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網遊篇（十一）
天空，潔白明朗, 雲朵, 悠悠然飄過。
透著暖和光線的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並不耀眼, 絲絲潤紅的色彩在天邊瀰漫。
樹蔭下, 石桌旁，有師徒倆人相對而坐, 偶然一陣清風拂過，樹葉搖曳，青草微微彎腰, 花瓣在空中打著卷兒。
氛圍安寧靜謐，一股溫馨自然的感覺油然而生。
楚邵親自動手, 拿過石桌上的茶具，冒著氤氳熱氣的清茶傾瀉流出，在半空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準確沒入精緻的茶杯中，香味瀰漫。
“師父, 請用茶。”
“嗯。”
沒有拒絕, 社伊抬手接過。
手指相觸的瞬間, 彷彿有一絲電流竄過, 讓楚邵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定了定神，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楚邵眼裡自然流露出委屈之色，問道：“師父, 這些日子您為何總是避著我？連每日一次的問安都取消了。”
寶寶心裡苦，寶寶需要抱抱。
觸及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擔憂情緒，社伊微微怔了下，眼神柔和下來。
“無礙……只是為師近來修為似有所突破罷……”
“真的嗎，那還真是要恭喜師父了！”
彷彿是自己的修為有所突破一樣，楚邵一掃先前的委屈，顯得很高興。
如此的真情流露，讓那雙如墨清冷的眸子也好似有了一絲笑意。
轉而，督促似的道：“如今你的修為也快築基期大圓滿了，莫要偷懶才是。”眼裡卻有著對自己徒弟的欣慰之感。
楚邵當即揚起自信的笑：“當然，我定不會令師父失望。”
……
遊戲外，科研大廈，《第二世界》遊戲公司總部。
這裡一改平時的安靜氛圍，變得異常喧囂和吵鬧，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凝重與嚴肅之色，在各個辦公區間來回穿梭，步履急促。
但凡是全息遊戲公司裡的核心成員，在與公司簽署的合約中往往會多出一條，那就是《保密協議》。
在《大千世》時代，所造成的危害可以是無人不知，但除此之外，隱瞞在表面之下的秘密，對於製作全息遊戲的那部分核心成員，是有資格也必須是要知曉的。
故而，這才有了那條《保密協議》。
那天，有研究員發現本來異常穩定的npc資料，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變化。
這變化可以說可大可小，有可能只是研究出錯所產生的變化，也有可能是遊戲bug帶來的一段不穩定數值，如此這些，都是可以解決的小事。
但，雖然面上不顯，不過簽署了保密協議的研究員都心知肚明，哪怕那變化或許只是一次“小事”，但只要有一丁點那種可能……
再一次想起保密協議中提及的那條禁忌：
禁止所有遊戲npc產生自我思維。
如一經發現，當即抹殺
徹查！
幾乎是負責人的命令下來，《第二世界》立刻就被重新並徹底的檢查了一遍，側重關注產生變化的那個npc數值，所有的研究員幾乎是不眠不休的行動了起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也就是這緊張的時刻，公司突然收到了一條來自玩家的匿名反饋關於智慧npc，事態進一步嚴峻。
直到第七天。
似乎才剛剛生出靈智不久，所以還沒有任何危險的情況發生。
從一開始的懷疑和慎重，期間經過嚴密徹查，直到現在的肯定，確實了《第二世界》的確出現了擁有自我思維的智慧npc的事實。
負責人沉著臉向上層彙報，預料之中又理所當然，接到了抹除掉那個智慧npc的指令趁對方還未完全醒覺。
這是站在大局之上的考慮，誰也不能說這麼做就是錯誤的，否則就有可能會是第二個《大千世》的悲劇。
“發出公告，通知目前還在遊戲裡的玩家，內測結束，讓他們儘快登出遊戲”
***
【事情來的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楚邵以為，從那個男人口中確實了師尊是智慧npc的事實後，再面對師尊時，或許會有些不自然，或是變扭之類。
但在真正見到了師尊，與師尊談話，才發現，是那般的自然，與平常無異。
原來，他早就已經將師尊當做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了，而非遊戲中一組冰冷的資料。
如若不然，又怎麼解釋心裡面那些真實存在的飽滿的情緒？
楚邵又忽然想起，那個男人提出籌碼時，說出的那句讓自己心臟都漏掉了一拍的話：
你……很喜歡你的師尊吧……
喜歡嗎……
楚邵一時間有些恍惚。
不自覺地回憶起與師尊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是自重生回來渡過的最舒心和最快樂的時間，他當然是喜歡著師尊的。
至於喜歡到什麼程度……
楚邵微微的笑了。
自然是，想繼續做他的弟子，繼續……享受那獨一無二的溫柔。
……
理清楚對師尊真正的心意後，楚邵很快就接受了喜歡上一個虛擬人物的事實，此刻再看師尊，似乎連感覺都變得不一樣了。
怎麼說呢？
覺得師尊似乎更加的好看了？
聲音也更加好聽了？
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更加溫柔了？
“……為何這般看著為師？”
帶著點疑惑的清淡嗓音拉回楚邵的思緒，他眨了眨眼，微微收斂那過於灼熱的視線，笑道：
“當然是因為師父很好看啊！”
社伊微蹙起眉：“胡鬧。”
楚邵連忙認錯：“是是是，弟子言出有誤，甘願受罰。”
只是，眼裡的笑意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社伊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無奈又縱容地搖了搖頭。
“罷了，下次莫要再說這種話。”
嘴角揚起的笑再也壓不下去了。
“嗯是，全憑師父的吩咐。”
如此迷人的溫柔，讓人如何能夠拒絕？
又讓人如何能夠割捨呢？
……
橘紅的色彩開始在天際大片覆蓋，紅彤彤的太陽向西邊下沉，從這裡往下看去，那一望無際的綠色叢林彷彿披上了一層豔麗的紅妝。
時間越來越接近那個點。
楚邵側過頭，看著師尊，一瞬間有些失神。
夕陽在那清冷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容顏上駐留，柔和了那一絲漠然，似乎連那挽起的墨黑烏髮，如仙縹緲的白衣，也染上了一抹溫暖的橘紅色，生出難得的溫潤感覺來。
如此的，讓人怦然心動。
嘴唇微動，好似什麼就要脫口而出，卻忽然瞥見師尊微微抬起了放置在膝上的手，那動作很輕微，但也讓楚邵微微醒神。
他笑了笑，未有什麼動作，就見一把長劍憑空出現在師尊微微抬起的手中，不是別的，正是師尊那把從不離身的古拙的黑色長劍。
剛才，氣氛一時間恬靜，他又恰好想通了某些心思，倒忘了詢問這把劍的事。
現在看它還在師尊手裡，楚邵又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然而沒等他開口，便聽師尊淡然如高山之雲的嗓音傳來：
“時候要到了，你離去吧。”
這句話讓楚邵有些莫名，但他現在還不想離開師尊，所以只是乖巧的笑道：“前段時間一直見不著師父，如今見著了，自然是要多陪陪師父的。”
然後又可憐巴巴地說：“難道師父要忍心趕徒兒走嗎？”
“……”
雖然裝可憐很不要臉，但對於待自己徒弟極好的玄道而言，效果還是很顯著的。
楚邵看到了師尊眼裡的一絲猶豫，再接再厲：“徒兒這些日子在修行上遇到了一些問題，還想與師父探討一下。”
特別是在對待徒弟的修為上，玄道一向是很重視的。
果然，社伊眼底的猶豫更甚了，只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微微瞌上眼瞼，再睜開，對上楚邵期待的眼神，那雙漆黑淡漠的眸子中卻沒有他想象中的妥協。
“修行一事可日後再談，現在你便離開吧。”
他的口氣是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神情也彷彿恢復了冰雪。
看著此時的師尊，楚邵在心裡皺眉。
直覺告訴他，師尊此刻的狀態不對。
師尊必定有事在瞞著他。
只不過，看師尊現在的神情，只怕他問也不會得到答案吧。
楚邵舒展眉頭，笑了笑，站起身來對師尊施了一禮。
“那麼師父，我就先下去了。”
社伊不言，只輕輕點頭。
抬腳向院子外邁步，未走出院子，楚邵腳步一頓。
只有玩家可以看得到的介面，時間顯示著【17:59:04】。
楚邵突然有股衝動。
只是回頭看一眼，
只是回頭看一眼。
想在最後一刻，眼裡是師尊的身影。
楚邵眸光微微閃動，心裡一瞬間做好向師尊解釋的腹稿，緩緩轉過身……
！！
那是什麼！？
身體像是一瞬間被定在原地，無法再邁出一步的腳。
楚邵望著前面的天空，如大地裂開即將噴湧出漆黑的熔漿，密密麻麻猶如蜘蛛網一樣，一旦粘上就無法挪開眼睛。
瞳孔不受控制的擴大，倒映著一顆顆如流星落下的隕石，拖拽著一條長長的豔紅色的火舌。
目的地
是師尊的院子！
思緒猛然被驚醒，倏地轉頭
此刻，那道佔據著他全部心神的白色的修長身影，正站在樹蔭下，背對著他，昂首而立，白衣飄然。
他發現了！
他在看那些向他飛速墜落的巨大火球！
來不及去細想，師尊為何對這猶如天災降臨的一幕彷彿早有預料，楚邵張開嘴，同時竭力邁出腳步
然而，
只見星星點點的熒光無法遏制地從他的身體飄出，由腳開始，往外擴散。
楚邵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而那尚未來得及喊出口的話語，就這麼硬生生的被扼在了喉嚨深處，只有止不住收縮的瞳孔，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與害怕，眼睜睜的看著。
直到身體徹底化光消散前，楚邵眼中最後的光景，只有師尊手持那把古拙的黑色長劍，孤身迎向大災難的畫面??
剎那間，目眥欲裂。
【18: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