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聽著外頭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方才整了整衣裳, 轉了出來了,燈籠裡燭火微晃,隱約見著賈璉的俊俏小臉上, 黑的能擰出水來。

賈璉朝著那兩個龜公遠去的背影看了一陣,獨自想了一陣, 方才往包間裡去。

那幾個紈絝正鬧得起勁,手裡摟著姑娘耳鬢廝磨不說, 還行著酒令灌起酒來了。

見著賈璉回來, 紛紛道:“璉二哥到哪去了,怎去了這麼久,合該罰酒三杯。”

賈璉聽了這些紈絝的話兒, 一時也不好再陰沉著臉, 只舉杯飲了兩杯,勉強緩了臉色, 吩咐一旁的清倌道:“看酒來, 今兒我與諸兄弟喝個痛快。”

那清倌重溫了酒,又軟弱無骨的往賈璉身上一靠,只嬌柔笑道:“公子,可別只顧著喝酒,倒把奴家給放到一邊去了。”

賈璉嗅著那清倌髮間的香氣, 再一瞧那清倌滿臉的春色,心中就禁不住的犯起噁心來,手臂略一用力, 那清倌驚呼一聲,險些跌倒了去。

那幾個划著拳的紈絝見了,只忙忙湊過來道:“可是這姑娘不好,璉二哥也別嫌棄,如三位嫂子那般的容貌兒是打著燈籠也難尋呀。”

正取笑著,忽見著賈璉的面色不好,那些紈絝方又忙忙道:“要是真覺這姑娘不好,再換一個進來就是了,璉二哥可別生氣。”

賈璉皺了皺眉,只拿著酒杯道:“原不為這個,只是有些吵的慌罷了。”

那些紈絝原就是上趕著奉承賈璉,聽著賈璉嫌棄吵鬧,忙把滿屋子的姑娘都攆了出去,只說道:“我們也正嫌這些粉頭鬧騰,都攆了出去,乾乾淨淨的吃酒划拳,倒更爽快。”

賈璉聽了,忍不住一笑,也只丟開旁事,與這些紈絝們飲酒划拳起來。

再飲了幾圈酒,賈璉帶著幾分醉意,醺醺然的問道:“我怎麼聽說,這樓子裡出過什麼斷發表情的事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些紈絝一聽,便笑開了,忙說道:“這事是誰給璉二哥說的,可沒安什麼好心兒?”

賈璉一聽便奇了,只強扯了個笑臉道:“怎麼個沒安好心兒,且說來我聽聽?”

那些紈絝本也有了幾分醉意,這酒撞人膽,又兼起了些逞威風的勁兒,要在賈璉面前顯幾分見識,只笑言道:“璉二哥不知道,這樓裡的姑娘十來歲梳攏,到二十來歲便人老珠黃,無人光顧了,那時候若是運氣好的,便被人買了去做妾,若是運氣不好的,那些下等地方的暗娼門子便是去處。所以這些姑娘打接客開始,便得細心謀算前程,攢銀子贖身是條路,攏好了恩客被買回去也是條路,這能攢夠銀子的畢竟是少數,所以這樓裡的姑娘大多都巴望著能討好個有錢有勢的客人,好被買回去。但世上有錢有勢又不嫌棄這些姑娘出身的人是少之又少,於是便有些心思活絡的,瞧著哪個客人似像個會出人投地的,便貼上去殷勤侍候,你儂我儂之時,再做些結髮夫妻的小手段。知道自然一笑而過,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姑娘只鍾情他一人呢。”

賈璉聽了,心頭越發不自在,只是想起方才聽見的事兒,忙又問道:“原是這樣的事兒,只是怎又算得沒安好心兒?”

那些紈絝遂起身邊給賈璉倒酒,邊笑邊說道:“璉二哥不知道,這事說起來還有後話呢。前年有個書生,得了這樓裡姐兒的青眼,山盟海誓也罷了,那書生還立了話,若是上京得了官,便明媒正娶的接那姐兒過門做太太去。哪知那書生到了京中,科舉不成不說,還鄉路上還病了一場,身無分文的到了金陵,想起了那和他有盟誓的姐兒,便到樓裡來,想借幾兩銀子,怎知那姐兒見那書生落魄了,當時便拉了臉,不作理睬。那書生也是個死心眼的,只把定親的頭髮拿出來,要那姐兒當面說個清楚,結果那姐兒拿了滿滿一匣子荷包出來,裡頭都是頭髮,只讓那書生慢慢找去。”

說到這兒,那些紈絝越發笑的開心,只碰了幾杯酒又道:“這算什麼好事兒,給璉二哥說這事的,必是含著沙在說三位嫂嫂呢。俗話說,婊子無情戲子無意,原就這個理兒,璉二哥又不是不知道,不過逢場作戲罷了,何須那些人提這些事,沒得掃興。”

賈璉臉色變了變,只勉強端起酒杯道:“不說這些事兒了,來喝酒,我先幹為盡。”

那些紈絝見著賈璉臉色不好,也心知是說過頭了,忙端了杯子道:“不說就不說,今兒大夥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寧國府既擺了賞花宴,賈母帶著邢夫人王夫人只過了午時,便往東府去了。

賈珍並著尤氏迎了客,只笑道:“老祖宗來得正好,柳太太也剛到呢,正好問著老祖宗呢。”

賈母瞅了一眼,只問著賈珍道:“你老子娘哪去了?”

賈珍笑了笑,只忙道:“今兒玄真觀來了位陸地神仙,我父親訪道去了,不在府裡。母親原要過來,只是她昨夜不好受了風,還讓我和老祖宗央告一聲,求老祖宗瞧在她素日孝敬面前,提點一下我們兩個。”

賈母一聽,便笑開了花,只說道:“你們都是伶俐人,哪用得我提點,不嫌我老婆子多事便行了。”

一邊說著,一邊已到了園子裡,只見著滿樹海棠,豔如曉天明霞,媚若粉面薄妝,絲絲縷縷,猶照碧池垂柳。

賈母瞧著,只點頭讚道:“這花兒開的好,香豔卻不失濃淡,比得前兒宮裡傳出的名品了。”

尤氏忙笑道:“還是老祖宗有眼力,這花正是打宮裡傳出來的。”

賈母笑了笑,正要說話,柳氏卻迎了上來,只和賈母見了禮,便熱情洋溢的笑問道:“老祖宗好,怎麼沒帶了兩位孫女過來?”

賈母忙笑道:“今兒她們要上學,我便沒喚她們過來,橫豎都是自家親戚,也不用行那些虛禮。”

尤氏聽得一笑,只忙請了賈母她們坐下,一時擺了宴來,戲臺子上也開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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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用過飯,賈母人老體弱,也無心賞花,只在往屋裡歇著去了。

尤氏因邢夫人這段時日,在榮國府得勢,偏過去又不大與邢夫人來往,今兒便起了心奉承邢夫人,只拉著邢夫人說著家常。

王夫人為著賈珠親事,與柳太太在園子裡一邊賞花,一邊細談,談著談著,王夫人不免笑道:“若說這李家小姐,我也覺著喜歡,只是珠兒來年便要下場,若為了這事分心,我想著倒有些不好。”

柳太太聽了,只笑道:“二太太顧慮的也有道理,只是這李祭酒桃李滿天下,若不是瞧著珠哥兒能耐招人喜歡,也不會起這心思。”

王夫人如何不知這柳氏話裡的意思,不過提醒她賈珠雖能耐,但依賈政的官職,單是個榮國府的虛名,便是賈珠日後得了功名,怕以後也難找這樣的好親事。

王夫人聽得心中憤然,但臉上卻依舊帶著笑道:“柳太太說的是,我也沒有不喜歡,只是想著能不能先訂個親,待得珠兒考過了再說。”

柳氏聽了,只思忖片刻,方笑道:“原是這樣,二太太想得也是正理,那李家小姐,也才及笄不久,若訂個親兒,倒也妥當。”

聽著柳氏這麼一說,王夫人倒把先前的氣兒散了一半,只笑道:“便有勞柳太太了,待得事兒定了,我少不得要送份謝媒禮上門。”

柳氏聽得一笑,只說道:“二太太這說的什麼話兒,我倒不為這禮不禮的,要說還是二太太這兒女養的好。珠哥兒出息能耐不說,便是元姑娘也極懂事活潑,不若一般人家的姑娘嬌弱沉默,我瞧著便心裡喜歡。”

王夫人聽得柳氏這麼一說,心裡越發高興,只笑道:“元春素來便是個愛鬧的,柳太太不嫌她多話吵鬧,便是我的福氣了。”

柳氏之忙笑道:“不嫌棄,元姑娘瞧著,便是個懂事貼心的,倒是我沒福氣,沒個這樣的女兒陪在身邊。”

王夫人面上的笑容一僵,略頓了頓,方強笑著改口道:“前兒聽說柳太太家的哥兒得了官,我倒還未當面賀過,光哥兒如此出息,倒有幾分祖上老公爺的風範,將來必也是要封侯拜相的。”

柳氏聽了,只笑了笑,只言道:“我也不管他出息不出息,只不在我跟前轉悠便行,成天舞刀弄劍的,哪有似元姑娘這樣的女孩兒一半貼心。前兒我還同你家老太太說呢,若能娶個似元姑娘這般的媳婦回去,我必是要當女兒疼的。”

聽著柳氏這話,王夫人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柳氏是瞧上元春了,賈母似乎也松了些口風。

一時間,王夫人是又氣又怒,若不是她還顧忌著如今是在寧國府,指不定要拿誰撒氣呢。

柳氏見著王夫人彷彿出了神,只微微笑了笑,笑問道:“二太太這是怎麼了?”

王夫人眼神閃了閃,瞬間臉上便堆出滿臉笑來,只強壓著氣兒,笑說道:“沒什麼,只是一時瞧著這花兒開的好,倒看入了迷去,柳太太瞧瞧那邊,細看著倒跟雲霞似的,好不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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