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袁哥還在喋喋不休的說個沒完。

莊正青兩手伸進長褲口袋, 整個人蜷縮在單人沙發裡,黑色的衛衣帽子遮住頭髮, 只露出小半張臉。

袁哥看見他就來氣,翹起保養得當的蘭花指, 又開始捏著嗓子唸叨:“……誰叫你自作主張的,啊?誰叫你跑去看女演員試鏡的?我平常怎麼跟你說的, 你都當成耳旁風了?晚幾年談戀愛又不會死, 這幾年先賺夠本,你不能得罪粉絲, 知道嗎?今天如果有媒體在,如果你粉絲知道了……還不得炸翻天啊?你給我省心點,我不想沒事浪費公關費。”

莊正青一言不發。

袁哥低哼了聲, 臉上現出不屑的神色:“再說了, 那群碧池有什麼好看的?我跟你講,青青——”他轉過頭, 看著縮在沙發裡的少年:“——那些都是壞女人, 真的, 為了爭取一個角色,別說當場脫衣服, 叫她們今晚躺到劉導床上, 她們都會爭著去的,多看一眼都嫌髒。”

莊正青背對著他,面向沙發裡側,淡淡道:“挺好看的。”

袁哥愣了愣, 起身走了過去,蹲在他身邊:“我聽人說你被拉上臺了,嚇的都快得心臟病了,耳朵嗡的一聲,小心臟噗噗噗跳的啊……小祖宗,你可別嚇我了。”

他捂著胸口,不顧自己十分爺們的一張臉,作西子捧心狀:“你雖然年紀小,可出道早,林嫣想幹什麼,你看不出來嗎?”

莊正青沒答話。

袁哥冷哼:“她想把你當成復出的踏腳石!你現在正當紅,要能賴上你,那流量妥妥的,天天上熱搜,能省一大筆營銷費呢……哼,她們打的如意算盤,有我第一經紀人袁哥在,誰敢碰瓷你,那就是死路一條!”

莊正青頭也不回,涼涼道:“第一經紀人自封的嗎?”

袁哥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小屁孩,不要關注這些細節,我跟你說真的,你給我記牢了。林嫣絕對居心不良,外面那些妖豔碧池的套路,哥哥我眼睛一瞄,全都看穿了,你聽我的,不會錯。”

莊正青低嘆一聲,語氣很淡:“可我想上啊……”

袁哥差點嗆到,劇烈咳嗽了一陣:“什、什麼?”

莊正青慢慢坐起來,抬手摘下帽子,碎發下是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形若桃花,難得眼神乾淨透澈,如同山澗清泉。他抱著膝蓋,依舊用談天氣的口吻,淡淡道:“想上,怎麼了?”

袁哥說:“青青——”

莊正青低頭,看著小拇指上的蛇紋銀戒,徐徐道:“我二十二了,又不是十二,再這麼憋下去,遲早有一天成心理變態——不能約炮,不能操粉,不能談戀愛,現在看兩眼女明星都不行,你怎麼不乾脆閹了我?”

袁哥瞪了他一眼:“你說的什麼話?”

話是這麼說,底氣卻不足。

坐在對面的少年長著一張具有欺騙性的臉,快二十三的大男孩,偏偏看上去只有十幾歲,乾淨的眼神,青澀的五官,笑起來又甜又孩子氣,還有那比女星都嫩的皮膚……別說是他的粉絲了,袁哥看著都想叫他一聲寶寶。

這樣的少年,彷彿生來就不該有慾望,肖想一下都是罪惡。

莊正青笑了一聲,抬起頭,燈光下,左耳的血色耳釘閃了下光:“十八歲出道,到今年年底,正好滿五年。袁哥,你見我吃過誰的虧嗎?”

袁哥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答案是,沒有。

是的,莊正青的臉實在太具欺騙性,朝夕相處,很容易讓他忘記……這孩子的本性究竟有多麼兇殘。他根本不是溫室裡嬌生慣養的柔弱小花,而是熱帶雨林裡,時刻瞄準獵物的食人花。

出道五年,只有別人敗在他扮豬吃老虎的偽善上,他還真的一路星途坦蕩,不曾遭遇太大的挫折,堪稱最順利的上位史。

除了演技和唱功的硬傷,他是完美的。

問題就出在演技和唱功上。

袁哥說:“我剛看見程老師了,還有幾天才進組,他在的話,你多向他請教演戲方面的知識,他不是你乾爹嗎?一家人,不用客氣。青青,這次你要爭氣,可不能讓人說是‘本片唯一的瑕疵’了。”

莊正青抱著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整個人又沉默下來。

袁哥看著這陰晴不定,總是情緒化的少年,搖搖頭,突然想起什麼,神情一肅:“莊正青——”他叫了一聲,見對方沒反應,著重強調:“你最近沒那什麼吧?我給你請的心理醫生,你為什麼不見他?”

莊正青淡淡道:“因為他是廢物,沒用。”

袁哥氣結,臉色發白,追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你還有沒有用刀割你自己了?我早就跟你說過,就算你要——”

“割了,胸口,沒人會看見。”莊正青抬眸,那般乾淨的眼睛,帶著嘲弄的笑意,落在他臉上:“放心,不會有人看見。”他重複了一遍,語氣低柔,嘴角的弧度滿是諷刺。

袁哥沉默片刻,說:“我不管,你必須定時看心理醫生。”

莊正青起身,往外走去。

袁哥在他身後說:“我知道你有壓力,但是有必要嗎?這一兩年內,我敢保證,沒人能取代你的地位,沒人能追的上你的人氣。”

莊正青站定,靠在牆邊,回頭:“總會失去的……”他扯了下嘴角,拉起袖子,看著手臂上方一道很淺的傷痕,已經癒合了:“……想起來就覺得煩躁。”

說完,他拽下袖子,沉默地走了出去。

袁哥對著他的背影,直搖頭。

劉導的新片官宣了,女主由曾經爆紅的清純系玉女掌門人林嫣出演,這也是他們八年後的第二次合作。

演員陣容一出,很快登上熱搜。

“程以寒?不容易啊,影帝終於出山了。”

“程影帝這幾年都在幹嘛啊?”

“自從歐洲三大電影節大滿貫封神後,他就無心事業了,還是劉導厲害,能把他拉出來,老粉感動的快哭了!”

“啊啊啊我們青青啊!

“期待劉導和青青的合作,我們青青寶寶超級上鏡的。”

然而,莊正青和程以寒坐鎮的情況下,最靠前的熱門評論卻是:

“臥槽真的假的?林嫣?這部戲是大尺度吧?這算自暴自棄了嗎?”

“不要啊我的林女神,我的初戀啊,你為什麼想不開呢?哭死了。”

“喬辰這個王八蛋,把我女神逼到拍限制級電影了,去死!!!”

網上議論的熱火朝天,阿嫣卻是全然不在乎的。

進組當天,青姐來家裡接她,王阿姨開的門。

這位老阿姨是阿嫣新請過來的傭人,青姐看見她,問:“林小姐呢?”

王阿姨說:“……在房間裡。”

神色有些古怪。

青姐沒放在心上,走到阿嫣的房間門口,忽然停住腳步。

裡面有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站在外面也能聽見。

“……不要吃醋,我還是愛你的呀,只不過現在我的心分成了兩半,有一半給了它,但我還是愛你的。”

“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心肝寶貝,我生命的光與火。”

“別問了,兩個都重要。”

“乖啊,我不會冷落你的。”

“我是個雨露均沾的女人,你們兩個,我都會用心寵愛……”

青姐嘴角止不住的抽搐,抬起手敲了兩下門。

“進來。”

青姐打開門:“我是不是打擾——你在幹嘛?”

阿嫣站在穿衣鏡前,身上只套了一件真絲吊帶小睡裙,頭髮盤了起來,臉上敷著一張面膜。

青姐四處張望:“你剛跟誰說話呢?”

阿嫣指了指鏡子:“我。”

青姐皺眉:“怎麼可能?你是不是談朋友了,一會兒愛這個一會兒愛那個的。”

阿嫣說:“總共就兩個,舊愛是我的臉,新歡是我的身體,我很專情的。”

青姐:“……”

阿嫣拿起幾件衣服,走到衛生間門口:“行李已經放在客廳裡了,我換個衣服就走。”

門關上了。

隔著門,青姐說:“這幾天我在面試助理,有合適的,我直接叫他去影視基地報道。”

“好。”

青姐又說:“你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對莊正青敬而遠之,千萬別招惹他。對劉導和程老師要客氣,他們都是圈裡的貴人。”

“他技術好嗎?”

青姐一時沒會意:“誰?”

阿嫣換完衣服,開門出來,隨意地放下長髮:“程以寒。我和他有兩場床戲,你知道他的技術怎麼樣嗎?雖然我對他沒意思,可我合理懷疑,拍親密戲的時候,我有意思的物件會偷偷到場觀看,我希望能發揮出色——那需要程先生配合。”

青姐黑臉:“這我怎麼知道?”

阿嫣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青姐幫她一起把行李搬到車裡,坐進去了,才說:“……總之比你好,你瞎操心什麼?人家床戲拍的多了,又不是第一次為藝術獻身。”

“比我技術好?”阿嫣挑眉,似是覺得不可思議:“在他有生之年,不可能。”

青姐搖了搖頭,發動車子。

程以寒受邀出席國外某個電影節,晚兩天才會進組。

阿嫣到酒店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細研究每個人住的房間,結果發現線索男主住的有點遠,雖然是同一層,但一個在走道的最右邊,一個在最左邊,中間還隔著等電梯的區域。

不妙。

程影帝住的離他乾兒子倒是近,就在對門。

阿嫣軟磨硬泡了幾天,求劉導作主換房間,從風水說到女人的直覺,成功把劉導給說煩了,反正程以寒不在,地方是空著的,便聽了阿嫣的,兩人交換房間。

阿嫣拖著行李箱,從過道的一邊走到另一邊,掏出門卡,一抬頭,正好看見對面的少年。

莊正青房間的門開著,他倚門而立,一手扶著門框,唇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頭髮是溼的,彷彿剛洗過,碎發貼住前額和臉側,那雙乾淨的眼睛也是溼漉漉的,分外水潤誘人。

看見對方抬頭,他彎了彎唇,乖巧的叫:“姐姐。”

阿嫣應了聲,似笑非笑。

莊正青慢慢道:“經紀人叫我離你遠點。”

阿嫣打開門,回頭看了看他,柔聲道:“那你可千萬記住他的話。”

開機儀式當天下午,劇組允許粉絲和媒體探班,等明後天正式開拍,那就是絕對的封閉式拍攝,謝絕來訪了。

莊正青的後援會代表團,會在三點半到場。

三點十分,莊正青一個人在化妝間休息,大門半掩,他看著鏡子裡的少年——臉上撲了一點粉底,畫著細細的眼線,突顯出眼睛的輪廓。

他閉上眼睛,不想再看。

三點十五分,他站起來,走進和化妝間連在一起的衛生間,扭開水龍頭,洗手,同一時間,他從鏡子裡看見……外面的門開了一下,馬上又關上。

莊正青勾起唇角,只當沒看見,慢條斯理地沖刷手上的泡沫。

三點十六分,女人走進衛生間,反手關上門,啪嗒一聲,上了鎖。

莊正青關上水龍頭,看著鏡子裡的人,問:“外面化妝間的門也鎖了?”

阿嫣靠在牆上,雙手環胸,極有耐心地看著他:“沒。”

莊正青挑了下眉:“玩這麼大?”

“怕嗎?”

莊正青低頭,看了眼手錶顯示的時間,慢聲道:“我不信你敢,經紀人知道我在這裡,等下就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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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輕笑,走上前。

她走一步,他便退一步,很快被逼進角落,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阿嫣沒有停下腳步,直到整個人緊緊貼在他身上,才抬手撫上少年的臉,一字又一字,輕輕道:“那等一會……你記得大聲求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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