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梁距離天花板已很近, 詹臺雙手緊緊握住繞過他脖子的草繩圈,拼命將自己向上提, 腳尖點在床板上, 左搖右墜, 面色紫漲,喉嚨中咯咯作響。

宋書明不待林愫驚呼出聲, 大步跨上床,緊緊抱住詹臺雙腿朝上舉,替他減輕繩索對脖子的壓迫,轉身又對林愫大喊:“快!解開!”

林愫一把搬過窗前椅子,墊在床上,連忙站在椅子上, 掏出金剛杵, 狠狠衝著草繩劃去。那草繩粗糲, 一時半會兒割不斷, 林愫急得滿腦門都是汗, 才終於將草繩磨斷。

詹臺如失了提線的木偶一般砰地砸下,宋書明和他雙雙倒在床上。宋書明連忙翻身檢視,詹臺滿臉紫紺未消, 上半張臉像被人重擊過一般佈滿了青紫的血點,是典型的缺氧窒息的表現。

詹臺喘息未停, 半響才終於睜眼。因為缺氧連眼球都已充血,嗓音沙啞彷彿火燎過一般,張開口對宋書明無聲說了兩個字。

宋書明沒有聽清, 貼近了問他:“什麼?”

林愫卻已然明白,臉色鐵青,拍了拍宋書明的後背,指著房上床梁,說:“銅錢。”

果不其然。

宋書明站在林愫搬來的椅子上,順著詹臺上吊的草繩往上摸去,果然摸到了,一塊小圓扁片,外圓內方,深褐色有鏽跡。

正和在阿卡身上發現的那塊一模一樣,是一枚金銅鑄造的銅榆錢。

林愫此時從包中掏出水瓶,一點點餵給詹臺替他潤嗓子。見宋書明將銅榆錢遞來,眼睛輕輕閉了閉,低下頭說:“還好,還好我們回來了。”

前後不過數分鍾的時間,詹臺竟然差一點被害。昨天晚上,被施下離間計的,又何止林愫和宋書明,分明還有詹臺,與她和宋書明二人。

若是林愫那時一念之差,將詹臺擊暈,方才詹臺絲毫抵抗能力也無,此刻想必已經葬命於此,而她身上的嫌疑,此生此世也再難洗脫,就算能洗脫,以她性格,也再難逃脫道德的枷鎖。

若是林愫和宋書明對詹臺沒有迴護和信任之心,在兩人相遇的時候決定獨自逃亡,不回小院與詹臺解釋,詹臺此時也必定凶多吉少。

“一石三鳥,好一出毒辣的反間計。”林愫一邊給詹臺喂水,冷敷脖子,一邊低聲跟宋書明解釋,“昨晚詹臺半夜從房間中逃出,一是因為東西被人碰過,青旅已不安全;二是因為,他收到了兩張刑偵現場的照片,懷疑兇手是你。”

“詹臺守在青旅門外,原本是想探查在他床鋪下放東西的神秘人,哪知卻瞅見你我來此。他擔心我會有危險,這才在我出門的時候偷偷尾隨,將我帶來此處,為的就是保護我。”

宋書明似笑非笑瞥了詹臺一眼。詹臺此刻緊閉雙眼,紫漲面孔也看不出來是否變紅,只作出一副遭了大難的萎靡樣子,恨不得掛一個“昏迷”的牌子在腦門上。

宋書明也不與他計較,只對林愫點點頭,說:“你出門之後,老李打我電話。刑偵現場的頭髮,dna與你相配。按照流程,他們也得請你回去協助調查。”

“我聽老李言外之意,倒是對你也多有不信任之語。”

林愫在心裡暗暗罵娘。她救過佑喬,宋書明救過詹臺,怎麼一個二個都如此健忘,果然是好人難當。

她本心裡難受,轉念一想又釋然些,道:“這出離間計使的很溜。不僅僅離間了你我,還將詹臺和老李都推到我們的對立面上。”

宋書明贊同道:“不錯,你我若是彼此信任,就沒有辦法聯絡詹臺和老李,只能孤立無援一路逃亡。若是今晚我們被離間成功,沒有回來尋找詹臺,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林愫心裡剛剛松下些,聽他說完又漸漸收緊,說:“按這個想法,老李會不會也有危險?”

宋書明皺起眉頭,還沒有答她,一直閉眼一言不發的詹臺,終於開口,說:“不會,老李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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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臺嗓音仍喑啞暗沉,方才被草繩吊起聲帶受損,也須得休息幾日才能好轉。他掙扎著支撐起身子,伸手握住宋書明的手,說:“我也是剛才被繩子吊上去的時候,才想清楚一件事情。”

詹臺被林愫一金剛杵砸中腦袋,當即雙手抱頭,眼冒金星,痛喊出聲,眼前一片烏黑,半響才回過神來。

他痛得眼噙熱淚,伸手一摸,右側腦後鼓起了一個大包,青筋一跳一跳,還在持續地抽疼。詹臺又氣又悔,萬萬沒想到兩年不見,老實人林愫竟也會玩美人計這一招。

他回過神來,自然想追過去,手握住房門把手,才發現門被從外而內鎖住了。

詹臺冷笑一聲,鎖門這種事情,哪裡攔得住他,何況這裡是平房,最不濟還可以翻窗戶。

他雙手一撐,剛剛爬上窗前的桌子,卻聽到背後嘶嘶一陣異動,像是有什麼東西朝他爬來。

詹臺猛地轉身,這才發現床上盤踞了一條近半米長的枯黃色小蛇,鱗片斑駁,圓形的小小腦袋泛著古銅色,極為駭人。

詹臺十分詫異,放出靈蛇拖他腳步,這並不很像林愫的作風,反倒像是他陰山十方派內常用的損招。他搖搖頭,也沒有多想,左手捏訣,右手從懷中抽一條柳枝,輕輕念道:“我想有想,人想無想,無邊有色,得滅我色。”

小蛇果然乖覺,點著腦袋順著柳枝朝上慢慢爬,詹臺還有些沾沾自喜,暗道:“哪裡學的歪門邪道,在我面前使喚,不是班門弄斧麼。”

小蛇爬完了柳枝,終於爬到了他手腕之上,乖巧纏在詹臺小臂之上,像套了個枯黃色的臂圈。

詹臺勻出另一手,輕輕摸摸小蛇腦袋,說:“乖。”

便是此時,只一眨眼的瞬間,那小蛇騰空躍起,像離弦的箭一樣撲向詹臺脖頸,霎時狠狠勒住他的脖子。

詹臺一驚,下意識伸手去拽,觸手那一瞬,才發現繞住他脖頸的,又哪裡是一條小蛇?

分明是一截,半米餘長的麻繩!麻繩的頂端,纏了一枚銅錢,不正是方才小蛇那古銅色的腦袋?

麻繩力大無窮,生生拖著詹臺往床上撞去,又凌空騰起,像拎一個芭比娃娃一樣將詹臺一把拎起。

麻繩一端已經掛在床梁之上,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床梁,吊著詹臺的麻繩,也一點一點的縮小。

詹臺本來腳還可挨著床板,便雙手猛掙,想從繩索套中掙扎出來,可麻繩越收越短,他頸部漸漸吃力,腦中缺氧,手上力度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沒有反抗的信念。

若不是宋書明和林愫來的及時,他再撐,也不過寥寥數分鍾而已。

人之將死,這才漸漸反應過來之前許多沒想清楚的問題。

詹臺輕輕嘆口氣,對宋書明說:“書明哥,對不住,是我誤會你。”

“你不是殺人的兇手,恰恰相反,你很可能正是,下一個要被害的人。”

林愫臉色一白,問:“你怎麼知道?”

詹臺卻避而不答,說:“林愫姐,你知道,為什麼是銅錢嗎?”

“銅錢屬金,金木水火土的金。阿卡背上傷口,是銅錢所致,這是死於,金。”

“敬阿姨溺水而亡,這是死於,水。”

“而我,方才若是死了,就是被草繩吊頸,這是死於,木。”

宋書明雲裡霧裡,聽到這裡,插嘴問道:“金木水火土,所以,下一個被害的人,會死於火?”

詹臺搖搖頭,說:“死於火的這個人,多年以前就已經被害。”

“你們忘記老林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章章都是小高潮,提醒你們勿忘我。

有一個小伏筆,到今天也沒人猜到啊。

“書明”,就是“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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