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裡知道, 我是對你最好的那個人,會無條件的包容你……即使只是曾經。”

“可怎麼辦, 那個人死了,你是兇手之一。”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耳畔卻有細微的風聲響起, 穿過記憶的洪流,留下冗長的歲月中, 那留在心底的細枝末節, 那曾經忽視過、遺忘過的聲音。

“蘇涼,我給你錢, 你至少裝也裝的像樣點!”

“不爽?你可以不給啊。”

“你——”

“行了別跺腳了。再踩下去,地都給你踏碎了。”

終於,一點黎明前的光亮, 撕裂了覆滅一切的黑暗。

恍惚中, 他看見了一個人。

臃腫的身材,胖乎乎的臉, 眼睛小小的, 偶爾會掠過憤世嫉俗的光, 總是用囂張和任性,掩蓋心底的自卑和傷痛。

“我不會跟你道歉的。”

“——到死也不會。”

又是誰的聲音, 熟悉而陌生。

他終究還是道歉了。

在耗盡所有的力氣, 在寒冷吞沒最後一點意識之前,他笑著說,對不起啊。

溫熱的液體從眼裡掉了下來,大雨傾盆而下, 臉上縱橫的是眼淚是雨水,本就分不清楚。

他曾經以為,他的血早就冷了,他這輩子也不會落淚。

最後,他的血和淚,原來都帶著那樣灼熱的溫度,透過脆弱的皮膚,直擊心臟。

那是他的……救贖。

到底是在對誰道歉呢?

蘇涼分不清。

那個從訓練營歸來的女孩,自信而美麗,強大且無懈可擊,根本不會稀罕他一句廉價的對不起。

而那個自卑的,任性的,假裝強悍蠻橫的霍嫣……也許,早就不存在了。

可他還是想說出這三個字。

精疲力竭,漸漸合上雙目的瞬間,他看見了那個女孩,那個肥胖的,總是一臉兇相故作堅強,內心卻比誰都自卑的女孩。

其實,他們曾是那麼相像。

他在霍嫣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自己。

這個世界不曾善待他,可他又幹了什麼?

他將所有的痛苦,轉身施加於另一個可憐的人身上。

人生在世,犯下的錯誤,早晚都是要負責任的。

只可惜他懂得太晚,想回頭的時候,已經走到了短暫一生的盡頭。

眼前的光漸漸亮了起來。

天亮了……麼?

蘇涼睜開眼,視線中是一片冰冷的慘白,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他不知道身處什麼地方,天堂還是地獄,又或者人間。

“醒了?”

蘇涼皺眉,等眼睛的刺痛漸漸緩和,眼前不再是白茫茫模糊的影子,他才看清楚,有人坐在他床邊,陽光透過開啟的窗戶,照在那人的髮梢上,整個人便如披著柔和的金色光影。

霍嫣。

女孩正在專心致志地削蘋果,鋒利的小刀削去蘋果的皮,慢條斯理的動作,果皮從沒斷過。

看來,終究是在人間。

阿嫣削完蘋果,切了一小塊下來,目光飄向床上的少年,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薄唇乾裂起皮,看著那塊蘋果,不自覺地滑動了下喉結。

她笑了笑,用叉子叉起蘋果,慢慢地送進自己嘴裡。

少年愣了愣,虛弱地哼了聲。

阿嫣問他:“送給我的?”

旁邊的小桌子上,放著一隻禮品盒,包裝紙上全是觸目驚心的血,一道又一道,劃過小熊手裡捧著的愛心。

蘇涼沒說話。

阿嫣又問:“可以拆嗎?”

蘇涼沉默地點了點頭。

阿嫣拆開盒子,裡面是一隻水晶小熊,手裡也捧著一個紅色的水鑽愛心,一閃一閃的發亮,十分好看,心的中間是一行英文小字。

five me.

原諒我。

阿嫣放下小熊,開口:“我到這裡以後,打過三個急救電話,全是因為你。”

蘇涼蒼白地笑了下。

一次坐斷腿。

一次生病昏迷。

一次……救了他的命。

蘇涼動了動嘴唇,嗓音沙啞:“你怎麼知道我的位置?”

阿嫣不答他,只道:“其實本來沒想救你的……你失血過多,昏過去前,好感值卡在九十九,我也是沒辦法。”停頓一下,說:“是天不亡你,不是我想救你。”

蘇涼又哼了聲:“又在亂說。”

阿嫣看著那只可愛的小熊,目光移到血跡斑斑的包裝紙上,淡淡道:“我不恨你,更不會替誰原諒你,禮物你自己留著。醫院已經打電話給你母親,我先走了。”

“霍嫣!”

阿嫣回頭,靠在門邊:“蘇同學……”看著那張虛弱成病中美人,眉眼依然精緻好看的臉,微微一笑:“我在這個世界,還會留一段時間,本來和你發展成親密交流的關係也沒什麼,可你實在……太不知趣了。”

說到這裡,她停了會兒,竟然走了回來,站在床邊,手指點了點少年慘淡的唇:“你為人囂張過頭,說話難聽,這次招惹到社會上的失足青年,挨了一刀差點丟了小命不說,你啊……”指尖輕輕移動,描繪他薄而美好的唇形:“聽著這張嘴裡說出的話,我真的不想上你,只想打你,真是可惜。”

蘇涼還想說什麼,門口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護士開門進來,身後跟著幾名警察。

他們來問蘇涼關於行兇的人的資訊。

阿嫣退到一邊,轉身離開。

中午。

大部分學生已經打完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邊吃邊聊天,食堂裡聲音嘈雜,間歇響起鍋碗瓢盆掉地上的噪音。

阿嫣這一桌很空,一點也不擠,只坐了池遲和另外一名女生。

倒不是有意佔位子,而是其他人見了她們,自動會繞道,遠開幾張位子才坐下。

池遲已經瘦了很多,吃東西也不像以前那樣,見什麼都狼吞虎嚥,恨不得把盤子都吞下去。

她拿著筷子,慢慢地撿了幾根菜葉子吃,心不在焉的。

突然,另一名女生戳了戳她,壓低聲音說:“池遲,嫣姐——目標出現了。”

池遲抬起頭,看向大堂門口——周楚楚和傅路白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周楚楚鬱鬱寡歡的,傅路白一邊說話,一邊揉了揉女孩的頭髮,像是在安慰她。

池遲眯起眼,冷笑了聲:“碧池,來的正好。”拿起手機,立刻撥通電話:“喂?我是池遲,你們那裡準備好了嗎?”

“報告池組長,我們已經佔領了廣播室,時刻作好戰鬥準備。”

“幹的好,開始吧。”

兩分鍾後,食堂的廣播響起了噗噗吹氣的噪音,似乎有人在試音。

學生們沒幾個注意到的,還在嘰嘰喳喳聊天。

又過了一會,憑空響起一道字正腔圓標準播音腔的男低音:“大家好,今天我們帶來的午間娛樂節目,叫作《撕下白蓮碧池的畫皮》,我是全世界唯我美顏盛世健身減肥社團,黑科技分部的peter。”

喧囂的食堂漸漸安靜下來。

有人小小聲低語:“不良少女邪教團又在搞什麼?”

自稱黑科技少年的人接著說了下去:“最近,大家可能在貼吧看過一個帖子,是關於我們會長大人的,樓主聲稱我們會長大人作風不良,一邊吊著十秒鐘金針菇男孩蘇涼同學,一邊對知名商界成功人士傅某某投懷送抱。首先,我們會長大人希望在此公開澄清,因為金針菇男孩太嘴賤,她沒有想上的打算。至於傅某某,那是對方屈服於我們會長大人的淫威,含淚賣身給——媽的,白痴你他媽寫的什麼破稿子!老在等會搞死你!”

啪啪兩聲,像是紙張用力打在人頭上的聲音。

另一道委屈的聲音響起:“peter哥,這是會長自己寫的稿子啊!你打我幹什麼?”

片刻的死寂。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peter咳嗽了幾聲,繼續說了下去:“總之,那個帖子的內容純屬造謠。下面的才是重頭戲——這個小號是三年前註冊的,在發表造謠帖前,曾經在某個帖子底下留過郵箱資訊,而根據郵箱和企鵝號,我們抽絲剝繭,很快找到了賬號的碧池主人——相關資訊,我們在校內論壇和貼吧都已經發了,感興趣的同學,請自行上網欣賞。”

食堂裡的學生不約而同拿起手機。

只有周楚楚的臉色逐漸發白,手指痙攣般攥緊,露出恐懼的神色。

“是的,這個不敢當面撕逼,開小號才敢講話,躲在陰暗的水溝裡汙衊別人的碧池,就是我們的清純校花,周楚楚同學。”

“周同學,以你的智商,你是怎麼考進我們學校的?你當我們黑科技分部的戰士都是死的嗎?別說你用的是幾年的老賬號,留下無數的蛛絲馬跡,就算你用的是剛註冊的新號,老子帶人幾天不睡覺黑了度娘,都要把你給揪出來,撕光你的白蓮花皮,遊街示眾。”

“嫉妒使你醜陋,你配不上校花的名稱。”

“校花評選輸給我們嫣姐,屈居第二,你很不爽是嗎?你不爽你努力拉票啊,你不努力你有什麼資格不爽?投票前裝不在乎,投票後躲在網線背後黑人,叫你一聲碧池都是便宜你了——”

“peter哥,老師來了,快走!”

“——最後問周碧池一句,你說我們嫣姐作風不好,你他媽搞清楚你混亂的感情狀況了嗎?當年跟蘇娘炮當街親嘴,現在跟傅路白出雙入對,你還是清清白白單身的一朵蓮花,你怎麼不上天呢你。”

廣播結束了。

食堂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從各自的手機螢幕,移到周楚楚身上,震驚的有,幸災樂禍的有,看熱鬧的更多。

有個女生是周楚楚的朋友,看了手機裡鐵證如山的帖子,呆呆的問:“楚楚……是真的嗎?你為什麼要這樣——”

“不!”

周楚楚驚恐地尖叫了聲,臉色慘白駭人,突然搶過那女孩的手機,看著證據確鑿的扒皮帖,雙手不住顫抖,神經質的自言自語:“刪掉,都刪掉!假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瘋了一樣的狂按手機,完全無意義的舉動,不僅僅是雙手,嘴唇都在抖……眼淚不知何時掉了下來,一滴又一滴,落在玻璃螢幕上,模糊了她的視線。

“不是我!”

她又叫了一聲,把手機丟開,抱著頭大哭起來。

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退開幾步,看著她的眼神冰冷,帶著點看瘋子的畏懼和厭惡,指著她小聲議論。

那些聲音……那些聲音……

頭好疼啊。

周楚楚驚慌地站起來,想儘快離開這個地方,可圍觀的人站成了一個包圍圈,她衝不出去。這種被圍堵,被困住,被眾人指指點點的恐懼和無助,吞噬了她的心臟,令她幾乎崩潰。

“楚楚……”

聽到少年熟悉的聲音,周楚楚終於拾回所剩無幾的理智,就像溺水的人看見了浮木,撲進傅路白懷中:“路白哥哥,你信我的,對不對?我不想在這裡,你帶我走,好嗎,他們都要害我……”

傅路白有些茫然,但看見周楚楚這麼可憐的樣子,心中不捨,嘆了口氣:“嗯,我們走。”

人群分向兩邊,讓開一條路。

而在那條通道的盡頭……霍嫣。

周楚楚全身發顫,因為極度的驚恐而感到寒冷,目光從那高挑的少女身上移開,緊緊抱住傅路白,頭都不敢抬。

阿嫣的聲音平靜:“周小姐,我說過的……餘生,你會需要很多心靈雞湯。”轉身,留下瀟灑而冷漠的背影,揚起一手:“走了。”身後,池遲和另外幾名女生跟了上去,臨走前不忘對著周楚楚和傅路白冷哼兩聲。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走出食堂門口,正好遇見黑科技宅男分部的會員,於是足有幾十人一起離開。

那場面十分壯觀。

周楚楚退學了。

從小習慣了受到所有人喜愛,習慣了被吹捧,被保護的女孩,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女神光環碎裂後,他人異樣的眼神,那些尖銳的冷嘲熱諷,學校貼吧和校內論壇含沙射影的嘲諷……她受不了了。

退學,似乎是最輕鬆的選擇。

傅路白一直陪在她身邊。

出於對周楚楚的信任,所謂的扒皮帖,他沒看。

這次事件對傅路白最大的衝擊,也許是當他質問傅逢期,為什麼他不出面對學校施加壓力,要求校方打壓輿論的時候,傅逢期那事不關己,冷淡無比的態度:“霍嫣能把我逼到一定程度,對付你和楚楚,說一聲輕而易舉,都太抬舉你們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難道真的要楚楚退學嗎?”

“那個帖子是她發的。”

“她知道錯了!”

“那不能改變什麼。”

“你——”

傅路白氣得不行,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了,他看著書桌後的男人,冷冷道:“大哥,你變了。”

傅逢期沉默。

傅路白說:“你以前不會這麼對楚楚。”對方依舊不語,他的聲音更冷:“是因為霍嫣嗎?”

傅逢期說:“人都會變的。”抬眸,看著神情僵硬而陌生弟弟:“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裡和我爭吵,你不如把精力花在完善自己身上——只有等你變得強大,你才能保護你心裡的人,不用求我出手。”

傅路白一怔,黑眸裡的怒火一閃而過。

他勾唇,冷笑了下,淡淡道:“哥,你可以這麼對我說風涼話,不過是因為……爸選了你作為接班人。”

傅逢期擰眉:“你說什麼?”

傅路白冷笑不止:“因為公司給了你,所以你有底氣對我說教——你不過仗著比我大了十歲,比我提前進公司。”

“……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傅逢期看著他,氣笑了:“好,我記住了。”

兩年後,傅路白大學畢業。

前一天晚上,傅逢期和父親進行了徹夜長談:“這也是我想要的……父親,如果路白不夠資格,董事會不會坐視不理,而我,我也想憑自己的實力,闖出一番天地,請你理解我。”

次日一早,在臨時召開的傅氏集團高層會議上,傅逢期正式公開自己的決定,三月後離職,接下來會交接工作。

回家後,他只對傅路白說了一句話:“我在哪裡都能證明自己,可你……”他笑了笑,微微搖頭,與對方擦肩而過:“你好自為之。”

傅逢期搬走了。

傅路白進公司上班前,瞞著父親和哥哥,悄悄的和守護了多年的女神周楚楚秘密結婚了。雖然父親知道後,對他的決定表示非常失望,可他並不在意,陪著周楚楚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好景不長。

傅路白讀書是塊好料子,經商卻遠遠比不上他的哥哥。

很快,因為他遠遠達不到標準的能力,在董事會的強行干涉下,他的職位從總經理降下來,掛了個副總經理的閒職,實際上沒有任何職權。

他和周楚楚之間,漸漸的也生出了矛盾。

周楚楚的成績一直算不上好,大學沒畢業,對商場上複雜的事情一竅不通,沒辦法為傅路白分憂解難,而在家事上……她雖然是傅家女傭的女兒,從小過的卻是大小姐都比不上的錦衣玉食日子,人情世故也是一知半解,經常說傻話惹出笑話,別說成為傅路白的賢內助,不給傅路白丟面子都算好的。

以前,周楚楚還是少女的時候,天真柔弱傻氣,這些品質看在傅路白眼裡,都是可愛的象徵。

現在,他只覺得煩累。

白月光終於成了飯米粒,成了他丟不掉的累贅和包袱。

結婚不到五年,他們還是離婚了。

起因是個女人。

大約一年前,傅路白和他的秘書展開了一段地下情,秘書小文溫柔體貼,聰慧又知世故,不僅能在工作方面,給他提供不少幫助,私底下作為他的女伴出席各種場合,更是八面玲瓏,絕不會丟他的面子。

其實小文也沒有多麼漂亮。

但是相處起來舒服,兩人有共同語言,工作上又是密切相關。

小文是個很有能力的女人,能力之一的表現在於,她認定自己就是下一任的傅家少奶奶,在離婚這事上給傅路白吹了很多枕邊風,過於熱心的出謀劃策,導致周楚楚幾乎是淨身出戶。

可到了最後,傅路白也沒娶她,他的私人秘書則換了別人。

周楚楚根本沒有維持生計的能力,從小又習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不能接受生活質量下降,離婚後還是大手大腳的花錢,很快用光了存款,透過親戚介紹,她終於找到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到一戶很有錢的人家,當孩子的家教。幹了沒兩個月,精明的女主人懷疑她對男主人有意思,解僱了她。

終於,周楚楚只能幫母親打下手,母親已經離開了傅家,偶爾會幫人打臨時工,清潔整理屋子,做菜燒飯……而她就陪在旁邊,有時擦著桌子,忽然就會掉下淚來。

這樣的日子……就像個傭人。

她的人生,繞了一圈路,又回到了起點。

傭人的孩子。

很多年後的一天,傅路白走在路上,看見廣場上的巨幅廣告,突然停住腳步,駐足看了很久,臉上浮現苦笑,唇邊漸漸溢位一聲嘆息。

畢業後,霍嫣沒有進父母的公司,也沒像許多人猜的那樣,當個悠閒的網紅,接廣告賺點輕鬆錢。

她自己創業去了,帶著以前學校的那票不良少女,開了一家名稱很長很奇怪的健身美容會所,現在已經擁有多家全國連鎖店,代言人就是她自己。

廣告裡的女人豔光四射,美豔而迷人。

可傅路白想起的,卻是很久以前,那個跟在他身後,羞怯怯叫他‘路白哥哥’的胖女孩,還有那年他在霍家看到的紙箱子——陳舊的文具,發黃的瓶子,從未拆封的洋娃娃。

他抬起手,按在胸口的位置。

這一生,究竟錯過了什麼?

阿嫣很早以前就完成了任務。

在這個世界,她很有夢想,老古董也表示了理解,看著她一步步壯大邪教,從校園到職場,除了歎為觀止之外,也說不出別的。

明天就是十月十七日。

距離阿嫣穿到這個世界,整整十年。

這一天晚上,阿嫣連續見了兩個人。

第一個是早已結婚生子的池遲。

當年賴在地上不肯起來,死也不肯跑步的胖女孩,現在已經成了唯我美顏盛世健身美容公司的宣傳部經理,美麗又能幹。

阿嫣問:“能幫我一個忙嗎?可能時間有點久。”

池遲拍了拍鼓脹的胸脯:“沒問題,嫣姐你儘管說,就算你要我拋夫棄子離婚跟你在一起,我也會答應的。”

阿嫣看了她一眼。

池遲萎了下來,尷尬地笑笑:“嫣姐,你說。”

阿嫣說:“幫我照顧我父母。”

池遲想也不想:“好啊。”又問:“嫣姐你要出差嗎?”

阿嫣沒有回答,接著說:“幫他們養老送終。”

池遲一驚:“嫣姐?”

阿嫣看著她,笑了笑:“答應嗎?”

池遲說:“答、答應是可以,可是你——”

“那就好。”

晚上十點半,阿嫣回到家。

五年前,她已經搬出來自己住了,而在她搬家前,霍母委婉的表示:“小嫣,其實你和那個半夜總爬牆進來的孩子……我們都知道。雖然我們對他,咳咳,保留意見,但如果你真的喜歡他,我們不會反對的。”

阿嫣說:“你們繼續討厭他好了,沒什麼影響。”

“……”

阿嫣搬家了,蘇涼也就換了個爬牆的地方。

畢業後,他找到了穩定的工作——在離阿嫣家很近的某間減肥訓練營,當教練組的成員之一。每期學生評選最受歡迎的教練,他永遠高居第一位。

“減肥的動力?蘇教練啊!他好溫柔啊啊啊還會鼓勵我,其他教練都兇巴巴的。”

“為了蘇教練一定要瘦下來!這就是我的決心!”

“為什麼蘇教練可以那麼溫柔啊?每次不開心,他都會來安慰我,嗚嗚嗚想哭。”

……

曾經的不良少年,終究還是浪子回頭了。

現在唯一幹的不那麼合法的事情,大概就是每隔幾天練習爬樹技能,到某個女人家裡睡地板。

今晚,他也在。

阿嫣開啟燈,看了眼縮在牆角睡覺的男人。

燈光一亮,他就醒了。

蘇涼一直睡的很淺,年少時總被喝醉酒的繼父從床上拖起來打罵的後遺症。他看了看走進來的女人,又翻了個身,朝著牆壁繼續睡。

阿嫣說:“天氣有點冷了。”

他說:“習慣了。”

阿嫣笑了笑,抱起床上的被子,扔到他身上:“今晚給你加床被子。”

蘇涼從地上爬起來,揉了幾下眼睛,好笑:“幹什麼?這季度公司業績不錯,你心情好大發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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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說:“我拍了兩個新的廣告,攝影師說我是他見過的最上鏡的客戶,比女明星的表現都好。”

蘇涼哼了聲:“切,你給他錢,他誇你兩句又不會掉肉。”

阿嫣看著他,淡淡道:“蘇同學,如果不是你這張不開竅的嘴,十年前,你就可以不睡地板,睡床了。”

蘇涼心頭悸動,心跳漏了一拍,臉頰到耳尖慢慢紅了起來。他又躺了下去,用被子矇住頭,轉了個身:“……地板挺好的。”

阿嫣搖了搖頭,說:“桌上有封信,明早你幫我帶給池遲。”

蘇涼皺眉,回頭看她:“你——”

阿嫣打斷他:“我還有事,你管你睡。”

蘇涼問:“公司裡的事情嗎?”

阿嫣沉默片刻,說:“也許。”打開門,最後回眸看了他一眼:“晚安。”

蘇涼怔了怔,下意識答道:“晚安。”

這是,最後一面。

自這一晚起,霍嫣失蹤了,沒人再見過她。

而她留下的那一封‘遺書’,則成了網路十大迷案之一。

那是留給池遲的,寥寥幾行字。

認識你們以前,我覺得一個人很好。

現在,我覺得……和人相處,其實也沒有那麼不可忍受。

背面還有一行很小很小,幾乎看不清的字。

霍嫣,死於xx年十月十七日。

最奇怪的是,那個年份,不是她失蹤的那一年,而是……十年前的這一天。

魔界。

曼陀羅宮,禁殿。

這兩天,外面很熱鬧。

老古董站在宿主的梳妝檯上,聽著遙遠的敲鑼打鼓的聲音,恨不得耳朵能伸個十米長。它看了眼對鏡梳頭髮的宿主,小聲說:“外面……好像有人在成親。”

阿嫣沒什麼表情,淡然道:“對,新娘是我妹子。”

老古董大驚:“你怎麼知道?”

阿嫣:“她用千里傳音告訴我了。”

老古董問:“嫁給誰呢?”

阿嫣回憶了下,說:“魔界二太子長流。”

老古董點了點頭:“也是太子啊……嫁的真好。”

阿嫣勾起唇角,慢聲道:“長流太子風流成性,宮中姬妾多達數千人,小蝶也是嫁過去當妾的,以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輪著來,都未必能排上一晚恩寵。”

“數千人?”老古董吸了口涼氣:“有權真的能為所欲為啊……你沒勸過她嗎?”

“人各有志。”阿嫣看著鏡中已經沒那麼恐怖的容顏,微微笑了起來:“當年天狐族佈下殺陣,小蝶騙我回去,謊稱母親受人脅迫,命在旦夕,最後當真害了母親性命,又使我筋脈寸斷,渾身無一處完好的皮肉……嘖。”

她放下梳子,起身:“雖是她的無心之舉,我卻也不能釋懷,她的死活早與我無關,更何況嫁娶之事——我又不是慈善家。”

老古董不敢作聲。

阿嫣走到一個寶箱前,蹲下來,從裡面找出一本書,裡面抄了一篇唐子明的文章,她讀完一遍,微笑起來,又讀了一遍,才放回去。

她站起來,沉默片刻,對著老古董說:“開啟下個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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