞卻說他女婿是開古董鋪的,家財萬貫,孝敬他們些銀子也在理。”

賈赦聽到這兒,忍不住冷哼道:“孝敬?女婿再孝敬,也沒有替岳父養外室的。”

林之孝也是一笑,只說道:“可不是這個理兒,後來有人去外頭打聽了,只說這周瑞的女婿是開古董鋪的沒錯,可卻仗著他岳父的關係,時常在京裡替人攬事,想來這銀子是孝敬的沒差,可卻不是這周瑞女婿給的。”

說了這話,林之孝瞧著賈赦眉頭皺成一團,又忙忙的笑道:“如今這事,說來也巧,小的命人盯了這周瑞好些時候,也沒查出些不對。倒是府外的人傳了訊息來,只說這周瑞的女婿時常同些潑皮往來,其中便有那放貸謀利的。這麼一來,這裡頭的事兒,倒也能串起來了。”

賈赦搖頭笑了笑,只淡淡道:“話雖如此說,可一無實證二無口供,這空口白話,任誰也不會信的。”

林之孝一笑,忙說道:“小的如何不知這些,如今已是命人沿著這幾人細查去了,想來再費些時日,便能弄個水落石出了。”

這裡邢夫人與賈芸母親五嫂子閒說了些寒溫,不免把話兒轉到了賈芸頭上,邢夫人只笑道:“倒不知芸哥兒有什麼謀劃沒有,打算何時下場應試?”

五嫂子笑道:“學裡的先生說了,明年讓芸兒去試試,好壞都有個底兒。”

邢夫人聽得賈芸母親這麼一說,哪聽不出其中的誇耀之意,不免撫了撫肚子,笑說道:“日裡老爺常誇著芸哥兒有出息,想來博個功名是易如反掌的事兒,日後說不準還能檀宮折桂,咱們滿府都得沾了芸哥兒的光去。”

賈芸母親一聽,禁不住笑道:“他一個毛孩子,哪當得起嬸子這話,嬸子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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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又忙不迭的奉承邢夫人道:“倒是嬸子肚裡的孩子,將來必是有大出息的。”

聽了賈芸母親這話,邢夫人微微一笑,眼波流轉,說不出的溫婉和氣,只笑著正要開口,外頭忙忙的進來一個婆子,只遞了封信來道:“舅爺舅奶奶託人捎了封信來。”

邢夫人臉上的笑容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接了信,也不開啟來看,只朝著賈芸母親說道:“前兒老太太還問起你們家呢,說都是族裡的老親,日常怎麼不進來走動,可是咱們府裡有得罪之處?”

賈芸母親聽了,只忙忙道:“哪敢當老太太這話兒,我們也常記掛著老太太和太太,只是平日無事,也不大好往府裡來。”

邢夫人聽得一笑,也不言語,只伸手取過一盞茶來,低頭品了一口。

那賈芸的母親見了,深怕說錯了話,正欲描補一番,只聽得外頭又有丫鬟來稟說道:“老太太使了人來叫老爺過去呢。”

邢夫人皺了皺眉,放下茶盞,只問著邊上的管事媳婦道:“老爺如今在何處?”

王善保家的忙忙的笑回道:“先前我聽人說好似在外書房裡同人議事,如今倒不知道了。”

邢夫人聞聽,心生不悅,只沒好氣道:“既是在外頭議事,怎麼到裡頭來找人,這些丫頭竟是越發沒規矩了,合該打發出去幾個才是。”

王善保家的一聽,便知邢夫人又犯了左性子,本欲勸幾句,可見著賈芸母親在屋裡,不免心生顧慮,一時只低頭不語。

那賈芸母親也是個知事理的,聽了邢夫人這話,倒覺出些意味來,只匆忙起身告辭了,邢夫人挽留了幾句,便命人送她出去了。

見著賈芸母親出去了,邢夫人方才漫不經心的拆了信,只略掃了一遍,臉色便沉了下去,拿著信紙一言不發。

王善保家的瞧見了,心裡隱隱猜著幾分,只忙上前笑說道:“舅老爺這信裡寫什麼,教太太這般愁眉不解的?”

邢夫人冷笑一聲,只瞧著王善保家的氣說道:“還能寫什麼,無非是哭窮討銀子的老話兒?哪天不寫這些了,才教人不解呢。”

王善保家的聽了,只笑道:“既是這樣,太太打發人送些銀子過去便是了。太太如今有了身子,比不得往常,何必同他們置氣,萬一氣傷了身子,可是了不得兒。”

邢夫人何嘗不知王善保家的說得這理兒,只是她一想著孃家那些兄弟姐妹,便心裡不自在,姐妹還好,出不出嫁,也不過養在家裡,費些銀錢罷了。

可那兩個兄弟,著實教人發愁,沒個出息的不說,竟一個賽一個不像話,不曾給她長臉不說,還爭先恐後的折了她的體面去。

邢德全不長進,還可說年紀小不懂事,但那邢忠,都已是成家立業,生兒育女了,竟仍管著她伸手要銀子,眼裡只有錢財,何曾體會過她的難處。

邢夫人越想越氣,只拍著桌子道:“送什麼送,這銀子又不是大水衝來的,扔水裡還能聽個響兒,給他們除了招埋怨,還能得什麼?”

發了一通火兒,邢夫人略覺得心頭舒服些了,一時也不願再提這事,只朝著王善保家的吩咐道:“你打發人出去找找,給老爺帶個話兒去,省的老太太不高興。”

王善保家的忙應下了,打發個婆子去了,方尋著話兒來哄邢夫人高興,說了幾件尋常笑話,見邢夫人眉頭舒展了,王善保家的又趁機說道:“我倒有個事兒要同太太說呢,昨兒趙姨娘使人送了二十根絡子來,託我呈給太太。那樣式花色,竟挑不出一絲不好來,倒不成想她還有這般手藝。”

邢夫人微微一笑,只淡淡道:“她倒是個有心人。”

說著,邢夫人又看著王善保家的,笑問道:“我聽說她也有身子了?”

王善保家的笑著點了點頭,只說道:“可不是,我聽說老太太昨兒剛抱了三姑娘過去,趙姨娘就查出喜脈了,著實是有福氣。”

邢夫人笑了笑,只吩咐王善保家的道:“既是這樣,你待會送份禮兒過去,替我道聲賀兒。”

話兒才出口,外頭的丫鬟便打了簾子道:“姨娘們來給太太道喜了。”

邢夫人一聽,臉上的笑容便斂去了,只淡淡道:“請她們進來罷。”

話兒剛落,十來個穿綢著錦,簪花戴柳的女子便進了屋來,只朝著邢夫人行了禮兒,便圍著邢夫人奉承起來。

邢夫人雖是個賢惠能容人的,可見了這些姬妾,卻也難免心裡不自在,那些討好的話兒,竟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只隨口應付著罷了。

若是往常,那些姬妾見了邢夫人這般模樣,早早便告辭回去了,可今日不知怎麼回事,竟跟沒看見似的,一味說笑不止。

邢夫人也不是蠢人,哪不知這些姬妾想得什麼,無非是瞧見她有了身子,如今也想得個盼頭罷了。

若是從前,邢夫人也樂得賢惠一二,反正賈赦是好色慣了,與其被那些沒眼色的下賤種子攏了去,倒不若便宜這些懂規矩知進退的。

可現今兒,許是賈赦年紀大了,也不大愛往這些姨娘屋裡去了,反倒和邢夫人親近起來了,夜裡雖有時分床寢宿,但日間卻多同食相伴,時日一長,邢夫人竟有些賢惠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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