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律次郎坐立不安, 千葉詩織居然破天荒請假了,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最近就要舉行全國舞蹈大賽的預選賽,她是社團的主力, 現在居然沒來上課,竟然連學校也沒來。

和從小到大做什麼事都是優秀的千葉詩織相比, 一條律次郎明顯顯得有些笨拙。

比起在政壇上大有建樹的父親,他只能算得上是無功無過, 沒有一點在政客之家生長起來的敏銳。小學是班級裡的第一, 到了國中高中,為了避開跡部景吾的鋒芒,同時也不讓自己完全被淹沒在這個男生的光芒之下, 一條政司把他安排到了b組, 至少在這個組,還是可以維持他第一的位置。

他從小到大都順著父親給他鋪好的路走, 沒有一步偏離預設的軌道。

這樣的生活, 一條律次郎也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除了有些許無聊和乏味,可是自己的能力也就這樣了。

可是到後來,他遇上了一個女孩子。

千葉詩織。

是家裡給他安排好的結婚物件,長得漂亮學習也不錯, 又是舞蹈社團中的骨幹,家中的條件也很好。據父親說,上頭怕結黨營私, 他的大姐已經和政壇新秀訂了婚,那麼他就要藏拙,只能委屈一下他,和商人的女兒結婚,不過對方保證會有很豐厚的陪嫁,能夠給一條帶來財富支援。

一條律次郎看著千葉詩織的照片,他對這個女孩子有很深的印象,雖然看上去很溫柔,實際上同樣也有著女孩的嬌嗔和小脾氣,並不和其他的名媛貴女一樣,死板得就如同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反而像一幅生動的美人圖,一顰一笑,都流露出鮮活的美感。

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委屈,可是所有人都覺得他委屈,因為他們看不上從商的,除非做到了像跡部那樣的地位,讓人沒辦法輕視。

每次千葉來自己家中拜訪,大家都只是維持著表面的客氣,但卻從骨子裡流露出對女孩的輕視。

千葉詩織在自己的父親面前就像傳統的日本媳婦一樣,謙卑恭敬,言辭謹慎,可是父親卻依然看不上她。

她那麼的優秀,那麼的好,本來能配上更好的男生,可是卻選擇了他。一條律次郎並不是真的傻子,不會以為千葉詩織的微笑是真的因為喜歡自己。她對他笑起來的樣子一點也不開心,只是臉上的皮在動,整個靈魂遲遲頓頓的,心也沒放在他身上。

他看過不少次千葉詩織的舞蹈,舞臺上的千夜是那麼的開心,就算嘴角只是微微勾起,可是喜悅卻是從眼裡,從心裡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是完全不一樣的。她是一隻真正的天鵝,卻將翅膀折在了家庭裡。

一條律次郎想,是他委屈她了,所以他要加倍的對她好。

可是他忘了。

有些事情並不是用一個“好”字就可以抵消掉的。

他站在了千葉詩織家的別墅外,門口有醫生進出,千葉家的保姆迎了過來,臉上還帶著疲憊的神色,是過度忙碌之後的劬勞:“一條少爺您還是不要進來了吧,小姐的病……有些不太適合見人……”

一條律次郎緊張起來:“你告訴我,詩織她到底怎麼了?”

“她……”

“你先讓我進去。”

“一條少爺請不要……”

他強勢的突破了幾個僕人的阻攔,熟門熟路的上了二樓,準確的找到千葉詩織的房間,他站在了門口才想起自己的行為,實在可以稱得上是魯莽,哪有還沒娶到對方的男子這樣等到人家門前唐突失禮的。

這段糾結的時間已經足夠僕人趕上來,他們剛想開口委婉的把一條律次郎勸下去,房間裡卻突然傳出了尖叫聲。

這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尖叫聲。

它嘶啞,驚恐,長而尖利,輕而易舉的貫穿人的耳膜。

一條律次郎推門而入。

床上睡著一個形容十分憔悴的女人,眼裡佈滿了血絲,手直直伸向前像在推拒什麼東西,嘴大大的張開,涎水混著黑黑的不知道是什麼的軟滑血塊從嘴角一同溢了出來。

地上有好幾個盆接著吐出來的血塊,盆裡已經全部都裝滿了,猩紅的液體就這麼順著盆沿流了出來,染紅了潔白的羊毛地毯,整個房間裡都瀰漫著一種濃厚的血腥味,身後的幾個女僕撐不住,捂著嘴跑到外面嘔吐了起來。

一條律次郎感覺胃裡在不斷的向上翻騰的酸水,他捂住自己的嘴,強忍著噁心走近床邊的女人:“詩織……你怎麼啦?”

千葉詩織眼神空洞,聽見有人喊,本能的將頭轉了過來,可是臉上依舊什麼表情也沒有。

她張嘴,一塊滑溜溜的黑色肉塊滾出來。

“我……不想……吃……”

***

織羽櫻奈的裸*照事件很快就被一波新的熱潮給覆蓋了過去,而且比之前那波要來勢洶湧的多,不過巧巧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因為跡部景吾幫她請了兩天假。她也樂得在床上吃喝等死,奴役燭臺切光忠給自己做各式各樣的日本料理。

她這個人向來就是心好,自己吃飽了,也要分別人一杯羹。

終於擁有了足夠的力量開啟夢殺術,除非有人把千葉詩織現實裡的身體殺死,否則噩夢就會一直纏繞著靈魂。

直到將靈魂活活的耗死之後,剩下的軀體就只會是一具活的屍體,說得好聽點兒,就叫做植物人。

a組籠罩在一種驚恐的氣氛裡。

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嘰嘰喳喳,還有好幾個人的身上都戴上了一個護身符。

“你們聽說沒?千葉好像中邪了!”

平野綾壓低了聲音:“那天聽說小島特意到千葉家裡去探病,結果卻發現別墅裡什麼人都沒有,走上二樓發現……你們說發現了什麼?”

另兩個女生噓她:“行了,別賣關子了,你就快點說吧。”

“整個地板上全都是血,千葉還在不斷的抽搐吐血,而且吐的不單單是血,那血裡還混著拳頭大的血塊……小島被嚇了一跳,一開始還以為是在做什麼惡作劇,結果走近了卻發現”

“她不停吐出的是人的器官!”

眾人都被說得毛骨悚然了起來:“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你瞎說的吧?”

“小島家可是幹嘛的你們忘了?小島家是醫生啊,小島參加的又是學校的生物社團……怎麼可能會看錯?她甚至還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肉塊會自己蠕動……”

“上課了。”

跡部景吾走進教室,敲了敲講桌:“保持上課的紀律。”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可是所有人都立馬閉上了嘴,趕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教材書,生怕跡部景吾會生氣。畢竟昨天的那一幕實在是太可怕了,a組有不少的人在現場,被跡部景吾冷睇過之後都嚇得轉身就走,不敢再在現場停留。

誰也不想平白無故就在這種小事上招惹他生氣。

可是也有敏銳的人捕捉到了一絲很可疑的味道:如果是謠言,跡部景吾早就出言訓斥了,可都這麼久了,他也沒有否認這件事的真實性。

難道千葉中邪的這件事情是真的?

跡部景吾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關注千葉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昨天為了搜查出對方的id以及思考對策就耗費了他大部分心神。

事實千葉出事情剛好可以藉此掩蓋掉之前的照片風波,跡部景吾出於私心並沒有阻止這訊息的傳播。

他竟然也會做出這種事情。

跡部景吾並不喜歡千葉詩織,於公於私都是這樣。

織羽櫻奈為什麼會如此討厭千葉詩織,他想順藤摸瓜的去查,不知道為什麼,跡部景吾忽然想起關於山田組的那一條線索。

順著這條線索說不定能摸出什麼東西。

到底要不要這麼做呢,跡部景吾掙扎猶豫了很久,他從來沒有這樣過情況已經十分的明顯了,那張照片的來源出處:放進他嘴裡的男人的手上有一個龍頭的標誌,這是山田組的徽紋。

山田組的高層他並不怎麼瞭解,但是底層都是一些沒有工作在市井上到處鬧事的小混混,沒有什麼法律意識,殺人放火的事也不敢幹,但是打家劫舍也沒少做過。雖然不過都是一堆痞子流氓,但警方都出動了好幾次警,他們每次都能及時嗅到風聲提前跑走。

這樣的一堆人如果遇上了落單的女孩會做出什麼事情可想而知,根本不用指望他們會有良知那種東西。

而且事情真相應該不會如此簡單,跡部景吾覺得自己嗅到了什麼陰謀的氣息卻又說不出問題在哪裡。

他閉上眼,良久,復又睜開。

買兇者。

這群混混一般會有人指使滋事。

如果真的有買兇者,這個人會是誰?

聯絡到織羽櫻奈的態度,千葉詩織顯得有些可疑,這又沒什麼證據可以支撐這一點。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織羽櫻奈應該表現的對千葉恨之入骨才對,根本不可能表現得像現在這麼的輕描淡寫哪怕聽說她甩了人家巴掌,但是就當時的情況描述,顯然是千葉不懷好意的想要挑事。

雖然落井下石的人令人厭惡,但是和兇手的意義還是天差地別。

真相到底是什麼。

查下去,這是在揭織羽櫻奈的瘡疤,也是在用刀子割他的心。

如果要將那一堆傢伙繩之以法,就必須織羽櫻奈的出庭作證,否則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而且連對方的人都抓不到,根本沒有勝算。可是如果真的到那一步的話,就是對織羽櫻奈的第二次傷害……到那一步,或許她會答應,但是也意味著他們走到盡頭。

那絕對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跡部景吾心煩意亂,教室的門此時卻忽然被踹開,他皺眉抬起頭,是b組的一條律次郎。

一條律次郎急匆匆的幾步並作一步走到了土御門清河的座位前,一臉急切懇求的樣子:“土御門桑,請你跟我出來一下好不好?”

土御門清河轉動自己的手錶,把時間那面給他看:“快要上課了,真有什麼話要說的話,下課再說吧。”

“可是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知道一條和千葉訂婚的人並不多,但是有很多人yy過一條土御門這兩個人的cp,畢竟女生漂亮,而男生高大帥氣,看上去的確很養眼,眾人都有些吃驚的看著這一幕,還以為對方這架勢是來告白的。

土御門清河收拾了一下書:“那就麻煩誰幫我跟老師說一下了。”

“放心吧,我會幫你跟老師請個假的。”

“是啊是啊,快去吧,別耽誤了要緊事。”

一堆人因為好事而顯得熱心的人紛紛開口主動幫忙。土御門清河點點頭算是感謝和回應,站起身跟著一條律次郎走出教室門,留下一堆嘰嘰喳喳八卦的學生在教室裡心癢,但是又礙於跡部景吾而不敢多話。

土御門清河。

跡部景吾攥著筆的手一停:難道千葉詩織真的是中邪了嗎?

……

“你是說,千葉她中邪了。”

土御門清河平靜的反問:“是你自己的推斷還是有確切的證據。”

“她不斷在吐東西,吐出的都是人身體裡的血塊……但是卻又不是她的,做了簡單的檢查,發現詩織身體並沒有任何問題。”

一條律次郎滿臉上都寫著走投無路:“這件事情說出去影響十分的不好,我也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現在已經傳成了這樣,絕對不能夠坐實……我想來想去,就只能過來求你了,你曾經幫過我的忙,我想土御門一定有辦法的,對嗎?”

本來因為姐姐的忽然去世使得父親不同意和千葉家的婚事,再加上這麼一出絕對板上釘釘的退婚,而且也會很影響她將來的聲譽。

一條律次郎從小眼睛奇特,在病弱的時候能夠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直到後來才知道那是彼世的生物。

有一次不慎被一個雨女纏上,連著一個星期身上都是溼溼的,差點就要病了,是土御門清河出手才讓他擺脫了這個妖物。

所以他堅定的相信,土御門清河一定有辦法拯救千葉詩織。

而他現在能找的,也就只有土御門清河一人了。

“你說的這種情況倒有些和蠱類似,不過具體是什麼原因,還需要到現場看過才知道,”土御門清河簡單的結束了交談:“只要不是急症就沒有什麼問題,不過,看你這麼著急的樣子,我就跟你過去吧。”

兩人坐上了事先就備好的車,沒過多久就駛到了千葉的別墅下,千葉的父母現在暫時在國外沒辦法趕回來,別墅裡的僕人被他下了封口令,他們也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總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千葉詩織躺在床上沒動,她的身體十分的僵硬,直挺挺的,如果不是胸口看上去還在起伏證明著床上人的生機,她簡直就像一具可怕的人體標本。

土御門清河皺了皺眉,一條律次郎以為她是反感這房間裡的血腥味兒:“我已經讓他們清洗過房間了,如果味道太重的話……”

“味道的確很重,但不僅僅是血腥味。”

她並沒有做出像其他拜訪者那樣噁心欲嘔的模樣,徑直走到了千葉詩織的床邊,伸手去探鼻息,然後又撐開了女人的眼皮,看瞳仁。

沒有豎線。

“不是蠱。”

這到底會是什麼原因?

土御門清河閉上眼睛,深思了會兒。

床上躺著的千葉詩織的確是她之前要殺的物件。

因為她遇到了織羽誠一。

織羽誠一的怨氣實在太重,糾結在人世間就是不肯離去。如果不想辦法超度,久而久之,他就會成為怨氣極強的怨靈,最後為禍人世。

怨靈就是這樣,哪怕人生前再如何溫和,只要變成了鬼怪就會喪心病狂。

他在生前蒙受了冤屈,死後耿耿於懷,卻沒有任何辦法復仇,無比的恨使得織羽誠一成了鬼怪,並且心甘情願的放棄了轉世輪迴。

作為收復妖鬼的陰陽師,土御門清河必須把他超度。

家族的人都說她冷心冷情,而實際上,她只管妖鬼的事,至於人的事情,其實對她來說並不那麼的重要。

而且織羽誠一說的也像那麼回事,陰陽師殺個人並不算特別困難的事情,他只要看到千葉身亡,就放棄掙扎。

那麼就殺吧。

他願意以身化蠱,去報復傷害了自己唯一獨生女兒的千葉詩織。

可是,千葉詩織居然沒死。

蟲蠱也死了。

而眼下的情況和蟲蠱一樣,土御門清河完全找不到原因,眼前的女人臉色安詳,就像是在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裡……

夢。

土御門清河手指一動:“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但是眼下有一個辦法,或許能把千葉救出來,不過只是可能而已,而且方法卻很危險,你要試一試嗎。”

她提醒:“也許你會死。”

一條律次郎說:“試。”

***

這是在一個……劇院?

一條律次郎有些不太自在的在位置上挪動了一下身體,旁邊坐著一對情侶,正在摟摟抱抱著說些什麼。

現在情況還不清楚,但是不能輕舉妄動,還是先觀察一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一條律次郎坐在位置上,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

這個劇院看上去除了比平常劇院更大些,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觀眾席上坐滿了人,不僅有老人小孩,看上去很年輕的夫妻以及學生打扮的觀眾。

但是他們並不怎麼注意安靜,甚至來來回回的走著,時不時的笑兩句。

不知道為什麼,一條律次郎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借過一下。”

一個女孩子走過來,一條律次郎連忙收起自己有些靠外的腿,對方順勢往這邊看了一眼,他終於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

這裡的人,說話沒有張嘴!

他們的嘴好像一個擺設,或者整張臉都像一張皮臉,沒有任何表情,彼此之間的交談也只是面對面,不知道從哪裡發出聲音。

一條律次郎在手心上寫了個人字,小心翼翼的吞下去,生怕被別人發現。

這麼一個舉動之後,果然安心不少,他想站起來,可是腿有點軟,他努力讓自己的腿不要發顫,伸手在大腿上捏了好幾把,感覺肉都已經青腫了起來。

詩織還在等著自己去救她呢。

他剛要站起身,旁邊的那對情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和嘴一動未動,聲音就好像是從身體裡的播放器裡放出來似的。

這笑聲有些駭人,嚇的一條律次郎剛攢上力的腿又軟了。

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生氣:“我們在這裡已經待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來了個人,還以為可以吃上肉,沒想到竟然還是吃不上!”

那男人同樣面無表情的安慰她:“我們今天動作快一點……只要在這個女人進入房間之前殺掉她,那位肯定拿我們沒辦法,想來那位對屍體應該沒什麼興趣。寶貝,不要著急,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那個女人的皮扒下來送給你的。”

“嗯……你最好了……”

女人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同的氣味:“這裡什麼有人的味道?”

男人說:“寶貝,你聞錯了。”

“可能我想吃人已經想了很久了,大概是錯覺吧。”

……

一條律次郎腳步虛軟的站起來離開,他試圖保持著面癱以免被別人發現有什麼不同,手心裡緊緊的拽著那個土御門清河給自己的御守。

他的衣服口袋裡也有一個。

事實上證明是一條律次郎根本不必刻意保持面癱,他早就已經被嚇到沒表情,哪怕土御門清和事先跟他說過,只要手裡握著這個御守帶著千葉詩織找到正確的通往大門的路,就可以擺脫夢境之圍。

但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同時也不知道千葉詩織到底在哪裡。而且剛才聽那一對情侶說話,似乎要在千葉詩織進什麼房間之前將她殺死,他必須趕在這些人之前找到她。

詩織她……到底會在什麼地方呢?

發現這些人雖然詭異,但是也沒對自己投過來特殊的注視,一條律次郎勉強放下一些心,但他仍然吊著膽,生怕那群人在自己之前找到了千葉詩織。

鐺!

舞臺上的燈光忽然亮起,有一個茫然無措滿臉絕望的女孩兒站在上面。

同時亮起的,還有頭頂的燈光。

一條律次郎下意識的往旁邊看去,只見被光照耀到的觀眾席上面坐著的人都消失了,可是暗處的人依然好好的坐著。

他沒有消失。

暗處的人看一條律次郎的目光開始不對勁起來。

“沒有消失……”

“是人嗎?”

“是人!”

“太好了!吃了他!吃了他!”

暗處的人依然坐著沒動,可是他們齊刷刷的把頭轉了過來,面無表情的盯著他。一條律次郎卻聽到了有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瘋狂的開始向舞臺跑去,然後在千葉詩織驚呆的眼神里拉過了她的手。

他也不知道哪條路才是正確的,身後已經有人追了上來,一條律次郎心裡冒出一股狠勁,抓著千葉詩織就往一個方向跑,卻沒注意手裡牽著的女孩,別靠近那裡臉色就越來越驚恐。

又是……同樣的命運嗎?

一條律次郎終於發現了千葉詩織臉色的不對勁,一邊跑他努力騰出空安慰她:“詩織你不要怕,我很快就會帶你出去!”

他要告訴千葉詩織他有土御門清河給的兩個御守,相當於走出夢境的鑰匙,一定可以成功的把她帶出去。

轉角,跑過去。走廊,穿過去。

終於看到了不遠處的一扇安全門,一條律次郎來不及露出喜悅的神色,千葉詩織扯了扯他的袖子:“出不去的,那扇門是鎖著的,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不太像人的腳步聲,卻又好像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趿拉著鞋在走廊上跑步。

近了。

它們來了。

她心裡依舊恐懼,卻不再像之前幾次一樣慌亂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條律次郎會出現在這裡,但是有一個人陪她,哪怕接下來會遇見相同的事情……說不定對方看到新的人會轉移目標。

不能怪她,千葉詩織倉促而慌張,實在是她在這裡受了太多驚嚇和恐懼,有這種想法……應該也能夠被理解的吧?

土御門清河給的御守具有遮蔽氣息以及開門的作用,除此之外,一切都要靠自己想辦法才能夠出去。一條律次郎聽著轉角處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迫近,他連忙伸手去拉門閂,門應聲而開。

門後是一片刺眼的白茫茫的光,單單的一片空白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居然能夠逃出去了……千葉詩織連忙朝門衝了過去,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衝撞到了地上。

一條律次郎把手伸進袋子裡:“必須要有御守才能出門的……”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千葉詩織忙問:“怎麼了?”

“御守……”一條律次郎艱難的回答:“它,它不見了。”

想來是剛才逃跑的時候動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把口袋裡的御守給顛了出去,也不知道掉到了哪裡。現在再去找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那群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已經跟了過來,走廊上的光忽然明滅了兩下,像迴音一樣的笑聲突兀的響起。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千葉詩織捂著頭,尖叫了一聲。

又是同樣的命運嗎?

已經好幾次了,還是一樣的結局嗎?

她不要。

“詩織……”

千葉詩織忽然抬起頭,臉上是一片古怪的笑意:“律次郎,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是吧?”

哪怕眼下是這個境地,哪怕那些鬼怪一樣的東西就快追了上來,可是聽見千葉詩織問這樣的話,一條律次郎的心還是免不得跳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是。”

“那你也一定不會介意把這唯一的機會讓給我了!”千葉詩織迅速伸手搶過一條律次郎手裡的那個御守,然後向門外衝了過去,幾乎把所有舞蹈練出來的爆發力用在了這一瞬間:“我會去找人來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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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律次郎手還張著,他一臉震驚和迷茫的望了望空落落的手心。

空的不僅是他的手,還有他的心。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越過了拐角,停在一條律次郎面前。

似乎有無數根尖銳的爪子,爭先恐後的撫摸上他的臉龐,四肢,整個身體。

一陣劇烈的撕扯的疼痛被神經傳導過來。

他原本想告訴她。

詩織,你走吧。

***

終於從噩夢中醒來了。

千葉詩織覺得自己脖頸有些發疼,她轉了轉頭顱,窗外看去,藍天白雲。

的確是自己的房間沒錯,她覺得渾身有些虛軟無力,剛想起身,手背上傳來一陣刺痛的疼。

一根輸液管連通了頭上的吊瓶和手臂裡的靜脈,淡色的液體正在源源不斷的輸入身體,手上有涼涼麻麻的感覺。

看來自己在夢裡的這些日子,現實身體裡已經開始呈現虛弱狀態了嗎?

她慢慢躺回自己的枕頭。

這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桌子上面擺了一份病歷檢測報告,千葉詩織拿起來翻開,上面寫著:精神壓力過大,身體休克。

夢裡那些真實到讓人絕望的畫面,竟然是最近壓力太大導致的嗎……她有點不敢相信,拿起一旁的鏡子照了照,臉上被打的巴掌印還在,一碰還有火辣辣的感覺。

牆上掛著的鐘錶顯示時間才過了一天。

可她在夢境裡,已經反反覆覆的呆了好幾天了。

對了……如果這不是夢境的話,那麼一條律次郎現在還被困在夢裡,千葉詩織用另一只手拿起電話,找到一條律次郎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響起熟悉的男聲:“喂,詩織?給你打電話給我啦!”

輕快的語調,聽上去有些傻。

是夢。千葉詩織松了一口氣,有些敷衍了事的回答:“嗯,我打算做便當,明天你想要什麼便當?”

“隨便你就好。”

“好,再見。”

兩人有些言簡意賅的結束了通話,千葉詩織似乎聽到電話那邊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嬌軟柔媚,一聽就知道是個極品尤物。

她心裡有些不舒服,每次電話即便自己不想再說下去,可是一條律次郎總會隨便找些話題拖住,沒想到這次他雖然電話接得高興,但是結束的卻比自己還乾脆,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還沒結婚,就已經這樣名正言順的找起了其他女人了。

這就是政客家庭遺傳的涼薄嗎?她自嘲的笑了笑,看來夢裡的那個一條律次郎是自己腦補出來的。

門外有人輕輕的敲了敲,千葉詩織渾身都警惕了起來:“誰?”

“詩織小姐,給您看病的醫生到了。”

是家裡的女僕小蝶。

她揪緊了被單:“醫生?”

小蝶似乎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詩織小姐您忘了嗎?這兩天您為了準備舞蹈比賽在學校裡疲勞過度,忽然暈了過去,本來打算送您去醫院的,可是中途您卻醒來說不能去醫院……不得已我們才請來了醫生到家中給您看病。”

小蝶說的話,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不過不能去醫院……這的確是自己會說的話。

千葉詩織慢慢躺回床上:“小蝶,那就請他們進來吧。”

門推開,小蝶恭敬的將兩位醫生請進來之後又輕輕地關上了門。

咔噠一聲。

她似乎把門鎖上了。

千葉詩織屏住一口氣,可是眼前的兩個人確實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男一女戴著口罩,手裡拎著醫藥箱,在床邊一左一右的坐了下來。

雖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千葉詩織還是靜下心:“你好。”

女醫生率先開口:“千葉……小姐具體覺得身體哪裡有不適?”

“我覺得頭有些暈。”

“請不要擔心,這是身體在休克之後會出現的正常反應,只要多休息休息就好。”

“我的身體沒有其他的問題嗎?”

男醫生似乎在口罩下笑了聲:“有的。”

她還要準備全國大賽呢?千葉詩織面色緊張起來:“哪裡有問題?”

女醫生說:“千葉小姐的心臟有問題。”

“心臟?”

可自己好像沒有過心臟病史啊。

男醫生提過了自己的醫藥箱:“千葉小姐的心臟和一般人的不同,不過只要做個小手術就好了。”

“哪裡不同?”她忽然察覺到自己感覺不對勁的地方是哪裡了:“你們不是醫生,你們是誰?”

這兩個人的眼珠子直愣愣的,從開始到現在好幾分鍾了,都沒有眨過一下眼,眼睛似乎不會動。

就跟……夢裡的那些東西一樣。

輸液管裡的液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血紅色,源源不斷的從她的身體裡流出去。

輸液瓶裡的血液越來越多,這是從她身體裡流出來的血!

千葉詩織猛坐起身,卻感到一片暈厥。

男醫生沒有理會千葉詩織的質問,而是自顧自的從醫藥箱裡拿出了工具:“千葉小姐的心可比一般人的心黑多了,這樣的心嘗起來是很美味的,不過之前答應了那幾個老家夥血全要留給他們,我們只要你的心和你的皮……”

他溫聲安撫:“放心吧,千葉小姐,你是不會這麼快就死去的。”

女醫生機械的把頭轉了過來:“那位……只要你慢慢的享受剝皮的樂趣就好……”

冰涼的刀鋒落在了皮膚上。

***

巧巧懶懶的坐在了沙發上,一條律次郎渾身狼狽滿眼灰心的坐在地上。她有點嫌棄的將血淋淋的案板推開:“喂了這麼多次,手都酸了,終於全喂完了。”

一條律次郎抬頭,沙發上半坐半躺著的女人細腰長腿,金色的長頭髮像瀑布一樣自然散落下來,她側過頭,漂亮的眼睛輪廓裡像鑲進了兩顆切割理想完美級別的鑽石,就算在這樣的暗芒下也閃耀無比,如太陽一般。

她站起來,身材不走現在的女性追捧流行的軟萌路線,個子高,偏瘦,穿著一件並不太合身的……冰帝制服。

套在身上的襯衫明顯有些偏短,露出女孩半截蜂腰,上面沒有絲毫的軟肉贅肉,精緻而有力的腰部曲線極其流暢的向下匯去,最後被一根腰帶扎住,短短的制服裙收住所有風景。

哪怕灰心絕望,可一條律次郎還是忍不住被這樣的美貌震驚了一下。

她穿著冰帝的校服,只是推開門從房間裡走出來,就讓所有的鬼怪鬆開了撕扯他的手現出原形,驚恐的跪地伏拜。

他問:“你是誰呢?”

巧巧走到他身邊,比手模還要漂亮的手挑起了他的下巴:“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還有一條命,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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