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唱了足足一個小時。

等唱完之後,月亮都已經爬的高高的了。燕小芙擦了把頭上的汗,想下去喝口水。

熱死了。

她看了看直播間的時間,心想著要不然今天這樣就得了……頭頂上那個好幾斤的東西在夏天帶起來簡直就是種折磨,身上的衣服也熱的要命。

所以說幹哪行都不容易啊。

她一般都至少唱兩個鐘頭的,但是今天的天氣有點熱的過分,畢竟都入夏了,怎麼著也不是春天。

燕小芙想擦一下臉上的汗,她覺得好像有汗流到了自己的眼睛裡,儘管她的妝足夠厚,下面的人也看不見。不過在這臺子上她總不能灑脫的直接抹一把臉,那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她非被人砸雞蛋不可。

臺下的人安靜的坐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片開滿了牡丹的園子裡一點聲響都沒有了。

很多人手裡的茶都涼透了,也沒喝下一口,桌子上的瓜果還是跟開場時一樣滿滿的擺著,像是一個個無聲的贊同。

所有人的心裡跟剛開場時相比,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受。

臺上的人最後一句落下,婉轉的腔調中帶著點未盡之意,就彷彿一出好戲才剛剛拉開了序幕,接下來的正文還沒有開始。

他們聽的出,臺上的那個人正在唱的這出戲裡同樣講了一個身為戲子的男人,他的故事生平什麼的雖然沒有完整的敘述出來,但是大概的情況他們還是能猜的出來的。

那個身為戲子的男人大概是個已經落魄了的世家子弟,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去當了戲子。當戲子的原因不得而知,不過可以想見,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什麼令人開心的原因。

按理說這樣的經歷算是一段帶著灰色的記憶,然而這個男人當戲子卻當得十分的成功,光從那些唱詞裡,他們就能隱約想象的到這個人濃妝豔抹後,在臺上唱戲的時候會是何種傾國傾城的模樣。

然而當脫下戲裝後,這個人瞬間就從一個戲子化身為了一個背負著一家榮耀的家主。

臺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完全隨著臺上人的一舉一動而開心,激動,悲傷,嘆氣。就在他們想更加深入的瞭解一下這個男人的生平——例如他是怎麼當上的戲子?又或者是他的家族又是因為而衰敗的?

再不濟,他們還想繼續聽聽這個身為戲子的男人在臺上會是種什麼樣子……會有面前的這個人一樣的婉轉嫵媚嗎?

就在下面的人心情已經攀升到高·潮的時候,臺上卻忽然有了不一樣的動作——臺上的那個一身盛裝的人忽然間緩緩的放下了挽起來的手,衣襬順著他的動作緩緩的垂下,就像朵已經開完了的曇花正在慢慢的整理自己的花瓣。

臺下的觀眾呆呆的看著這個一身紅衣的人就如開場時那樣,緩緩的踏著有節奏的腳步,慢慢的退到了屏風的後頭……

不知道從哪裡忽然響了一個鑼聲,“砰”的一聲脆響把所有人都驚醒了,大家互相面面相窺了很久,這才發現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同樣懵逼的神色,像是剛從一場大夢中被人猛地叫了起來。

整個園子裡都這樣寂靜了很久,久到彷彿所有人都會這樣直到地老天荒。

“這就沒了?!”忽然間,一聲激動中帶著怒意的喊聲在眾人耳邊響起。

“下面呢!下面都發生了什麼了?那個男人最後怎麼樣了?”有個人聽了這聲喊,也沒忍住吼了一嗓子,瞬間整個園裡就隨著這兩句話而炸了。

一時間小園裡雞飛狗跳的,明明眾人的臉上還都帶著激動的神色,吼聲卻一個比一個大,整個院子裡宛如幾百只鴨子在叫啊叫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戲子唱的多爛呢……

燕小芙轉到後面,把那個重的不行的東西從自己的頭上摘下來,上面有一串珠子勾到了她的頭髮,她不得不慢慢的把珠子解下來,然後才能把它摘下來。

她聽著前面傳來的“這不就才唱了個定場詩嗎!故事一點都沒唱呢!”的喊聲,頭疼的拿起一邊的毛巾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汗,正想著出去要不要說一聲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忽然覺得自己又被系統坑了,那根小蠟燭根本沒有起作用,她唱了一個小時的戲,也沒見有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她還以為自己唱到一半的時候,就會從哪竄出個人來把她打斷呢,結果都唱完了,也沒一個人出現。

雖然這結果燕小芙覺得一點都不意外,不過她還是莫名的有點心疼自己的錢。

呃……也許是自己的使用方法出了錯誤,但是蠟燭除了點之外還能幹什麼?

燕小芙隨手開啟了小地圖,完全不抱希望的在上面瞄了一眼,結果小地圖開啟的瞬間她就僵在那裡了。

這僵硬只有不易察覺的一瞬。

轉瞬即逝,馬上燕小芙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停頓的手恢復了動作,繼續擦著自己的頭髮。

……

“對不住啊,對不住啊,今天就先唱到這了,各位爺哪天得閒了再過來啊。”

小園的門被開啟了,眾位客人慢慢的從這個滿目都是大紅色的小園裡走了出來,一個一個的速度都很慢,不時的還回頭看一眼。

燕小芙沒出門,她安靜的坐在院子中唯一的那棵樹下,拿起旁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下,只有頭髮散落下來。臉上的妝還沒卸,坐在樹蔭下,只能看見個模模糊糊的側影,衣服上巨大的袖擺垂下來,遠遠的看起來就跟一個盛裝打扮的仕女一樣。

鏡頭就遠遠地拍著燕小芙的剪影,觀眾們在直播間裡瘋狂的刷著“這誰!這誰!這誰!這不是我們的大胭脂絕對不是!”

門口也有客人轉頭看了兩眼,又看了兩眼,又看了兩眼……最後還是走了,就剩下樹下的人慢慢呃品著茶杯裡的東西。

站在門口負責送客的人是燕小芙的鄰居,臨時過來幫忙的一個大娘,她看著最後一個客人走遠後,把門口的燈籠取了下來,吹熄以後,忽然間門口那些詭異美妙的圖騰就都不見了。

這條街上忽然變成了令人心悸的漆黑。

大娘拿著燈籠小心翼翼的走回了園子,燕小芙終於把一瓶可樂幹掉了。她長長的喘了口氣,接過了大娘手裡的燈籠,對大娘說:“您快回家吧,這我來收拾。”

大娘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被燕小芙緊趕慢趕著給勸走了。臨走前燕小芙還給了大娘一盞大燈籠讓她看得清楚點,然後轉身回到園子裡,開始收拾客人走後留下的東西。

她慢慢的走到了八仙桌旁,拿起一杯冷茶澆在了桌上還在燃著的銅香爐裡,又走到了點著一排紅燈籠的臺子上,一個接著一個的熄滅燈籠裡的蠟燭。

隨著燈籠一個個的熄滅,園子裡沖天的紅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夜晚又變的重新漆黑寂靜起來。

鏡頭慢慢的跟在燕小芙的身後拍,觀眾們就彷彿在看一個早就拍好了的電影一樣。周圍寂靜無聲,就看見附近火一樣的紅色慢慢的熄滅,一身盛裝的戲子在園子裡慢慢的走著,漸漸的融入黑暗裡。

“完了完了完了……胭脂你說一句話唄,你這樣我好彎……呸,好方。”

“今天的胭脂跟平時的不一樣!”

“這個絕對不是我們的大胭脂!你不要仗著臉上的妝厚就隨意使用替身!這是不敬業的行為你不曉得嗎!”

燕小芙臉上依舊一片平靜,她努力讓自己別看彈幕,防止臉上出現什麼詭異的表情……

她的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就有一個人。

燕小芙假裝沒看見小地圖上的點,繼續安靜的滅著燈籠裡的蠟燭,舉手落下之間都儘量的放柔動作……咳咳,實際上如果沒有身後的這個人,燕小芙也不至於一直磨蹭到現在。

吹蠟燭,收拾瓜子皮,擦桌子熄香爐平時十分鐘就能全都解決的事情……今天為了裝逼,她連瓜子皮都沒掃。

漆黑一片的環境,燕小芙的眼睛適應了一會才能模模糊糊的看清附近的景色。要不是看著身後的人是綠點,燕小芙也不敢這麼玩命。

其實剛剛燕小芙開啟小地圖的時候,燕小芙差點嚇得“嗝”一聲,附近特麼的居然蹲了好幾個人,有紅點有綠點,這個人的數量讓燕小芙有點懵,同樣的來人的級別也讓燕小芙有點懵。

這些人,燕小芙如果不看小地圖的話,一個都發現不了。

燕小芙摸著剛剛從燈籠裡卸下來的小蠟燭,蠟燭雖然看起來小,但是意外的耐燒,一個小時才燒了一小半。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無意之間做了什麼蠢事……

她特麼的有點低估這個蠟燭的威力了啊哈哈哈哈嗝。

燕小芙不動聲色的把鏡頭慢慢的移到了身後,想看看那個離她最近的人是誰。剛剛在她唱戲的時候,來了好幾個不同的人,但是在她唱完之後,附近就只剩下了這麼一個。

鏡頭慢慢的移了過去,觀眾們還在沉浸在燕小芙今天難得一見的裝逼景象裡,燕小芙今天這個逼裝的實在成功,連不少新進來的觀眾都被她騙了,還以為這個直播間的主播是個特別有逼格的京劇藝術家,還在打聽這是什麼戲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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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芙卻只關心身後的那個人,她想知道這人是不是她等的那個,結果螢幕上緩緩地出現了一個身著綾羅綢緞的身影。

這個人看起來有三十來歲了,並非是熟悉的臉,而是一張看起來十分陌生的臉。這張臉不算是很帥,是一張有些普通的臉,但是顯得十分的富貴,十分的大氣。

配上那身綾羅綢緞,這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商人,最起碼燕小芙在陸小鳳見過的富商有不少都是這樣的。

然而這個人就站在離燕小芙不到兩米遠的地方,眼睛在漆黑的房間裡竟然亮的發光,就像豹子的眼睛一樣,彷彿能看清這裡的一切。

燕小芙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來了。

是那個人。

臥槽蠟燭牛逼了。

觀眾們有不少還隱隱約約記得這是楚留香傳奇直播的人……結合原著,瞬間就猜出了面前這個人的身份。這時候已經嚎上了,身後的那個人安靜的看著燕小芙,忽然間笑了一下,這笑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如果事先沒準備的人還真容易被嚇一跳,然而燕小芙動作都沒停,依舊安靜的擦著頭髮。

那個人的笑聲很熟悉,而且不是一般的熟悉,雖然直播間的觀眾就聽過一次,但是那其中有些沙啞的音色實在是太具有代表性了,所以觀眾們在瞬間就確認了面前這個人的身份。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身後的人笑著說。

燕小芙把毛巾掛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腦子反應十分快的說:“剛剛。”

“……臥槽臥槽………………香帥vs戲子……我怎麼以前都沒發現過,這個配置簡直就是頂級小黃·文配置……”

“厲害了厲害了,胭脂一定要繼續保持啊,臥槽今天晚上簡直是高·潮迭起,跟武俠片似的。”

“古龍風的對話……可以的可以的這個!!!!”

“可是我怎麼總覺得你發現我很久了呢。”那個人繼續笑著說,他這一次的語調中充滿了好奇,“我很想問,你真的是那次跟我比輕功的人嗎?”

燕小芙回頭,第一次正面對上了傳說當中的香帥。他雖然頂著這張易容了的臉,但是音色還是自己的音色,看著……還是十分神奇的。

雖然直播間的觀眾們表示看著十分的難受。

他看著轉過頭來的燕小芙,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你這個樣子,我還真的沒找出跟那晚上穿白衣的人的一點相似之處啊。”

燕小芙回頭繼續看他,剛剛知道有人來了,她連衣服都沒敢脫……所以現在穿著這身戲服晃了這麼久,別說是楚留香,燕小芙自己都不一定能認出來自己。

“你來這幹什麼?”燕小芙怕楚留香尷尬,就另起了個話茬,楚留香看著燕小芙,又摸了摸鼻子,眼睛閃了一下,沒正面燕小芙的話。

“聽我的戲都需要請帖的。”燕小芙繼續說。

楚留香笑著說:“我來這有些事,不過現在,我忽然不想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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