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到什麼時候, 都不能用死這點來開玩笑, 朕真的會翻臉。朕念你初犯,饒過你這一次,沒有下回。”蕭堯無比認真地對她說道, 語氣裡沒有迴旋的餘地。

秦翩翩知道皇上是在警告他,不由得點了點頭。

蕭堯知道她的劣根性, 又追問了一句:“聽到沒?”

“聽到了,嬪妾下次不會了。”秦翩翩立刻點頭。

殿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平時兩人鬧慣了, 忽然得知要冒出第三個人,自然會覺得有些彆扭。

況且皇上對這第三個人還態度不明,外加一向上躥下跳的秦翩翩, 如今需要靜養, 那真是整個大殿裡都充斥著尷尬的氣息。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皇上首先打破了沉默,低聲問了一句。

秦翩翩低著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猶豫了一下, 道:“皇上如果問的是身體,那嬪妾覺得目前很舒服,吃嘛嘛香。但如果您問的是心情,那嬪妾就很忐忑了。嬪妾斗膽問一句,您要不要嬪妾活, 這肚子裡的龍種,您又要不要?”

她的聲音壓得有些低,邊說還邊抬頭打量了一下皇上, 眼神中充滿了惶恐不安。

當初她侍寢的時候,第一次喝避子湯大吐特吐的時候,皇上就嘲諷她一句:你也配?

男人當時那副欠抽的模樣,如今還歷歷在目。

蕭堯愣了一下,之前被秦翩翩上躥下跳弄得歪了重點,一直在別的事兒上生氣,如今經她這麼一提醒,他才反應過來,他最該狂怒的地方,是這個女人竟然懷了龍種!

但是如今他又隱隱有了幾分慶幸,至少懷龍種比不治之症要好啊。

“你是不是故意的?先讓朕覺得你要命不久矣了,結果後來告訴朕是懷了龍種,總比死了好吧。這比想象中的輕微一些,朕就能坦然接受了?”

皇上立刻就發現了,他的眉頭輕輕蹙起,看向秦翩翩的眼神裡滿是懷疑。

這女人並不是無意識的作,就是故意的。

秦翩翩愣了一下,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她在這裡呼籲諸位養狗人士,無論養得是真狗還是男朋友那種假狗,都一定不要找那種對女朋友也太聰明的,否則想騙他們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不是啊,嬪妾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得了絕症啊。您最不希望嬪妾發生的事情,不就是懷龍種嗎?您什麼時候變了,要提前通知我啊。”秦翩翩故作無辜地瞪大了眼睛。

蕭堯看到她又這樣,真想抬起手來抽她。

但是視線自動地看向她的肚子,又收回了手,這敗家娘們兒就作吧。

“暫時先留著。”他冷言冷語地道。

“是嬪妾的命,還是肚子裡的龍種啊?”秦翩翩低聲追問道。

“都留著。”蕭堯沒好氣地道,不過又覺得這麼回答會讓秦翩翩很得意,立刻補充道:“你最好給朕乖一點,再讓朕看見你在朕面前作天作地的,立刻要了你的狗命!”

“汪,汪汪!”

他的話音剛落,秦翩翩就學起了狗叫。

蕭堯冷眼瞧她,真的很想打她,這女人總能輕易地把他的火氣給挑起來,之後再火上澆油。

似乎是看懂了皇上臉上的情緒,秦翩翩乾笑道:“皇上說狗命,嬪妾就學幾句狗叫給您聽聽。您就不要生氣了。”

蕭堯抬手作勢要打她,秦翩翩立刻縮到一邊,叫道:“皇上別打,嬪妾的肚子要疼了。”

最後他只是伸手替她捻了捻被角,沉聲道:“成天不要胡思亂想,你現在需要靜養,好好休息。”

“那皇上會常來看嬪妾嗎?”她乖乖地躺在枕頭上,輕聲問了一句。

蕭堯停頓了一下,才道:“你聽話,朕就常來看你。”

“那嬪妾可以見見嬪妾的母親嗎?入宮之後,嬪妾就再也沒見過秦家人了,嬪妾有些想她。”秦翩翩立刻蹬鼻子上臉。

要知道秦家人在皇上眼裡,基本上是半涼了的狀態,說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滿門流放洩憤了。

秦翩翩之前夾緊尾巴做人的時候,提都不敢提,現在不利用肚子裡這個哪吒作一作,她就更沒機會見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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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堯又瞪她,秦翩翩小聲地補充道:“嬪妾不會見二姐的。”

“朕要生氣了。”皇上本來就冷著一張臉,聽到她的話之後,表情變得更加擰巴了。

秦翩翩看了看不遠處的桌子道:“只還剩一個茶盞,夠您摔嗎?要不嬪妾再讓紅衣去庫裡拿幾個給您?”

蕭堯皺著眉頭估量了一下自己的怒火,搖頭道:“不用,還有一個茶壺摔了,就差不多消氣了。”

“成,那您去摔吧,嬪妾聽個響。”秦翩翩點頭。

兩人有商有量的,怎麼看都是一副和諧恩愛的場景,但是這落在殿內宮人們的眼裡,只覺得詭異無比。

特別是張顯能,他覺得自己之前跟的肯定是個假皇上,以前狗皇帝發火的時候,那必定全部入眼的人都跟著遭殃,一連好幾天都別想有好日過。

但是如今桃婕妤惹他生氣了,他竟然不直接發火,摔東西之前先跟人打聲招呼,再後來連摔多少都遵循人家意見,就跟表演似的,逗美人一笑。

張大總管深刻的認識到了,狗皇帝現在越來越往昏君的路子上偏了,被桃婕妤吃得死死的。

皇上摔完茶壺之後,就氣呼呼地走了,他應該是回龍乾宮冷靜一下了,顯然他也察覺到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皇上的身影剛消失,原本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熟睡的秦翩翩,猛地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整個被子都被掀翻在地,她顯得非常興奮。

“快點倒口水給我,疼死我了。”秦翩翩捂著嘴,縮著舌頭說話,有些口齒不清。

“主子,您等會兒,茶盞和茶壺都被摔完了。”紅衣輕聲回了一句,立刻衝出去找東西。

最後她是端著碗過來的,秦翩翩喝了一口水漱漱嘴,又吐在了空碗裡。

她吐出來的漱口水帶了幾分紅血絲,顯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把自己的舌頭給咬破了。

“為了讓皇上相信我真的肚子痛,我容易嘛,舌頭都差點咬掉了。”她邊喝水邊道。

雙胞胎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臉上看到無奈的表情,她們就知道皇上又被騙了。

不過她倆是堅決不敢告狀的,這在皇上和桃婕妤之間,那就是情趣,就算皇上知道之後震怒,對著桃婕妤摔幾個碗碟算是洩憤了,但是她們倆這告狀的人,恐怕下場不會好看。

為了自己以後的安穩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們還是安靜如雞地乖乖待著好了。

而被皇上警告“你休想見到秦家人”的秦翩翩,第二日就見到了秦夫人。

“主子,秦夫人求見。”

秦翩翩正在吃糕點,聽到這句話之後,不由得輕輕眯起了眼眸。

幸好她昨日及時讓人把訊息送出了宮,否則今日秦夫人這一趟就是白來了。

“母親。”

秦夫人進殿之後就要行禮,被秦翩翩一把扶了起來,她可不敢讓秦夫人行禮。

“翩翩,你瘦了。”

秦夫人一抬頭就見秦翩翩已經紅了眼眶,頓時心裡也軟得一塌糊塗,這孩子自小就貼心,她在秦家乖巧又不爭不搶的,到了後宮裡恐怕諸多艱難。

那麼多的女人想搶一個皇上,秦翩翩這樣乖巧的性子,必定是吃虧許多,才能爬到這位置。

“你們都下去吧,我與母親說說話。”

殿內的宮人全部退下了,包括柳蔭她們也都離開了,倒是秦夫人領來的丫鬟留了下來,也沒人攆她走。

“翩翩,這宮裡的日子不好過,你沒事兒吧?”秦夫人對著她左看右看地檢查。

秦翩翩立刻點頭:“娘,你放心,皇上對我很好。家裡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一開始你進宮的時候,我跟你爹成宿睡不著,就怕皇上對你不滿意。宮裡面的訊息一點兒也收不到,後來你逐漸得寵,家裡情況才改善了,原本那些不搭理我們家的人,又都巴巴地跑過來打探訊息,我理都不理。要不是你爹攔著,我就要家裡那些老婆子拿著掃帚,追那些人後面打了。”秦夫人邊說邊撇嘴,臉上露出對那些人的不屑。

她脾氣一向直,相對而言,秦老爺反而更加軟和些。

秦翩翩並不插話,一直微笑著看她說話,依然還像是以前在秦府一樣,孝順而乖巧。

秦夫人唸叨完之後,看著從裡到外都不一樣的秦翩翩,頓時有些感慨。

這孩子雖說不是她親生的,但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幾個庶女之中,秦夫人最關注的也是她,還是有幾分感情的。

“昨兒你叫人來送訊息,說是可能會招我進宮,叫我進宮的時候帶個醫女來,擅長婦科的。你是不是身子出什麼問題了?”秦夫人拉住她的手,眼中是擔憂的神色。

秦翩翩是個聰明人,以前大燁朝的貴女圈裡曾經流行過以病弱為美的,一個個半大的小姑娘都為了美不吃飯,聽說還有一個直接把自己折騰病了,但是秦翩翩自始至終該吃吃該喝喝,還長胖了點。

她的身體一向很好,若是生病那真不定是挺嚴重的事情了。

“有個院判說我懷了龍種。”秦翩翩勾著唇冷笑一聲。

“皇上知道嗎?他不許有人懷上的,你是不是自作主張沒喝避子湯,你可不能跟你二姐一樣傻。”秦夫人聽到這句話之後,臉色就變了。

秦驕就是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結果事實證明,她忙來忙去竹籃打水一場空。

“先讓這位姑娘診個脈吧。”秦翩翩沒有解釋,伸手讓那丫鬟來診脈。

這丫鬟就是秦夫人請來的醫女,偽裝成丫鬟一起帶進宮的。

“婕妤沒有懷上龍種,月事不準可能有兩個原因,要麼是偶然飲食不規律,氣血不足導致的。要麼就是被人使了藥推遲了。”小姑娘說得很肯定,語氣也很冷靜,絲毫沒有第一次進宮的那種緊張感。

秦翩翩挑了挑眉頭,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這位姑娘姓郝,是郝太醫的孫女。”秦夫人主動解釋道。

秦翩翩一驚,她沒想到秦夫人能把郝姑娘請過來。

“那就請郝姑娘為我解惑,薛院判信誓旦旦地在皇上與我面前確定我是懷了龍種,並且說可以請太醫院其他太醫來診脈瞧瞧,完全沒有害怕的意思,他就不怕其他太醫拆穿他嗎?這是怎麼回事兒?”

秦翩翩皺著眉頭,她原本覺得自己沒懷孕的,不過昨日問薛院判的時候,他極其肯定地應了,所以她也不敢確定。

才提起要秦夫人進宮,其實見秦夫人倒是其次,秦翩翩主要就是為了診斷自己是否真的懷孕了,也好為下一步做打算。

郝姑娘點頭,道:“祖父曾跟我說過,太醫院的太醫都是把腦袋捧在手裡的,說不準惹惱了哪位主子就把腦袋弄丟了。對於診脈一事極其小心,說話也不敢說滿,就是怕擔責任,特別是對喜脈一事。前朝皇帝愛妃疑似有孕,把一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找來診脈,給出的傾向都是有孕。最後才知道是搞錯了,在有喜一事上,一向都是慎重又慎重,只要稍微有相似的脈象,諸位太醫都會往有孕方面判斷和開藥。薛院判是太醫院之首,您又沒來月事,脈象上沒有確切的症狀顯示,他們為了不被拖出去斬了,自然會人云亦云。薛院判正是拿準了這個心思,才敢如此造次,以圖更大。”

秦翩翩微微一愣,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整個太醫院都搞錯了。

秦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懷疑,立刻道:“這個事兒我也有所耳聞,雖說當時封鎖了訊息,不過前朝落敗的時候,還是傳出來了,還成為天下人的笑柄,說什麼太醫也不過如此。”

“我聽聞郝太醫告老回鄉了,他”秦翩翩想起那位替自己診脈的老者,一看就是個睿智又親切的人。

“祖父知道太醫院不太平,薛太醫看中那個位置,就必定除掉擋在他前頭的人,祖父索性趁機抽身了。但是薛太醫曾經拿過您的診脈記錄,祖父心知在後宮生存不易,怕他對您不利,心中不安,就讓民女轉告秦家一聲。正好秦夫人要帶醫女進宮,民女就跟著一起進宮了。也好完成祖父交代的差事。”郝姑娘認真地說道。

她臉上的表情是與年齡不符的鎮定,秦翩翩觀察過她的手,一點兒都不像個閨閣中嬌養大的姑娘。

“郝太醫高義,我欠他一個人情,如果以後有什麼忙我能幫上的,可以隨時通知我娘,叫她代為轉達。這回郝姑娘進宮,我順便求高姑娘幾件事兒,幫我做幾種丸藥,總不能一直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郝姑娘聽了秦翩翩的要求之後,便乖乖地到外殿去寫藥方了,把這空間交給了母女倆。

“你是不是看上她的醫術了?你在宮中,身邊的確需要一個懂醫的,方才為何不問問她,叫她留下?”秦夫人看出秦翩翩對郝姑娘的賞識,不由得問了一聲。

她搖搖頭:“郝姑娘手指粗糙,一看便知是行醫天下的主兒。她既是志在四方,我又何苦要她困在後宮這方寸之地。”

秦夫人一怔,轉而輕聲笑開了,憐惜地道:“你從小就是好性兒,到了這裡還沒變。”

“我沒有身孕這事兒,還請娘替我保密,誰都不能說。”秦翩翩鄭重地對她道。

秦夫人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沉聲道:“你打算怎麼辦?趁早告訴皇上,讓皇上處理太醫院那幫人。”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年她親生閨女一意孤行,要換夫君,結果鬧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到現在她都後悔,沒能打斷秦驕的狗腿,讓她做出了後悔終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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