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蕭梧桐惹
什麼東西?
無數人的腦袋裡顯現出這樣的疑惑。
火焰熊熊燃燒著, 幾欲要將這世界燃燒殆盡, 血液的顏色包裹著蟲族抽搐的身軀,彷彿一場滑稽又殘酷的默劇。
所有人的心都在緊繃著,誰也沒反應過來蕭梧桐在說些什麼。
少年卻已經悠哉悠哉的坐了下來。
他搖晃著雙腿, 腳後跟磕在機甲堅硬的外殼上,灰色的靈力護罩細密的將一旁的齊琛庇護住, 叫對方處於一個最舒適的位置。
對於自己剛才說出的話,卻是半點解釋的意思都沒有。
蟲後再度發出了淒厲的叫聲。
黑色機甲的動作愈加快速, 它直接對準腦袋, 狠狠的打了過去,那態勢竟是分毫不在乎自身會不會被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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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梧桐竟對這攻擊半點沒有上心。
他僅僅在那鋼鐵巨掌落下的時刻,微微抬起手。
纖細的手掌與粗糙冰冷的鋼鐵接觸在一起, 強烈的反差叫人幾乎認為, 這小小少年像是瞬間就會被碾壓成碎沫。
食指壓著唇瓣,少年噓了一聲。
“不要吵醒師兄哦~不然我會生氣的~”
他說著說著, 又拿開了手。
黑色機甲靜止不動, 那龐大的機體在少年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手裡的玩具一樣,半點掙扎都不敢有。
昔日暴君帶來的恐懼,直到死亡也未曾從身體中褪去。
蟲後發出了憤怒的叫聲,它拼命的催促著黑色機甲將眼前討厭的少年迅速的幹掉, 剷除這個惹人厭煩的人。
作為龐大蟲族的唯一掌控者,在乾屍起死回生之後,它便召來一隻母蟲, 迅速佔據了這具屍體,並且依靠著母蟲與母蟲之間的聯絡,成功掌控了這具屍體。
蟲後是真的認為這是暴君的遺體。
在所有關於黑暗時代的記載中,英雄克洛姆帶領著人類進入陵墓,將暴君斬殺當場,結束黑暗時代便飄然離去。
那麼出現在陵墓指揮室的,除了暴君,又會是什麼東西?
是的,不會是其他任何東西!
定然是這個人類用了什麼骯髒卑鄙的手段,阻止了它的控制。
“人類!你在欺騙吾!”
蟲後發出憤怒的嚎叫。
那聲音彷彿直接出現在頭腦之中,震的人雙目渙散。
遊走在沈祺腦袋裡的小蟲子霍然間衝了出去,在薄薄的外皮上鑽出一個小洞來。
那個腦袋炸了開來。
紅的白的亂七八糟噴濺出去,小小的蟲子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它沒有去管那已經被自己捨棄的身體,對準舷窗上那小小的孔洞撞上去。
它離開陵墓,進入到宇宙,然後直直的衝向暴君機甲。
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奪取那機甲裡屍體的存在。
母蟲是擁有著宇宙中最強大精神力的存在,而傳聞中的暴君,則擁有著撼天動地的肉體力量。
蟲後相信,無論那個人類小子說些什麼,都抵擋不了與暴君合體的自己!
可蕭梧桐只是冷眼看著。
甚至於他周圍,那些聯盟的軍艦也在觀望著。
誰都不可能輕易的相信蕭梧桐,不可能相信他所謂的自己是暴君的話,但他們相信,這個少年的確有其奇異之處。
蟲後飛快的沒入機甲之中,四周蟲族燃起的火焰也正在逐漸熄滅。
激戰的溫度正在緩慢散去,蕭梧桐卻是不見分毫緊張。
他僅僅是看著齊琛。
在那層灰濛濛的靈力護罩之下,男人的身體表層散發著一層純白的光芒。
齊琛並不是因為暴君機甲的攻擊而昏迷的,導致他昏迷的真正原因,是他的靈魂在極速的修復中。
少年伸手撫摸著男人的手掌,如同小時候一般溫熱有力。
他眼睛彎彎,笑了起來。
溫熱的氣流撫慰著靈魂,那些細小的純白色力量一層又一層的將殘缺的靈魂彌補起來。
那是齊琛的靈魂。
他們已經靈魂相融,能夠永遠的在一起了。
等到師兄再次醒過來,大概就是一個完整的師兄了。
真好。
蟲後潛入了乾屍的腦中。
龐大的精神力瞬間掌控了整個大腦,轉眼之間,之前佔據這具身體的母蟲就被它吞噬乾淨,化為養料,而這具身體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它的身體。
與之前蟲後附身的所有人都不同,這雖然是一具死人的身體,其身上殘留的力量卻比任何活人都要濃烈,並且非常適合母蟲的生存環境。
暗自比較了片刻,母蟲深感滿意。
它理所當然的佔據了屍體大腦最核心的部位,打算徹底摧毀一個人的精神。
就之前突然無法指揮這屍體的情況來看,它有理由相信,這具屍體尚且殘留著一些精神力。
人類中這種情況相當少見,但在母蟲裡,卻相當常見。
蟲後手腳麻利的開始了它的準備。
首先就是潛入。
進入對方的精神力核心,從內到外將之打碎。
它闖了進去。
精神力的世界不辨上下左右東南西北,僅僅是一片虛空,以及一些殘存的碎片。
這具乾屍的確不同凡響,三千年過去了,精神力核心中的碎片,竟是普通母蟲的數倍。
蟲後迅速的動作起來,凝聚起龐大的精神力衝向最大的碎塊之上。
呼!
碎片並未如想象一般碎裂,反而將他拉入其中。
世界驟然明亮。
無數碎片化的影響在面前一閃而過,忽明忽暗,變化異常迅速。
變化的畫面在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穩定了下來。
慘白的燈光從頭頂照射下來,在地上拉出長長的陰影,粗重的喘息在狹小的空間內迴盪,恐懼的情緒充斥著每個角落。
畫面剝離模糊,只能看到這身體的主人不斷地前進著,匆匆的推開了一扇門。
那是陵墓內部宮殿一般的指揮室。
昏黃的燈光一路指引著方向,在那無數符文構成的控制檯之前,似乎坐著一個人。
怎麼會坐著人?
畫面繼續推進。
控制臺前的人忽的舉起了手。
“克洛姆~~~”甜膩的聲音在空蕩的指揮室內迴盪,尾音被刻意的拉長,帶著叫人皺眉的黏膩感。
蟲族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蟲後也僅僅是覺得略微怪異。
令它詫異的,卻是這畫面。
畫面開始劇烈的顫動。
這具身體在猶豫著是否離開這個空間。
那椅子上的人似乎遲遲得不到回應,轉過了身。
露出一張過分年輕而精緻的臉龐。
那張臉上帶著令人厭惡和戰慄的惡意笑容,一雙充斥著血紅色的瞳孔裡,帶著暴虐與瘋狂。
就像是瀕死之人的眼神。
畫面開始搖晃。
蟲後在這精神碎片之中發出尖利的叫聲。
不是傳遞信息,不是控制旁人,只是在單純的恐懼。
這個空間,這個人,這張臉。
正是那個蕭梧桐。
那個呱噪又討厭的少年。
那是暴君?
暴君還活著?
從靈魂深處沁出恐懼。
根植在蟲族基因中的恐懼瘋狂的衝了出來,蟲後甚至忘卻了自己的目的,只想要退出這片精神碎片,然後從這具屍體上離開。
可是它已然沒有了機會。
那原本只是過去記憶的影響,忽的有了別樣的生機。
他將手背在身後,俏皮的歪著腦袋,笑了起來。
“為什麼不呆的久一點呢?”
“我可是為你準備了很多很多的禮物呢~”
他舉起手,在空中描繪著形狀,金色的符文數字順著手指的軌跡,在空中留下漂亮的痕跡。
那是一個牢籠。
蟲後大驚,哪還能想到其他事情,只管要從這裡逃走。
進出精神世界對於蟲族而言已經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這一次它卻難以做到。
這裡就像是一方真正的世界,沒有出口沒有入口,完完整整。
蟲後孤注一擲,它甚至想要控制著這記憶中的身體,來做最後的反抗。
歷史的記載中,克洛姆是最終殺死暴君的英雄吧!
它控制的可是克洛姆,怎麼樣不能這樣去死吧!
可動作起來,蟲後卻發現自己根本什麼都無法控制。
落在這精神碎片中的,只有它自己。
一隻晶瑩剔透的蟲子。
蕭梧桐已將那牢籠繪製完畢,他將其捧到眼前,向著蟲後的位置推去。
“你知道母蟲的力量是怎麼來的嗎?”
“我知道哦。”
“曾經有一個君主,他的疆域太遼闊了,就算是耗盡全國之力,也不能將通訊遍佈他的所有領土。”
“於是這個君主想到了一個辦法。”
“製作出一架不受距離、地域、空間限制的通訊器。”
“他順利的製作出來了,而且發現這個通訊器還可以改造出很多很多的功能。”
金色的牢籠已近在眼前,蟲後瘋狂的扭動身體,想要從這裡逃離,可母蟲孱弱的身體素質叫它難以逃脫。
於是那手指大小的蟲子開始變化,霍然間脹大成數米高的龐然大物,直頂著房頂。
蕭梧桐渾然不覺:“君主很滿意他的作品。”
“但是三千年後,君主發現了一個疏漏。”
“這個工具實在太過難看了,而他也不再需要統治世界。”
牢籠頃刻間裹上蟲後的身體,那些金色的符文將寶石般的身體勒成一段段的。
在瀕臨某個臨界值的時刻,砰得一聲。
那身體炸成碎片,朝著四面八方飛去,可還未曾飛出多遠,便虛化消失。
蕭梧桐輕笑。
“過了時代的東西就應該被銷燬了。”
“你說是不是呢?”
黑色機甲在那流光進入之後便不再動彈,周圍又有猛火環繞,聯盟軍艦不能輕易靠近,只好在遠處看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梧桐彷彿察覺到什麼東西,揚頭朝著遠方看去。
不多時,便收回了目光。
他抱著齊琛,從機甲上飛下來,開始朝著聯盟而去。
“開門!”
查爾斯副官反應迅速,立刻說道。
第九軍主艦越眾而出,幾名機甲戰士離開軍艦,迎了出去。
可蕭梧桐並沒有進入軍艦的念頭。
他只是將齊琛交給了戰士,然後道。
“準備一下吧。”
準備什麼?
可蕭梧桐卻已經翩然離去,深入到那熊熊火焰之中。
查爾斯副官還想再問,卻已經來不及叫住對方,只好先叫戰士們將聯盟元帥帶回來,將這訊息傳達給整個艦隊。
他們放將齊琛帶進軍艦內安置好,就聽到了呼啦啦的聲音。
空間傳來破碎的聲音,像是被蟲子啃咬一般,那聲音難聽且叫人不適。
從飛艇的監控向外看去,在熊熊火焰的光照之中,小小的蟲洞正在形成。
先是一個,接著兩個,三個,圍繞著這片空間,幾乎每個地方都出現了這種極小的蟲洞。
操控臺的警示燈開始閃爍,刺耳的警報聲充斥著每個角落。
那是空間極端不穩定的警報聲,是預示著空間亂流形成的警報。
對於空間亂流,聯盟至今也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跑。
在空間亂流形成之前,迅速的逃離出這片領域。
沒有人能在撕裂的空間內穿梭,蟲族也不行。
查爾斯副官的額角沁出冷汗來。
為什麼這裡會出現如此多的蟲洞?
從什麼角度來看,這個地方都不具備空間崩塌的前提條件。
若不是自然形成,那就只有……蟲族。
冷意從皮膚滲透進來,查爾斯副官盯著那一個個出現又一個個消失的蟲洞。
開始有各式各樣的蟲子從裡面爬出。
密密麻麻,無邊無際。
起初一個蟲洞只能爬出一兩個便關閉,然後數量擴充套件到兩三個,十七八個,最後甚至再也沒有關閉過。
那是空間從穩定到紊亂的象徵。
蟲子們卻恍然不覺,只是奮力的爬出蟲洞,然後便揮舞著鋒利的武器,朝著火海中或是聯盟艦隊撲了過去。
好似心智被迷失,生命只剩下攻擊與殺戮兩個詞語。
“準備迎擊!”查爾斯副官吼道。
他的目光在看到蟲子們瘋狂的舉動後,赫然轉向那已經停止不動的黑色機甲上。
蟲族的確擁有著開闢蟲洞的能力,甚至因為其種族天賦,它們開起蟲洞來並不比聯盟的速度差上多少。
但即使是開闢蟲洞,蟲族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個個單幹。
不但效率低下,母蟲也不會坐視能量的浪費。
這種浪費能源的事情只會在一種情況下出現。
那就是掌控著他們的母蟲死亡,所有被控制的蟲族都會不顧一切來到母蟲身邊,並且屠殺它所看到的任何生物。
所以說,蟲後死了嗎?
那個膽大包天,狡猾詭異的蟲後,真的死了嗎?
蟲子瘋狂的從蟲洞中湧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洞口將整片空間鑽出了篩子,到處都是漏洞。
士兵不斷報告著險情,查爾斯盡力將視線拉了回來,撲到通訊面前。
他直接連通了九大軍所有主艦的通訊頻道。
連通失敗。
空間的紊亂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切斷了任何通訊的聯絡。
艦隊已成孤島。
接下來要怎麼做?
逃走嗎?
可怎麼逃?這周圍不是蟲子就是火焰,要不然就是一個個小型蟲洞,這龐大的艦隊要怎麼走?
“怎麼過來的,就怎麼回去。”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查爾斯副官轉過頭去,愕然發現自家陷入昏迷中的元帥就站在指揮室的入口,他大步走進來,精神似乎格外的好。
絲毫沒有經歷過一場大戰,甚至兩度昏迷的病態。
“可現在……”查爾斯副官猶豫著。
“照我說的做。”
齊琛看向他。
不知是否是錯覺,查爾斯只覺得聯盟元帥似乎與平時大不相同,說不上具體是什麼不同,只是看到他,就覺得有一種巨大的距離感。
之前還有些凡人的感覺,而現在卻像是玻璃所有感情,高居於天上的神仙,凜然不可侵犯。
軍艦調整了方向,如齊琛所說的朝外飛去,衝向火焰與瘋狂的蟲族,眼看著軍艦就要陷入那致命的火焰中,那火焰忽的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查爾斯副官長大了嘴巴,剋制不住自己的視線。
四周那些血一般的火焰,正大片大片的聚攏起來,它們在空中拼合連結,組成一個巨大的輪廓。
一片又一片,那本已開始式微的火焰竟再度熊熊燃燒起來,組成模模糊糊的巨大影像。
那似乎是一條龍。
比起陵墓還要龐大的龍。
它盤旋著,咆哮著,吞噬著,將火焰吞吃入腹。
那身軀經過的每從火焰,都會化為其養料,徹底的離開原地。
只剩下大堆蟲屍,稍稍一碰,便消散無蹤。
那龍越發的清晰起來,鱗片清晰可見,龍目赫赫有神。
在那龍的下方,在唯一保持著的大片火焰中央,站著一個少年。
他仰著頭,抬起手,指尖指著那龍。
於是乎,他的手指點在到哪裡,那龍便飛去哪裡,那手指張開,龍便張口,吞噬大片火焰。
那是誰?
那是蕭梧桐?
這世界未免太過於玄幻了吧?
為什麼如此玄幻的場景會出現在從現實中?
是他眼花了嗎?
當然不是。
艦艇上有人再度發出警報:“元帥!前面即將撞上蟲洞群!”
“繼續前進。”
龍在聯盟元帥冰冷的眼底映出淺淺的影子,齊琛並未抬眼去看那龍,只是吩咐著士兵們行動。
他一點都不焦急,一點都不擔心軍艦會撞上那危險的蟲洞。
而他的鎮定並非沒有道理的。
在軍艦撞上衝動的前一刻,龍再次動了起來。
它龐大的身軀靈活的在這片混亂的星域中穿梭,張開巨大的龍口,向著軍艦咬了上去。
這是要將它們吞噬入腹?
查爾斯副官這樣想。
可並非如此。
那龍僅僅是擦著軍艦而過,直接咬住了那些漆黑的蟲洞。
龍身離去,蟲洞已然消失。
指揮室內的愕然之聲終於無法遏止。
蟲洞可與火焰不同,那是空間的摺疊,是需要大量能量來開啟和關閉的。
那龍僅僅是火焰的聚合體,就算火焰有再多的詭異之處,又如何吞噬一個蟲洞?
人們的目光凝聚到那操控著龍,製造出龍的少年身上。
他黑色的碎髮披散在肩膀上,血紅的瞳孔在火焰的映照下泛著冰冷詭異的光芒,櫻色的唇瓣拉開一個可愛的笑意,纖長的手指指著龍。
他的姿態是如此的輕鬆自如,彷彿製作出一條龍,並指揮它吞噬掉無數蟲洞,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
不可避免的,少年的話跳入腦中。
他是暴君嗎?
那個征服了一切,統治了一切,毀滅了一切的暴君?
又是相信,又是不信。
那小小的身軀中怎麼可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可若是不能,這龍是從何而來,這火焰是從何而來?
那是堪稱奇蹟的存在啊!
色彩斑斕的蟲子與血紅色的龍撞在了一起,少年如同指揮著一場盛大的音樂會,優雅又瀟灑。
他歪著腦袋哼著歌,歌聲悠悠揚揚傳遍整個空間。
“我告訴你們~”
“暴君的名字叫做蕭梧桐哦~”
血龍環繞,墨髮翻飛,擁有著白瓷肌膚的少年像是從天而降的精靈,帶著不似世間的純淨。
純淨與瘋狂。
火與血彷彿組成盛大的歡迎儀式,歡迎著這位三千年前的暴君迴歸此世。
蕭梧桐就是暴君。
所有人心中已有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