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練場中的戰鬥截止於黑色機甲癱倒在地, 再不能動彈。

它的外殼上滿是傷痕, 那是被飛影硬生生揍出來的。

星芒機甲選拔賽中少有像這般慘烈的傷勢,大部分機甲戰鬥都不會直接選擇用拳頭,而戰鬥中會造成巨大損傷的炮彈武器早就已經做過特殊處理, 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

因此當戰歌的作用從埃爾頓的腦中消退,激烈的情緒逐漸平復, 看了眼身下的黑色機甲,竟有些說不出話。

他粗聲喘了口氣, 站起身來, 看向四周。

蕭其樹聲嘶力竭的唱著歌,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正如那話筒上逐漸暗淡下來的寶石。

黑色機甲用手撐著身體, 艱難的想要站起來, 巨大的機體發出咯啦啦的聲音,隱約的碎屑從機體上掉落, 看上去破破爛爛的。

它撫了撫頭顱, 彷彿在叫被打蒙了的頭腦清醒起來。

埃爾頓也不攻擊,就這樣看著對方的動作。

蕭梧桐雜亂無章的琴聲似乎仍在會場內迴旋,可此時蕭其樹的歌聲已然沒有被遮掩。

身體被強行激發出力量的感覺再度回到了黑色機甲的駕駛者身上。

它看了眼輔助區的人,重又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蕭其樹嘴角抽搐,露出扭曲的笑容。

他的腦袋刀割一樣疼痛, 那疼痛彷彿連著身體的每個角落,當他多唱出一句話,便有劇烈的痛處在渾身蔓延。

蕭其樹想要停下來。

他從來不是一個有毅力的人, 稍遇困難便想著退卻,這一次當然不例外。

可他停不下來。

聲音由喉嚨傳到唇邊,戰歌樂器煥發著絢爛的光彩,將他的聲音傳到整個會場中去。

蕭其樹想停,可他的歌卻一直唱著。

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燃燒,催促著他不停歇的唱下去,直到這首歌的結束。

蕭其樹看著隊友搖搖欲墜的身影,他的心頭充斥著憤怒和暴虐,對那個懦弱的、無能的隊友給予十足的惡意。

可現在他只能唱歌。

四肢抽搐著,大腦疼到混沌,歌聲卻沒有半分停歇。

黑色機甲站起來,又被打倒,炮彈濺起絢爛的光粒,好似天邊的煙花。

但這一次,它沒能再站起來

裁判的聲音在演練場內迴盪,戰鬥結束,勝負已然分辨。

“勝利者是——534戰隊!”

蕭其樹的歌正唱到最後一句,他根本顧不得比賽了,也無力思考自己被淘汰的事實,只閉上了嘴巴,將珍貴的戰歌樂器甩在一旁。

他癱倒在地,彷彿被那歌聲抽空了一般。

觀眾開始為勝利者狂呼,蕭其樹恍惚的看著隊友們撿起話筒,張開嘴就說:“把那東西給我拿遠點!”

撿起話筒的是符系的隊友,他看了眼手中的東西,眼裡露出驚訝的顏色。

隨後轉過頭,問道:“蕭其樹,你還能唱歌嗎?”

蕭其樹惡狠狠道:“我不想提這個話題!我不想看見那個話筒!”

“但是。”符系的隊友將話筒展露出來,“這上面的符都已經損壞了。”

“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在唱戰歌?”

“過度壓榨力量,可是會導致精神力損傷的。”

而戰歌歌者演唱戰歌的時候,精神力是必不可少的。

蕭其樹臉色一變,他竟然破天荒的遺忘了自己的疼痛和疲憊,跳起來搶過話筒。

光網上的直播間裡,已然沸騰一片。

這一場戰鬥,前半段是極其高水平的機甲對決,對戰雙方皆是經驗豐富的機甲戰士,直看的人眼花繚亂。

而後半段……

“簡直是群魔亂舞啊!”

“這是我見過最瘋狂的觀眾了,你們看見了嗎,後半場那群觀眾恨不得直接拆了觀眾席自己衝上去打!”

“好奇怪啊,這又不是什麼明星演唱會,怎麼會鬧成這樣?”

“是戰歌的問題。這場比賽比的不止是機甲,更是戰歌。”

“戰歌?不是只有蕭其樹是歌者嗎?”

“不懂別裝,戰歌也就是當普通歌聽聽就成了,還拿到機甲比賽上……要真有用,軍部幾百年前幹嘛取消戰歌這個兵種。”

“蕭其樹唱的是戰歌,蕭梧桐彈的琴也是戰歌,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蕭梧桐之前從沒暴露過自己這個能力,但毫無疑問,他和蕭其樹的戰歌造詣都相當高,或許學院裡的教授都比不上他。”

“如果你們是觀看了全程,就會發現,整個演練場的異常狀態,就是從他們唱戰歌的時候開始的。”

“樓上暴露了,還什麼連教授都比不上,你知道首都綜合學院的教授是什麼人嘛!”

“我當然知道,但我的確認為他們兩個的確配得上這樣的讚賞。”

“大言不慚!你是誰啊就敢說這種話!”

彥煜將視線從光腦螢幕上移開,他抬頭看向演練場,比賽結束的第一時間,組委會的工作人員已經衝上去,將黑色機甲內部的壯漢拉了出去,

兩個駕駛者分明實力相當,可最終黑色機甲被打到需要救援才能退場,而青灰色機甲的駕駛者分毫未損,輕輕鬆鬆就回了倉庫,這實在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這就是戰歌的實力嗎?

彥煜感慨道。

因偶像是當代的戰歌大師,自己家世代相傳的又是符師這種與戰歌息息相關的職業,彥煜對於戰歌的瞭解可以說相當多。

他是發自內心的認為戰歌絕非毫無用處的廢物,相信在這場比賽中,戰歌歌者絕對有嶄露頭角的一天,可至今為止,他所見的所有歌者,都沒有達到這個要求。

那些歌者或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機甲戰士的能力,可提升的程度著實不夠,完全沒有達到以歌聲定勝負的程度。

彥煜不是沒有聽過蕭其樹的戰歌,這個人的資質也的確很好,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能夠大幅度提升戰友實力的,可以說達到了及格線,但在今天,他的表現堪稱優秀。

歌者與歌者的戰鬥,除了他們自己,恐怕沒有人能清楚戰況如何。

可機甲戰士與觀眾的表現卻是實打實的。

從最先流出聲音的蕭其樹開始,到後來彈奏著不成曲調的蕭梧桐,這兩人之間聲音的戰爭,竟是讓滿場的人,包括戰鬥中的機甲駕駛者,全部瘋狂。

這哪裡是機甲的戰鬥,完全是戰歌的對決!

彥煜太激動了,他為什麼要勸說校長放寬報名限制,不就是為了這一天!

為了戰歌的重新崛起!

狼藉的演練場已經被快速的收拾了一番,兩方隊友在輔助區內聚齊,然後乘坐飛行器來到站在中央的裁判身邊,等到最後的儀式完成,這裡便會開始下一場比賽了。

彥煜正襟危坐,他決定以最鄭重的姿態目送這兩名歌者離開。

或許有機會,可以與蕭梧桐多談談?

等到參賽隊伍雙方到達裁判身旁,分數表出現在懸空的大屏幕之上時,裁判開始宣佈最後的結果。

“534戰隊勝,贏2……”

“蕭梧桐!你毀了我的戰歌!”裁判的話還沒說完,眼前黑影閃過,蕭其樹從自己的戰隊裡跑了出去。

他瘋狂的撲向了蕭梧桐。

媒體們的鏡頭本就集中在這中心,它們如實的記錄了蕭其樹的瘋狂,就連他那嘶啞的聲音也透過裁判的話筒響徹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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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雜種!雜種!”

埃爾頓剛經歷了一場大戰,身體虛軟,蘭斯和池樂又離得稍遠,陰差陽錯下,竟真的叫蕭其樹抓住了蕭梧桐。

“去死吧!去死吧!”

他抓著對方的衣領,手指呈爪狀撓向蕭梧桐的臉。

四周皆驚。

抽氣聲從四面八方響起,蕭梧桐眸中滑過一絲凜冽,他正要動作,可就在這時,一道銀光從他身側閃過。

一聲痛呼,蕭其樹被打的向旁倒飛了出去。

那銀色的物體哐當一聲落在地上,眾人的目光連忙追著看了過去。

竟是一把古樸的銀色長劍。

或者說,是劍鞘。

什麼人會隨身帶著長劍,又能把長劍丟出來恰恰砸飛蕭其樹?

無數疑問衝入人們的大腦。

他們只能看向演練場中央,看著那被砸飛的蕭其樹捂著肩膀坐了起來,暴怒的吼著。

“誰!誰敢動我!!”

他伸手去抓落在身側的劍鞘,可手還未落在其上,那劍鞘便自己移動起來。

“是我。”

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音量不大,也並未有擴音器,可就是叫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們循聲看去,只見原本坐在觀眾席上的元帥撐著欄杆從高臺上直接跳了下去,他飛速的走著,彷彿一眨眼的時間便到達了演練場中央。

然後男人伸出手,將茫然的少年圈入懷中,接住飛過來的劍鞘懸與腰間,然後看向地上的蕭其樹。

“這是我的劍。”

他面如冰霜,眼含煞氣。

“是我打的你。”

蕭其樹牙齒發顫,他終於穩住心態,憋出句話來。

“就算你是元帥!你也不能打人!”

齊琛定定的盯著他,竟然點了點頭。

“是的,我是不應該打。”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碰一根手指頭都要心疼。

怎麼能被這麼個人打?!

齊琛眯起眼睛。

“但我就是要打你。”

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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