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聶勝和睡了?”

“……段輝, 你聽我說,那天他——”

“戴嫣, 你膽子挺肥啊。”

男人冷笑了一聲,兩手伸進褲袋裡, 走到窗邊,沉默片刻, 突然一拳砸在玻璃上, 轉過頭,面目猙獰:“你他媽吃老子的, 用老子的,你敢背著我和別的男人睡?聶勝和是有幾個破錢,可他肯花在你身上嗎?你他媽這麼壞老子名聲, 讓別人看笑話, 你等著看我怎麼弄死你!”

戴嫣瑟縮了一下。

段輝幾步走過來,大手掐住她的脖子:“他給你什麼好處了?婊/子, 他給了你多少錢, 你自願爬上他的床!”

戴嫣掙扎了起來, 臉色因窒息漲的通紅。

段輝甩開手。

戴嫣摔倒在地上,頭撞到了桌角, 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沒有……段輝, 我不是自願的,你別聽他們亂說!那天我陪年年一起去他們的酒局,年年說唱兩首歌就好了,我真的不知道!酒裡下了藥……一定是酒裡下了藥。”

她手腳並用地爬起來, 拽著男人的手,哭得悽悽慘慘:“我醒來就是在他床上,聶勝和什麼樣的人,這個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我會傻到爬他的床嗎?求求你了,你相信我吧,我不可能背叛你……”

段輝冷笑,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穿那麼暴露的裙子,參加男人的酒宴,不就是想勾引男人,被他操的?還想騙我?省省吧!”他嗤笑了一聲,隨意整理了下領帶,轉身就走:“婊/子就是婊/子,放蕩慣了,放著好好的人不當,偏要作雞。”

戴嫣癱軟在地,眼淚不停地掉,直到眼睛乾澀,再也流不出淚。

這是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

此刻,戴嫣臉上包著一層層的繃帶,坐在鏡子前,麻木地看著自己。

抬起一隻手,摸著刺痛的臉頰。

手指都在發抖。

她不敢拆下繃帶。

這張臉……毀了。

戴嫣是個網上頗有名氣的小網紅,出名是因為她的前男友,段輝。

豪門大少爺的女朋友,總是自帶關注度的。

戴嫣身材很好。

高挑,瘦,同時有胸有屁/股,身材比例堪比模特。

臉是差了一點,好在能修,放到微博上的照片總是美美美,白白白,後來有幾次狗仔拍到她和段輝逛街的照片,頓時被一群網友大罵照騙。

照騙就照騙吧,只要段輝不嫌棄就好。

戴嫣很愛這個男人,也知道她配不上他,想進段家的門,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還年輕,既然年輕,就有大把的時間揮霍,也不會早早的腳踏實地考慮將來,只要有愛,婚姻什麼的,可有可無。

——誰年輕時還沒點浪漫的夢想?

段輝對她很大方,生日送車,過節送房,錢隨便用。

之後幾年,戴嫣在網上越來越紅,有了小幾百萬粉絲,開起了自己的淘寶店,日進斗金,不怎麼需要花他的錢了,他還笑她,說還有人嫌錢多的。

她不是嫌錢多。

而是……她想告訴他,她愛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錢。

網紅這個圈子太亂。

那天年年求她一起去赴酒會,軟磨硬泡說了一個晚上,說在場的都是正派的人,一群人呢,男的女的都有,好幾個是段公子的朋友,絕對不會出事的。

年年是她在圈子裡唯一的真心好友,七年的交情。

她心一軟,去了。

醒來就是在聶勝和的床上。

聶勝和,帝都貴公子二世祖圈裡的顏值擔當,長了一張妖孽臉,同時也是渣男屬性擔當,又名騙炮界的扛把子,號稱身價上百億,然而摳門的要死,睡了女人還要對方付開房費,別人送禮送車送房,他送巧克力和蘇打餅乾,還是超市過期打折的貨。

時間一長,就連嫩模和網紅都對他敬而遠之。

那天晚上,他從浴室出來,腰上圍了一條灰色的浴巾,看見床上臉色慘白,目光驚恐的她,散漫的笑笑:“醒了?”然後摸了摸下巴,似是意猶未盡:“……開燈了?嗯……十個網紅九個照騙,臉比我想的還要殘,身材倒是帶勁。還行,這把不算虧。”

這個王八蛋。

戴嫣本想忘了這一切,就當被瘋狗咬了一口,可段輝發現了。

——年年告訴他的。

什麼七年好友,到頭來,還是塑膠姐妹情。

“戴嫣,你問我為什麼?”

年年抽了一口煙,輕蔑地掃了她一眼:“你穿名牌的當季高定禮服,背最貴的包,開最貴的車,多少人瞧你不順眼?你問我為什麼……我還想知道,憑什麼段輝看上的是你呢,你又不漂亮,照片全靠修,也就只剩下兩條腿夠長罷了。”

戴嫣氣得渾身發冷:“我當你是朋友!”

年年笑了一聲,搖搖頭:“好,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老實跟你說吧,段輝跟我上過床,不止一次,可笑你矇在鼓裡,跟個傻子一樣。你也別覺得分手冤,他早就想甩了你,就是沒想到你先綠了他,氣不過而已——他正在追一個女人,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小記者,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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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嫣是真的不知道。

她想,年年說的對,她就是個傻子。

她上網搜過那名小記者,看到了對方的微博。

很乾淨,很有活力的女孩子。

家世好,名牌大學畢業,一線城市本地戶口。

臉蛋算不上漂亮,但是不加修飾,清秀靈動,笑起來又甜又自然,不像她,拍張照片總得凹姿勢,找角度,拍照三分鐘,修圖半小時。

戴嫣失戀了。

還來不及作死作活,一哭二鬧三上吊,真正的噩夢降臨。

段輝找人潑硫酸,毀了她的臉。

那短短的幾分鐘,漫長的宛如凌遲。

她一直不敢拆繃帶,拒絕看自己的臉。

夜裡睡不著,躺在床上,她苦中作樂的想,這下好了,照騙也當不成了,她的人生就如這張臉,面目全非,千瘡百孔。

還活著幹什麼?給人看笑話麼?

愛情?

段輝終於找到適合他的女人,一個他可以帶回家見父母的好女孩。

朋友?

朋友圈裡,很多曾經情比金堅的‘好姐妹’,連設定遮蔽都懶得,直接幸災樂禍大開嘲諷。

親人?

爸媽打過電話來,問她什麼時候回老家,弟弟相親談了個村裡的小朋友,需要用錢,叫她趕緊寄錢回去。

好像……沒必要活著了。

戴嫣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一把刀。

她有死的決心,卻沒有看一眼自己毀容的臉的決心。

這一生過的,真失敗啊。

阿嫣剛接收完原主的記憶,正想把刀放下,突然身後一聲巨響,有人一腳踹開房門,闖了進來:“別動!”

始料不及。

阿嫣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好奇地回頭,看了眼踹門的男人,剛開始誤認為是上門打劫的,看見他的衣服,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穿著警服。

衣服皺巴巴的,有點髒,沾著幾塊汙漬。

但的確是現代的正式警服,再往下看……還是個配槍執法的警察。

這位先生不太注重形象,從看起來像早上用手抓了兩把,壓根沒梳過的亂髮,到一雙狩獵者獨有的銳利黑眸,再到衣服褲子鞋子襪子醉人的色調搭配,全都暗示了這是一個毫無審美觀,酷愛走狂野型男路線的鋼鐵直男。

他後邊還跟著一名年長的警察,和一名漂亮的小警花。

年長警察著急勸道:“秦鬱,別嚇她,先穩定情緒!”又對阿嫣說:“小姐,我們接到了報警電話,請你不要衝動,保持冷靜!想想你的父母,你的親人,如果你自殺了,他們怎麼辦?不要一時想不開做傻事。”

阿嫣說:“我沒報警。”

那名叫秦鬱的警官冷酷的臉紋絲不動,下巴衝著她點了點,撇下硬邦邦的兩個字:“放下。”

阿嫣看了他一會兒,笑了一下,揮了揮小刀,又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學著記憶裡看過的電視劇,開口:“阿sir,切水果犯法啊?”

闖進來的人同時一愣。

秦鬱冷哼了聲,眼裡劃過一抹不耐煩,走上前,空手奪下阿嫣的刀,插進一個新鮮的紅蘋果裡:“小姐,我不管是誰報的警,你們這是浪費國家公共資源,以後不要有點破事就報警。這種惡作劇非常幼稚,而且對我們的工作——”

阿嫣挑了挑眉,又笑了聲:“破事。”

“隨便報警聲稱自殺,你認為算什麼?”

阿嫣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摘下臉上的一圈圈繃帶。

秦鬱皺眉,不知道這個看著輕浮的女人想幹什麼。

繃帶終於全拆了下來。

那名年輕的女警察沒作好心理準備,‘呀’的一聲尖叫出來,其他兩個人也突然變了臉色。秦鬱依舊濃眉緊擰,薄唇也抿成了一條線。

阿嫣轉過頭,看著鏡子裡慘遭毀容,十分可怕的一張臉,神情平靜,就像看著一件破損的物品,只是可惜,並沒有驚愕和恐懼。

“阿sir,這就是我的小破事。”

小警花開導了阿嫣半天,勸她不要因為臉毀了,就想不開輕生,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整容植皮技術尤其精湛,還有很多恢復容貌的機會,大可以嘗試。

阿嫣耐心地聽著,對這位心懷善意的姑娘,報以同樣善意的微笑。

雖然那微笑長在扭曲的臉上,變得也可怕起來。

秦鬱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

他想起來這個毀容的女人是誰了。

幾天前,他聽親戚說過,聶勝和——他那年紀比他小了沒兩歲,腦子卻沒發育完全的智障外甥——睡了一個有男朋友的女孩,後來女孩和富二代男友分手了,富二代為了出一口惡氣,疑似找人行兇,毀了女孩子的臉。

當然,這件事沒有證據。

年齡相仿,秦鬱卻根本不理解聶勝和,還有他那群狐朋狗友。

發生了這種事情,女孩的前男友不是應該打聶勝和一頓,最好打斷他幾根骨頭,為什麼反倒毀掉女孩子的臉?

他看了看阿嫣。

剛才小吳開導的時候,問過她的名字,她說,她叫戴嫣。

——原來,就是她。

最後,阿嫣保證:“我不會自殺的,謝謝你跟我說了這麼多,我對我的臉充滿了信心,不出一個月,我一定能恢復美顏盛世。”

小吳對她報以同情的眼神,拍拍她的手。

另外兩名警察出去了,秦鬱沒動。

阿嫣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阿sir——”

“你當演港劇警匪片?”秦鬱不冷不熱說了句,停頓片刻,又道:“——秦鬱。”

“秦警官。”阿嫣從善如流,指了指門口:“您可以去忙國家大事了,我得處理我的小破事。”

秦鬱一滯,臉上依舊沒表情,走到門邊,轉頭:“人活著不是只有一張臉。”

阿嫣怔了怔,對他微微一笑:“但是人有一張漂亮的臉,可以活的更輕鬆。”

警察走後,阿嫣也不管誰報的警,直接撥通了經紀人莎莉的電話,過了會兒,莎莉過來了,看見阿嫣沒有遮起來的臉,忍不住移開目光,嘆了口氣。

阿嫣說:“拍兩張照片吧。”

莎莉:“……什麼?”

阿嫣指著自己的臉:“我即將成為美容整形界的奇蹟,拍下照片,寄給媒體,寄給美容機構,一個月以後,我會上頭條新聞,接幾個整形廣告,賺下一大筆錢。”

莎莉看著她,就像看著個異想天開的傻子,有點憐憫:“阿嫣,想法是好的……你別怪我潑你冷水,現在的技術,就算你去韓國,去日本,去美國,也沒辦法恢復你原本的容貌。你還是安心在家休息吧,以前你網店賺的,還有段輝給的,不少了,夠你用。”

阿嫣笑了笑:“我要的是曝光度。”

莎莉盯著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你……瘋了?”

阿嫣認真的說:“我要曝光度,我要勾引一個男人。”

莎莉:“……你、你別傻了。我知道你受了刺激,但事情已經這樣,你……唉,段大少已經找了新的女朋友,那女孩子我也見過,真的是個好女人,他家裡一定也同意,你就……想開點。”

阿嫣一怔,眉頭輕挑:“段大少?”

莎莉說:“段輝唄,你傻了?”

阿嫣便舒展眉宇,又笑了:“不,與他無關。”

這個世界的線索人物……

聶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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