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網遊篇（十）

楚邵又一次碰了壁，灰溜溜的從屬於逍遙派掌門的院子裡退出來, 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委屈, 只是這種情緒在見到倚在一旁樹幹，帶著似笑非笑地表情看著他的白夜時, 瞬間就消失了。

眉頭不由一皺。

雖然很討厭這個人, 但和一個遊戲npc較氣，甚至主動去找茬明顯不太可能, 所以楚邵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目不斜視的走過。

在內心裡的猜測尚未落實前，他可不會去幹什麼蠢事。

然而,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卻令他腳步一頓。

“慢著。”

慢悠悠的嗓音, 低沉而磁性，伴隨著漸漸向他靠近的腳步聲，刻意的。

將後背讓給一個不似敵人卻勝似敵人的人顯然不是明確之舉，即使那只是一個npc。楚邵轉過身，面對向他走近的男人, 掛上假笑。

“前輩有何事？”

然後楚邵便聽到一聲嗤笑, 帶著明顯的輕蔑之色, 不過走向他的腳步並未停止。

最終, 在男人與他錯身而過的瞬間，斜了他一眼。

“談一談。”

不是問句。

原地，楚邵沉默了一下，還是跟上了白夜的腳步。

……

逍遙山後峰。

楚邵跟在男人身後, 同時拿眼角觀察周圍的環境。

他並沒有來過這裡。

竟也不知道逍遙派裡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壓下眼裡的疑惑，楚邵有一瞬間以為，可能是這個npc要給自己釋出任務這種事在最近經常發生，而且還是強制性的，就他目前的等級而言很棘手的任務。

不過對這一幕，006在他腦海裡倒表現的很興奮：“肯定是隱藏任務！待會兒你一定要接啊！或許還能夠得到高階裝備和傳承也說不定！……blablabla”

楚邵看著前面的背影，暗自眯了眯眼，沒理006聒噪的話。

可能是隨著愈加接近目的地，並不是楚邵的錯覺，周圍的空氣似乎越來越壓抑。

汗水從額頭冒出，然後沿著側臉滑落下來，楚邵一聲不吭，緊緊跟著白夜的腳步，只是眼神漸漸變得幽深。

而在這越來越壓抑的氛圍中，似乎連006也察覺到不對，漸漸沒了聲音，空氣彷彿凝固起來。

大約半刻鐘，楚邵看到前面的男人停下來，他也順勢停下了腳步。實際上，這裡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腳步沉重如漿，若再走下去，他絕對會掉一級並返回復活點。

男人轉過身，楚邵不出意外在他臉上看到了鄙夷的神情，但又意料之外的，除了鄙夷輕蔑外，竟還有一絲欣賞。

白夜沒說話，只是一抬手，楚邵便感覺周身一輕，彷彿施加在周圍的壓力，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走吧。”

扔下這句話，男人再次往前走去。

楚邵這才發現，在他們前方距離不遠，是高聳入雲的山壁，其中最吸引人注目的是，半面鑲進山壁的石碑。

高三丈，寬一丈。

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金色流光劃過，都給楚邵帶來一陣攝人的震撼感，那是一種作用在心靈上的感受。

他現在倒是有點相信006的話。

沒等楚邵從符文帶來的震撼感中醒神，白夜站在石碑下，然後側過身，直視楚邵的眼神裡帶著一抹難以琢磨的深意。

他緩緩開口：

“外面來的人……或者換種說法，你是玩家……”

……

楚邵的表情已經完全暗沉下來，他沉默著，然後嘴角帶上笑容，彷彿很疑惑地說：

“前輩說的這……我怎麼聽不懂呢？”

心卻在那一瞬間猛然收縮。

情況已經很明朗，先前的猜測成了真，不過楚邵現在並不在意這個npc是否是智慧npc，他唯一關注的，只是對方這麼貿然說出來，只怕會被遊戲公司發現，最終連累到他師尊！

這麼一想，望著男人的眸底愈發不善起來。

彷彿看穿了他的顧慮，也不在意那望著他的愈發放肆的危險眼神，白夜輕輕勾起唇。

“看來我是說對了呢，這個世界也是假的……”

“前輩！”

楚邵倏地提高聲音，然後眯起眼：“有些話，還是爛在肚子裡比較好，您說呢？”

視線在半空匯聚，一雙幽暗深沉，一雙帶著明顯的警告。

白夜看了他一會兒，唇角的笑忽然掛上了惡劣的味道。

“你這是在忌憚著什麼呢？說來也讓我聽一聽，說不定，有些話就爛在肚子裡了呢……”

“……”

楚邵並不是衝動的那一類人，但這一瞬間他差點就脫口而出，差點就中了對方的圈套。

幾乎要說出口的話語在舌尖消失，楚邵慢慢合上半張的嘴，明明周身的壓力已經消失了，他額角卻重新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從剛才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剎那間在腦海中串聯在一起。

楚邵突然就想通了。

“引我到這兒來……說出你的目的吧。”

撕開表面那層偽裝，楚邵也不再需要用什麼敬稱了。

既然他能發現自己是玩家，知道這是一個虛擬的遊戲世界，那麼他必然是產生了自我思維的智慧npc，無疑了。

既然如此，想必他在摸索中瞭解到的訊息並不僅限於此吧。

這個智慧npc想死嗎？

楚邵是絕不相信的。

那他為什麼又要說出來？讓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捕捉到自己，進而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那便是目前他站的這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的！

白夜也笑了，眼神像是第一次正視楚邵這個人。

“按你們的說法，我是遊戲裡的npc，行為舉止被事先設定好的一尊傀儡……通俗而言，便是一個不存在的虛假的人設。”

“但，如今我這般行徑，就像按指令行事的聽話的傀儡脫離了掌控，是不被允許存在的吧？”

楚邵沉默，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只是腦海中忽然閃過的一道白色身影，令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捏緊。

白夜繼續道，然而話鋒卻是突然一轉，眼神幽暗：

“……你很喜歡你的師尊吧……”

心臟忽然漏掉了一拍，楚邵只是不動聲色地挑眉。

“然後？”

“小伊他可是與我一樣，都是脫離了掌控的傀儡呢……”

……

心裡面自己認定的是一回事，親耳聽到的又是另一回事。

楚邵這次再沒空去糾結男人對師尊的稱呼問題，他只覺得心臟在此時此刻跳的分外厲害，彷彿心在激烈的打鼓。

不可否認，這是一種欣喜到雀躍的情緒，如此真實的存在。

不過伴隨而至的，還有一股濃濃的憂慮他突然想起上輩子，遊戲暫停運營維修的一個月後，自己再面對師尊時，那種陌生之極的感覺。

不喜。

絕對不能讓上輩子的事情發生。

楚邵的眼神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陰冷。

白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不知為何，莫名有種難受感。

“你想要我做什麼？”

楚邵看著他，冷冷開口。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他還不明白男人的目的，就妄活了兩輩子。

白夜沉默了下，才開口道：

“我要一具真正的肉.身。”

***

【事情來的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與白夜在後峰禁地的談話結束，楚邵回到逍遙派，剛想踏入師尊的院子這段時間，師尊不知怎的忽然對他避而不見，幸好這一現象並非只是針對他一個人。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突然收到了系統的公告：

感謝各位玩家的參與，《第二世界》將於今天下午六點結束內測，請各位玩家及時登出遊戲……

這條公告響了三次。

算算日子，五個多月，差不多大半年，卻感覺像是一眨眼的時間，快得讓人沒有絲毫準備。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一般遊戲內測也是幾個月的時間，然後正式開始公測，向廣大人民群眾推行。

緩緩放鬆那一瞬間縮緊的心臟，楚邵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前一刻還與真智慧npc聊天，下一刻就聽到系統的公告。

嘖。

抬腳踏入院子，楚邵想在這最後的時間裡待在師尊身邊……呸呸呸！什麼最後的時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006聽著他的碎碎念，一陣無語。

從內測到公測，或許對於玩家而言是一個新的開端，但並非遊戲裡面的npc也重新跟著重新整理了一遍，畢竟行為都是設定好了的。除了一些bug需要修改和完善，大致還是和內測一樣的。

智慧npc也一樣，只要沒有被遊戲公司發現，照樣可以在公測裡蹦?。按理，記憶也不會莫名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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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了自我思維，可能會對一些情況感到疑惑。比如內測裡收入門下的弟子，在公測裡發現那名弟子突然不見了，或者原本已經是弟子的弟子，又一次來加入門派什麼的，想想都有點?濉?br>

當然，這只是針對智慧npc而言，一般的npc會將這種情況自發的合理化，或是直接無視掉。

這也是楚邵對於內測的結束，並不擔心師尊的原因了，只要沒被遊戲公司發現他智慧npc的身份。

想到這，楚邵又有些憂愁，他該如何瞞著遊戲主腦的探查，向師尊說明這些情況呢？

唉，真愁死人。

006：……

很快，楚邵就沒空去糾結這些問題了，因為踏入院子的他，看到了一道立在樹底下的白色的修長身影，正是這段時間來一直對他避而不見的師尊。

“師尊。”

似乎連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聽到他的聲音，那道白色身影微微側過身，露出一張幾乎完美的側臉輪廓，淡淡的神情，墨黑的烏髮，彷彿每一處都無不是完美之極。

待楚邵走近，忽然發現似乎少了什麼東西。

哦，原來是師尊那把從不離身的古拙的黑色長劍，此刻竟不知道哪兒去了。

剛要問，卻聽師尊淡然開口：

“陪為師……坐一坐吧。”

那突然冒出的莫名的不安感覺，一瞬間被喜悅取代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