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冷, 不能讓他凍著, 他這麼小受寒了可不好。”他低聲說了一句,頭都不抬,視線完全黏在了小孩子的臉上。

周圍的宮女難得看到皇上這樣愣頭愣腦的架勢, 不由得相視而笑。

“翩翩呢?”他似乎猛然一驚,想起生孩子的大功臣。

“裡屋收拾好了, 皇上可以進來了。”望蘭已經帶著人收拾妥當了。

蕭堯立刻把孩子送到了郝姑娘的懷裡,他的動作有些笨拙, 不過確定孩子安好之後, 就一頭扎進了裡屋。

秦翩翩正扭頭看向外屋,他剛跨過門檻,就已經與秦翩翩對上了視線。

兩個人都是怔了一下, 轉而又都相視而笑。

蕭堯快走了幾步, 很快便到了床邊,伸手握住了她的, 認真而專注地看著她。

秦翩翩其實已經累到脫力了, 但是卻沒有什麼睏意,相反方才看到孩子之後,她反而有幾分亢奮感。

“眼睛都紅了,那麼用力啊。”他低下頭,仔細地盯著她那雙眼睛看。

秦翩翩的一雙眼睛都帶著紅血絲, 像是剛哭過一般,手和臉都已經被擦洗過了,但是臉上那股疲憊和憔悴感依然沒有消退。

“當然, 不用力,你兒子捨不得出來。待在肚子裡多好啊,只要天天看著臣妾被您逼著學習就好,他要是出來了就得自己被您逼著學了。他可沒那麼好命了,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秦翩翩到這個時候,都不忘了調侃他,顯然她在懷孕的時候,受夠了蕭堯逼迫她學習,到現在還有心理陰影。

蕭堯坐到了床邊,低聲道:“他是男孩子,還得學君子六藝,稍微長大了要學的就更多了。”

秦翩翩誇張地翻了個白眼:“他才那麼小,臣妾就要替他的未來擔心了,好怕他厭學。”

聽到她這番話,蕭堯倒是擺擺手,一臉自信地道:“不會的,他年紀小,不懂什麼是厭學。到時候你陪著他一起學就行了,小孩子總是喜歡膩在母親的身邊,朕當時就覺得跟在母后身邊很開心,就連那麼髒的玩泥巴,朕也能玩兒得很開心。就是母后總喜歡用泥巴往我臉上糊,其他都挺好的。”

秦翩翩聽聞此言,又想翻白眼了,這人的童年還真是過得夠扭曲的。

望蘭抱著小皇子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到秦翩翩的身邊,便又悄悄退出去了。

如今是他們一家三口相處的時候,她就不要打擾了。

“他的乳名,皇上您想好了嗎?”秦翩翩伸手摸了摸他。

小家夥還是皺巴巴的,看著氣色不太好的樣子,不過新出生的孩子都是這樣。

蕭堯之前想了許久的名字,都沒能取出一個好的來,之前他還寫了滿滿一頁紙,都是關於孩子的大名。

因為他自己名字由來的太隨便了,所以他堅決不要做一個那樣的父親,批閱奏摺休息的時候,他就會拿一張宣旨,在上面寫下一個個寓意好的字,然後與姓氏組在一起,看看讀起來是否好聽。

有一次蕭堯不小心把紙夾在奏摺裡帶了過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秦翩翩看到之後嚇了一跳。

“沒,朕只想了大名。”他有些發愁。

秦翩翩繼續追問:“那大名用什麼字?”

蕭堯被她一問之後,臉色有些垮,輕咳了一聲道:“朕還沒有最終確定,只是大概畫出了幾個字。好聽的名字有許多,得等他大一點,性子定一定,再考慮用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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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翩翩被他這一本正經的言論,弄得有點發懵,皇上這架勢似乎有些慎重過頭了。

蕭堯蹲下-身來,湊到了小皇子的面前,仔細地盯著他看。

看了良久才道:“他怎麼長的這麼皺,好像個小老頭。”

秦翩翩倒是之前跟郝姑娘聊過,所以她知道孩子一出生都是不大好看的,要過幾天才能長開。

“孩子一生下來都這樣。皺,不如叫他皺皺吧?要讓他記住,臣妾生他的不易,以後要懂得禮義廉恥。”

秦翩翩輕笑著說了一句,半帶著開玩笑的意味。

但是她還沒說完,蕭堯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了,等她說完這一整句話,男人的臉直接拉長了,非常嚴肅地看著她,就像是她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誤一樣。

“臣妾說笑的。”她立刻改口。

瞧瞧眼前這條二狗子,說翻臉就翻臉,皺皺怎麼了?很好聽啊,她生的還不能取個乳名了,比其他賤名好聽多了啊。

講真,要不是二狗子是皇上的專用名,她就要冒死提建議,把二狗子這名字給兒子用了。

“在面對孩子的問題上,朕從來不說笑,一點一滴,朕都要認真對待,朕是個好父皇。”

他極其認真地對她說,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強調,完全是一副看口號的架勢,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誰。

秦翩翩眨了眨眼睛,虛心受教。

“是臣妾錯了。”

蕭堯很快就接受了她的歉意,低聲道:“沒事兒,你生孩子辛苦了,肯定是一時糊塗,以後對他好一點兒,一定要全身心地關注他。”

秦翩翩點頭,誰不全身心關注他,誰是狗!

“皇上,早朝的時辰快晚了。”

張顯能在外面走了快十八圈了,頭都繞暈了,還不見皇上出來,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

桃妃娘娘生了個小皇子,還母子平安,那自然是舉國歡慶的大喜事。

可是她原本生出來的時候,這天邊就已經微微亮了,往常這時候都可以準備去光明殿了。

但他也知道皇上肯定想見兒子,便讓他去看小皇子,之後又進入裡屋與桃妃娘娘說說話。

可這裡屋跟吃人的怪獸一樣,進去了之後就一直不見動靜,他在外頭的雪地裡,都快把尿給轉出來了,依然沒瞧出皇上要出來上朝的架勢,嘴邊都要上火的起泡了。

蕭堯聽見張顯能在外屋的催促聲,不由得眉頭一皺,明顯有些不高興。

“讓他們等一等。”男人微冷的聲音傳來。

張顯能就更加愁苦了,這玩意兒等不了啊,他真的是等到不能再等的地步,才催這一句的,還要等等到下朝啊?

“要不奴才去宣佈免了今日的早朝?您喜得大皇子,不上朝是有先例的。當初先皇也是休息了一日。”他好心好意地提建議。

結果蕭堯的臉色更加暗沉了,他終於邁著大步子走出來了。

張顯能瞧見他出來,兩眼都冒著欣喜的光芒,哪怕皇上不高興他也認了,只要能上朝。

“你怎麼回事兒,朕是那種沒出息的人嗎?朕不止是大皇子的父皇,還是一國之君,堅決不會缺了一日早朝。況且朕有兒子了,這本來就是他們要知道的事兒,在早朝上宣佈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否則不夠莊重。你先去通知一聲,朕晚一點過去!”

男人非常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甩下這幾句話之後,就直接轉身離開,連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張顯能呆愣地站在那裡,一臉不理解,所以皇上特地過來,就是為了訓斥他兩句,然後讓他趕緊滾的?

他張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只能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狗皇帝喜得貴子,正是恨不得上躥下跳的時候,根本不允許別人有反駁的時候。

等蕭堯回來的時候,滿臉都帶著喜悅的神色,只要一想起他已為人父這件事情,喜悅之情就完全無法掩藏。

不過等他進來之後,才發現躺在床上的秦翩翩已經睡著了。

她輕輕地閉著眼睛,孩子就躺在旁邊,整個房間裡都沉浸在一份安寧的氣氛之中。

他也沒有離開,就這麼坐到了床邊上,一會兒看看秦翩翩,一會兒又扭頭看看襁褓裡的孩子,就這麼來回地看著,怎麼都看不夠一樣。

第一次當父親,他就覺得這個心裡像是被什麼填滿了一樣。

他知道自己對於子嗣的要求是嚴苛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但是他從碰第一個女人開始,就不允許她們有孕,哪怕當初秦驕是王妃,也沒有懷上他孩子的資格,他覺得她們都不配。

當秦翩翩來到他身邊的時候,哪怕他再寵她,他都沒覺得她能給他生孩子。

因為秦翩翩與他構想中孩子的母親,相差十萬八千裡,所以他連一點想法都沒有。

直到陰差陽錯,月貴妃對秦翩翩使了手段,那個時候蕭堯才覺得眼前這個桃子精,給他生一個孩子似乎也不錯。

可惜是個謊言。

但是等鬧來鬧去,秦翩翩真的懷上孩子以後,蕭堯內心的期待,再次被勾了出來,甚至他比原先更加期盼,也更加小心,想要照顧好她。

當孩子被他抱在懷裡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個小生命對他的影響有多大,直到現在都有一種夢想成真的滿足感。

他就對著眼前熟睡的母子倆,看了大半天,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不時的伸手去摸摸孩子的臉頰,那軟乎乎的觸感,跟新出鍋的嫩豆腐似的,好像一戳就碎,讓她根本不敢多動。

他在裡屋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門外簡直上演修羅場,張顯能等得雙腿都打顫了,直接叫人來喊皇上了。

這個小太監自然是不好進產房的,最後任務又得落到柳蔭、望蘭和雙胞胎身上。

四個人都無敵謙虛,只要不是自己,其他三個人隨便。

“我說四位姑奶奶,張大總管可急著呢。您幾位再推辭下去,這太陽都要日曬三竿了,到時候真沒法交代了啊。”小太監看不下去了,立刻急聲催了一句。

雙胞胎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四人打一架,誰墊底誰去。”

她倆這話都甩了出來,必定是不會去的。

“好姑姑,您去吧,我求求你了。我嘴笨不會說話。”柳蔭立刻雙手合十,懇求她。

望蘭姑姑溫柔似水地衝她笑了笑:“我去可以啊,那你以後聽話嗎?”

柳蔭雙眼冒星星,立刻瘋狂點頭:“聽話,肯定聽話的。”

“行,聽話你去吧。”望蘭爽快地指了指屋內。

柳蔭反駁了兩句,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姜還是老的辣,望蘭姑姑比她多吃幾年飯那就是不一樣。

柳蔭悄悄地走了進去,她大著膽子抬頭瞧了一眼,竟然發現皇上一直坐在那裡,神情凝視著床上躺的兩位主子,只覺得屋內氣氛極其和諧溫暖。

她輕咳了一聲:“皇上,張大總管派人來說,這下朝的時辰都快到了,您還去不去了?”

蕭堯猛然一驚,明顯是剛發現柳蔭進來,他這是完全看入迷了。

“這張顯能怎麼如此不中用,這麼點兒時間就拖不住了。”他邊輕聲嘀咕了一句,邊站起身來往外走。

目送著男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周圍的宮人都長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彼此相視而笑,柳蔭和望蘭抱在了一起,她們的主子要熬出頭了。

對於方才的小摩擦完全拋之腦後,塑膠姐妹情就是如此。

在滿朝文武的忐忑等待之中,九五之尊終於姍姍來遲。

他一進來就發現殿內氣氛有些凝滯,疑惑地看了一眼張顯能。

張大總管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諸位大臣打聽您晚來的原因,奴才只說您有重要的事情宣佈,等您來了親自說。”

蕭堯坐到了龍椅上,他挑了挑眉頭,一切瞭然。

很明顯這幫朝臣還沒接到桃妃生產的訊息,桃妃半夜羊水破了的時候,興許有一半的朝臣已經起床準備出發進宮了,畢竟早朝一向開始的早。

“諸位愛卿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作甚?怎麼,怕朕說什麼壞事兒,牽扯到你們頭上了?”蕭堯整理了一下衣袖,勾著唇角冷笑一聲。

“臣等不敢。”

蕭堯猛地收斂起臉上的冷笑,板著臉揚高了聲音道:“那就給朕高興一點!”

殿內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緊接著一個個大臣都努力地調整表情,從苦大仇深變得喜氣洋洋。

歲數大的朝臣,表示真的很困難。

娘的,究竟什麼天大的好消息,還要他們這些當爺爺的人擺出一張嬉皮笑臉的表情來,他們孫子中狀元都沒在人前這麼高興,還是如此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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