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被她說起來了。

他本來的膽子還算大, 但好歹那是對於人來說, 對於非人的東西,心裡也存敬畏。

他也沒掩飾心裡的緊張,端了杯水又喝了一口:“然後呢?”

織羽櫻奈壓低嗓音:“男人就把這段錄音釋出到了網上, 隨後很快就有人說,裡面的叫聲很像自己的父親。然後開始不斷的有人在認領音訊裡的人聲……那已經是事情發生的第七天了, 可是在空難發生的第三天,救援隊就已經確定了全員死亡, 沒有一人生還, 那個電話絕對不可能是飛機上的任何一個人打出來的。”

不是任何一個人。

安室透手裡握著咖啡,試圖汲取熱度:“該不會這個音訊……”

“沒錯,就是你猜想的那樣, ”織羽櫻奈沒有故弄玄虛:“那是關於那場空難最後的錄音, 是由死者播出來的求救電話。”

安室透驟然一寒。

波洛咖啡廳這個時節點已經沒有什麼顧客上門了,偌大的店面裡就坐著安室透和眼前這個女孩, 日已薄暮, 行人也越來越少。

店裡有些悽清,門口掛著的風鈴不斷叮鈴作響,可是門外明明也沒有什麼風。

女孩的聲音清靈空蕩,在安室透的耳邊輕輕柔柔的響起:“在空難當中遇難的人類直接掉進了海里,有小部分沒有直接死去, 可是那絕對不是他們的幸運,恰恰相反,那是他們的不幸。冬日的海洋溫度寒冷, 水很冰,那附近又有日本海寒流,在海洋中心的地方流一滴眼淚就可以立刻凍成冰珠子。”

“你說那些正好從海洋中間掉落的人,會受到什麼樣的迎接呢?”

不用再說下去結局也可想而知了:“那些沒有立刻死去的人類在他們人生最後一點短暫的時間裡,體會了最漫長的死亡過程,他們感受著自己的皮膚逐漸麻木,身體凍僵,最後口鼻慢慢沉入水裡,活生生窒息而死,或許是被凍死。就這樣,水將他們的心願永遠的連同軀體一起封存在海洋裡了。”

她的聲音好像有某種未知的力量,將安室透的思緒一點一點帶入那些遇難者的世界裡,同步感受著人類在面臨無法抵禦的死亡面前,無力的掙扎和悲哀的感情。

安室透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幾個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音節:“電話……”

再怎麼說,亡靈的電話這種設想還是太過恐怖以及不切實際。

織羽櫻奈笑笑:“別急,先喝口熱的吧,你杯子裡的咖啡都冷了,我去給你倒杯新的。”

安室透沒有回答,他現在腦子還有些不太夠用。

好半天才說:“好。”

他也確實是遲鈍了。

她反客為主,走到安室透工作的吧檯邊,取了一點尚熱的咖啡,見到旁邊有奶油攪汁器,又走回去取了桌上還沒有開動的一杯牛奶,用攪汁器攪出泡沫倒在了咖啡上面,把勺子倒過來用柄在上面勾勾勒勒了一陣。把最終成品推到了還在發呆的安室透面前。

“你請我吃了這麼多三明治,我呢,也沒有別的可以感謝,就借花獻佛,做個奶泡咖啡。”

安室透愣愣的低下頭,這才看清楚自己杯子裡的咖啡:“你會做咖啡拉花?”

“會一點兒。”

咖啡咖色的頂端上和白色的奶泡交融,藉著兩色的區別,在上面畫開了一朵大大的花,是那種十分復雜的花樣,像是用萬花筒窺伺了一個精美的繡邊,哪怕只是簡單的雙色也在視野裡開出了千千萬萬朵複雜瑰麗的花。這哪是會一點,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做出這樣的花紋,簡直就是大師級的作品。

安室透回過神來讚賞的誇了一句:“沒想到你還會做這個……超級贊的。”

織羽櫻奈努了努嘴示意他嚐嚐:“反正是喝的,喜歡就好。”

他看著精緻的花紋,左右端詳了一陣,越發覺得做的好看,簡直有些捨不得喝了。

安室透認真提議:“織羽有沒有興趣來這裡兼職?反正波洛咖啡廳離冰帝也不是很遠,如果平時工作不忙,我還可以送你上下學。”

這麼厲害的手藝就算放到高階的西餐廳裡也不為過,絕對不缺人去請。大概是織羽櫻奈從前家裡還寬裕的時候學的?

織羽櫻奈婉拒:“謝謝安室先生你的這份好意,可是我還是不用了。”

安室透表示很遺憾,他動作極輕地端起咖啡杯,微微的傾斜,儘量不破壞到咖啡表面的奶泡花紋喝了一口,表情一亮:“奶香濃郁,咖啡醇厚……不是我心理作用,這口感確實很棒,為什麼同樣的材料,你做出來的咖啡總感覺比我的要好喝得多?”

“大概是視覺效果吧。”她簡單的解釋,又接著泡咖啡之前的故事說了下去:“電話,有人查過那個電話,卻發現它是個空號。想知道電話為什麼會打通,原因也很簡單,我想你可以試著猜一猜。”

就像安室透電腦上忽然收到的圖片一樣,萬事都有個根源。

也許是喝了一杯熱熱的咖啡,安室透的心情沒有之前緊張的那麼厲害了,他甚至主動猜測了一句:“是不是因為……執念?”

“bingo。”

織羽櫻奈開了個玩笑緩解氣氛:“給你加十分。”

安室透跟著笑了:“這十分先記賬上。”

她挑挑眉,繼續說:“因為死者的執念,他們的過去以及未來,永遠的被封存在海上了,再也沒有辦法回家。可是在海上飄蕩的靈魂流離失所,他們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不肯相信自己已死的事實,與其這麼說,不如說是不肯接受……那種存在下的狀態被稱作為靈,當靈子的某一段頻率和通訊的頻率吻合時,就可以藉此傳遞,他們直到最後一刻還在反覆的心聲。”

海水裡好冷

為什麼死的人會是我?

我想回家

一遍遍重複,在生命的最後時刻。

那時的她被鎖在深海裡,被這些死而不安的靈魂一遍遍的呼聲喚醒。他們在海面上下漂浮著的軀體已經成了一塊死肉,被一擁而上的魚群啃噬,血的味道又招來了鯊魚,鯊魚是殘暴而葷素不忌的,連帶著魚群也一起吞噬了。眨眼,這些人在世上存留的最後痕跡也消失殆盡。

“所以你是想說我看到的那張圖片很有可能是一條瓊子自己發過來的,”安室透試探著進行推測:“因為在被肢解的過程裡極度絕望被家人的無情利用,被愛人的狠心拋棄,以及最後兇狠的對待……這些事情讓一條瓊子覺得十分的不甘心,所以才催動了聯絡機?”

腦子裡那張被福爾馬林泡的發腫發白的臉似乎也沒有那麼面目可憎了。

許多令人不喜的人事一旦加上了感情的色彩會變得和之前截然相反。安室透同情憐憫那個泡在浴缸裡悲哀唱歌的女人。

他沒之前那麼害怕了:“可是那首歌到底是怎麼回事?”

織羽櫻奈看著窗外的行人:“這個大概就要問一條瓊子自己了吧。”

生於上流,命運卻始終隨波逐流,不在自己手上。

手在桌上敲著節拍,她輕輕哼起來。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長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日光已徹底西沉,電線上連排的幾隻烏鴉撲嗖翅膀一齊展翅而起,向著西邊已經暗淡下去的雲霞飛去,落下幾根黑色的羽毛。耳朵裡依舊盤旋著古怪的傷感的歌聲,古舊的昭和味道帶著一種滄桑的年代感,十幾歲的少女卻把這種時間的味道掌握得如此純熟。他好像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對生活逐漸失去了所有期待,最後一朝紅顏枯骨,沙啞的嗓音卻還一直重複著一隻歌子,逐漸染上衰老的顏色。

織羽櫻奈唱的旋律很奇怪,從來都跟不上在桌上拍著的節奏,可是又有幾分奇異的契合感。

“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

安室透關門打烊。

“我送你回家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像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謝謝你今天給我講的故事,作為感謝,歡迎你隨時來波洛咖啡廳品嚐我親自做的三明治。”

織羽櫻奈真的就不跟他客氣:“說出了這種話,可要小心一點,我是不會客氣的。”

他反倒笑了:“要的就是不客氣,我一直覺得日本民族實在太過講究虛偽的客套,反而失了真誠,現在怎麼說,少點套路,多點誠意。”

她忍俊不禁地跟著笑了:“很有意思。”

安室透非常不客氣的接下了讚美:“那就謝謝織羽小姐誇獎了。”

波羅咖啡廳這一帶並不算什麼繁華地帶,一入夜比起其他地方多了幾分寧靜,但是優點是很安全。畢竟上面就住著大名鼎鼎的偵探毛利小五郎,原來還是個警察,沒有哪個犯罪分子喜歡專門找死往槍口上撞。

現在回家安室透也沒有覺得多害怕,只不過米花和足立到底隔了十來分鐘車程,既然把人家帶過來就得負責把人完完整整的帶回去。他開啟副駕駛座讓織羽櫻奈坐進去,自己坐到主駕駛位系好安全帶點火發車。

織羽櫻奈系好安全帶,隔著前視鏡看安室透的黑臉:“安室先生,你多大了?”

“二十九,”安室透順口回答,後知後覺的又笑:“看不出來我已經這麼老了吧。”

“看不出。”

安室透一頓,他拿不定主意:這算是覺得自己年輕,還是承認他已經老了?

他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總之這個年齡是你們這種小女孩可以叫叔叔的年齡了。”

織羽櫻奈有些心虛:“是嗎?”

如果一個人只能活幾十年,那麼他的每一次生日都是有意義的,可要是一個人能夠活上個幾百年,或是上千年……誰還記得要去過生日。就是比年齡大小也是毫無意義的。

總不至於:“我今年剛滿兩千一百二十三歲了。”

“啊,那我比你年輕,我今年才兩千一百二十二歲。”

這個畫面簡直滑稽。

“嘛,不過還是比較喜歡裝的年輕一些,方便和大家混成一片嘛,這樣也可以假裝自己還處在學生時代。”

夜晚行車路況值得注意,索性今晚路況還不錯,安室透還能分出點精力和她說話:“你一個小姑娘,膽子怎麼這麼大?”

“你是說我不怕鬼啊,我確實不怕,”織羽櫻奈把玩著他放在車裡的玩偶小掛件兒:“有鬼才好呢,不過對你不好。”

“我也沒有那麼怕的。”

“不是那個意思。”

安室透直視前方:“怎麼說?”

“你想啊,要是被害者的冤魂能夠現身,能夠陳述案發現場以及兇手,說不定偵探就沒有很大的用武之處了。”

他失笑:“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太好了,我恨不得殺人案件越少越好,雖然我本人不是靠這行吃飯,但是要真的靠這行吃飯,就算因此失業了也沒有關係。”

“你倒是心好,”織羽櫻奈說:“也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就算真的有鬼,誰又能夠保證鬼說的就一定是真話。”

“說的沒錯,羅生門就是這麼一回事。”

人有私心,所以會說謊,鬼是人死後變的,也有私心,自然也會說謊。

安室透在紅燈口停了下來:“織羽誠一的案子你還是要有信心,我相信天理昭彰,一定會惡有惡報的。”

有些事情明明是在真相之外,卻偏偏干擾真相,讓人無計可施。

織羽櫻奈喝了咖啡還不至於精神疲憊:“我會的。不過我有點好奇,今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叫做柯南的小男孩很有意思,現在都流行放養政策嗎?”

“哈……啊?”安室透起步差點熄火:“他就是人小鬼機靈了點兒,現在不是都有那種天才兒童嗎,他是著名作家工藤優作的遠房親戚,就算有點偵探基因遺傳也是很正常的,你聽說過工藤新一嗎,那就是他的遠房大表哥,東京很有名的學生偵探。”

她嘖嘖了兩聲:“再怎麼樣,有些事情也應該循循漸進,怎麼能把一個這麼小的孩子放在兇案現場到處亂跑呢,就算要進行國外那種死亡教育也不是這麼個教育方法吧,這又不是太平間裡躺的慈祥端方的屍體,一條瓊子都快跟市場上掛的豬肉塊一樣了。”

“可是小孩子皮總是看管不住……”雖然自己並不是柯南的監護人,可是安室透覺得還是要給毛利小五郎做點辯護:“其實他家大人也千方百計想辦法,可是總不能把他強行關在室內吧?”

“關在室內當然不行,怎麼能扼殺祖國的花朵呢,小孩子肢體活動的夠多就該讓腦袋也跟著活動,”織羽櫻奈借過他的手機找出搜尋框輸了幾個字:“喏,送這個過去,讓天才兒童提早開發一下智力。”

安室透瞥了眼: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織羽櫻奈一臉安利的真誠:“哪來那麼多閒空,都是作業太少了。這是最新引進的日文版本教材,我覺得用來訓練一下天才也很不錯。”

安室透有些意動。

車子駛入織羽櫻奈住的小區,很快就停在了樓下,安室透自然而然的給她開了車門:“怕不怕,我送你上去?”

“送我上去會不會顯得太過關心了,我這樣的女生可是會誤會的,”織羽櫻奈毫不留情的毒舌:“而且我不想再把你送下來了。”

安室透磨牙:“我這不是怕你洩露組織資訊嘛,親自監督你回來。”

她嘖了一下子,就算是故意挑刺聲音也還是軟糯糯的:“我得活好長一段時間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透露出去,你要是親自監督,恐怕得監督我一輩子。”

“我……”

二十九歲的“大男孩”張了張嘴,臉嗖的一下子紅了,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他這算是被撩了?

“下次再見……”

也顧不上會失禮,安室透坐回了車裡伸出一隻手揮手告別:“早點回家,不要耽擱,注意把門窗都鎖好。”

車子往前一竄,頗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她說什麼了就跑這麼快?

這就二十九歲呢,還沒跡部景吾那十多歲來的臉皮厚,簡直白活。

織羽櫻奈一邊感嘆一邊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三樓,302的門口擺滿了祭奠的花朵,門口還掛上了警戒線,寫著立入禁止。

上回芥川慈郎給自己的口香糖還有一塊,這也不是什麼高階鎖,織羽櫻奈嚼了嚼吐出來,往鎖口裡一黏,搗鼓了一會兒門吱吱呀呀地開了。

如果說今天下午在院子裡聞到的福爾馬林氣味不僅被稀釋而且已經被風散盡了,那麼這個屋子裡簡直是一個活的標本室,四處散發著死氣沉沉的氣味。佈局隔離和雅子的家沒兩樣,織羽櫻奈走到浴室門口,白色泛黃的瓷磚上有兩個乾涸的血腳印,被畫了線條保護,她繞開走了進去。

為了儲存證據,浴缸裡的福爾馬林液還原模原樣的存在裡面。上面飄著淡淡的血絲,就像是沒有完全煮熟的肉裡偶爾會出現的情況。

“來吧,”織羽櫻奈伸手在空中一指:“到了你回報的時候了。”

福爾馬林液是無色透明的,可是浴缸裡的水忽然自己攪動起來,水紋慢慢聚攏鼓起,仔細看像一個個的片假名。

“客廳的……地板下嗎?”

織羽櫻奈點頭:“我去找找。”

她轉身走出浴室,浴缸裡的水翻騰了一下又恢復平靜。像剛才的事情只不過是一場錯覺。

客廳地板有那麼多塊,織羽櫻奈糾結了一下就蹲在地上,用手對地板磚一塊塊磕,直到磕到挨著牆角的一塊地板發出了不同的聲音有些空,好像裡面還有什麼東西,她用手掰開了地板磚,發現下面有一個小盒子,開啟,裡面安靜的躺著一份文件袋。

“一條瓊子,現在看來你的死也不是完全沒有價值的,我是說,對於我來說,你死的還算有價值。”

她抱著資料夾站起來,對空氣說話像在自言自語:“我來的痕跡就麻煩你清理了。”

織羽櫻奈感覺到空氣似乎泛起了波紋,就像有人在嘆息。

她嗤笑一聲。

是人都會有私心,一條瓊子好歹也是政治家的家庭裡出來的女兒,就算再愛一個人也存了幾分心眼,她既不願意讓父親完全掌控,又不願意在愛人面前毫無作用。

於是就需要一份重要的籌碼。

政客沒有幾個簡單角色,可是也沒有幾個好貨色,織羽誠一之所以會兵敗如山倒不過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這其中絕對少不了一條瓊子的父親一條政司的動作。實際上真正和洗錢組織有勾當的是一條政司,他發現自己已經和政壇新秀訂婚的女兒竟然和這種不法分子有勾當,就想辦法栽贓陷害到了織羽誠一的身上,又想方設法讓他服罪,既解決了政敵,就拿到了上位的資金,又解決了不自量力想高攀的混混,一箭三雕,毫無後患。

只是一條政司到底想不到他如此狠心,他的女兒也一併繼承了他的心狠。

虛偽換不來真心。

織羽櫻奈手裡的檔案是一條瓊子私奔之前偷偷潛入父親一條政司的書房偷出來的檔案,上面不僅有一條政司和多個不法組織的聯絡記錄,各種轉賬的存單,還有各式各樣的大額交易記錄。

隨便摘取一條,一經證實,就能讓一條政司立刻被打倒,再也翻身不起。

她抱著檔案走出302。

滿地的菊花被樓道裡的風吹了一日,早已經有些凋殘了。

***

睡足了一整晚,織羽櫻奈精神很好,也不用燭臺切光忠催著起床了,自己把被子一掀。

燭臺切光忠吃驚的啊了一聲:“主人要用自己的身體了嗎?”

巧巧轉頭,織羽櫻奈的身體依舊平整的躺在床上,她扭了一下脖子發出咯咯的聲響:“現在支撐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很大問題了。”

這個世界很奇怪,靈氣都集中在少數人的身上,尤其是昨天那個叫做柯南的小男孩,和他待了沒多久就已經恢復了不少力量。這是其他人身上得不到的,就算氣機再強烈也是一樣,因為柯南身上有股獨屬於死亡的氣味。

易容是個簡單不過的事情,基本不用學,只要有力氣就可以做得到,巧巧又換了一張臉,織羽櫻奈的臉,在臉上拍了拍,感覺有實實在在的痛感。

還是自己的臉好。

巧巧背上包,書包裡照例滿滿的零食:“那我就先走了,你記得把她好好保管,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派得上用場呢。”

燭臺切的表情猶如吞了蒼蠅,他現在的模樣又大些了,大概是初中生的年齡,卻掛著老年人的滄桑:“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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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緊不慢的走下樓梯,也不用再擔心遲到的事情,一出單元口,一輛畫風和平民區完全不搭的豪車像個土匪似的堵在她面前,裡面的土匪把車門一拉開:“上車。”

“跡部景吾?”

雖然早就知道來的物件是他,不過還是要適當的驚訝一下,巧巧吃驚:“你怎麼會來這裡?”

“本大爺怎麼就不能來?”

跡部景吾勾了下嘴角:“都出了命案,難得你還這麼淡定。”

巧巧說:“命案的發生點就在三樓,跡部君你知道的,就是前段時間我送你下樓經過的那個檔口。”

“……這個不用你提醒。”跡部景吾一想起這件事還是有些悚然,還有些不能說的小丟臉:“沒想到裡面的女人居然會是一條家的人,已經死了那麼久……足足有十多天,可是居然什麼訊息都沒有,一條也未免瞞的太好了。”

報紙的新聞出的這麼快,巧巧問他:“所以跡部你是因為擔心我才來接我的?”

本以為他會反駁,可跡部景吾說:“是。”

車子開了起來。

巧巧心裡盤算了一下,是不是該跟跡部景吾說一聲“謝謝”。

“跡部……”

跡部景吾把眼睛瞥向窗外看風景:“不準跟本大爺說那些沒用的客套話,本大爺不想聽。”

“不是,”巧巧乾脆的否認:“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是不是,”巧巧回憶:“你每次一不好意思就會自稱本大爺?”

跡部景吾張嘴就想否認。

可是她說的好像也沒錯。

於是他說:“啊嗯?你怎麼老是關注這些沒有用的地方。話說織羽,你也該考慮一下搬家另住了。於情於理,再住在這個地方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

巧巧問:“我住在這裡,怎麼了?”

你住在這裡很不好。

這話剛要脫口而出,跡部景吾發現自己的口氣有些生硬,默了會軟化下來:“三樓的一條瓊子已經發生了那種事情,織羽也算和這件事情有些關係的,難保下次不會對你下手。”

到底出生在豪族,耳濡目染,跡部景吾的鼻子在這方面天生敏感,即便不清楚內情也輕鬆嗅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人都說跡部景吾出身豪門,天資聰穎,運動天賦又高,所以總是拿下巴看人,做事隨心猖狂肆意,從不計後果。

其實說太過,是他的實力讓他足夠漠視一切規則。

他就是規則。

可是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利,跡部景吾並不想讓她再次摻到這一堆泥水裡來:“我給你重新找了一個地方,和學校也沒隔多遠……”

“等等。”

巧巧偏頭笑了一下:“你說什麼?你給我重新找了一個住的地方是嗎?”

“對,”跡部景吾看著她重複了一遍:“你搬家吧。”

“謝謝,我在這裡住的還不錯,暫時沒有搬家的打算。”

該死的自尊心。

跡部景吾閉上眼睛,心裡有點焦躁。

巧巧輕笑了一聲:“真不用這麼麻煩你。”

織羽櫻奈說他不好意思的時候會換自稱,可是跡部景吾也算看出來了,這個女人一旦想和別人拉開距離,語氣就會變得禮貌恭敬起來。

不知是車內光線太暗,還是昨晚沒睡好,跡部景吾眼下有層青影,他籲了一口氣:“不要胡鬧,這個結骨眼再發生什麼事情你折騰不起。”

“沒有誰會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情況,跡部君,”巧巧的語氣平淡:“我並不需要搬家,這種無用之舉是沒有意義的,還有,我並不想讓任何人幫我做決定。”

跡部景吾轉筆的手一停,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停止愚蠢的堅持,不然無法及時止損。”

巧巧聲音一冷:“什麼叫愚蠢的堅持?我不懂你的意思,跡部君,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足夠讓你替我做出這種決定?”

跡部景吾按壓著有點發緊的太陽穴,不可置信地反問她:“難道你很喜歡住在那種鬼地方?”

巧巧頓了頓,把他的話用肯定句的形式重複出來:“對,我就是喜歡住在這種鬼地方。”

無知無畏才不知天高地厚,巧巧壓下心裡的暴躁。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大海里當到底了多久的老大了,也不知道那個時候跡部景吾的祖宗出生了沒有。

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你最好不要試圖管到我頭上來。”

就算淪落成現在這個樣子,她也絕不至於讓一個還沒成年的小鬼管到自己腦袋上來。

織羽櫻奈這個人簡直自大到不可理喻,跡部景吾手裡的筆都快被捏斷。他第一次發現一個女人原來可以不可理喻到這種地步,不僅不可理喻而且十分愚昧。

之前還聽說英德學園的道明寺司對一個張口閉口就是“你們這些該死的有錢人”的草根女有好感,跡部景吾還嘲笑那條愚蠢的霸王龍眼睛有問題。

沒想到一轉眼自己的眼睛更瞎。

跡部景吾扯了下嘴角,手指一鬆,鋼筆落在了車內的軟毛墊上濺出墨色,眸光陰沉下來。

他靠上了椅背,聲音嘲諷:“我之前以為你好歹曾經是上流社會生活過的人,也看得清時勢利弊,沒想到居然盲目到這個地步,比起可笑的自尊心,難道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考慮一下怎麼保住你那條命嗎?”

巧巧偏過頭,稍熾的怒火在看到他眼下的兩道青影到底還是按捺了下去。

這個人囂張,這個人傲慢,她事先不是都已經知道了才選中的他嗎。

她換了個語氣:“跡部景吾,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說過我不需要這種好心,這不是自尊問題,我討厭被人干涉,現在並沒有任何人有資格來干涉我。”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來干涉她。

跡部景吾忽然很想笑,笑自己太蠢。他彎下腰,手肘搭在膝蓋上,目光不知道落在了車內的哪一個角落裡,像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

這個女人,表面上笑得甜,笑得可愛,可實際上我行我素,內心冷如冰霜。

忍足侑士在昨天下午把她帶走,他心裡不是沒有那麼一兩分吃味,可是卻還不至於出面去干涉阻止。

自己最大的對手從來都不是忍足侑士,而是她心裡的那層冰塊。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問沒問出聲。

沒聽到回答。大概是沒聽到了。

沒聽到也好,跡部景吾有點失落,又有點慶幸,因為直覺告訴他大概不會有什麼好答案。

在沉默中車裡忽然聽到女孩嬌軟的聲音,和平時的不太一樣,好像更甜美些。

巧巧抓著腰上的安全帶,那是跡部景吾給繫上的,被她捏在手裡,松了又扯,扯了又松,找不到出口鑽出來。

她開口說:“跡部景吾,你以為你瞭解真正的我嗎。”

***

芥川慈郎已經快被□□得累死了。

他覺得這幾天的部長火氣特別大,原因也可想而知。

為毛談戀愛追女孩不順心要遷怒在可憐的部員身上啊?這是人幹事兒嗎?啊?

還有忍足侑士。

兩個人簡直自帶悲情bgm效果,一個出場背景霜雪加身,不用冰之王國就能把人凍死,另一個一出場眼鏡底下滿是蕭瑟之意,就差下一刻開口唱哀歌。

這兩個傢伙還不能碰到一起,一不小心碰到一起,芥川慈郎覺得冰帝可以出一個新的組合。

冰帝ntr組。或者,白學雙人組。

當然這種想法絕對不能說出去,否則他的一身羊皮絕對會被扒下來。

“織羽……”慈郎扯著巧巧的衣襬搖來搖去,整個人就像一個不倒翁娃娃:“櫻奈,拜託你就搞定其中一個嘛……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太慘了……”

巧巧捏開他的手指,淡定的回答:“求人不如求己,慈郎,我覺得你可以自己搞定一個。”

慈郎嚇的都結巴了:“開……開什麼玩笑?”

她站在那裡,沒有看左邊的忍足侑士,也沒看右邊的跡部景吾:“據說現在的冰帝校園本子最火的是跡慈,雖然忍慈也有,不過不多。”

這就很讓人生氣了,慈郎把網球拍往邊上重重一放:“憑什麼我就該是受啊!”

巧巧耐心的在他身上找了下原因:“可能因為你是捲髮。”

慈郎吸了吸鼻子:“怎麼這樣噠……你要走了嗎?”

“對啊,”她收拾好自己的揹包:“我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還待在這裡幹嘛?”

慈郎小小聲:“你要是去做吃的,記得給我留一份。”

“嘖。”

巧巧伸出手,懶洋洋的向他揮了揮:“知道了。”

鬼靈精。

在巧巧看來,接觸的這幾個人裡最聰明的就是芥川慈郎了,他有小動物的敏銳,這讓他對自己具備了天生的崇敬和好感。

畢竟朋友之間相處還會有矛盾,除非一上一下,絕對服從,相處著最舒服。

慈郎朝跡部景吾輕輕搖搖頭。

男生輕哼了聲,撇過頭,對面的對手已經被他用網球揍得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我來吧。”

慈郎接受了對方感謝的眼神,拿起自己的拍子和跡部景吾對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其實他本來是站忍奈的,畢竟幼馴染這個設定聽上去有優勢的多,不過他還是服從了現在的流行。

青梅竹馬贏不過天降系。

“跡部”慈郎把他打過來的球擊回去:“你也沒有我想象中的強嘛!”

跡部景吾知道慈郎在說什麼,接住球,到底沒說那句“本大爺無論做什麼都是最完美的”。

慈郎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巧巧借上次的機會從手冢國一那裡要到了一張擺攤經營許可證,日本的流動攤販也沒有特殊的集中管理,但是還是要有證。

她在街邊的小書店裡買了份報紙,連買了七天,上面關於一條瓊子的死亡新聞幾乎都沒個影兒,不得不說一條還是有些手段,今天終於在報紙的社會版找到了一條新聞。

[獨居女性慘遭殺害,被肢解分屍疑變態作案]

不太起眼。

日本的殺人變態狂實在太多了,這還不算個駭人聽聞的事情。

一條打的算盤真好,恐怕最近就會想辦法去找那份文件了吧。

巧巧走進超市,沒過多久就抱了一大堆東西出來,付錢的時候她摸到了身上的□□,哼了一聲又放回去,掏出現金付現。

抱著一大堆東西直接回了家,讓燭臺切光忠把買回來的菜清洗乾淨又處理好,分類別碼得整整齊齊。

燭臺切光忠話多,做事也做得勤快:“主人這是打算出攤兒了?”

“對,去做點生意,你也跟著去。”

他看著處理好的食材思考了一下:“這麼多種食材,要是搭配成料理,好像有點麻煩,賣什麼好呢?”

“這個你不用操心,把東西拎上,工具也帶上就行。”巧巧囑咐:“你就不要叫我主人了,在外面聽著跟個變態似的。”

“我……”燭臺切光忠一臉震驚:“你見過這麼變態的帥哥?”

她沒懂:“啊?”

不對。燭臺切光忠一拍腦子:“你見過這麼帥氣的變態?”

“有病吃藥。”

巧巧把大袋子往他肩上一推:“你是我輟學在家的智障弟弟,記得在外管我叫姐。”

燭臺切光忠不服氣:“我個比你高。”

“滾,我胸比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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