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的好感值到了七十。

老古董每天只看到好感度蹭蹭蹭的漲, 不禁感到匪夷所思——前頭的幾個世界也就罷了,宿主放飛自我前, 至少都會有一段努力刷好感的時間,可這個世界, 宿主一早沉迷建立邪教組織不可自拔,只在對付傅逢期和評校花拉票的時候, 花費了不少心思。

對於蘇涼, 阿嫣的態度不能更敷衍。

可好感值就是在不斷上升。

老古董問阿嫣為什麼。

阿嫣的回答依然敷衍:“一張臉的差距。”

老古董:“……解釋一下?”

阿嫣笑了笑,散漫道:“對於曾經身材走樣的霍嫣, 蘇涼不會腦補風花雪月,可當我有了盛世美顏的臉,他看看周楚楚, 看看他的母親和繼父, 當然會想起曾經我對他的好,只憑回憶都能加好感值, 更何況他一直來蹭房住。”

老古董若有所悟。

阿嫣輕嘆一聲, 捧起它:“所以, 人間的情情愛愛,我是不信的。人世險惡, 人心善變, 還是我的臉最好——它也許會騙別人,卻不會騙我。”說完,又對著自己的臉纏纏綿綿去了。

老古董無語地搖了搖頭。

頒獎儀式當晚,有人拍下來阿嫣的獲獎宣言, 匿名給情感類博主投稿,並且添油加醋地描述了新晉校花的傳奇經歷,怎麼從被包養的男友公然嘲諷,被無數人嘲笑的醜陋大胖子,逆襲成為現在的校園女神,最後,實力詮釋了那句爛大街的至理名言。

今天的我你愛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多麼勵志。

這是群眾最喜聞樂見的打臉戲碼之一了。

先前阿嫣在訓練營的影片,曾經火遍網路,播放量極高。

很快,有人把兩段影片聯絡在一起,扒出曾經那個激情演講的胖妹,就是現在的美女校花。

於是,阿嫣再次走紅。

只在一個月內,就有三、四家媒體到學校採訪她。

有了網路熱度和校外知名度加持,今年,阿嫣成了全校最具存在感的風雲人物,其他幾個校花校草加一起都比不上,上至校領導,下至打掃衛生的職工,沒人不知道這一號腥風血雨的人物。

阿嫣的追求者又多了起來,其中不乏各系的系草,校內校外的富二代小開。

蘇涼對此不勝其煩。

甚至於他後來真身在論壇發帖,表示他和阿嫣已經同居多時,那些打電話表白的,送情書和禮物的,都他媽滾遠點。

這個帖子被人罵了上千樓,收穫板磚和臭鴨蛋無數,而且越蓋越高。

罵人的基本全是不良少女團的人,以宅男為主力,動不動素質三連,問候蘇校草和他母親。

蘇涼氣結,可又無能為力。

阿嫣總是不理他。

蘇涼一天隔一天的,就會爬霍家的陽臺,阿嫣從不阻止他,又因為他幫忙派發傳單,她說話算話,還給他買了睡袋。

這和戀愛也沒差多少了,至少,他是那麼想的。

除了一點,阿嫣對他永遠都是可有可無,毫不在意的態度。

某天,蘇涼鎖上房間的門,不管外面罵罵咧咧的繼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殺馬特的髮型,邋遢又頹廢的衣品,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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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的人,就是一個遊手好閒的不良少年。

或者,用阿嫣的話來說,社會垃圾。

蘇涼不想這麼下去。

於是,他放棄了資深不良少年的身份,找了一份工,開始打工賺錢。

每個月的月初,他都會去一趟傅家,領他的生活費,傅逢期也會象徵性的跟他說幾句話,只是這一次,蘇涼看著辦公桌後西裝革履,優雅而冷漠的男人,突然開口:“不用給我。”

傅逢期輕挑眉峰,看著他。

蘇涼的神情比他更冷淡:“以後我不會拿你們一分錢。傅逢期……你,還有你弟弟,離霍嫣遠一點。”

傅逢期居然笑了笑,心平氣和的問:“你和霍嫣,算是什麼關係?”

那樣涼薄的笑意,那樣不以為意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刺激到了少年。

蘇涼冷笑起來,聲音揚起:“傅逢期,你一個三十好幾的老男人,身邊的女人全死光了嗎?非得拐二十出頭的大學生上床?你惡不噁心?!”

傅逢期看著他好一會,又是一笑:“我最近發現,我的兩個弟弟,不管是親的,還是外面的野種——”

蘇涼兩手拍在名貴的紅木辦公桌上,杯盞震了震:“你罵誰野種?”

傅逢期容色不變,聲音毫無感情:“一個比一個蠢。”

他抬起頭,對上少年怒火湧動的黑眸,盯著那雙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眸子,平靜的說:“你可以回去了。”

蘇涼脊背僵硬。

面對傅逢期,傅氏集團的精英高層,有時都會覺得緊張,而他只是一個剛滿二十的少年。他對著傅路白可以無所顧忌,對著這位向來冷酷的大哥,卻不敢造次。

可他也不想就這麼離開。

半晌,蘇涼開口:“霍嫣一直說,以前的她已經死了。”他捏住雙手,眉宇深鎖,咬了咬牙,發出的聲音卻很輕:“她能開始新生活不容易,不要毀了她。”最後那一句話,語氣幾近哀求。

傅逢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送。”

蘇涼走了出去。

客廳裡,傅路白和周楚楚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蘇涼從書房裡出來,看見他們,面無表情。

空氣停止流動。

氣氛很有些尷尬。

蘇涼兩手伸進口袋,收回目光,往大門口走。

周楚楚站了起來:“……等一等。”

蘇涼回頭:“怎麼?”

周楚楚沉默了下,慢慢說:“上次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內情了……你、你就沒什麼想對路白哥哥說的嗎?”

蘇涼勾了勾唇角,目光看向容色冷淡的傅路白:“——打錯人了,我一點也不抱歉,你們兩兄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傅路白冷冷道:“你又算什麼正人君子?”

蘇涼挑眉,笑得輕佻:“對,我不是好人,我承認——又不像你和傅逢期,表面上裝的再好,骨子裡也他媽爛透了。”

傅路白站了起來:“蘇涼,上次我手受了傷,不跟你計較,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這是在我家,你沒資格大放厥詞!”

蘇涼笑了聲:“幹什麼?想打架?”

周楚楚緊張起來:“都別說了。蘇涼——”

她看著少年,忽然怔了怔,差點忘記接下來的話。

蘇涼變了。

他的頭髮剪短了,劉海不再遮住細長的眼睛,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很多,穿著打扮也不像從前……總那麼不修邊幅,放蕩不羈。

今天,他穿著乾淨的淡藍色短袖衫,衣襬塞進褲子裡,顯得兩腿特別修長。褲子也不是他愛穿的鬆垮垮的低腰褲,而是嚴謹的高腰深色牛仔褲。

蘇涼不耐煩的問:“還有什麼話?”

周楚楚一驚,回過神,頓時有點委屈。

蘇涼一直是個很兇的人,上高中的時候就整天逞兇鬥狠,她都知道……可他從來不對她兇。

這也是第一次。

蘇涼……真的變了。

周楚楚握緊小手,低下頭:“是霍嫣主動來找大哥——”

話沒說完,門口響起高跟鞋踩在大理石面的脆響。

幾個人同時抬頭,看了過去。

來人妝容精緻,烈焰紅唇,新燙的波浪捲髮垂在肩上,隨著走路的動作,起起落落,手裡拿著車鑰匙,顯得心情很好。

氣氛又凝滯住了。

阿嫣看見滿屋子的人,怔了怔,倒也不怎麼在意,四處看了看:“開家庭會議啊?傅逢期人呢?”

蘇涼走到她身邊,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又是一肚子氣:“你來幹什麼?”

阿嫣說:“春風三度,傅逢期欠我的——唉呀,傅先生,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把我叫來又不露面,存心耍我玩,那我可是要對你不客氣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忙,每天都要稽核很多入會申請書。你又不討我喜歡,我沒空陪你玩愛的小遊戲。”

書房的門開了。

傅逢期站在門口,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眼神不自覺的柔和了,唇角也掛著一絲好笑的弧度:“我耍你幹什麼?”

阿嫣聳肩:“我怎麼知道?沒準我傷害了你脆弱的心靈,你使性子鬧彆扭呢。”她甩開蘇涼的手,走向書房門前的人,十分積極地挽住傅逢期的手臂:“傅先生,去酒店嗎?我開了車。”

傅逢期說:“不去。”

阿嫣倒是有些好奇,掃了眼呆立的眾人:“你有這樣特殊的癖好?”

傅逢期皺眉:“潔癖,不喜歡酒店。”

阿嫣失笑:“你的小毛病還真多。幸好我這個人很開明,從來不挑剔,走吧。”她拖著他往樓梯上走,還不住出聲催促:“快點呀,傅先生……再來一次,我終於可以無牽無掛,不用擔心你的死活了,我很著急的,真的,回頭還有一堆申請書要看呢。”

傅路白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的背影。

他會那麼驚訝,不是因為阿嫣的胡言亂語,而是……而是他一向沉穩理性的大哥,竟然就那麼跟著那女孩往上走,完全沒有抗拒的意思。

為什麼?

就算大哥已經放棄了楚楚,他也不該是這樣的人。

還是他……真的貪色?

傅逢期搖了搖頭,竟然還一本正經的問:“你的社團只有你一個人嗎?為什麼不叫別人看?”

阿嫣回答:“申請書其中的一道題目,是發揮寫文和畫畫的特長,讚美我的外貌,我想親自看。”

傅逢期低笑一聲:“有病。”

話是那麼說,語氣卻能稱之為……親暱。

活見鬼了。

忽然,傅路白聽見低低的,壓抑的抽泣聲,他轉過頭。

周楚楚微微側著身,潔白的貝齒咬住唇,死命忍住哭聲,不斷伸手擦去臉上的斑斑淚痕,可剛擦完,又有晶瑩剔透的淚水掉了下來,總也擦不乾淨。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哭,只覺得心裡難受得厲害,又悶又委屈,還有尖銳的疼痛感,像是心臟被利器穿刺而過。

為什麼會這樣?

本以為,大哥是永遠不會傷害她,不會讓她難過的人。

……到頭來,他也和學校裡膚淺的男生一樣,輕易的就會受到霍嫣蠱惑,變成牽線的木偶。

傅路白見狀,心中一怒,想也不想,叫道:“大哥!”

樓梯上的人停了下來。

傅路白追到樓梯口:“你到底在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身邊的女人是誰?你怎麼跟父親交代,怎麼跟霍叔叔交代?她是霍嫣啊!”

傅逢期居高臨下,淡淡看他一眼:“這是我的事,不該你過問。”

傅路白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可憎的陌生人:“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大哥,隨便一個女人對你投懷送抱,你就會接受嗎?虧我還以為你是個人。”

傅逢期眼神一冷:“你說夠沒有?”

傅路白冷笑:“你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別人說。你心虛什麼?”

阿嫣放開傅逢期,目光落在傅路白身上,帶著不悅:“不是早說了含淚賣身嗎?怎麼又變成我投懷送抱,他勉強接受了?”側眸,看著身旁高大的男人:“傅先生,你跟他們說,我是怎麼逼你投降的,不為了我的名聲,也為了你自證清白——”

傅逢期看了看她:“是兩廂情願。”

阿嫣莫名其妙:“誰跟你兩廂情願?不對,這次確實是兩廂情願,你儂我儂的,但是一事歸一事,講道理,上兩次,我可是……”

傅逢期看見她的紅唇翕動,吐氣如蘭,耳旁聽到的話,卻是越發的不真切,恍惚中想起那天,他站在教室外,看見女孩在臨時搭建的簡陋領獎臺上說話,沒什麼特殊的佈景,可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便如星光璀璨。

那是任誰都想摘下的天上月,任誰都想擁有的耀眼而明亮的存在。

於是,他又說:“是兩廂情願。”

他不再看樓下的人,拉著阿嫣上樓,幾步走到房間門口,開門進去,甩上門,然後砰的一聲,將女人抵在門上,霸道地吻了下去。

門關上了。

就那麼……關上了。

樓下,三雙眼睛都在看著那扇緊閉的雕花象牙白的門。

傅路白是失望,周楚楚是悲傷,蘇涼……則是一種冰火相撞的震撼,森冷的恨意,熾熱的怒火,交織成最複雜最濃烈的情緒,漸漸的,又帶著一絲茫然。

長久的死寂。

蘇涼兩手伸進口袋,第一個有所反應。

他沒有衝上樓,一腳踹開門,而是轉身走了出去,站在花園裡。

抬起頭,望著灰暗的天空。

他模糊地記得……很久以前,曾有個人坐在車裡,目睹他親吻周楚楚,因此生出一場事端,逐漸演變為現在的模樣。

那時候,霍嫣是什麼樣的心情?

也是像他這樣麼?

恨,痛,苦,又無能為力。

曾經對那人的傷害,如今全都報應到了自己身上。

這個世界上……

原來,真的有因果迴圈,現世報一說。

一小時後。

傅逢期放開懷中溫香軟玉的女人,翻身平躺在床上,胸膛劇烈起伏,黑眸迷離,呼吸紊亂而急促。

太激烈了。

然而,就他一個人這麼覺得。

在他還在大口喘氣的時候,阿嫣已經從床上起來,若無其事地穿上鞋子,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去。

傅逢期側身,看著女人的眼神,帶著點不可思議。

女人長髮纏亂,雙頰嫣紅,可動作不疾不徐,無比優雅,看不出半點疲態……這,正常嗎?

作為經驗不多的新手,傅逢期答不上來。

阿嫣穿好了衣服,見他坐了起來,微微一笑:“傅先生,累就歇著,我自己走,不用送——對了。”從外衣口袋摸出一張紙,遞給他:“你看一下,等你有空,記得轉賬給我,再見。”

傅逢期看著白紙上寫的一個數字,皺眉:“這是什麼?”

阿嫣說:“醫藥費。”

傅逢期眉宇皺得更緊:“霍嫣——”

“怎麼,想賴賬?”阿嫣對他眨眨眼睛,又笑起來:“這可不行。傅先生,雖然我是為了我的目的,但總歸也幫你治好了三十年不舉之症,你平常去醫院看男科,醫生不收錢的啊?我又不搞慈善。”

傅逢期才緩和的心跳,又失去了控制:“我什麼時候三十年……”接下來那兩個字,他根本說不出口。

阿嫣笑了笑,彎下腰,湊近他的臉,彼此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溫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纏綿難分。

她開口:“好吧,看在你剛才很賣力的份上,給你打個九折,零頭不要了。”

傅逢期看著她走向房門,說:“我送你。”

阿嫣回過頭:“不用,我開了車的……傅先生,前兩次的霸王硬上弓玩的很愉快,這一次也很盡興,雖然你不怎麼討我喜歡,但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體驗。不過,春風三度結束,我們到此為止,再見了。”

傅逢期一愣,脫口道:“你費盡心思,難道不是因為你對我有意?”

阿嫣坦然答道:“是啊,想睡你三次的意思。”

傅逢期搖頭,冷靜下來:“不,你想報復傅家,有的是辦法,為什麼用這樣損人不利己的法子?你對我……”他沉默片刻,內心掙扎又煎熬,最終輕輕問了出來:“……真的沒有感情嗎?”

“我睡男人可以有很多理由,感情不在其中。”阿嫣輕笑一聲,對他說:“不要為難你自己,浪費想象力胡思亂想了,傅先生。”

開門出去,下樓。

出乎意料的,周楚楚竟然還在樓下。

阿嫣看了看她,沒說什麼。

擦肩而過的瞬間,周楚楚開口,聲音一反常態的寒冷:“霍嫣,你滿意了嗎?”

阿嫣停住,不知道對方指的什麼,總之跟傅逢期脫不了干係,於是回答:“滿意。”

周楚楚低著頭,聲音又輕又冷:“你是為了報復……你覺得我搶了路白哥哥,搶了蘇涼,所以你也要從我身邊搶走大哥。”

阿嫣看著對面的少女。

微紅的眼睛,陰鬱的神色,和往日那個楚楚可憐,甜又軟的小姑娘,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阿嫣淡淡道:“是你的註定永遠是你的,誰都搶不走,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周小姐,這句話,你記得嗎?”

周楚楚抬眸,一雙本來清澈乾淨的眼睛,染上了羞惱和恨意。

阿嫣搖頭:“說實話,周小姐……”她停頓了下,抬起手,勾起女孩尖細的下巴,緩緩道:“嫉妒是人類的天性,沒什麼可羞恥的,你從前沒這種感覺,只是因為你擁有的太多,沒有嫉妒的理由。人性醜惡的一面,總是在逆境中展現出來……比如曾經的我,比如現在的你。”

蘇涼還在前花園裡。

阿嫣看了看他,晃晃手裡的車鑰匙:“我送你?”

蘇涼點頭,挪動僵硬的腿,走了過去。

車開出了傅宅的大門。

持續了足有十分鐘的沉默後,蘇涼說:“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阿嫣眼角的餘光瞥了瞥他,沒接話。

蘇涼側過頭看著車窗外的風景,聲音壓的很低:“我可以變得更好,我會證明給你看……”他麻木地重複了一遍,突然深吸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霍嫣,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還是沒有答覆。

蘇涼失望地閉上眼睛,胸口提起的那口氣,緩緩的,痛苦地舒了出去。

車在他家的路口停下。

蘇涼開門,轉過身,剛想道別,看見阿嫣望著他的眼神,怔了怔,忘記了說話。

阿嫣看住他的眼睛,臉上沒有笑意,顯得平靜又認真:“難受嗎?”

蘇涼苦笑:“一報還一報。以前我怎麼對你,現在你就怎麼對我……我知道。”

阿嫣搖了搖頭:“你現在坐在這裡,你還有證明自己的機會……這本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所以不用那麼沮喪。”輕輕嘆了一聲,發動汽車:“有些人永遠不會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車開走了。

蘇涼站在原地,很久都沒動。

他突然想起阿嫣說過的話。

她說,那個對他好,那個喜歡他的女孩……死了。

打工滿一個月,蘇涼收到了第一份工資。

從店裡出來,天空開始飄雨,他沒帶傘,用外套遮在頭上,先去對面的一間禮品店,買了一件禮物,用最好的包裝盒裝起來。

第一份工資,他想給阿嫣買一樣東西。

他半個月前就看中了,只是囊中羞澀,沒錢買。

店裡打工的小姐姐幫他包裝好,衝他擠了擠眼睛:“跟女朋友吵架了,賠罪啊?”

蘇涼笑笑:“是啊。”

對方瞬間失了神。

他一直是個靠刷臉就能吃飯的少年。

路上行人寥寥,他怕禮物淋著雨,藏在懷裡,一路小跑,直到街道的轉角處,突然有幾個男人從旁邊的巷子裡閃了出來,擋住他前後兩邊的路。

雨勢漸大。

因果輪迴,天道恆久。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一開始就是註定的。

蘇涼倒在地上,肚子上的傷口不住地流血,鮮紅的顏色,融進雨水中,淡成一種並不醒目的粉色,靜靜流淌,無聲無息。

刀子掉到了地上,清脆的一聲響。

“誰叫你捅他的?我操,老大只說給這小子一個教訓,你他媽這是殺人!”

“怎、怎麼辦!”

“走啊,還能怎麼辦?”

“把刀撿起來!媽的,你們傻啊,還留作案工具,上面有指紋的!撿起來,快走!”

腳步聲紛紛沓沓,逐漸遠去。

蘇涼不顧傷口的劇痛,撐起身體,靠坐在牆邊,不住地喘息。

雨水順著他的髮梢滾落,在他臉上肆意縱橫。

他摸到了口袋裡的手機。

失血過多,他知道,他很快會失去神智,失去力氣,就這麼永遠的睡過去。

他只有很少的時間。

太少了,也許只夠打最後一個電話。

於是,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撥通了那人的號碼。

昨天晚上,學校貼吧突然有個小號發了個帖子,痛罵阿嫣作風放蕩,一邊跟蘇涼談朋友,一邊勾搭他同父異母的大哥,身為商界成功人士的傅逢期。

阿嫣還沒看到這個帖子,池遲已經帶著兩個男生,找到了霍家。

“嫣姐,這個小號不是剛註冊的,註冊有段時間了,他們——”池遲指了指兩名經典宅男打扮的男生:“他們說最多兩個小時,他們就能順著網線,把背後造謠的智障揪出來。”

那兩個男生被點名了,趕緊抱著膝上型電腦,信誓旦旦道:“對,嫣姐,不管誰在黑你,我們都能把他的皮給撕了。”

在霍父和霍母複雜的眼神中,一行人回到阿嫣的房間。

男生噼噼啪啪的在鍵盤上打字,一會兒又響起滑鼠點選的聲音。

池遲和阿嫣一起看最近國外超級紅的瘦腿減肥小視頻。

剛過了半小時,兩名男生交頭接耳一會兒,又對池遲說了幾句,池遲眼睛一亮:“嫣姐,果然是那個碧池——”

話沒說完,阿嫣的手機響了。

阿嫣看了一眼號碼,接了起來:“喂。”

耳畔響起雨聲。

淅淅瀝瀝的雨,不知是窗外的聲音,還是電話裡的。

少年的聲音低沉,說話很慢:“那天晚上,我說……咳,我不會跟你道歉,到死……也不會。”

阿嫣聽出他的異樣,正想說話,那邊又響起咳嗽聲。

少年更虛弱了,可奇怪的是,字裡行間,卻帶著笑意:“雖然早了點,也沒差了……霍嫣。”他沉默片刻,笑了一聲:“……死胖子,對不起啊。”

那是極為古怪的語氣。

聲音微微發顫,分明極為痛苦,偏偏帶著一絲惡作劇的笑。

他又輕聲重複了遍,宛如嘆息。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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