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賈赦這麼一說, 賈璉越發有些不自在, 臉上也紅的厲害,他怎聽不懂賈赦這言外之意,無非是怕他多心猜疑, 才提前將這些產業交給他打理。

於是,賈璉難免有些忸怩道:“兒子未曾料理過這些家務之事, 倘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反而惹人笑話, 倒是父親掌著好。”

賈赦一聽, 忍不住搖頭一笑,只說道:“我能掌著幾日去,到頭來還不是要給你。若說料理不妥當, 怕惹人笑話, 這世上有幾個是生而知之的,還不都是歷練出來的。”

說著, 賈赦從賈璉手上拿過賬冊, 只翻開攤在桌上,笑著指點道:“這幾處田莊都是每三月送一次出息,這裡頭有半成要分賞管事之人,另外還要支二成出來,作修葺水利, 鋪路架橋的用度。至於這冊子上的鋪面,也大多租出去了,只是每半年遣人檢視一次, 瞧瞧經營情形,鋪面好壞,倘若虧折冷落,也好收回來,另租了他人去。這些田產店鋪的出息,除去咱們房裡的用度,若有剩餘,也不必存著,只盡著置買田地鋪面為上。”

賈璉聽得賈赦說的井井有條,不免暗自畏服,他以前瞧著賈赦貪花好色,附庸風雅,從來是萬事不理,何曾管過片刻世情家務?

如今聽賈赦這番囑咐,竟是洞明世物,練達人情不說,更是近情帖理,處處皆有章法。

賈璉心中百轉千回,一時竟將往日那賣弄才幹的心思都收了起來,只朝著賈赦笑說道:“這店鋪還罷了,議定了租金,只前人去收便是。可田地卻不同,非得遣妥當的人去照管著,裡頭操心的事兒也雜,我又不曾料理過,只怕壓不住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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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賈璉這話,賈赦笑的越發和軟,賈璉打的什麼主意兒,他倒看得分明,當下只沒好氣笑道:“何須你壓了眾去,凡事都有個專責的人,你只管總理檢視便罷。”

說著,便又告訴賈璉道:“如今管著田地的是王信,你若有不知的,只問著他便是。鋪子這頭倒無人經管著,你也不必問我,且看著辦罷。”

然後又說了一回閒話,賈赦見著夜色已深,方吩咐人提燈送賈璉回去了。

且說賈璉出了外書房,懷裡揣著賈赦給的賬冊,滿心都在想這賬冊上的產業,生怕自己料理不當,出了紕漏去。

一時一陣大風吹過,原本燥熱的天,瞬間便涼了下來,映著燈火尚有幾分朦朧的夜色,也陰沉的伸手不見五指,前頭引路婆子提著的燈籠,一時也搖晃起來,豆苗大的燭火偏來倒去,映得人影樹魄也搖搖起來。

見著似要落下雨來了,那幾個引路的婆子忙忙的停下腳步,對著賈璉道:“這燈不是明瓦的,若是下了雨來,只怕澆熄了去,哥兒不若在前廊底下歇歇腳兒。待我們取了燈籠拿了傘,再送哥兒回去。”

賈璉被風一吹,也心有所感,瞅了瞅天色,只笑道:“你們拿盞燈給我,我趁著雨還沒下,快步回去便是了,也省的你們勞動一場。”

那幾個引路的婆子一聽,巴不得如此,只是礙著是賈赦吩咐的差事,這些婆子倒不敢擅作主張,偷了空去,一時默不作聲。

賈璉見著這幾個婆子不敢吭聲,哪有不明白的,當下只從其中一個婆子手中取過一盞燈籠,只笑說道:“父親若問起來,自有我去說,必不叫你們擔責便是。”

說了這話,賈璉正要轉身離開,後頭忙忙的趕過來一個人,只上前笑說道:“哥兒原在這兒,倒叫我趕著了。”

話兒未落,只聽得轟隆一聲炸響,一道雪亮的閃電劃破天空,眼瞅著暴雨將傾盆而至。

賈璉打了寒顫,轉身便欲尋地方躲雨去,卻不料那後趕來的人遞了把傘過來,只笑道:“我瞅著天不對,便帶了幾把傘趕過來,倒不想如今正用上了。”

賈璉接過傘,提了燈籠一看,覺得來人有幾分眼熟,細細一想,才記起是彷彿是賈赦身邊的,好似前兒還掉了什麼東西被他撿著了,只是他卻不大記得名兒是什麼。

原來這來人正是翠雲,今兒她倒不曾羞澀忸怩,見賈璉接了傘,翠雲又遞了個明瓦玻璃燈籠過來,只說道:“這燈籠不怕雨,也算亮堂,哥兒拿在手上,也不怕失腳滑倒了去。”

說了這話,翠雲又遞了傘給那幾個婆子,只叮囑道:“如今天涼,又下著雨,你們送哥兒回去,也看著些路,別落了不謹慎。回來時也記著,別誤了更,如今上夜的人都是嚴謹人,倘或被攔在外頭,你們沒臉是小,白挨了處置也不划算兒。”

那幾個婆子聽得翠雲這話,忙趕著說知道,絕不敢誤了時辰去。

翠雲見狀笑了笑,打著傘兒方又搖搖的回屋去了。

卻說次日清晨,邢夫人有身子的事兒,已是傳的閤家皆知,各房的親眷都來瞧看,府中有體面的奴才也趕來道喜,迎春更是陪在邢夫人身邊寸步不離。

一時剛送了王子騰夫人出去,迎春也順道同著元春過去給賈母請安了,邢夫人正歪在塌上休息,外頭又忙忙的有人報道:“西廊下的五嫂子來給太太請安了。”

邢夫人一聽,只覺耳生,當下便皺了眉道:“這是哪房的親戚,怎麼我不大聽說過?”

王善保家的聽見了,她最是個萬事皆通的,只忙笑著說道:“這是芸哥兒的母親,太太怕是忘了,前兒老爺還說過,這芸哥兒在學裡最是個刻苦用功的,人也極聰明伶俐,將來必是有大出息的。”

聽著王善保家的這話,邢夫人倒想起來了,只笑道:“可是老爺吩咐送禮的那家,我倒記起來。”

見王善保家的點了頭,邢夫人不免笑說道:“老爺口上說誰都是出息人,只除了咱們家璉兒。可憐璉哥兒這樣能為的,見了老爺竟能唬飛了魂去。”

話兒說出口來,邢夫人才覺得有些失言,只忙忙的一笑,方又問著王善保家的道:“怎麼不請了這芸哥兒母親進來?”

王善保家的一聽,忙打了簾子出去,不過盞茶工夫,便領了個穿著青緞褙子的中年婦人進了屋來。

邢夫人想著這賈芸的出息,又憶起往日曾聽過的傳言,一見那婦人欲行禮,邢夫人忙命了人扶住,只對著那婦人笑道:“都是自家親戚,講這些虛禮作什麼,沒得疏遠了去。”

邢夫人這邊陪著女眷說話,那邊賈赦也少不得應酬一二,打發了幾個旁親近族,賈赦翻了翻書,忽想起一事來,只忙傳了林之孝進來,只問道:“這史家大老爺不好,這史家可還有其他事兒沒有?”

林之孝想了想,只說道:“倒沒旁的事兒。只聽說因史家大老爺無子,史家的二老爺三老爺,都在為襲爵的事兒上下奔走,倒把這史家大老爺給撩到一邊去了。”

賈赦聽得一驚,只問道:“有這樣的事兒?這史家未免也太不成樣了。”

林之孝聽了,只笑說道:“老爺不知道,這些年裡,史家很有些比這更不成樣的事兒,只是老爺不問,底下人礙著老太太,也不好多說,畢竟都是別人家的事兒,再有閒心,也管不了兒。”

賈赦聽得一嘆,只是想著史家是一門兩爵,如今為襲爵的事兒鬧起來,也著實有些費解,只問著林之孝道:“史家二老爺如今現襲著忠靖侯的爵位,這何人襲爵倒也不幹他的事兒,這般又是為何?”

林之孝聞言一笑,只分說道:“老爺不知,這史家二老爺倒打的一副好算盤,他見著史家大老爺無後,便提了主意,要把自己的幼子過繼了去,也好為史家大老爺續些香火,日後這史大姑娘出嫁,也能有個依靠。話兒雖說的好聽,可明眼人一瞧,便知這二老爺是衝爵位去的。”

聽得林之孝這話,賈赦不免挑了挑眉,只笑道:“便是衝爵位去的,可這理兒卻也沒差。”

林之孝聽了,只笑道:“可不正為這理字,若說兩家都有子孫,這襲爵的事兒,倒好說,呈了名字上去,讓聖上裁斷一番,到時候兩家也不傷和氣。可偏這史家三老爺現今膝下猶空,若依了這過繼的主意,豈不是自斷了後路,於是便說該兄傳弟才公道,只為這事,一家子都成了仇人似的,半點骨肉之情也不顧了。”

賈赦聽見了,不免也有些觸動心事,只勉強笑了笑,又發問道:“這史家大老爺雖說病重了,可史家大太太還在,這事兒怎麼也該經問她才是。畢竟不管何人襲了爵,這孤兒寡母的,該如何照看著,也得有個章程才是。”

林之孝聞言,也說道:“何嘗不是這個理兒,前些天裡,我倒時常聽人說,這史家大太太有些偏著史家二老爺,畢竟這承繼香火的話兒在理,日後史家大老爺若是去了,也能有個摔盆起槓的人兒。只是這些天,不知怎麼回事,倒不曾再聽說這史家大太太說了什麼話,偏向誰去了,許是因為史家二老爺和三老爺爭得太厲害,這史家大太太再怎麼也得避諱一些,免得傷了彼此情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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