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詒猛地抬頭, 看著林愫說:“不!我並不是在怪你們!”

“做我們這行的,難道還看不破生死紅塵?”

這話, 林愫也曾經說過。此刻不想陸詒竟也說了出來。

陸詒別過臉去, 神情十分寂寥, 說道:“我只是,心情十分復雜。”

“師父和哥哥手上亡魂無數, 遭天譴不過是時間問題。可我心裡卻總存著幻想,如果,如果他們能改邪歸正,一心向善,這些報應會不會來的晚一些?”

“每次師父和哥哥殺了人,我又心裡難過後悔, 十分愧疚, 只恨不得師父早些捱不過這血玉的詛咒, 也能少牽連無辜之人。”

“如今哥哥和師父都死在四象卦陣, 陰山血玉的咒念終於了結。我雖然傷心至親離世, 從此變成了孤家寡人。”

“但平心而論,我卻為天下蒼生慶幸。再不會有失蹤的驢友,無辜送命於這雅丹之中!就讓陰山十方一派, 自我開始,終絕於這人世間吧。”

宋書明再忍不住, 扭頭大喝一聲:“好!”,直恨不得為陸詒此番說辭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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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詒小小年紀,竟能有這般心胸和見識, 宋書明心中激贊和憐惜已非言語能夠表述。

三人此時正好走到沙堆入口處,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從洞口快步走出,宋書明回頭一望,裂開成兩半的沙堆,又慢慢合攏,逐漸復原為他們最初看見那白骨梨壎的樣子。

陸詒站在沙壎前面,靜靜看了那沙壎片刻,終究閉了閉眼,舉起手中桃木劍,衝著沙壎就砍了下去,如發洩心中痛怨一般拼了命地砍砸。

宋書明和林愫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靜靜等在陸詒身後。

陸詒砸了足有十多分鍾,沙壎才終於坍塌了一角。

就在那塌下的一塊,流沙從上而下,漸漸散落。彷彿是多米諾骨牌一般,整個沙壎像是再也無力支撐,金色的沙子滾落如瀑布,在陽光下閃耀著赤金色刺眼的光芒,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再也看不出沙壎的形狀。

戈壁空曠,一陣西風吹過,癱成一堆的流沙,被吹散在風中,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沙壎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就消弭無蹤了。

四象卦陣的入口,也迷失在這戈壁灘中,不復存在了。

陸詒對著這戈壁靜默一陣,背起林愫身上的紅布包,對宋書明和林愫說:“書明哥,林愫姐,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

林愫眉頭緊鎖:“你現在孤家寡人一個,要去哪裡?”

宋書明與林愫並肩而立,也是一臉擔憂望著陸詒:“不如和我們回北京去吧?我們三人身世相似,形影相弔,倒不如在一起住,也好有個照應。”

陸詒避開他們視線,說:“不必了。我師父和哥哥做下這麼多的罪孽,我要行善積德,濟世救人,普度眾生,盡一生之力贖盡他們二人罪孽,換他們來世投個好胎。”

“我想好了,我要去,當個遊俠。”

宋書明還想再說,林愫卻拽住他衣角,衝他搖了搖頭。

林愫上前一步,輕輕將陸詒攬在懷中,說:“一路小心,有什麼事,記得一定來北京找我。”

陸詒眼眶酸楚難捱,伸手緊緊回抱了她一下,說:“林愫姐,你也小心。上次將你的身份告訴給我師父的那個道婆,你務必好好調查。千萬不要大意”

林愫衝他笑笑,答應道:“好。”

宋書明和林愫在這戈壁灘上並肩而立,目送陸詒漸行漸遠。

萍水相逢,卻生死相交。

緣分這東西,真是妙不可言。

可看著他走遠的這一眼,你卻永遠不知會不會是最後一眼。

這一面,也不知會不會是最後一面。

命運,就是這般殘忍又無常。

兩人心中都有些酸楚,也分不清到底是誰主動,最開始只是指尖相碰,慢慢便是掌心相對,緊接著便是手臂糾纏。

再然後,唇齒相依。

林愫許久方才回過神來,宋書明黑眸似潭,看得她羞赧萬分。

他清了清喉嚨,輕聲說:“林愫,做我的女朋友吧。”

生命是這般脆弱,生命是這般短暫,生命又是這樣的美好。

短短幾日時光,林愫似已目睹許多場生離死別。

旁人的種種愛恨情仇,彷彿也讓她的情緒起了波瀾。

她不願再瞻前顧後畏手畏腳。

在尚有能力去愛的時間,痛痛快快的愛上一場,才是對自己的負責,不是嗎?

林愫低下頭,半響,答:“好。”

敦煌原本便是他們甘肅之行的最後一站,兩人經過陰山血玉一事,都不願再在這裡停留,很快買了機票飛回北京。

蘭州機場不算大,剛剛才擴建了t3,但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風景卻極美,綿延不絕的黃土山丘伴著清澈高遠的藍天,時不時見到飛機起落。

昨天一吻結束,林愫雖答應了宋書明,卻莫名其妙害羞起來。

除去十四歲的時候那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她長到二十歲,算起來這是第一次談戀愛,她平時待宋書明,願意冷言冷語便冷言冷語,願意出言譏諷便出言譏諷,肆意隨心,十分自然。

現在突然變成了人家的“女朋友”,很是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溫柔溫存”一些。

宋書明明顯察覺到了林愫的變化。昨天兩人相處還像親人一般熟稔自然,四目相對流淌著的都是溫柔,哪知到了今天,她卻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倒不擔心,伊人就在眼前,他看得緊緊地,連臨陣脫逃的機會都不會給她。

過去的半生錯過那麼多曾經可以幸福的機會,他遭受了那麼多磨難,現在,該是上蒼補償他的時候了。

宋書明只裝作沒有察覺到她的變化,一路自顧自說說笑笑。林愫連日辛苦,起飛後不久就在座位上沉沉睡去,宋書明見她睡熟,悄悄伸手將她的頭撥靠在自己肩膀上。

林愫朦朦朧朧之間感覺到空姐在送餐,宋書明替她回絕了餐點。過了不知道多久,她臉上突然一片寒涼,霎時間就被驚醒了。

“還是吵醒你了嗎?”宋書明扭過頭來,神色溫柔細緻。

“什麼事?”林愫緩緩坐起身來,還不待她反應,宋書明手上捏了張紙巾,俯身下來,輕輕替她擦臉,說:“剛才空姐送水,不小心灑在我臉上,也濺了一點到你臉上。”

“好在是涼水,不然真的就糟糕了。”他離她的臉那麼近,呼吸熱熱的就噴在她的臉上。

林愫明知他是故意的,臉卻仍是不由自主變得通紅,心中暗暗腹誹,他苦大仇深的樣子看了那麼久,以前哪裡知道他還這麼會撩。

不小心灑了水杯的空姐恰好在此時過來,林愫藉機一把推開他端正坐好。

那空姐像是新手,滿臉通紅,驚慌失措,一疊聲衝宋書明道歉。

宋書明氣定神閒,擺擺手毫不在意的樣子。他上半張臉很俊俏,鳳眼一雙,眼尾微微向上。空姐與他雙目相對,眼中像星光閃爍一般晶晶亮。

空姐臉更紅了,居然大著膽子,手拿溼巾擦向宋書明的額頭,撫過他眼簾。

挑逗!挑逗!這是直勾勾的挑逗!林愫坐在旁邊,眼睜睜看著旁的女人挖自己簇新簇新的牆角,只覺得一股莫名火竄上腦門,恨不得立時甩宋書明兩個大耳瓜子。

宋書明一把抓住空姐手腕,沉聲說:“不用客氣,我自己來。”又接過空姐手中的溼巾,遞到了林愫手上。

彷彿鎂光燈照到自己臉上一般揚眉吐氣,林愫毫不猶豫接過溼巾,唰唰唰就在宋書明的臉上蹭了兩把。

她手勁大,拿出以往給子鼠刷毛的架勢,幾下擦完,宋書明額上眉頭通紅一片。

林愫反而越見高興,抿著嘴角笑意止都止不住,叫你招蜂引蝶,叫你趁我睡著跟別人眉來眼去。

“誒,這裡好像也需要擦擦。”林愫指了指宋書明臉頰下巴,不待他說,手就上去了,紙巾都不用,連揉帶搓,還在耳垂上狠狠擰了一把。

宋書明疼得直吸溜氣,也不阻止她,眼含笑意看著她胡鬧,等林愫終於心滿意足停手,才低低聲說一句:“醋罈子。”

一個裝沒聽到,一個也不強求。電燈泡空姐,早不知何時去了哪裡。

等兩人回到家中,休息了幾天。林愫大三開學,宋書明每天除了開車接送她上下學之外,又將自己家中重新裝修一番,改成辦公室的樣子,正式開始接單做活,替人偵探調查。

前天上午,宋書明在辦公室中遇上一位客戶上門。

案子很是爛俗。

一位風韻不再的中年家庭婦女,懷疑事業有成的丈夫在外包養情婦,想要僱人跟蹤,尋找證據。

這類案子,宋書明做起來十分得心應手,在辦公室中忙了一整個下午,將僱主一家調查了個門兒清。

這家丈夫叫楊興,早年外貿起家,前些年跟著炒房團一起去二線城市炒房,很是血賺了一筆。這兩年,又做起風投,專門投資新興的it公司。

年齡不算太大,投資經歷卻十分豐厚,外貿地產都有涉獵,時機踩得又準,幾乎穩賺不賠。

如今年約五旬,身價已經過億,在京城這地,算是不大不小一個富豪。

作者有話要說:  詹臺的故事就此暫時告一段落,以後還會出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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