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夜晚,烏雲掩蓋住漫天星辰, 風簌簌地吹過, 月光清冷。

社伊剛踏進房間,立刻就察覺了不對, 冷冽的視線瞬間掃向立在窗前的一道影子白夜。

“記得我上次說過, 不許你再出現在我這裡。”

立在窗前的男子側過身,臉上依然帶著那副銀色面具, 細長的眼眸泛著點點細碎流光。

“我來幫你啊。”

他說,聲音如潺潺流水,性感又絲滑。

社伊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我不需要”

“不,你是需要的……”

磁性的嗓音在社伊耳畔緩緩響起, 帶著引人墜入無盡深淵的誘-惑。

“你想要解決掉那個孩子,而我,恰好可以幫你……”

見少年的神情不自覺地恍惚起來,白夜眼裡的笑意加深。

對,就是這樣。

盡情地仇恨起來吧, 遵從本能釋放內心的陰暗, 永遠做他可愛的小傀儡。

白夜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辛勤的園丁, 剪掉那些調皮生長的枝葉, 按照自己想要的形狀生長著,最終成為理想中的模樣。

很棒是不是?

“……怎麼幫我?”

社伊握緊了拳頭,他聽見自己這麼問著,嗓音乾澀暗啞得厲害。

白夜無聲地笑了下, 俯身靠近他的耳垂,微微張唇。

“……”

昏暗寂靜,彷彿連空氣的流動都靜止了的空間裡,社伊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

“……小伊,小伊?”

耳邊傳來一陣呼喚,社伊過神,側頭就看到一張突然湊近的俊臉,熟悉的眉眼令他按捺下意識想要一拳揮過去的衝動。

微蹙眉頭,往旁邊移了兩步。

心裡想著他會發呆的情況可是很少見呢,瑜淵卻也知道現在不適合詢問原因,抬手撥開擋在眼前的茂盛枝葉,往外面看去。

“注意,目標要出現了。”

壓低聲音提醒。

茂密的叢林中,一條平坦的道路向遠方蜿蜒延伸,遠遠的,就看到一個小黑點出現在視野裡,由遠及近。

那是一輛寬大豪華的馬車,由兩匹健壯的黑馬馱拉著,速度平緩不急不慢。二十幾個身著鎧甲,佩戴長劍銀槍的侍衛將馬車團團護在中間,目不斜視的眼神泛著冰冷銳利的光。

這些絕對不是普通的隨從。

從得到的訊息裡知道,王朝北境疑是出現蠻族的活動痕跡,故天子派下官宦李守前去調查。而當今天子昏庸無道,奸臣弄權,早不知在許多百姓心裡已是怨聲載道。

刺殺大貪官李守的任務在隱閣裡多得可以疊成一壘書,只是任何前去刺殺的殺手都損落當場,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敢去接這一單。

只是最近,有神秘人出百萬重金取李守項上人頭,這個任務才重新浮現在眾人眼前,恰好被瑜淵看到,於是就接下來了。

埋伏在其必經之路,選擇合適的暗殺地點,力求一擊必殺!

隨著馬車漸漸走近,瑜淵悄然握緊了手裡的利劍。

此時,一股勁風忽地吹來,樹葉猛然搖曳,飛沙走石,讓人不得不抬手遮擋,那空中飛來的砂石碎屑。

馬匹發出一聲長促悠遠的嘶鳴,前蹄跺了兩下地面,徹底原地停下。

一道黑影在空中劃過,寒芒乍現,一絲紅痕轉瞬間出現在脖頸的位置,還未沁出鮮紅液體便圓睜著雙目倒了下去

“誰?!”

“有刺客!”

接連倒下三名侍衛,眾人都立即反應過來,訓練有素地圍在馬車四周,目光警惕地四下張望,最終在前面發現一道屹立在路中央的頎長身影。

全身包裹在黑衣下,蒙著臉面,僅露出一雙寒冰似的冷漠黑眸,三尺長刀反握在手,橫於胸前,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反射出森冷寒光。

未發一言,社伊再次欺身上前

這是商量過的結果,由實力比較高的社伊在前,作吸引周圍眾侍衛注意力,待防禦鬆懈,再由瑜淵出手,刺殺馬車裡的李守!

然而計劃永遠比不上變化,在瑜淵趁亂摸上馬車的時候,異變突生!

原來護送李守前往王朝北境的侍衛,並非只有表面上的這二十幾個,暗地裡還跟隨著十多個實力更為強大的高手。

馬車遇刺,見久久拿不下這小小刺客,暗中保護的侍衛當即衝出來,讓社伊原本尚且遊刃有餘的處境一下子變得艱難起來。

儘管他的實力在武林中可以排的上是一流高手,但在幾十人數且實力都不俗的侍衛的圍攻下,也很難吃得消。

不消片刻,身上便添了幾道傷口。

瑜淵咬著下唇,他自是知道社伊仍在艱難抵抗而非立即逃走的原因,不過是為他爭取刺殺李守的時間,只是!

心一橫,瑜淵放棄即將到手的暗殺,轉身投入戰鬥

社伊微微瞪大了雙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似乎在問為什麼?那或許就是唯一一次可以刺殺李守的機會了!

一劍擋開刺向社伊的利刃,瑜淵微微喘氣,與他背靠著背。

“比起任務,我更在意我的朋友。”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瑜淵解釋說,明明被幾十人圍攻著,眉宇間卻透著愉快的笑意。

社伊顯然被怔愣住了,微微顫動的薄唇抿了起來,垂眼遮住複雜的情緒。

半響,輕輕出了口氣,攥緊手裡的長刀,目光瞬間透出犀利的寒光!

等兩人從層層圍攻中逃脫出來,身上都必不可免受了不輕的傷,最嚴重的是瑜淵背上的一劍,皮肉翻飛,深可見骨。

社伊架著他往前走,薄唇緊抿,汗水滑落眼睛,酸澀的痛。

“別閉上眼,隱閣快到了。”

聲音乾啞得厲害,時不時開口呼喚著架在肩膀上看起來一動不動的少年,實際上社伊本身的情況也比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

黑衣幾乎要染成血色,縱橫交錯的傷口遍布整個身體,看上去異常可怖。

眼前突然一陣模糊,社伊踉蹌了下,不得已用手撐著樹幹才避免倒下的窘境,微微喘著氣,閉了閉眼。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艱難地抬眼望去,入目是老閣主面無表情的臉,社伊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未能將喉嚨裡的話說出口便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救、小淵……

***

瑜淵睜開眼,初醒的迷茫讓他有些怔怔地望著屋頂,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頭,視野裡盡是熟悉的陳設,這是他的房間。

空白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破碎的畫面,任務,貪官李守,刺殺,圍攻,傷痕累累的身體……神經瞬間繃緊!

“嘶。”

倒吸一口冷氣,瑜淵才發現身體火辣辣的痛,尤其是後背。

他這時也想起,他們最後成功逃出來了。

想到另一個少年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瑜淵有些著急地想要翻身下床,然後一片陰影當頭打下,伴隨著熟悉的滄老嗓音。

“淵兒要去哪兒?”

瑜淵愣愣抬頭。

“閣主?”隨即面色急切地接著道:“閣主,小伊現在怎麼了?他傷得嚴重嗎?我想去看看他”

許久得不到回應的瑜淵面帶遲疑,緩緩拉開薄被,卻忽然聽見一聲輕輕的嘆息在空氣中響起,瑜淵停下動作,疑惑地望過去。

“閣主?”

老閣主目光深沉地看著他,終於開口:“我先前的決定或許是一個錯誤。”

瑜淵:“?”

老閣主背過手,眼神冷漠。“從今天起,你就斷絕和伊兒的來往吧。”

“為什麼?”

瑜淵語氣有些激動,心裡十分不理解閣主為什麼會這麼說,明明閣主之前很支援自己和小伊交好的呀!

“本是想讓他成為你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不可行。”老閣主伸手搭在少年頭頂,輕輕揉了下,眼底一絲寵溺劃過。

“淵兒,聽話。”

瑜淵卻是一把打掉頭上的手,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衝動,居然敢違逆閣主,可他的手就這麼自己動起來了。

“小伊是我的朋友!”

少年眼裡滿是不屈服的倔強。

老閣主難得地愣了愣,臉色忽地沉下來。

“你當他是朋友,可知他是不是也把你當朋友。”

瑜淵愣住了,微蹙眉。

“閣主,您這是什麼意思?”

老人突然發出一聲輕嘆,“也怪我,一直都疏忽了他,才令他產生那種可怕的念頭……”

在瑜淵愈發疑惑的眼神中,老閣主用恨鐵不成鋼的口吻吐出了後面幾個詞:

“暗害同門!”

瑜淵大吃一驚,“閣主,這可不能亂講!小伊、小伊他怎麼會……,不可能!”

老閣主並沒有理會瑜淵著急的申辯,只是語氣恢復平靜,甚至是毫無波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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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我可以給予寬恕理解,期望那一百六十鞭能夠讓他清醒,卻不想他竟然仍舊冥頑不化,我竟也一直不知道,他是如此善妒的性子。只是這一次他做的過了,不過也幸好我出現的早,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些大,隱約猜到某種可能,瑜淵猛地搖頭。

“小伊不可能會做那種事,那次只是我實力不夠才受的傷!而且,這次也是因為小伊拼命護我,才不至於命喪當場!”

老閣主深深看了少年一眼,這段時間兩人和睦的情況他也不是沒聽說,只是沒想到淵兒竟如此維護對方,以至不願相信自己的話。

“總之,你便先好好想一想吧。”

留下一句話,老閣主就轉身離開了。

瑜淵扯過薄被矇住腦袋,腦子混亂的思緒甚至蓋過了身體的疼痛,對於老閣主的話,他本能的是不願意去相信的。

儘管如此,甚至有些荒謬地覺得那可能是老閣主對他的謊言,但心裡到底還是存了芥蒂。

……

另一邊,社伊的房間。

身形瘦削的少年被高大的男子禁錮在牆上,平時用來握玉蕭的白皙手指捏著少年纖細的下巴,半強迫性的讓他抬起頭。

金絲勾勒著神秘花紋的銀色面具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折射著令人膽寒的森冷光芒。

“為何不動手?難道是心軟了?呵。”

尤為諷刺的冷笑。

社伊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側過頭,掙脫那捏著下巴的手指的束縛,斜眼看著白夜,黑眸一瞬間銳利的像是黑夜裡狩獵的獵豹。

“我的事,自有我的考慮。”

他的聲音低沉又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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