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是誰的?”杜明舟忽然問, 之前報警之後, 警/察不可能沒測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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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的……”

胡肖莫名地從這句話中感到了恐懼,她用力捂了下嘴,儘量抑制住喉嚨裡因為恐懼而傳來的哽咽聲:“喬大師說的沒錯, 我和那個人……我們,在十年前就認識了。”

喬廣瀾垂眼沉思, 沒有說話,在杜明舟的角度, 可以看見他長長的睫毛被陽光映出一抹剪影。

“那個時候我剛十七歲, 有一天晚上做夢的時候,就夢見一隊人,全部穿著白色的衣裳, 中間簇擁著一頂白色的轎子, 拿著那種……好像叫嗩吶的樂器,吹吹打打地來到我面前, 吵著讓新娘上轎。我當時也不知道反抗, 糊里糊塗地就上去了,然後我就見到了他……”

喬廣瀾聽到這裡,抬了下頭,本來想問個問題,結果恰好迎上了杜明舟的目光, 他一愣,就忘了自己要問什麼,杜明舟偷看被發現, 嚇了一跳,也連忙把頭別開。

在扭頭的那一瞬間,他似乎聽見一個聲音惡狠狠地說:“我說路珩路少掌門,你腦袋是不是有病啊?沒事盯著我到底幹什麼?!想打架就直說,再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另一個聲音帶著懶洋洋的笑意響起:“好啊,人家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喬少門主你可比牡丹花還要好看上一千倍一萬倍,一雙眼睛算得了什麼?你如果想要命我都給你。不過有個小小的請求,你挖下了我的眼睛之後就隨身帶著吧,放床頭也行,這樣我就可以天天看你,看個夠。”

“……路珩,幾天沒打架,你又找死是吧?老子成全你!”

杜明舟下意識地滑步後退,好像要躲避誰迎面揮過來的拳頭一樣,他的後腰撞了一下旁邊的欄杆,一下子回神,如同大夢方醒,頭腦中一片混亂。

第一個聲音肯定是喬廣瀾無疑,他很想知道第二個叫路珩的是什麼人,那個聲音,那個說話的調調,聽起來都和自己很像,只不過顯得有些稚嫩,兩個人應該都還是少年。

雖然路珩油腔滑調,話說的不正經又欠打,但將心比心,杜明舟就是覺得那種語調下的每一句全都是肺腑之言,可又不能直說,只有藉著玩笑的掩飾才能假裝漫不經心地出口。

“你比牡丹花還要好看上一千倍一萬倍”——在我眼中,你是全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人。

“你如果想要命我都給你”——我的心,我的人,我的命,早就單方面屬於你,什麼時候你想要,就拿去吧。

其實說話的時候,他的心跳得很快。

……可是,我為什麼會這麼瞭解那個路珩的情緒?按說他其實是情敵吧?

杜明舟腦子中各種思緒紛紛擾擾,再偷偷看過去的時候,只見喬廣瀾已經不再糾結剛才的事,正認真地聽胡肖說話,他於是也把目光轉移到胡肖身上去了。

胡肖道:“……當時夢裡所有人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只有那個男人,他穿了一身杏黃的錦衣,上面還繡著龍,他說從此以後我就是他的妻子了。後來幾乎每晚我做夢的時候他都會來,白天我是學校裡的一名普通學生,晚上就像個真正的古人一樣,和他生活在一起。就這樣過了快十年……喬大師說得對,我其實對他,很喜歡。”

劉傑手一顫,神情黯然,但是沒有把胡肖推開。

喬廣瀾道:“那後來是怎麼回事,他出軌了,你因愛生恨?還是你變心了,他糾纏不休?”

胡肖道:“都不是……他最近忽然變了,可能是因為他是古人,以前就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我能感覺到,他對我還是很好的。不過最近在夢裡,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常常沒有緣故的發火……一個星期之前,我公司的一名同事跟我表白,然後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我不知道當晚在夢裡他是怎麼發現的,一看見我的臉就大發雷霆,然後第二天……那個同事就跳樓自殺了。”

“從那天起,我就開始怕他,怕得要命,我試過去廟裡請了一個驅魔符,結果不但沒有作用,他看到後還勃然大怒,我沒有辦法,只好報警……可是他們什麼也查不出來。”

她越說越是恐懼:“我真的很害怕,我晚上都不敢睡覺,大師,我把這些事都跟你說了,你要是不救我,我就完了,我真的就完了!不、不、不……我不應該告訴你,我怎麼能信任你呢?可是已經沒辦法了,沒辦法了啊!杜爺、杜爺!我知道您本事大,您救救我吧杜爺!”

喬廣瀾沒理她,跟劉傑說:“師兄,這家裡有鎮靜劑嗎?你給她注射一針吧。”

兩個人都是學醫的,知道胡肖這樣的精神狀態不行,劉傑給她打了鎮定劑,本來想把胡肖送到臥室去睡覺,猶豫了一下,又問喬廣瀾:“我這樣把她送過去,那個人會不會又來找她啊?”

喬廣瀾想了想,一揚下巴,示意他把胡肖放在大廳的沙發上:“有我站這,看誰敢來。”

劉傑被他的霸氣折服了,把胡肖放下。

他出來之後問道:“小喬,你知道這都是怎麼回事了嗎?”

喬廣瀾輕描淡寫地說:“結冥親吧。”

他這樣一說,劉傑和杜明舟不由想到了胡肖所描述的夢中的場景——一隊身穿白衣的人,抬著白色的轎子,轎簾子像醫院太平間的門簾一樣在風裡搖搖晃晃,他們吹著嗩吶打著鼓,刻意做出高興喜慶的樣子,偏偏整個畫面,整個夢裡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一切都彷彿八十年代的黑白默片……

原來是冥親,怪不得這樣,這場景就像是鬼片中截出來的,實在叫人不寒而慄。

杜明舟沉吟道:“結冥親?我聽說在一些地區是有這種習俗的,未婚男子死後,家人怕他在地下寂寞,有些就會購買未婚女子的屍體合葬。可是胡家我也有所往來,胡肖的祖父就是有名的商業大亨胡威,到了胡肖的父親那裡有一陣子家道中落,但是每過多久又重新發達起來了,他們幾代富貴,怎麼會跟這種事扯上關係呢?更何況胡小姐還是活生生的人。還有……”

他看了劉傑一眼,把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

劉傑心不在焉,沒有注意到,倒是喬廣瀾看了杜明舟一眼,回答他的問題:“沒錯。有的地方男多女少,會有這樣的風俗。不過合適的屍體也並不好找,所以冥婚這種事,如果沒有屍體,那麼活人的生辰八字也可以,胡小姐這裡,如果有親近的人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她的生辰八字給買了,那這事也不一定。”

杜明舟若有所思,劉傑道:“那還有解決的辦法嗎?”

喬廣瀾反問:“師兄,你還沒看清楚她的為人嗎?”

喬大師說話太耿直,劉傑沉默,過了一會才說:“你的意思我明白。她知道我喜歡她卻故意裝著不知道,只有有事需要我做的時候才會來找我……她跟那個夢裡的男人認識了十年,發現對方有異常不去關心,而是選擇想辦法擺脫對方。公司的同事追求她,她沒有接受,但還是讓對方親了她的臉。這個人,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喬廣瀾道:“所以先關心一下你自己吧……師兄,親了她一下的人跳樓死了,你鞍前馬後的獻殷勤,怎麼就沒想想自己也有危險?”

劉傑一愣,臉色微變,心裡更加發涼,他是關心則亂,只想著胡肖,就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安危,那麼胡肖心裡,看來也沒有絲毫關心過他到底是死是活啊。

他定了定神道:“我都明白了。小喬,不過事關性命,我總不能半路撇下她不管,你就讓哥心裡有點數吧,這事還能不能解決?”

喬廣瀾點頭:“你自己想明白了就行。這件事要解決起來倒也不算麻煩——歸根結底,最讓你們害怕的還不就是那兩個殺字嗎?”

他看見桌上的果盤中擺著一把水果刀,於是從盤子裡拿出來,甩飛鏢似的一拋,把那兩個“殺”字直接從欄杆上削下去了。

這麼簡單粗暴?

劉傑瞪大了眼睛,喬廣瀾那邊還沒完,把削下來的木片踩在腳下碾碎,繼續說:“不過就是兩個破字而已,又有什麼可怕的?一個人,穿著龍袍,都能落到配冥婚的地步,可見不是被廢就是亡國之君,活著窩窩囊囊,死了一樣見不得人,在人家的夢裡裝神弄鬼,這種人有什麼可怕的?廢物一個!”

杜明舟:“……”

劉傑:“……”

開眼了,這是赤裸裸地挑事啊!

劉傑道:“小喬!你這麼說會得罪那個厲鬼的!”

喬廣瀾一腳把木片殘渣踢到了邊上,懶洋洋地說:“那能怎麼樣?得罪了就得罪了,這麼容易被得罪,說明事多,事多是病,得改。咱們當醫生的,懸壺濟世,專治各種不服,我今天就幫他治治。”

劉傑:“……專治各種不服的,就不用加上我了……”

惹不起惹不起,軟萌的小師弟怎麼分個手成這樣了。

喬廣瀾說:“師兄,一會可能會有一點危險,你迴避一下吧。”

劉傑說:“你不會有事吧?”

喬廣瀾笑著說:“你儘管放心,胡小姐這邊我也會照顧著的。”

劉傑這才站起來走出房間,臨走之前很奇怪地看了杜明舟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喬廣瀾沒有讓他走。

杜明舟想象中的高人捉鬼就算不是登壇做法,也要擺個祭臺,舞把桃木劍什麼的,沒想到喬廣瀾這麼社會。好在杜爺見多識廣,腦子轉的快,愣了愣就反應過來,喬廣瀾是想直接激怒對方,讓那只鬼現身。

杜明舟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喬廣瀾身邊,和他並肩站著,喬廣瀾衝他微挑了下眉,杜明舟一笑:“我既然能留在這裡,多少也有點用吧?”

喬廣瀾道:“謙虛了,杜爺一身正氣,什麼妖魔鬼怪都震的住,我今天還要指望你。”

杜明舟道:“我真是受寵若驚。”

他這些日子已經發現喬廣瀾的性格喜歡冒險,做什麼事都不太顧及自身的安危,雖說知道他有本事,還是難免擔心,忍不住用腳把碎木片往自己的方向撥了一下。

喬廣瀾連忙道:“別動!”

還沒等杜明舟收腳,木片上突然氤氳出一層黑霧,一個人影赫然在杜明舟面前出現,兩個人距離極近,臉幾乎要貼在一起。

喬廣瀾一個箭步邁上去,剛要動手,就見到杜明舟順手一拳頭,直接把那個人影給打飛了。

喬廣瀾已經不驚訝了,他剛剛沒讓杜明舟走,就是有所猜測,覺得對方說不好是哪個風水界大佬投胎轉世,要不然就是謝卓那樣的神仙下界歷劫,雖然記憶沒有了,本能還在,所以邪祟不侵,體質異於常人。

杜明舟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怔了一下:“這……”

喬廣瀾開玩笑道:“快好好回憶一下,最近你有沒有吃過什麼不該吃的東西,還是在醫院不小心輸了超人血?或者……腦子中是否突然有個奇怪的聲音響起來,稱你繫結了***號的系統?”

杜明舟終於跟上了他的腦迴路:“又是晉江的小說?”

喬廣瀾頷首:“這些都是很火的題材。”

杜明舟:“……”哦,真是一個神奇的網站。

作者腦洞這麼大,應該請來做策劃。

嘴上雖然在開玩笑,但喬廣瀾能夠感覺到,他最初剛剛見杜明舟的時候,對方這種異於常人的能力還不像現在這樣明顯,那麼只能說明,他的能力是一點點覺醒的。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如果普通人沒經過訓練的身體不能承受過高的能力,杜明舟就很有可能變得像喬廣瀾自己現在這樣——脆。

他拿自己沒辦法,杜明舟這邊還是可以稍微幫幫忙的。

“喂!”喬廣瀾不再開玩笑,衝杜明舟道,“把手給我。”

杜明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把手乖乖遞了過去,讓喬廣瀾用手指在自己的掌心上劃了幾下。

手心癢癢的,有金色的字跡隱沒,杜明舟問道:“這是什麼?”

喬廣瀾道:“是鑫……”

杜明舟露出會意的微笑,握拳把喬廣瀾畫出的東西攥在掌心:“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留著。”

喬廣瀾:“……”

是鑫陀列伽靈符!媽的,這個不正經的小癟三!

兩人對了這幾句話的功夫,剛才被杜明舟打飛的人影終於重新凝聚起來,幽幽飄回,一個男人出現在了兩人面前。他的外形正像胡肖形容的那樣,高大偉岸,容貌冷峻,臉上的神情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身上穿著的則是一身龍袍。

一出場就被人打飛,這種恥辱如何能忍!他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遊移,最後鎖定了喬廣瀾,慢慢從牙縫裡磨出來四個字:“你有本事。”

喬廣瀾道:“說的是。看來你身上唯二兩個優點,就是有眼光又愛說實話了……”

對方勃然變色,卻聽他一頓,悠悠吐出了最後三個字:“梁抗帝。”

梁抗帝是諡號,“抗”是逆天而行,虐待百姓的意思,這是個架空的世界,但喬廣瀾這還有個無所不知的g鳴在,他剛才讓g鳴辨別了一下對方的服飾特徵,發現這個人應該是梁朝的最後一位皇帝,梁抗帝戶矜。

這個名字已經幾百年沒有人叫過,戶矜冷不防被喬廣瀾叫破名號,憤怒道:“豎子無禮!你既然知道孤是何人,竟然敢不跪不拜!”

隨著這句話音,他身上寬大的龍袍像被充了氣一樣鼓脹起來,龍袍上盤踞著的巨龍眼中泣血,千百年來積攢下來的刀兵之氣毫無保留地在整個房間中釋放,憤怒的咆哮在半空之中盤旋迴盪:“孤乃天子……孤乃天子!”

喬廣瀾毫無誠意:“哎呀,真是好可怕啊。”

他這個時候還不要命的嘴賤,實在是太欠揍了,一股戾氣頓時洶湧而來。喬廣瀾胸口一緊,喉嚨處湧出來一股腥氣,似乎又要吐血,連忙閃身躲到了杜明舟後面,拿他當了擋箭牌。

杜明舟:“……”

他有些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辦,倉促之下只來得及伸出一條胳膊把喬廣瀾護在身後,而就在此時,那些翻湧著的黑氣居然在他的面前止步了。

黑氣在半空中迅速凝結成了一柄黑色的巨劍,沒有攻擊,反而直挺挺戳在了杜明舟的面前。

杜明舟一怔,巨劍的尖端衝他連彎三下,竟然像是在行禮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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