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琛大腦渾噩, 他扶著牆壁從樓裡走出, 搖搖晃晃的上了專車,副官才聽到訊息匆匆趕來。

“您現在不能開車!”他擔憂的看著一向以強大形象示人的元帥,“先去休息休息吧!”

“不必。”齊琛抿著唇, 他的臉色如雪一般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上滑下, 只有一身氣勢分毫不減,“你查查軍隊裡有沒有和首都綜合學院的聯絡, 我自己出去一趟。”

他回想起了方才那莫名的視野變化。

自己俯視著大地, 視野所及之處,世間一切都無比清晰,那是彷彿神明般的視野。

這是什麼原理, 又是怎麼造成的, 齊琛並不關注,他留意的只是畫面的最後一閃而過的石碑。

那碑上深深刻著首都綜合學院六個大字。

是鳳先生所在的地方嗎?

齊琛不知道, 劇烈的頭疼令他聽不清副官的聲音, 不耐煩繼續聽下去,他隨意朝人擺擺手,便開動了懸浮車。以高階符為動力的車速度極快,眾人來不及阻攔,車子便已經竄出軍營大門, 朝著外面衝去。

“這怎麼辦!?”有人驚慌的問道。

“還能怎麼辦,追!”副官咬著牙道。

“往哪裡追?”

“首都綜合學院!”想到了方才元帥唯一說過的地點,副官果斷道。

齊琛放棄了自動駕駛, 他的身體狀態每一秒都在下滑,卻又被心中那難以平定的情緒強行支撐起來,患得患失之感令他將車子開到了最高速度,甚至為此濫用職權,讓一路上的行人車輛統統避開。

濫用職權為自己開路的行為,對於今天之前的齊琛是件絕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齊琛這個人如此無欲無求,只要有人下了命令,便會遵從。

對他而言,聯盟法律便是一種命令。

他是一具軀殼,依靠著不斷完成各種命令維持著生存的狀態,而現在,這空虛了無數年的軀殼終於被激烈的情緒所填滿。

齊琛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要找到鳳先生,因為那是對他最重要的人。

而在他看不到的領域內,精神力粘稠的凝固在他身旁,緩慢的修補著主人破損的靈魂,那是終於從某種禁錮中突破出來的強大力量,而修真者更喜歡將之稱為——

神識。

蕭梧桐一曲已畢。

他盯著對面的青年,對方拿著鼓槌,尚且停止演奏,虔誠而狂熱的看了過來。

毫無疑問,他剛剛作為伴奏而出演。

蕭梧桐微微抽了抽臉皮,他篩選人的規矩只有兩條,一是看對方是否忠誠於鳳先生,二是看對方是否會演奏樂器,篩選出這部分人後,便在其中隨機選擇幾個順眼的,烙下精神印記,使之完全聽命於己。

但他沒想到自己那麼巧,竟然選中了埃爾頓。

仔細想想,如果埃爾頓會樂器的話,還真的很符合他的選擇條件。

可誰能想到這麼個人高馬大,煞氣沖天的人竟然會樂器!

“宿主。”系統在識海中戳了他一下,“愣太長時間了。”

帶著面具的伴奏者們正等待著鳳先生的命令。

以鳳先生以往的風格,一曲唱畢,若是還有興致,便會直接唱下去,若是沒有興致,便會關了直播,像這樣愣在原地的情況,卻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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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梧桐眨眨眼睛,深感自己方才險些崩了人設。

“你怎麼不早提醒我!”這種時候,自然要果斷甩鍋給系統了。

系統翻了個白眼,縮回進識海深處,決定不再理會垃圾宿主。

蕭梧桐想了想,伸手敲敲話筒,並沒有停下直播的意思。

讓他好好想想,要怎麼面對被自己無意間攝魂控制的室友。

齊琛將車停在學校門口的時候,整個人的神智已經模糊了,他喘著粗氣看向車窗外,那出現在他視野中的石碑正立在校門兩側。

可這正是學生們放學的時機,校門口人聲鼎沸,怎麼看也不像是鳳先生直播間的景象。

齊琛用力閉了閉眼,抹去額上的汗珠,掏出光腦開啟鳳先生的直播間。

對方已經開始唱起第二首歌。

這是一首大氣磅礴的曲子,鼓聲箏聲合著激昂的人聲,如古時戰場,血肉盡現,生死交替間,幾乎能調動任何人的熱血。

齊琛聽著聽著,卻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因為他聽得出來,此時對方的心情已經平靜。

於是他也平靜了。

警笛聲在身後響起,越來越近,副官的聲音彷彿隔著巨大的隔膜,拼命的叫喊著他的名字,齊琛感覺到車門開啟,有人抓著他的肩膀,想要將自己從車中抬出來。

他努力保持著最後一份神智,抓住副官:“放我下來,我要留在這裡。”

“元帥!您需要治療!”

“我說,放我下來!”

即使身體虛弱,他的姿態卻從未軟過半分,副官在掙扎片刻後,也只能無奈的將人重新放回到車裡,但仍在勸解著。

“元帥,您不能在這裡待久了,這周圍太多人了。”

齊琛深吸一口氣,盡力喚醒自己的理智。

他想在與那人第一次見面時,保持最好的姿態,而現在他身旁尚且還有個未婚夫,就算找到了鳳先生,又能如何?

那個人值得最好的,而不是一個已有伴侶的男人的追求。

那對他不好,那會壞了他的名聲。

他要先解決自己的問題,再去見他。

歌聲停歇,直播間的畫面歸於黑暗,鳳先生已經結束了這次直播。齊琛算了算車程,最終道:“再等兩個小時。”

“元帥!”

“兩個小時!不能更少!”他豁然睜開眼睛,烏黑的瞳孔周圍佈滿了猩紅血絲。

元帥徹底拋棄了他冷靜的外殼。

副官心頭一凜,莫名的恐懼從背後攀爬到全身,他不再勸阻,微嘆了口氣,道:“好吧,但我要在車裡陪著您。”

好歹也算有個照應。

蕭梧桐走下樓梯,斗篷的邊緣在空中翻滾出白色浪花,櫻色的唇瓣抿的死緊。

然後他停了下來。

“你跟我來。”帶著純黑手套的纖長手指指向人群中的埃爾頓,嫋嫋仙音從他口中吐出,“其他人散了吧。”

接收到了指令,其餘人頓時四散而去,蕭梧桐才領著埃爾頓重新回到直播間。

樂器之類的東西已經盡數撤去,窗簾仍然拉得嚴嚴實實,除了頭頂的符燈,這裡已然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蕭梧桐關上了門,轉身走到埃爾頓面前,伸出食指在他眉心輕輕一點。

某種靈魂上的禁錮應聲而碎。

埃爾頓的神色沒有分毫改變……不,或者應當說,他更加的激動了。

攝魂只是為了讓人無法吐露出鳳先生的任何資訊,而非讓一個人強行信仰鳳先生。蕭梧桐挑選人之時,第一條就是要被選中之人極端憧憬鳳先生,因此即使撤了攝魂,埃爾頓也仍舊是鳳先生忠誠的信徒。

這一次,他甚至無法掩飾自己粗重的呼吸,以及怦怦亂跳的心臟。

“鳳……鳳先生。”一張嘴,聲音已是顫的不停,“您有什麼吩咐?”

蕭梧桐靠在牆上,雙手抱胸,他垂下眼簾思索著應當怎樣答話,半晌才道:“你是首都綜合學院的學生?”

“是的!”埃爾頓站的挺直,似乎想要盡力展示自己的力量。

“機甲系?”

“不……是影視系……”青年頓時沮喪,他苦笑道,“鳳先生更喜歡機甲系的學生嗎?”

“我對學科沒有興趣。”蕭梧桐答道,“我僅僅覺得你很有意思。”

鳳先生對他感興趣!

埃爾頓重新精神起來。

“實際上,我最開始想學的便是機甲!”埃爾頓似乎認定了鳳先生更喜歡機甲系的學生,開始拼命證明自己,“我曾經也隨軍上過星際戰場,對戰蟲族。”

蕭梧桐眨眨眼,他未曾想過探究埃爾頓的秘密,卻沒想到對方卻一股腦將自己的底透露出了個遍。

“那你應當繼續學機甲,怎麼又去影視系了?”

引起了鳳先生的注意,令埃爾頓顯得頗為激動,但他那些興奮的神色轉瞬又漸漸被苦澀取代,手指不自覺的摸向了臉頰。

“因為那次在戰場上,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已經學不了機甲了。”

“但你還喜歡機甲。”蕭梧桐腦中閃過了那天早晨對方嘴角僵硬的笑容,“你還想再次駕駛機甲吧。”

“不。”埃爾頓卻搖頭,“這樣說或許會讓鳳先生看不起,但我的確不想再碰機甲,並且我已經有更重要的目標了。”

隔著斗篷,蕭梧桐看著埃爾頓,青年的眼中毫無陰霾,他似乎已經從過去中走出來了。

“那就好。”他站直了身體,朝著窗戶的方向走去,“堅持你的夢想,那比什麼都重要。”

拉開厚重的窗簾,推開窗戶,蕭梧桐從視窗躍了出去,落地的瞬間,靈力凝結與腳下,整個人便不見了蹤影。

他的身後,反應慢一拍的埃爾頓衝到了窗邊向下看去,可卻一無所獲。

“堅持我的夢想嗎?”

他重複著,將右手舉到眼前,張開。

掌心中,四個指甲印深陷在肉裡,滲出鮮紅的血液。

“我的夢想?”

昂揚的情緒歸於漠然,他嘴唇抽動了一下,似在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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