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古代篇（八）
社伊就在這突然間安靜得恐怖的氛圍下，緩緩立直身體, 衣袖與胸口的衣物, 血跡斑駁，明顯是沾到了屬於蘇悅的血。
他沉默的站到了一邊, 嘴唇緊抿, 明白自己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蘇悅用自己的死亡在他與小淵之間烙下了不可磨滅的溝鴻。
但社伊也知道, 如果他真的就此與小淵發生了爭吵，彼此間產生了裂縫，那就真的如了蘇悅或者說是白夜的願了。
所以他將黑沉的目光投射到愣在那兒的瑜淵身上, 無論如何都要開口為自己辯解，即使那話語在這個情景裡顯得蒼白無力。
“小淵, 事情並非你所看到的那樣，蘇悅是……”
“夠了！你是不是還要為自己的罪孽開脫？我只相信我所聽到和看到的！”
瑜淵憤怒地打斷他的話，想起白天與自己聊天時那雙絕望的眸子裡重新燃起的一絲希翼，只覺得現在躺在床上衣不遮體，胸口正汩汩流血, 瞪大了眼睛彷彿死不瞑目般的女孩是多麼的刺目, 那張美麗的容顏上驚恐之色永遠定格在了那裡。
事件經過, 便已一目瞭然。
社伊看著似乎被憤怒佔滿了雙目的瑜淵, 嘴唇翕動，微微斂下了眼瞼，漆黑深沉的眼眸裡倏地有一絲波光劃過，彷彿很難過。
只是瑜淵並沒有發覺他的異樣, 此刻他只覺得自己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友竟會變成這個樣子，逼迫一名並不喜歡他的女子強行發生關係，之後更是將她殘忍殺害，那與一年前他們暗殺掉的淫賊又有何區別！
似乎隱約覺得小伊不會是這個性子，只是那點清明很快就被湧現出的巨大憤怒與失望給淹沒了。
“小淵……”
“別叫我的名字！”
狠狠瞪了他一眼，瑜淵撇過頭，努力控制自己不會一拳打過去，閉了閉眼，決然道：“從此，你不再是我……”
“小淵！”
被突兀打斷話的瑜淵尚未再次開口，便聽到那帶著一絲沙啞的低沉嗓音輕聲傳來：
“小淵，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信，但你要相信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他又極快的接著說下一句，似乎害怕慢一秒就會從瑜淵嘴裡聽到什麼可怕的話語般：
“相信我，我會解決一切。”
說罷，社伊便瞬然消失在了房間內，並未給瑜淵有開口的機會。
床邊，香爐裡青煙嫋嫋升起，盤旋在空中，緩緩飄散。
過了許多，瑜淵才從仿若僵硬住的狀態中回神，視線落在床上，伸出手指，輕輕地合上了那雙彷彿死不瞑目般瞪得大大的美麗眸子。
“抱歉……”
……
社伊離開那個房間，便一路趕到了池塘邊，才怔怔停下。
此時烏雲散開，清冷的月之光華傾灑下來，對映波光粼粼的水面，有清風拂過，樹葉搖曳，立在水邊一動不動的沉默的身影拉長了影子，黑夜寂靜無聲，透出一種孤寂的味道。
“你看起來似乎很傷心。”
一道磁性悅耳的嗓音毫無徵兆地響起，卻又好似那般理所當然。
“你是在傷心那美麗的女子香消玉殞，還是在傷心……好友對自己的不信任？”
聲音懷著滿滿的惡意，似乎在嘲笑。
社伊轉過身，比黑夜更加暗沉的眸子盯著對面的男人。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白夜勾起唇，笑得風華絕代。
“乖乖做我可愛又乖巧的好孩子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有多餘的感情存在呢，拋棄掉吧，如此你還是我那可愛的好孩子~”
社伊恍然，“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
他會去殺蘇悅的事情，蘇悅的死，瑜淵恰到好處的出現，一切的一切，原來都在白夜的設計之內！原來，他的自以為，都逃不過白夜的眼，都不過是……他的自作聰明罷了。
一瞬間，社伊感覺自己全身心都被冰凍住了，寒意滲入四肢百骸，被迫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他，逃不出白夜的手掌心。
更別提，說要護小淵了。
空氣有片刻的寂靜，直到微涼的手指尖觸上了社伊的臉頰，幽幽的吐息噴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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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有自己的思想，那是錯誤的，所以我幫你斬斷錯誤……你是我的好孩子，也只能是我的好孩子~”
倏地後退一步，社伊綻開一絲笑容，如寒冰融化般攝人心魄。然後在白夜微微愣住的時候，他堅決地一字一頓道：
“不可能！”
白夜眼神忽地沉下，下一秒又輕笑了起來，他看著對面重新變得無比冷漠的男子，眉眼溫柔，彷彿帶著對做錯了事的孩子的包容。
“你會重新回到我身邊的，那個日子，不會太長……而我，期待著。”
然後在社伊警惕的眼神中，白夜伴著輕笑融入了黑暗。
而社伊心裡，忽地隱約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那預感是準確的，在接下來不久，在瑜淵仿若洩憤般接的任務中，那本應該是一個極其簡單、且危險不大的暗殺任務，他卻是一去三天不回。
社伊看過，而依小淵目前的實力，完成任務最長只需半天時間罷了。因此社伊不得已考慮最壞的結果，即使從那天晚上便一直在躲著他的他，此刻也不由得擔憂。
正巧這個時候，老閣主外出不在，所以社伊想也沒想便出發朝瑜淵的行刺地點奔去，內心的不安隨著接近愈加擴大。
現場一片狼藉，滿地鮮紅血跡觸目驚心，社伊盡力壓下幾乎要噴湧而出急躁與擔憂，眸色卻是越發冰冷沉默。
他仔細觀察現場的痕跡，雖然看上去很凌亂，但他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
最終，在旁邊一棵不起眼的小樹樹幹中找到了一個不易察覺的訊號，霍然站起身，選定一個方向後便毫不猶豫地飛奔而去。
社伊將輕功運到極致，空氣化成的利刃割在臉頰上，有些疼，他卻不管不顧，只想著快點、再快點
風聲呼嘯，兩側的景物在高速移動中顯得一片模糊，並快速地後退。
前方出現一抹白光，社伊瞬間衝出身後那片茂盛森林，眼前頓時一片開闊青天白雲，一攬眾山。
前方，竟然是一道萬丈山崖！
然而這些都沒有吸引社伊的注意力，他將視線牢牢定在那個半跪在地，僅用一把利劍支撐著全身重量的人。
瑜淵。
他看起來並不好，衣衫破損，幾乎遍佈全身的傷口，深可見骨，血液滲透出來，將黑色的布料都要染成了深紅色。
他搖搖欲墜，那模樣彷彿下一秒就會死去。只是他眼神執拗，死死盯著前方的目光透著狼一般冷冽銳利的光，下唇被他咬破。
這個苦苦支撐著不肯倒下的男子，憑的是強大的毅力，還有內心始終無法割捨的情感。
看著他，或許也只有社伊才知道，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了。
瞳孔配合著微微擴大，社伊瞬間衝了過去，一刀擋掉刺向那半跪著地的男子的利刃，手腕翻轉，帶著無往不利之勢的森冷殺氣毫不保留地向襲擊瑜淵的敵人揮去！
那人急忙往後一跳，卻還是慢了一步，一道狹長的傷口從左肩貫穿腹部，血液奔湧而出。那人立即捂著傷口後退，滿眼震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被傷到。
而這時，社伊已經攬住了半跪在地的人，總是面無表情甚至是冷漠的臉上首次浮現出焦慮的神情。
“小淵，你怎麼樣……”
一片混沌，似乎已經意識全無的眼珠子慢慢地轉向他的方向，無神的眸底倒影出他透著焦慮與擔憂的面容，好似瞬間被安了心般，緩慢地合上了眼皮。
眼見懷裡的人昏迷過去，社伊焦急之餘突然想起了什麼，飛快掏出一個小瓶子，從中倒出一枚療傷丹藥塞進瑜淵的嘴裡。
片刻，感受到垂危的生命被吊了回來，才暫時松了口氣。
抬眼，黝黑深沉的眼神倏地射向場外另二人，那森冷恐怖的殺意竟讓這二位實力高超的強者下意識顫抖了一下。
剛才被社伊傷到的那個男人頓時惱怒，幾乎就要出手的時候卻被他旁邊明顯與他是一夥的同伴給攔住了。
受傷的男人似乎有些忌憚他，被攔下也只是齜牙惡狠狠地瞪了社伊一眼，倒是就此停了手。
隨意伸出手，便可以說是擋住新一輪戰鬥打響的這個男人，五官平凡無奇，就連說的話也平平淡淡，似乎只是在執行一個命令。
他看著全身戒備的社伊，突然就開了口，說：
“主人讓屬下帶一句話：今日這種情況，不會是最後一次，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呢~”
惟妙惟肖的模仿語氣，就仿若白夜站在他面前，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盯著他一般。
社伊眸色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