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受到了於欣這組意外的影響,後面兩組的狀況也不太好,要求的是“水杯”與“掃帚”,拿回來的卻是“礦泉水”和“一盆年桔樹”,要知道那位哨兵將一盆人高的年桔搬進門的時候,全班笑得那叫個人仰馬翻,都快笑瘋過去了。要說將玫瑰花不小心拿成矢車菊或者水杯換成了礦泉水還可以體諒,有時候影象資訊傳達的不夠顯現是會出現類似誤會,但掃帚和年桔樹有一毛錢上的形體相似之處?被鬧出烏龍的該嚮導是哭著捂臉跑下了講臺,她的哨兵嚇得立刻將手上的年桔盆往門口一扔,急急忙忙追了過去。

莊講師憋著笑提醒兩人,“下課別忘了把樹搬回去啊!”臺下又是一陣鬨笑。

莊冬待眾人情緒稍緩後,看向剛才那幾位上臺測試心靈感應的哨向,意有所指地說道,“今天這個測試並不一定代表了你們去最終繫結時的共鳴度,提高默契的最好辦法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一點一滴瞭解對方,比方多進行一些配合類的體育運動,記住對方喜歡吃的、穿的,偏好,每一個小習慣,分析對方的性格等等,以及可以多與對方的精神嚮導進行互動。只要你願意認定對方為今後一生相伴的伴侶,我所說的這些都將成為你今後生活的一部分。要記住,我們的精神世界與現實,息息相關。”

說完後,看見大家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莊冬又轉身招手讓下一對上來。徐冰和一名外科的男生,也是最後一對。

肖少華頗感有趣地看著自己室友一邊拖拽著那個哨兵,死命往後想要逃走的舉動,卻力氣不夠人哨兵大,又被拉了回來,臉上的表情那叫個不情願。

韓蕭興奮地拉著肖少華衣袖,“看、看!這我給他介紹的!”

徐冰顯然也是看到他倆舉動了,對著韓蕭的招呼直接翻了個白眼。

“別怕,只是個練習。”莊冬笑著安撫這名臉上寫著“我不想丟人”的嚮導學生。

不過到這會兒,不說臺下的觀看者們,就連徐冰自己,都對自個兒跟搭檔的共鳴度沒什麼信心。要說韓蕭這貨,還是上學期期末才把這名哨兵介紹給他認識,撇去中間一個寒假不說,兩人認識的時日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個月,能有默契個屁。現在除了知道這位跟他這學期精神力一個課,外科一個課以外(兩門都是大課,一次三個班,八十多人左右),別的……哦對,還有名字。

“王子默我跟你說,你要作死,我看你待會能拿回來個什麼。”

徐冰說完轉身背對著講臺,對莊冬道,“老師開始吧。”

莊冬很難得看到這麼急性子的嚮導,臉上不由地帶出點無奈的表情,示意那位反應明顯慢半拍的哨兵轉過去,“請戴好眼罩,聽我下一步指示。”

王子默聞言沒有吭聲,只是露出一個有點憨厚的笑容,老老實實地背過身,像他前面幾位一樣,安安靜靜對著黑板。

看見莊冬舉著的白紙上寫著“椅子”兩個字,徐冰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位老師是在對自己放水了,但他完全沒有高興的感覺,撇撇嘴,直接閉上眼睛,按照之前這位描述的方法,直接將影像和信息內容傳遞了過去,因為怕對方接不到,還特地多重複了幾遍。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就很利落地睜開了眼睛,搶在莊冬前面下了指示,“去吧。”

但因對方又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和暗示,莊冬只好將嘴裡的話又咽了下去。

看見那個哨兵對著自己亦步亦趨出門的背影,徐冰隨便挑了張桌子,佔了一角翹著二郎腿坐了上去,頗有幸災樂禍的感覺。

結果這麼等了有大概八|九分鐘,比前面幾個哨兵出去尋物的時間加起來還長,徐冰心裡除了無語還是無語,雖然已經不報指望了,但特麼的現實居然比預想的還糟糕,他看看表情尷尬的老師和竊竊私語的同學們,跳下桌子,對他們道,“你們先上課吧,我去找找。”

韓蕭大概想起自己也有點責任,跟著下了座位,“我也去!”

兩人才走到了門口,靠窗邊的學生們就聽到門外一聲驚叫,“你幹什麼呢!”

是徐冰的聲音。

眾人紛紛探出頭去,又聽一陣“叮鈴哐啷”的亂響,彷彿是一堆什麼支架撞在一起的聲音,一個高大的人影慢慢走入視線範圍,正是久未折返的王子默,他默默扛著七八把鋼筋骨架的椅子,一把疊著另一把,就像演雜耍一樣,穩穩地踏進教室裡,走到莊冬跟前,將椅子一把一把卸下來,轉身對徐冰道,“你喊了七次,我……沒數錯吧?”

莊冬都驚了。

跟在他身後走進教室的徐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過了好一陣才迸出兩個字,“笨蛋!”

末了也沒搭理對方,就這麼一路大步邁到自己座位上,伏下身不說話了。王子默無措地望向莊冬,等待著對方最後的宣判。

莊冬定定地看了這名哨兵好一會,才慢慢彎起嘴角,給了他一個大拇指。

全班都在這一刻轟動了。

隔壁教室也在上課學生老師還以為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派遣了幾名學生前來觀看,得知原委後嚴肅批評了莊冬帶頭影響他人教學的不良作用,莊冬大笑著給他們道歉,“不會了不會了,真是過意不去,我們馬上就好。”

已臨近下課時間,莊冬回到教室後只是簡短做了個總結並告知,“各位無需介懷,今天只是一個簡單的心靈感應測試,側面描述了一部分投射的作用。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有時也會遇到嚮導們的精神力突破共鳴度限制的特殊情況,除了能過透過投射來引導或者傷害哨兵們的精神領域,甚至可以在不開口說話,不做任何動作,只是投放精神圖景,來全面控制一個哨兵的言行。當然,能如此操作的前提為,你足夠的強大,或者,已經與對方完全繫結,並共鳴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對方徹底信任並開放精神領域的條件下。”

看著許多嚮導學生們露出憧憬的眼神,莊冬又笑,“是的,跟深度催眠的效果很像。大家可以盡情嘗試,只要確保你的精神力覆蓋在八千平米以上,並深度不下於一萬,否則隨時可能會出現‘終焉’的危險,希望大家謹慎。”

“終焉”,最初被發現在西方,某些感官神遊末期失去精神力並再無法喚醒成為植物人的哨兵們身上,the end,別稱又為“靈魂黑洞”,隨後因精神崩潰而陷入情緒海洋被吞沒的嚮導們也出現了類似狀況。對於哨向們而言,是一個比“死亡”還要可怕的名詞。因為那意味著“活著地死去”。

聞言學生們很應景地打了個冷顫,大多數嚮導很快放下了這一誘人的念頭,沒人想去嘗試“終焉”,就課本上所描述的,那是一種意識被困在一個永不見光的黑洞裡永遠無法逃離的絕望,生不如死,直到肉體徹底消亡。

身為普通人的韓蕭們自然沒有這樣的顧慮,他得意洋洋地勾著肖少華脖子道,“這次我媒介人的分數肯定加的爽死了哈哈哈哈~~”

聒噪得肖少華簡直想打他。

次日的外科基礎大課,解剖研討會上,普通人的新生們總算對哨兵們神一樣的技能感到麻木了。然後大家也會開始唧唧喳喳發表意見,例如這裡能不能完善一些,那裡是不是還能更快一些,表示力求擴張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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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導們則透過情緒監控輔助。於是三者相處融洽。普通人的學生們有幾位雖然喜歡指手畫腳,但態度語氣不讓人反感,表情活潑謙遜,用詞禮貌,課堂氣氛較上學期更輕鬆愉悅。

看到徐冰跟他家哨兵一日千里的相處進度,韓蕭又呱啦呱啦趴肖少華肩膀上碎碎念,“媳婦娶進房、媒人扔過牆,你說徐小冰是不是該請我吃一頓謝媒酒了哈?”

肖少華默默看了他一眼,決定待會上化工原理的時候離這只遠一點。

“你就這樣出來了?要不要去塔裡報備一下?”肖少華問。

“已經讓小山去了,這次的任務都快累死我了,再不放個假歇一會,鐵人都得掛了。”趙明軒沒好氣地應道,他身上還穿著昨天作戰時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外套掛在身上,就像剛從工地裡鑽出來的民工。一週前他被提拔為少校,塔裡派了個小哨兵給他當勤務員,名叫馮小山,這下原本就很隨心所欲的趙明軒就更肆無忌憚了,什麼報告、填表、買這買那,生活上案頭上的各種繁瑣實務都塞給了他家勤務員,跑得人一剛畢業的小哨兵差點斷腿。

“趕明兒我請你家小山吃個飯吧。”肖少華無語。

“什麼你家小山,我也那麼過來的,他見了你還得叫聲大嫂呢!”嘴上沒皮的趙明軒立即得了個爆慄,兩人相伴走遠。西門路邊一買糕點的小女孩聽到喧譁聲,回頭看了他倆一眼,對她付錢的媽媽說,“媽媽、媽媽,那個大哥哥脖子上為什麼掛著那麼粗一條龍呀?他不覺得勒得慌嗎?”

她娘聽到女兒發問,無可無不可地順著小女孩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兩個並肩走遠的年輕人,其中一個矮點兒的全身幹淨利落,哪有什麼龍啊蛇的,就無所謂地回了一句,“那是嚮導,跟咱不一樣。”

不多時,已經快走出校區範圍的趙明軒敏銳地聽到身後遠遠傳來的一聲短促的尖叫,知道自己玩得有些過分了,連忙將肖少華肩上的精神嚮導收了回來,而“被害人”一副依舊無所察覺的樣子,問他,“怎麼了?突然停下不走了?”

肖少華一臉無辜的表情,插著口袋站著。青龍再次悄悄探出腦袋,回頭看了看主人,見對方沒有反應,就自發地蜷上了肖少華的肩膀,接著伸出長長的舌尖舔了舔旁邊的臉頰。趙明軒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揉了揉青年的頭髮,“……沒什麼。”

只是這學期才開了個頭,肖少華這樣下來幾次夜不歸宿,室友們很快察覺了,等人回來的時候就輪流“嚴刑拷打”逼問之。肖少華只好老實招待了這幾天的行程。陳宇天冷笑一聲說,“這會兒越好,分的時候就越痛苦。”

還沒等肖少華做出個什麼反應呢,徐冰就先受不了了,一摔書本,“——你有臉說別人嗎?你和你家哨兵還沒人普通人和哨兵看著關係好呢!”

陳宇天臉色一白,嘴唇顫抖了好一會才開口,“你、你懂什麼!你根本就不明白,那個人腦子裡想得都是什麼……什麼……”說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變得鐵青,“那麼多那麼多……變態、骯髒、卑鄙的下流的……我快吐了!”

他話落同時,真的衝去了衛生間,門外的三人都聽見了裡面傳來的乾嘔聲音,還有馬桶衝水聲。徐冰直接傻眼了,蘇嘉文和肖少華面面相覷。陳宇天的那位哨兵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因為陳宇天的關係,他們先入為主,帶著偏見,但人看起來就是堂堂正正的,說話溫和有禮,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還給他們這些室友送了幾次浙江特產乾貨,反而陳宇天在一旁冷嘲熱諷,沒一句好話,讓人頻頻皺眉。

正常來講,已結合的哨向不能分開太久,按以前的規矩來說,一般是哨兵在哪嚮導就必須跟到哪,特殊情況除外。因此,對已結合的哨向學院一直另有安排住處同居。不過這十幾年國家開始十分看重嚮導的學習研究能力,尤其是精神力開發應用相關,加上校方也知道這對差點鬧掰過,就對這位已結合的嚮導諸多行為睜一眼閉一隻眼,不像他和蘇嘉文,沒有教務處批條給塔,哪兒都去不了。

陳宇天的哨兵就算犯過錯吧,後來不也改了?何況現在還如此遷就他,幾次下來,徐冰越發看不慣。只有一點,他們還未見過那名哨兵的精神嚮導。此刻,陳宇天的精神嚮導寒號鳥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蘇嘉文的雪獾伸出爪子試圖安慰它,而徐冰自己的博美犬不知所措地地站在原地呆呆看著。

當然這些對於他們寢室裡另外的唯一一名普通人而言,都是“視”而不見的。

等陳宇天扶著牆出來,一聲不吭地拿著書要爬上床,徐冰攔住他,低頭想了一會,才艱難地問,“那你們共鳴度是……”

“剛過百分之八十點零九,沒什麼好說的。”陳宇天一把開啟他的手,自己往床上一躺,呼了一口氣,才轉頭看向站在欄杆旁關切地望著他的幾名室友,“……共鳴度跟接不接受是兩碼事!共鳴度這玩意就是你能有多瞭解對方……但他媽的這個瞭解跟完全接受能是一碼事嗎?”

他說著,咯吱咯吱咬牙直響,“我都快懷疑是有人要專門害我了……我怎麼就這麼倒黴……”

他一把抓住欄杆,抬頭直勾勾地盯著肖少華,“酋長你幫我跟羅教授說我也要參加哨兵素研究組!”

肖少華看他的臉,完全是一副要是自己不答應就要撲來咬死他的表情,但是心裡仍記著羅老闆的叮囑,“……可以,但你得自己打申請報告,以及大四以前的硬性指標是所有課程全a級別。”

這話陳宇天以前就聽了一遍,但他那時候剛回來,落下的進度都沒補完,更不提全a了,光惦記著怎麼和那個讓他覺得如蛆附骨的存在解除關係了,也根本沒好好聽人說的什麼要求,這回就將肖少華的話反覆嚼了一遍,臉上露出一個滲人的笑容,“好!就這麼說定了!”

說完,手一鬆,又“嘭”一聲倒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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