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外面, 夜晚寒冷而潮溼, 只剩燒烤架裡的篝火熊熊,一夥人聽得入了迷。

又熱又冷,忘了將烤架上的肉取下來, 黑色的煙霧嫋嫋而升,大廳裡的光線昏黃, 黑煙就像魔鬼的手爪,升騰到天花板又張開了手掌將所有人包攏在手心裡。

“呀, ”有人想起被遺忘的烤串:“忘了關火了, 這肉都焦糊了!”

“真是浪費……”

故事中途被打斷,剛好芥川慈郎也有些口幹,擰開純淨水喝了一口, 自從嘗試過乾貞治的乾汁之後他就對聚會上的飲料相當謹慎。

他端著水大口大口的飲著, 烤肉的火燻得他渾身發乾,臉也發燙, 透明的水順著他的喉管咕嚕咕嚕的咽下去, 芥川慈郎放下水瓶,眼角的餘光掃到沒有拉窗簾的窗戶,磨砂的窗戶上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像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人頭上有髮髻,正趴在外面的窗臺上窺視著這裡。

“咳咳……”一口水嗆進了嗓子眼, 芥川慈郎掐著自己的喉嚨,一手指著窗戶:“啊……”

男生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裡只有一塊普普通通的磨砂玻璃, 那裡還有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頭,白色的燭淚在窗臺上凝固,又順著短短的窗沿流了下來,燭火不斷向天花板和牆頭投放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影子,最後劇烈的搖弋了一下,瞬間熄滅。

或許是燭火晃花了眼睛,木手永四郎鏡片上反射出一片寒光:“芥川,你是不是很害怕?手裡的瓶子都已經被你捏壞了。”

芥川慈郎搖頭:“沒有,剛才眼花了。”

他也沒說自己眼花看到了什麼,有的時候欲言又止帶來的效果要遠勝於全盤托出。

木手永四郎輕哼了一聲,只當他是故意烘托氣氛,倒也沒再多問。

不過芥川慈郎營造氣氛營造得確實不錯,不少人已經被他帶入了故事裡,有人催促:“慈郎,繼續說下去吧,雖然有點恐怖,但是說話得有始有終才好啊。”

年輕人膽子大,更別提還有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少年人無所畏懼,一點也不害怕,倒顯得芥川慈郎顧慮太多。

窗戶上那個女人……

芥川慈郎心神不寧,但還是聽話的接下去說了:“隨後,我姑姑就發生了她一輩子發生過最恐怖的事情。

那張既像飛蛾擁有著人類輪廓的臉,上面是一個笑的表情,照實來說那並不是笑。

我也不曾見過姑姑說的這種生物,但是聽描述,在百科書裡找到了相應的參照如果你們當中有誰見過一種笑面飛蛾,臉上帶著彎鉤似的藍色花紋,遠看上去像人在笑,就是那種蛾子,應該能夠想象出我所說的東西。

沒錯,那張臉上的笑容並不像人類勾勾嘴唇所展露出來的,而是飛蛾臉上自帶的弧度。

飛蛾像吸管一樣的舌頭從嘴裡伸了出來,我姑姑並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也不能夠確定那就是飛蛾,儘管它有昆蟲的特徵,可是會將吸管插入人腦袋裡吸血的絕對不會是正常的飛蛾。

姑姑和這個東西靠得相當近,近到可以清楚的看清它身上的構造。

這個東西身上還穿著鳥山的衣服,手肘的上半部分是人類的肢體,下半部分已經變成了昆蟲毛茸茸的鉤鉗,鑲嵌在身上頻率的顫動著,所觸及到的任何東西都被割成了兩半。迎面就是一陣旋風,我姑姑本能的向一邊避開,帳篷被那只絨鉤子一分為二,飛蛾臉的鳥山古怪的笑著。

人類在急劇的恐慌之下只會有兩種反應,一種是呆滯,另一種是爆發出巨大的求生力,我姑姑無疑屬於第二種。

她已經害怕到喪失了發聲能力,但是根據姑姑後來的回憶,當時她聞到了一種奇異的味道,那種氣味讓她瞬間喪失了知覺,我想如果那真的是飛蛾,這很有可能是飛蛾分泌的性外激素,不過據說只有飛蛾中的雌性才會靠分泌性外激素吸引遠方的雄飛蛾,而姑姑顯然是名女性……這是後話。

被香味迷惑後,我姑姑往前一倒,上下牙立刻磕到了舌頭,血腥味兒頓時盈滿口腔,劇痛讓她清醒。

姑姑在失去意識那一瞬間看見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是真真正正的看見,但沒有透過視覺而是直接反映到了腦海裡。

這麼說也許你們不明白,你們就假設這是一段強制插入大腦中的回憶,而我姑姑被動接收。

她‘看見’了古代的武士,還有道士,還有一些衣著奇奇怪怪的人,那些衣服還有月代頭看上去年代久遠,似乎是第六天魔王甚至更早以前的居民。

在腦海中出現的大部分人都是男人,他們迅速的出現,又很快的消失,無一例外不是在同一死法中消亡:被無數的絲線纏住,人的嘴也被這種絲線給勒住了,絲線具有腐蝕性,白色的線一點點勒進他們的肉裡,像刀一樣橫著把腦瓜子給切開,白花花的腦漿子就這樣流出來,連叫一聲都來不及叫,皮膚‘嘣’的一聲被絲線裹破出血,就像被處理的叉燒肉被絲線一圈圈裹起等待下鍋。

這種絲線比刀子還要鋒利,一下子就勒進了他們的骨頭裡。

如果你們還記得用一百攝氏度的刀去切西瓜那種場景,就一定能想象出這些人的骨頭是如何被割成段的,連帶著他們的身體一起被割成了均勻的段。

我姑姑忽然想:這說不定就是以往死在這個東西手裡的人。

她像被兜頭倒下了一桶冰水,身體凍得像塊冰,卻已經先於意識開始行動,跑得很快,可是上山不比下山難,我姑姑對道路並不熟悉,只是出於求生的本能在亂衝,同時也做好了捨生取義的打算。

如果能用生命把這傢伙拖到遠一點,然後再和他拼命,了不得就是一個死,芥川的祖上往前推幾代,都是很有名的武士,受這種歷史的薰陶,我姑姑也明白菊與刀的真諦‘寧可枝頭抱香死’,她流著眼淚疲於奔命。

可是跑了好遠,發現對方並沒有追過來,我姑姑遲疑了一陣在路邊找了棵樹休息,對方的確沒有追過來,可是姑姑卻沒有放鬆。

樹枝和樹葉混合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她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屏著呼吸躲在樹後。

‘芥川?’

我姑姑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探出腦袋,驚疑的叫出來人:‘松田君!’

我姑姑雖然生氣松田,也就是還沒成為我姑父的未來姑父不分青紅皂白的叫人把她關起來,可是眼下也不是生氣的時候,有人來了就是好事,她心裡總算沒有之前那麼慌亂:‘松田君,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我去了趟山神廟。’

我姑父簡單的交代了一下:‘這裡是荒郊野嶺,聯絡不上什麼人,這是我在山神廟中找到的東西,你拿著傍身吧。’

我姑姑愣愣的接過了那個東西,那是一把殘刃,只有半截,沒有任何鋒芒還被一層層的鏽附上,看上去很快就要斷了。

‘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麼用,可是既然是這個山上的山神廟,對那個東西總該有些剋制作用。’

‘那這個東西就應該留給你了。’

“我不需要,既然拿給你,你就拿著吧。”

我姑父其實是個內斂的人,說這話時,臉都有些紅,如果不是他們所處的環境太過嚴苛,並不准許這種浪漫的氣氛發酵過度,我想這倒是個相當不錯的處境。

我姑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松田君,你之前是……’

‘這樣留出來準備的時間才會更多一些。’

我姑姑大為感動,又有一種洗脫了冤屈的輕鬆:‘松田君,可是那個東西已經跑了出來,它朝那個方向跑過去了。’

我姑姑指了截然相反的方向,但她並不是不想去救同伴,恰恰相反,我姑姑只想一個人去救同伴,不想再造成無謂的犧牲,而且我姑姑將月子的死怪在了自己身上,想用命去償還這一切。

可我姑父點頭說:‘那其他人的處境相當危險,你在這裡不要動,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我姑父並沒有按照我姑姑所指的方向過去,反而急著回營地,這時我姑姑才急著叫住他:‘抱歉松田君,那個東西現在就在營地裡,我……’

‘我一個人去就可以!’

‘冷靜一點,你在說什麼傻話?’

‘可是’

‘如果你覺得心裡有愧疚,那麼你就跟我一起去。’

我姑父只說了這一句話就頭也不回的往營地裡衝,我姑姑擦了擦眼淚,也跟上他往之前自己奮力離開的地方跑回去。

等他們回到了營地,最不樂觀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地上亂糟糟的躺了一堆的人,這是一些乾癟的人,我姑父右手輕輕拉了拉其中一人的衣服。

咔噠。

就像在燃盡的柴火堆把最底下支撐的那根薪柴抽出來,其他燃成炭的枯枝枯葉一著地就碎成灰渣。

被碰到的人一下子就散了架,身上的皮肉頓時化作肉灰,迎面吹到了站在一旁的我姑姑身上。

那是人的骨灰。

我姑姑崩潰的尖叫一聲:‘啊!’

這種尖叫聲無疑是極其危險的,可是任誰遇到這種情況也難免不會崩潰,我姑姑剛叫出聲就自己捂住了嘴,可是聲音已經招來了那個東西,鳥山的軀體已經完全被同化,它擁有了人的軀體和飛蛾的臉,背後又長了兩對殘缺的大翅膀,身前除了正常的兩隻手下面還有一排的觸手隨著身體一起擺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我姑父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切,他沒辦法離開,因為鳥山的手裡還勒著一個人,三島的臉色已經變得青紫:‘救救我呀!松田,請你救救我呀!’

‘我立刻就來救你!’

我姑父四下一望,在地上抄起了一根粗大的木棍備跑一段衝了過去,把木棍狠狠的敲在了鳥山頭上。

大概是被猛的敲了這一棍子,鳥山混沌的眼色裡出現一秒的清明:‘松田君……’

姑父手裡的木棒掉落:‘鳥山君?’

鳥山樣子雖然已經同化卻還是像人類一樣在額頭上流出了血,這讓我姑父有所遲疑,他不確定對方是否還有人類的意識。

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造成了我姑父終身的遺憾鳥山桀桀的怪笑,像觸手一樣的手用力一拐,三島的頸椎發出了咔嚓咔嚓的聲音,隨後他的頭顱不正常的翻倒著,像個背部和臉龐長在一邊的後背人,眼睛慢慢翻白。

三島死了。

鳥山笑著扇動了一下背後的翅膀飛到半空中,把嘴對準了三島的頭顱,準確的來說是耳朵,那根長長的喙管從三島的耳洞裡插了進去,透明的喙管像喝西瓜汁,迅速被紅色的液體染紅,三島的腦袋裡咕嚕嚕的響,隨後喙管裡吸上來的又是白色的東西了,不太清冽,有點稠,半透明的灰白色濁液。

等到再也吸不上什麼東西,三島的身體就像一具喝光了的飲料瓶,被鳥山隨意的扔到地上,一磕到地面立刻就化成了一灘灰。

‘鳥山君!’

三島就這樣死在了他面前,我姑父被駭得心神巨震,眼見鳥山身後有幾個學生偷偷摸摸的往山下走,便決定用自己來吸引對方的火力。

我姑父用力的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試圖將他僅剩不多的意識喊回來:‘鳥山君,我知道你還在的!請出來吧!不要被這傢伙蠱惑!’

鳥山被這麼一喊,身體裡的那個東西似乎真的受到了壓制,他眼神掙扎,眼睛裡的血紅色慢慢褪去,朝我姑父大喊:‘松田君求求你,一定要殺了我,我不想被這個傢伙當成傀儡,繼續殺人!求求你殺了我!’

我姑父一下子淚流滿面,拼命搖頭:‘是這個傢伙殺的人,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

‘是這個傢伙藉著我的手殺掉了同伴,’鳥山那張被飛蛾同化了的臉,露出人性化的悲痛:‘在我手中死掉的人一共有十八個,活下去,註定要揹負這些命債,太痛苦了,請容許我的自私,讓我死的輕鬆一些。’

說罷鳥山朝他大吼:“快!趁這個機會!快!拿出你的瑞士軍刀,朝我的心臟捅過來!”

我姑父長吼一聲,掏出了身上的瑞士軍刀朝鳥山衝去,可是鳥山的靈魂大概已經到了窮弩之末,再也無法抵抗那個傢伙的操縱,它神情一變,伸出兩隻手找我姑父用力的拍去,試圖合掌將人直接砍死。千鈞一髮之際我姑父踩到一顆小石子直接摔到了地上,順勢往旁邊一滾,躲開鳥山豎劈過來的手刀,又飛快揉身而起,藉著旁邊的樹幹一記重踢將對方踢開了四五米。

這場面換做是其他任何人或許都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可我姑父是警察世家,雖然選擇了畫畫但是也接受過正式的訓練。

這一記重踢要是踢在別人身上就算沒有骨折也要倒地不起,可是對鳥山來說這樣的攻擊卻不痛不癢,它很快就站起來,翅膀張開,觸手全部立起,飛到半空中藉助空中的攻擊使我姑父疲於應付。

這種戰術無疑是有效的,兩個人很快就撕扯到了一起,但是比起鳥山的毫無顧忌我姑父要謹慎得多,毛茸茸的觸手看上去沒有攻擊性可是卻能輕易將樹幹破開,他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才能避免被波及。

可即便是這樣,戰力上的懸殊還是很快讓他敗下陣來。

鳥山飛下來,透明的翅膀輕輕扇了一下我姑父的臉,我姑父頭一陣暈就倒在了地上,但是並沒有失去意識,只是身體使不出一點力氣,飛蛾的喙管又露了出來,想同之前那樣(我姑父在轉述這件事的時候說得不甚詳細,我想他是擔心像之前三島那樣)吸掉他腦袋裡的腦髓。

就在這時,我姑姑跑了出來,她灰頭土臉的好像去挖山尋寶了,鳥山轉頭去看她,忽然變得憤怒起來,因為我姑姑手裡抱著一個圓圓的黑色物體:‘放開松田!不然我就將這個東西毀掉!’

飛蛾的翅膀呼扇了兩下,那種濃郁的奇怪的氣息立刻包裹了小小的營地,可是這次我姑姑卻意外的沒有受到影響,她若有所思的盯著手裡的斷刃,忽然有所悟。

鳥山驚恐的直起了腰,撲著翅膀飛過來,就在那一刻我姑姑將斷刃狠狠的扎進了黑色的圓體中!”

故事正說到高*潮大廳裡的電話忽然響起來,很不合時宜的打斷了芥川慈郎的敘述。

跡部景吾離電話最近,站起來接過電話:“喂,你好。”

一堆人提起的氣乍洩,這個故事突然中斷就像撓癢正到興起時而未撓到癢處。

可是又不好出聲打斷跡部景吾接電話,他們之前不是沒試過向外界聯絡,可是手機都失掉了訊號,就算是身上的指南針也忽然轉的亂七八糟,好像受到了強有力的磁場影響似的。

好不容易來個電話也算是一種寬慰。等到跡部景吾結束通話,眾人關切的問:“怎麼樣?”

跡部景吾揉了揉皺緊的眉:“他們說大霧把這裡都封鎖住了,但僅僅是這一塊,不管用什麼辦法都不能測到這裡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這個霧什麼時候散掉,總之,情況不容樂觀,大概會對明天的訓練有些影響。”

大家一起沉默了會兒,集思廣益放在這個情況裡也沒什麼用,比賽的時間很緊,訓練的機會更顯得彌足珍貴,這下子又耽誤了這些光景,實在是可惜。

不過菊丸英二很快就想通了:“哈啊……反正大家現在是集體被困在這裡,這麼想來,也沒什麼好緊張的嘛,我倒覺得現在的重點是……”

“是什麼?”

“慈郎把剛才的故事繼續講完啊!”

芥川慈郎苦惱的說:“還要說啊,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要是明天……哦,對,明天幾點訓練不了,那就可以睡懶覺了,好吧。”

大石秀一郎則蹙起了眉,不知想起什麼樣子很擔心。

“如果這裡的情況都不清楚,那不二他們的,我記得最後聯絡不二的時候,他說已經進入了熊本縣……”

“這也是個問題。”

跡部景吾忽然看向慈郎:“你的故事裡,在那個時候,有沒有出現像現在一樣的霧?”

“跡部君該不會是把這個故事當真了吧哈哈哈……”

一堆男生像聽見什麼笑話似的笑了起來:“沒想到跡部君居然是我們中間最童真的那個呢哈哈哈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嗎?”

“這可說不定,你們懂的嘿嘿嘿……”

男生們莫名其妙的就開啟了葷段子模式,這讓幾個純情的小可愛根本羞紅了臉插不了嘴,跡部景吾則蔑視的看了這堆人一眼:“連物件都沒有的人,居然也好意思說這種話?”

“啊行行行,大佬您最厲害,社會社會,服氣服氣。”

“秀恩愛狗來了!快舉起我們fff團的火把燒死恩愛狗!”

之前偷懶不想再說,現在芥川慈郎又主動開口:“有的。”

眾人齊齊安靜下來:“誒?”

“這件事情隔的有點遠,我也是聽說,所以忘了說了……”

“在30年前,鳥取縣也有過這樣一場大霧。”

為了玩百物語的遊戲,整個房間的燈都被關掉了,這個關是徹徹底底,連一點點光源都看不見,哪怕是窗外的月色早就看不見這樣的東西了,僅剩下九十九根蠟燭,每個人面前擺了一根,或許不止一根,蠟燭的火被偷偷鑽進房間裡的風攪動著,將牆上的影子像拉麵一樣扯得很長,又擠壓的很短很小,扭曲不成形。

蠟燭燃出的光昏黃,應該是暖色調,可是在每個人身前身下燃著,把人的面目都照得猙獰起來,像傳說中的般若,惡鬼,羅剎,黑暗使人感到無比的壓抑。

芥川慈郎依舊席地坐著,時不時瞧向之前那個視窗,看有沒有向這裡窺視的老婦人,臉凍的發白:“那是在我姑姑把那把殘刃刺向了黑蓋之後發生的事情。

那個黑蓋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被鳥山挖出來之後,接下來的一切就像是一場恐怖的噩夢,生還者不止我姑父和我姑姑兩個,我說的是,我姑姑把斷刃刺向黑蓋之後,鳥山就消失了,連同鳥山的軀體,一起消失在他們面前。

姑姑只覺得手裡的黑蓋忽然沉了許多,她不敢再把這個東西埋進土裡,決心把它抱在手裡帶到山下找人處理。

這樣的無心之舉卻正好是最正確的決定,如果我姑姑沒有這樣做說不定還會造成更多的傷亡,而正是這樣做了,才拯救了她和姑父的命。因為那個時候,那個附在鳥山身上的東西確實連同鳥山一起回到了黑蓋子裡,抱著我姑姑會主動把他們埋回土裡的想法打算在他們下山之前就土遁將他們截住,然後再殺掉他們。

我姑姑一手抱著黑色的物體,另一手緊握著那把斷刃,鳥山在裡面掙扎了很久,好幾次差點把斷刃崩出來,我姑姑都死死地握著斷刃不肯鬆手,儘管斷刃並不鋒利,但是斷刃上的鐵鏽卻刮破了我姑姑的手,血液順著斷刃流下,黑蓋晃動了幾下終於停歇。

可是這個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將整座山都鎖住了,我姑姑和姑父經歷過剛才一場大災難,心不在焉,並沒有把這場霧氣當成一回事。

他們很快就下了山,把這個東西託付到了當時很著名的陰陽師安倍先生的手裡。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那些原本倖存的人都在霧中失去了方向,繞了幾天都沒繞出去,最後活活餓死在深山裡。

安倍先生那時已經快要年逾六十,退治妖魔經驗良多,但是在見了那個黑色的東西之後也是臉色一變:‘你們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我姑父忙問‘請問這到底是什麼?’

‘日本的妖鬼太多,我也說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它只在傳說中出現過……是一種寄居蛾,寄居的東西也不是一般的動物,而是一種叫做絡新婦的妖怪,它很少出世,一出必然要見血,聽說以人血為食,善於玩弄人心,又兼有絡新婦的特點,能夠操縱蛛絲吸取人的精氣和鮮血,然後將人吃掉。’

‘你們手裡抱的那個就是絡新婦的本體,誒,那場大霧,就是這妖怪的一種能力。’

聽到這個,饒是我姑姑膽子再大,也害怕得連忙退後,一點也沒了之前的勇敢。

她居然抱著一隻大蜘蛛走了這麼久,只要一想蜘蛛可怕的外表形象我姑姑就受不了。

這一退就讓安倍先生看見了我姑姑手裡的傷痕,他大驚失色:‘你受傷了?’

‘只是一點小傷,被斷刃上的鐵鏽給剮破的,我想去打一針應該就沒事了……’

‘誒呀!’

安倍先生用力的拍著雙腿,長嘆:‘這下可糟糕了!誒!這下可糟糕了!’

我姑姑心一沉:‘怎麼了?’

‘不能讓寄生蛾碰到你的血,否則會受到詛咒的!’

‘請問,那是什麼樣的詛咒呢?’

安倍先生搖搖頭:‘不得好死!啊,抱歉,其實我也不清楚,畢竟這樣的例子太少太少,只是聽說,也沒辦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或許,不過是我想太多了,你也不用太擔心……’

我姑姑還年輕,驟然聽到這樣的話心裡雖然承受不住,但是很快也想通了:‘我想就算是死,也沒有什麼好畏懼的,經過這一次,我人生的深度已經有了,長度短一點也沒關係。’

姑父放柔聲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自那之後,兩個人就在一起了,直到畢業後兩人訂婚,步入結婚殿堂,生子,白頭偕老。”

故事聽到這裡,所有人都心滿意足,又意猶未盡:“那個什麼安倍先生說的話也不能完全當真嘛。”

“慈郎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好感動啊!”

芥川慈郎咬咬牙:“就是因為是真的,所以才可怕。”

跡部景吾說:“因為詛咒實現了。”

“沒錯。”

想起過去的事,慈郎還是難過:“詛咒沒有應在我姑姑和姑父的身上,而是應在了他們兩個唯一的兒子身上。”

慈郎深吸一口氣,眼圈有點紅:“你們還記得國二那年轟動東京的復仇爆炸案嗎?發生在摩天輪上的那一場爆炸,沒有傷及任何一個平民,只死去了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的表哥,松田陣平。”

“我表哥他本來是可以不用死的,可是那些該死的犯罪分子把下一個爆炸地點的提示信息寫在了炸彈上,非到最後一秒不能看見完整的地址,為了阻止下一場爆炸的發生,表哥他……就這麼殉職了。”

房間裡只能聽見慈郎深重的呼吸聲,沒有人再把這個當成是一場玩笑,如果是玩笑,那結果未免也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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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郎聲音有點哽咽:“陣平哥,他是我心裡的英雄,永遠的英雄,也是我從小就一直想成為的那種人,他很聰明,又是一個天才,他是一個拆除炸彈的天才,拯救了好多好多人的性命,可是最後,自己卻不得好死。”

所有人都致以靜默,那場爆炸案轟動了整個日本,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有多麼慘烈。

“我好想他啊,”慈郎輕輕的說:“我好想他啊,陣平哥。”

隨著這句話的話音一落,就在同一時刻,大門外忽然發出了一聲敲擊聲,這敲擊聲很規律,不輕不重,不多不少,整好三下。

所有人面前的蠟燭都熄滅了,不少人慌張的拿出火柴去點,可是怎麼樣也點不著,他們通通都站了起來,門外的敲擊聲已經第二遍開始響起。

“這麼晚了會是誰?”

“是誰?”

有人去摸光源,只按了開關燈也沒有亮起來,這讓人心開始著慌,畢竟自己關燈和開不了燈可是兩回事,房間裡只餘鐘擺滴滴嗒嗒的響,跡部景吾在一片黑暗中穿出去,摸索到了客廳的大門,忍足侑士拉住他的手:“你瘋了?”

“我當然沒瘋。”

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還有一堆人的聲音:“請問這裡有人嗎,我們是進山不小心迷路的攝影團,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提供駕駛證……”

有一張駕駛證從門縫底下塞了進來,忍足侑士拿起來,用手機的光照了照,上面的人像規規矩矩。

他朝跡部景吾點頭,跡部景吾伸手拉開門閂,十幾個人站在門外,好像凍的不行:“謝謝……”

這十幾個人依照次序陸陸續續走了進來,跡部景吾在一邊冷眼旁觀,這些人有男有女,都穿著統一的制服,制服上寫了具體的攝影工作室名字。

大石秀一郎依然是東道主:“請各位這邊坐下吧。”

十幾個人整齊劃一的點頭:“謝謝。”

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深更半夜,露寒霜重他還是只穿了一件t恤衫,卻不見一點點冷。

“既然冒昧打擾,容許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大河,在東京市的美拍攝影工作室裡工作,這些都是我的同事。”

大石秀一郎急切的問:“這個攝影工作室裡,請問是否有一個叫不二週助的男生?”

“有的。”

他的面目有點扭曲,似乎竭力想要表現出痛苦,可是卻不達所願:“他……出事了。”

男生裡譁然一片:“不二他出什麼事了?”

大河低下頭:“你們也看見了,今天的霧這麼重,我們的車子行到一半,剛進入熊本縣就出了問題,這麼大的霧,根本就不敢再往下開,生怕出什麼事……然後我們就下車,手拉手想到不遠處的一個旅館裡休息,可是那段路崎嶇難行,而且也多山溝,不二他主動提出要在隊伍的最末,結果誰也沒想到,他一時失足,跌下了山溝……”

他喉嚨裡發出了古怪的聲音,像在吞嚥濃痰,咕嘰咕嘰的響,其他人陷入了震驚中沒注意到這一點。

跡部景吾說:“如果是在公路上下的車,我的確知道那裡有一家旅館,可是從旅館到這裡有足足三四公里的距離,你們是怎麼走到這兒的?”

大河似乎有些畏懼跡部景吾,下意識後挪了一點,跡部景吾眯起眼睛,銳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

“我要去找不二!”

“我也要去!”

大河說:“那個山溝我看了,很深很深,最重要的是下面還連著一處斷崖,真的摔下去的話,生還的機會幾乎……”

大概是考慮到這裡人數眾多,他沒把下面的話說完,可是暗示的意味已經很明顯。

不止青春學園,其他學校的人都站了起來:“不二君一定要找到,打網球的人才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死掉!”

跡部景吾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抹意味深長的視線,他沒做出任何反應,開門並非他自以為是莽撞行事,而是因為他知道對方傷不了他。

綺羅的鱗片在他身體裡,而且綺羅也懶得取回去了,雖然鱗片不能為他所用,但是對妖魔鬼怪有天生的威懾力。

這個時候,門第二次響了起來。

清越溫柔的聲音讓所有人一震。

“開門。”

菊丸英二碰倒了地上的蠟燭:“不二……”

不二週助的聲音隔著一道門響起,拉著別墅上的門環,叩了三下門:“開門,我是……不二週助。”

“不要去開門,門後面的不是不二週助我們親眼看見不二他掉下去的!”

有女人尖利的叫喊:“他是鬼是鬼呀!”

攝影工作室的人亂成一團,拼命阻止著去開門的人:“我知道你們都很擔心不二君,但是擦亮你們的眼睛,不要把奇怪的東西放進來,不然大家的處境都很危險!”

幾個上前想要開門的男生遲疑了。

他們確實很擔心不二週助的安慰,但是不代表要把可怕的危機帶給同在這裡的同伴們。芥川慈郎睜開眼,沒有一絲睡意,急匆匆的抓住跡部景吾:“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安倍說過的話了!”

門外的不二週助在問:“怎麼了?大家不在嗎?裡面的人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芥川慈郎渾身是汗:“我想起我姑姑對我說過的話,她說,那個妖怪並沒有死,當年只是被封印了起來,消耗了土御門家族很多精銳的力量,才把寄生蛾封印在了八原熊本縣,就是這兒,這個地方……”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不二週助啊!”

菊丸英二崩潰的蹲下身子:“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不二他那麼好一個人……”

河村隆神情堅定,望著牆角的球拍:“不管他是不是不二,讓我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大河忙制止:“這位同學,你剛才都聽到了,如果把它放進來,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妖怪,一定會把我們這裡所有的人都害死的!你不想讓不二出事,可是門外的人真的就是不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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