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見好就收, 不願打草驚蛇,動作敏捷迅速將八卦鏡收入懷中。

可已然遲了!

他進門雖然格外小心, 專挑一張角落裡的麻將□□自坐下, 卻防不勝防, 總難逃有心人的眼睛。

老林身後不遠,是羅剎鬼蜮中巢枝幻化出來的洗手間。就在洗手檯的鏡子旁邊的隱蔽處, 正站了一個黑衣服的服務員。

那服務員見到八卦鏡和光斑,立刻睜大雙眼,口中瞬間發出尖利一聲鳥鳴,如水鳥哀啼般淒厲。這聲音一出,方才還人聲鼎沸的麻將館霎時靜得彷彿一根針掉下都可聽見。黑衣鳥頭的渡鴉精唰地一下,齊刷刷將鳥頭扭轉過來, 圓睜褐眼, 目不轉睛盯著老林。

老林心中打鼓, 暗叫不好, 此時卻摸不準是拿出八卦鏡血戰, 還是乾脆裝傻扮愣,只作啥也不知道,啥也沒看見。

心裡倒也隱隱有些後悔, 沒有將林愫帶入館中。如若不然,此時還可讓她拿著八卦鏡, 裝作小女孩貪靚,過家家照鏡子,一不小心反射到了門外的日光罷了。

一圈鳥人緊緊盯著老林。老林手指慢慢捏起, 自覺額頭冷汗已一滴滴順著額角留下,臉上仍雲淡風輕,裝出一副不知所云的迷濛神情。

他身後那渡鴉精卻哪許他如此矇混過關,又發出一聲急促短厲的鳥鳴,頭上原本還是人臉,剎那間便化作一隻純黑的鳥頭,黑羽長立,褐眼圓圓,長長的黃色鳥喙如一把利劍,飛身便衝著老林狠厲啄來。

老林早有防備,緊緊拽住面前的桌子,見那鳥喙啄來拉起桌子向前一擋。那桌子原本便是鳥巢的枝葉,錯縱橫雜。

鳥類天性便愛巢如命,更何況是貪婪的渡鴉。

果然,渡鴉精眼見要啄到巢穴幻化的桌子,硬生生頓住腳步,臨危一個扭頭,將長喙險險躲開。

老林藉此機會一個錯身,向門口小跑幾步,又從懷中掏出八卦鏡,衝著林愫大喊:“太陽!”

林愫站得偏遠,渡鴉精哀鳴之後,麻將館內立刻熄了燈火,此刻望去只見一片烏壓壓的黑洞。林愫豎起耳朵,雖聽到桌椅響動,鳥鳴人聲,卻看不清裡面情況到底如何,只能下意識便舉起八卦鏡,朝頭頂一照,再估摸個大致方位,側身射向麻將館內。

一束光斑射了進來,卻照在了地面上。老林飛身向前,想用手中八卦鏡將那光斑接起,卻離得太遠了些!

說時遲那時快,其餘渡鴉精見狀,齊刷刷搖頭擺尾,瞬間都現出了鳥頭原形,肋下雙翼一展而開,衝著老林黑壓壓飛了過來。

老林來不及去就那光斑,眼看就要被渡鴉精啄上,只能一把抽出懷中桃木劍,凌空一擋。

哐當一聲!桃木劍應聲裂作兩段。老林方才那一揮動,卻是將桃木劍戳在了撲在最前的渡鴉精胸前。

渡鴉精本是鴉鳥,又怎會怕桃木?此物尖喙如劍倒是其次,胸前還有一排如巨型鋼針一般的黑羽,此時如淬了劇痛一般在黑暗中散出幽幽綠光,身後尚有一扇巨型尾羽,像展開的摺扇一般垂在地面上,刮出刺啦刺啦的噪響,像一道道尖利的指甲刮著黑板。

老林恨不能捂住耳朵,只覺心中如被癢癢撓刷過一樣又是痛又是麻,手中桃木劍斷做兩截,金剛杵又太過短小,渡鴉精輪番撲上,他只能勉強躲閃應對,倉皇間已被渡鴉精胸前的鋼針傷到了幾處。

此刻傷口有如萬千螞蟻齧咬,酥癢難耐,眼冒金星。老林只恨自己準備不夠周全,沒有提早抱一隻靈貓同行。

老林情知自己難敵,只能一邊勉力抵擋一邊連滾帶爬朝門口逃去。哪知卻有渡鴉精繞到他身前,連成一排攔在出口處,虎視眈眈,只等老林自投羅網。

老林倒抽一口氣,只好將斷成兩截的桃木劍一手一半,胸前正正掛著八卦鏡,衝著門外的林愫大喊:“林愫,放火!”

林愫聞言,左手捏訣,兩掌相對,狠狠一撮,掌心霎時騰起一朵巨大的藍焰,又分成十撮,在她十個指尖跳動。

林愫有了火引,卻遲遲不敢引燃,衝著麻將館內大喊:“你還沒出來,我怎麼敢放火!”

老林哪裡顧得上她,不過轉眼工夫身上便又多了幾處傷口,兩手顫顫幾乎握不住劍,只能靠著身型瘦小勉強在巢穴的枝葉之中東躲西藏。

老林聽林愫一聲喊,焦急萬分,怒叫道:“你不放火,我就再也出不來了!”

小林愫眼中盈滿淚水,又是驚懼又是擔憂,卻仍是抖著雙手將指尖的幽幽藍火,引到那麻將館門口的國槐樹根下。

這槐樹枝葉繁茂,樹根粗壯,林愫人小力弱,火苗燃上卻忽明忽暗,彷彿下一秒鐘就要被風吹滅。林愫心下發狠,噙著眼淚不斷捏訣,幽幽藍火像永無止境一樣從她掌心源源不斷竄出,燃在樹根上的火種漸漸積少成多,越燃越烈,沿著枝幹而上,蔓延到樹冠和枝葉之中。

不過片刻時間,麻將館的屋頂就已經被藍火點燃,火焰如巨龍張口,吞沒了整棟二層的小平樓。

林愫臉上被火灼得燙紅發痛,卻仍不願退後,站在門口拼命哭喊著老林的名字,幾乎便要衝入冒出滾滾濃煙的大門。

還是老林從麻將館中衝出,將她一把抱起,帶到了安全的地方。

老林身上灼傷也有幾處,卻顧不得自己,只捧著林愫通紅的小臉蛋,看她是否燒傷,是否疼痛。

待確定她無恙,老林才終於松一口氣,忍不住出口責怪她:“普通火焰,又豈能傷我?需要你來這般擔憂,險些破了相?”

小林愫仍在抽噎,老林抱著她百般哄慰,這才漸漸平復了心情。

兩人相攜離開,那藍火將鳥巢燃盡,便會停止燃燒。周邊早有群眾報了火警,前後不過二十多分鍾,火便漸漸熄滅了。

宋書明聽完舊事,只覺驚心動魄又危險萬分,沉吟片刻,問林愫道:“現在看來,城南廢棄自來水廠邊上的小區,也有槐樹,也是羅剎鬼蜮,便極有可能,也有渡鴉在其中築巢?”

林愫點頭,答:“不錯。渡鴉已成精怪,極難對付。人皮羅剎不可見陽光,因此我與老林原本打算以八卦鏡反射陽光破之,哪知道羅剎鬼蜮雖然怕見日光,可是渡鴉精卻並不懼怕太陽。”

“桃木劍屬木,鳥類不懼木,無用。黃紙符只是一張黃紙,渡鴉尖喙一戳便可破之,無用。金剛杵太過短小,難敵渡鴉胸前黑色鋼羽,無用。引魂鈴只能引魂,對精怪,無用。”林愫嘆氣。

“我現在知道有用的,只有放火一招。”林愫說。

宋書明緊皺眉頭,說:“不成。現在不比以前,滿城都是探頭,我們若是在京城放火,估計不出兩個小時,就會被警察抓起來。”

“萬一羅剎鬼蜮中有凡人踏足,傷及無辜,那就是大罪過。”

“更何況,縱火是重罪,真要是被抓起來,少說也得被判三年以上。就算我一人把罪認了,責全擔了,你作共犯,總逃不出一個緩刑的。一輩子的汙點,你以後讀書工作,可怎麼辦?”

“這招,行不通。”宋書明斬釘截鐵的說。

林愫微微笑,贊同道:“我也同意。放火這招確實不可取。”

宋書明問:“那還有別的辦法嗎?”

林愫扭過頭去,望著陽臺,輕聲說:“辦法自然是有的,可是也得看人家配合不配合啊。”

宋書明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恍然大悟。

“子鼠。”

子鼠方才原本懶洋洋臥在二人腳下,待聽到渡鴉精的時候,耳尖一動,出溜一聲便跑去了陽臺,鑽進它自己的籠子裡死活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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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愫忍俊不禁,對宋書明解釋:“渡鴉雖已成精,卻總歸還是鳥類。渡鴉怕貓,老林說,當日若是我們帶了一隻花面靈狸去,便可輕鬆破掉羅剎鬼蜮。”

“可是花面靈狸吸日月精華,以靈獸為食,壽有百年,極為珍貴難得。想捕獲靈貓,談何容易?”

林愫臉上掛了一點幸災樂禍的笑,扭過頭去對著陽臺點點下巴,接著說:“好在,花面靈狸以鼠蛇為生。”

“最愛吃的東西,恰好就是,子鼠。”

宋書明被林愫打發去給子鼠削蘋果。林愫手裡握了一小塊芝士餅乾,臉上難得掛著諂媚的笑容,走到子鼠的籠子前面。

子鼠的籠子,平日裡從來也不上鎖,此時倒是被它自己緊緊合上門。

林愫輕咳一聲,裝模作樣地敲敲門。

“你剛剛也聽故事啦。這次我們,又遇上渡鴉精了。”林愫溫言細語說。

子鼠原本拿肥嘟嘟毛茸茸的黑屁/股對著她,聽這一句,乾脆伸出兩隻小爪,想捂住耳朵。

可惜腿短了些,夠不到耳朵,便乾脆往腦門上一按,搖頭晃腦,做出一副“我聽不到聽不到”的樣子來。

宋書明正端了蘋果過來,見到此景忍俊不禁,剛想笑,就被林愫一個眼刀警告,只能蹲在籠子邊上,不敢作聲。

林愫瞥他一眼,低聲吩咐:“削成小塊!”

宋書明便乖乖從命,將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狀,遞到子鼠的籠子裡。

子鼠見他如此乖順,心情大好,翻一個身露出油光水亮圓圓滾滾的黑色肚皮。

林愫見狀,立刻知情知趣的開啟籠門,素手纖纖伸了進去,順著毛皮緩緩揉弄。

子鼠眯著眼睛,鼻尖兩撮黑毛輕輕抖動,像在發出舒服的哼哼聲一樣。

林愫趕緊順杆子上爬,半是吹捧半是懇求,說:“渡鴉這怪物,最怕花面靈狸。”

“哪裡像你,勇敢又堅毅,聰明又機敏,區區花面靈狸,對你來說算個球,是不是?”

子鼠慵懶翻一個身,林愫手不敢停,又替它順起後背上的毛來。

“明天晚上,你就替我們引一次花面靈狸吧,怎麼樣?”林愫柔聲輕問,又難得衝著子鼠撒嬌,“求求你?”

子鼠果然很吃這一套,站起身來抖抖毛,威風凜凜的樣子,眼帶輕蔑看著宋書明,吱吱叫了兩聲,又轉身衝林愫大搖大擺的點了點頭。

宋書明:“它剛剛,是不是在罵我沒用?”

林愫莞爾:“它明晚就要去當花面靈狸的晚餐,子鼠漢堡。子鼠這麼英勇無畏,它罵你什麼,你就受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  胸還在漲疼,還沒恢復。夫妻倆獨自帶孩子就是這樣,連生病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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