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菡帶著無涯來到水榭之中, 李長雪已然在門口相迎。二人在門口見禮, 李長雪風度翩翩請她進去,張若菡入內,除履上筵, 隨著李長雪,於圈椅上跽坐而下。

“張三娘子, 尚未恭祝你新婚,以茶代酒, 敬你一杯。”說著他端起青瓷茶盞, 將溫潤的茶水一飲而盡。

張若菡應了一聲:“多謝。”便也端起茶盞飲下。不愧是玄學清談之風盛行的世家大族子弟,飲茶也愛道觀寺院之流,不添任何香料, 不加牛羊乳, 單純將茶粉用沸水泡開,清飲。專門有一位茶侍在他們身側侍奉, 研磨茶粉, 茶盞一空,便有茶水添入。動作行雲流水,極富美感。無涯跽坐在張若菡身側後方,看著那茶侍的動作都看呆了,她深深覺得自己往日為三娘沏茶, 真是糟蹋了茶。

“但願在下今日沒有太過唐突,只是長安一別,近日重逢, 在下確實有些話,想對張三娘子說。”

“李九郎客氣了,但說無妨。”張若菡話不多,語氣也顯得冷淡,但仍保持著基本的禮節。

“家中原本十分看好我與三娘子之間的婚事,我非家中嫡長子,雖是嫡子,但身上無甚重擔,一直以來也過得很自在。父親很欣賞曲江張氏的風采,欽佩張世伯的人品。當年在下去提親,也是父親首肯的。奈何,在下與張三娘子無緣。數年來,在下一直頗為掛懷。”

他話及此處,張若菡一雙秀眉已然緊緊蹙起,她壓抑著內心的薄怒,剋制地道:

“李九郎,世事變幻,如電如露,抓不住的事物便不要強求,早早放手方得自在。若菡已是有夫之婦,過去的事,還請李九郎不必再提了。”

李長雪感受到她隱隱的不悅,笑而道:

“在下明白,在下方才那番話確實情真意切,是多年來我很想與張三娘子說的話。”他忽而話鋒一轉,道,“在下知曉張三娘子已然成婚,自然不會再有非分之想。只是,無緣成鴛鴦,卻有緣可得一知音。能與張三娘子再次重逢,便是你我的緣分。我聽聞張三娘子於茶道之上頗有心得,對於佛法感悟也深,今日不知可否有機會清談一番。”

張若菡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他的請求。

李九郎疏朗一笑,頓時這屋內的茶香好似都濃郁了幾分。他望了眼茶盞,舉起道:

“那,咱們便從這茶說起罷。往日張三娘子飲茶,有甚習慣?”

“擇葉清泡飲之。”張若菡答道。

“葉不磨成粉?”李九郎問。

“茶粉不利腸胃,只湯汁有香,便足以。”

“我這裡有一特殊飲法,未知張三娘子可否接受。”

“為何?”

“加藥粉飲茶。”

“藥粉?藥草氣息豈非破壞茶香?”

“呵呵呵,是否會破壞,張三娘子嚐嚐便知。近日來,我以三七粉入茶,得出奇特的茶香,飲下後氣血舒暢,身體愈發康健。張三娘子可有興趣一試?”

張若菡來了興趣,想著若真有效,或許以後可以用三七入茶,每日讓赤糸服下。她這人總是受傷,身上大傷小傷流了無數的血,張若菡總擔心她氣血有虧。於是她頷首,李長雪見狀,立刻吩咐身邊的茶侍道:

“去藥廬,取兩包三七粉來。”

“喏。”那茶侍領命,這便退了出去。

……

沈綏提著大包小包的吃食回了客院,入了房,沒見到張若菡和無涯的身影。她想著可能會在大哥大嫂房中,便在院中呼喊了一聲:

“大嫂,蓮婢可在你那裡?”

等了一會兒,牖窗開啟一道縫,江氏探首道:

“小姑姑不在我房中,我見她好似出客院去了,可能正在府中閒逛罷。”

“好,謝謝大嫂。”沈綏拱手一禮,便辭別江氏,離了客院,打算去尋張若菡。她今日不知怎麼了,就是剋制不住想念張若菡的心思。大概是昨夜一夜纏綿,太過讓她痴狂。她們彼此冷落了許久,所謂小別勝新婚,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早間起身時張若菡困得睜不開眼,沈綏也如何都不願起來,最後幾乎吻遍了張若菡全身,她才戀戀不捨起身。剛出了屋子,就開始想她,一直到現在就沒停止過。她急匆匆要回府,就是因為太想見到她了。

沈綏一路腳步匆匆,可她也不知要去哪裡才能找到張若菡。想著,就由近及遠,挨個去探看李府的庭院罷。於是腳步一轉,就往客院最近的庭院行去。

剛穿過廊道,就見遠處有一個人影拐個彎,向她走來,那是一個侍從。她想著不若問問,便上前攔住那侍從道:

“小郎,你可見一位一身白衣的美麗女郎,帶著一個身高體健的女婢?”

沒想到那侍從竟然認識她,拱手一禮道:“小奴見過沈司直,您是問尊夫人吧。尊夫人正在中庭水榭飲茶,您沿著這條廊道一直往前走,穿過前面的拱門,就能看到水榭了。”

“多謝!”沈綏笑道,然後快步繼續向前走。

那侍從扭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心道但願不要出什麼事。他自己則繼續沿著道路,出了庭院,往藥廬而去。

不管怎麼樣,主人吩咐給他的任務還是要完成的,不然會受到懲罰。他一路快步來到了藥廬,卻發現藥廬裡一個人也沒有。

這幫傢伙,又到哪裡偷懶去了?真是羨慕。他嘟囔一句。

這裡他已然很是熟稔,近些日子主人因為愛用三七粉入茶,他幾乎每日都要來藥廬取三七粉。藥廬會將三七粉研磨好,然後用油紙包包成用量適中的藥粉包,一份一份地鋪開在桌上,任他取用。今次也不例外,他看到了桌案上擺著的那一排藥粉包,便徑直取了頭兩份,揣在袖子裡,往外走。

他前腳剛走,後腳忽陀就拉著顰娘趕了回來。

“哎呦,你著什麼急啊,這麼短的時間,不會出事的。我一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拖散架了。”顰娘抱怨道。

“不行,我不放心。那可是藥力極強的春/藥,就這麼放在藥廬裡,萬一被人拿走了,後果不堪設想。”忽陀道。

他大跨步入了藥廬,第一時間去看桌案上的藥粉包。他記得,那一排藥粉包本來有十個,再加上那金醉坊藥粉,就是十一個。

然而當他看到了桌上的藥粉包數量,他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他反覆數了兩遍,都是只有九個。他又急忙把所有的藥粉包拆開來:

“顰娘,你快來看,這些裡面有沒有那個春/藥?”

顰娘只是望了一眼就道:“哪有什麼春/藥,這些都是三七粉。”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忽陀抓住了自己的頭髮。

……

沈綏走到拱門口,忽然頓住了腳步。她視力絕佳,一眼就望見不遠處的水榭之中,張若菡正與一個豐神俊秀的男子對坐飲茶,那男子她識得,而且印象很深,正是昨夜她遇見的那位九郎李長雪。

他們似乎在交談些什麼,李長雪說了些話,張若菡輕輕微笑,容光柔柔。

一股酸脹之氣於胸口澎湃蔓延,沈綏緊緊抿住了唇,眼底淵沉的墨色在翻滾。她捏緊雙拳、負過手來,深吸一口氣,原地徘徊著踱了兩步,然後走到了拱門邊一處鏤空雕花窗後,靜靜站立,透過隔窗的縫隙,望著遠處水榭,面色沉凝似水。

右手傷口處由於她大力攥拳,本來結痂的創口再次崩裂,她感到手上有鮮血溢了出來。但她感受不到痛感,此刻她滿心滿眼充斥著一種要將她逼瘋了的酸脹之氣。

她逼著自己不要去多想,她告訴自己要相信張若菡,她確實是相信的,或許由於什麼原因,他們才會坐在那裡飲茶。而自己,作為她的“丈夫”,不該因為爭風吃醋,在別人家與主人發生衝突,這不僅僅是風度禮節的問題,更關乎到顏面。是沈家的顏面,是張家的顏面,也是李家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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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她都懂,可她不該對他笑,她不該對他笑!

她沒有見過蓮婢對任何男子笑,可偏偏是這個男人。如若不是看到無涯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張若菡身側,她真的要瘋了。

沈綏壓抑著自己處在爆發邊緣的情緒,僵直著身子一直杵在那扇雕花窗後。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她看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走了回來。

是方才她撞見的那個侍從。

沈綏衣袂翩閃,忽而躲入了一旁的假山之後。她看著那侍從重新從那拱門進入中庭,往水榭旁走去。她又從假山出來,來到了窗畔。

我在躲什麼,是怕別人看我笑話嗎……沈綏垂眸嘆息。

她透過窗,瞧見那侍從一路入了水榭,來到張若菡和李長雪身邊,他好似從袖中取出了什麼,添在了茶水中。有點遠,細節處沈綏看不真切。只是不論是李長雪還是張若菡,都未對那侍從的行為作出什麼特殊的反應,他們好似一直在等侍從回來。

接下來,兩人端起了茶盞,互相一敬,便各自飲了下去。

飲完茶,二人又交談了幾句。沒過多久,沈綏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遠遠地,她看到張若菡似乎舉動不正常起來,她不斷地撫著自己的面龐,面頰像是燒起來了一般,喘息也急促起來。她探出左手,身後無涯立刻扶住了她。

“三娘!”沈綏聽到無涯的聲線拔高,清晰地傳了過來。

緊接著,她看到張若菡抬起右手,抓住了自己的領口,她似乎在極力剋制著什麼。

另一側,李長雪的舉動也變得奇怪起來。同樣的,他急速喘息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張若菡,他大約正在用絕大的毅力剋制著某種勃發出的慾念。而那茶侍,則一臉驚慌失措,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

李長雪忽而站起身,發怒一般推翻了茶案,他一把抓住那茶侍,又將他一下推了出去。緊接著,他彷彿困獸一般盯著張若菡,一步一步向她邁進。

沈綏腦中電光一閃,頓時暗道不好。她急忙跨出步子,穿過拱門,向水榭跑去。

彼時,無涯似乎已經察覺到李長雪的危險性,她急忙擋在了張若菡身前,一面護著張若菡往水榭外退去,一面大聲疾呼:

“李九郎君!你怎麼了!你不要亂來!”

李長雪從一位風度翩翩的君子,似乎一下被打回到了最原始的狀態,被剝去了全部的理智,若野獸一般撲了上去。無涯拼死擋住李長雪,卻不曾想這位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一下就將她撲倒在地,但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目標並不是身下的女婢,他要爬起身來,繼續去撲張若菡。

無涯死命纏住了李長雪,大呼:

“三娘!快跑!”

張若菡受驚了一般,渾身在不住地顫抖,大概是憑著自己極強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她大約還殘存著一絲理智,想要去救無涯,但她知道自己救不了,那只是羊入虎口。

她轉身,提著裙子踉踉蹌蹌地向外跑,她必須去搬救兵。

迎頭卻見一個她無比熟悉的身影,正向她飛速跑來。

“蓮婢!”沈綏急切呼喊。

張若菡仿若被雷霆擊中,面前這個人一入她眼,她就覺渾身若火燒一般燃了起來。殘存的理智霎時蕩然無存。

於是沈綏剛跑到張若菡面前,就被她猛然一把抱住,沈綏尚不及反應,張若菡的唇就遞了上來,一下含住了沈綏的唇。沈綏震驚得瞪大雙眼,就看到張若菡本來一雙清麗的美眸眼下佈滿了血絲,滿目都是她從未見過的極其強烈的情/欲。張若菡卻似乎還不滿足,牙齒磨人般啃噬著沈綏,手臂乃至雙腿,都在往她身上纏。

沈綏從不知道蓮婢也有這般大的氣力,她極其費勁地脫離她的噬吻,她覺得蓮婢好像要將她掰碎了吃下肚去。張若菡非常不滿沈綏脫離了她的吻,她又要去吻她,沈綏急忙偏過頭去,於是張若菡乾脆吻上了她的脖頸,又開始啃噬她脖頸的皮膚,纖長的手指毫無章法地扯著她的衣襟,她領口幾乎要被完全扯開了。沈綏周身的火都被她撩了起來,滿面紅霞,耳根紅透。她紅腫著雙唇,氣喘吁吁道:

“蓮婢,蓮婢你等下,不要……不要在這……”

可張若菡彷彿根本聽不見她說話。

兩人正糾纏間,那一頭李長雪似乎已然完全無法剋制自己的慾念了,由於無涯拼了命地纏住他,他沒有辦法起身,大概是身下女性的身軀進一步激發了他的慾念,他也顧不得是不是張若菡了,竟然開始撕扯起無涯的衣物,探頭去親吻無涯。

無涯開始大聲尖叫,沈綏見狀,驚呼不好。她要上前去救無涯,可張若菡卻死命纏著她。沈綏實在沒有辦法,事急從權,她只得一託張若菡臀部,帶著她跑了起來,張若菡雙腿纏在她腰間,緊緊摟著她,似乎片刻不能離開她。那場面,有一種詭異的滑稽感。

沈綏趕上前,飛起一腳,精準地踢中了李長雪的左肩,這一腳大力,直把李長雪踢得身軀揚起,沈綏趁此機會騰出右手,握拳凸出指節,飛速在他暈穴之上狠狠一擊,李長雪登時面色從赤紅變作青紫,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沈綏打暈李長雪,再也顧不得其他,呼了一聲:

“無涯,快跟我走!”

無涯驚魂未定地爬起來,匆忙整理被扯亂了的衣衫。便見沈綏已然努力將纏在她身上的張若菡推開一絲距離,張若菡被沈綏推開,又纏了上來,沈綏趁此間隙,急忙一抄手,將張若菡打橫抱起。沈綏想,至少要保留一點形象,若方才那個姿勢,她真的沒有辦法邁步出去,因而她才如此費勁地調整了姿勢。

不出所料,張若菡被她打橫抱起,雙手立刻就纏上了她的脖頸,紅唇不老實地親吻著她,含她的耳垂,舔她的頰頤,一直掰她的頭面,要她側過頭來與自己接吻。雙腿還在難耐地摩挲著,在沈綏懷中很不老實地磨蹭。

沈綏小腹火焰一陣陣地灼燒,這女人,她要吃了她。

她大跨步向客院跑去。無涯急匆匆地跟在後面,就聽沈綏在疾呼:

“拿茶水,快去找顰娘,就說蓮婢中了金醉坊春/藥,讓她用最快的速度調製解藥!還有,等我們進了屋子,讓人把住客院,不要任何人靠近我們的房間,在我們出來之前,誰也不準進來,尤其是張家人!”

“喏!喏!”無涯忙應道,立刻去照辦。

這一路真可謂煎熬,張若菡一直在她懷中呢喃:

“給我,我要……”那聲線沙啞,無比誘惑,帶給沈綏極度震撼的觀感刺激。她呼吸都沒辦法喘勻了,腳步虛浮,一路踉蹌。短短一段路,沈綏卻覺得彷彿永遠都不能跑到盡頭。

“不……不蓮婢,不能在這裡,等會兒就到了,等會兒我就給你……”

“我要……赤糸……我要!”她扯著沈綏的衣襟。

“噓~噓~,不要喊我赤糸,不要在這裡喊。”

“赤糸~~我要~~”然而回答她的卻是一聲百轉千回、柔腸百結的呼喚。沈綏腳下一軟,差一點沒跌倒。

幸虧客院這邊人煙稀少,一路也沒碰見什麼人,否則瞧見這等場面,還不知會作何感想。

當沈綏抱著張若菡跑進客院時,張若菡已經將她圓領袍領口的繫帶解開來了,她領口散開,內裡的交領襯袍被她扯得散亂,裹胸布都露了出來。只是沈綏根本沒辦法騰出手來阻止她,只能衣衫不整地就這般抱著張若菡往屋內跑去。

結果恰逢大嫂江氏正帶著孩子們在院子裡玩,乍一瞧見如此難以形容的畫面,一大兩小呆愣當場。

沈綏沒有時間與江氏解釋,抱著蓮婢就往她們房間撞去。江氏看著領口散亂的沈綏,對她的胸口驚然一瞥,她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綏撞進屋中,費勁地用腳關上了門,甚至來不及反身扣上門栓,張若菡已經扯開了她自己的袍子,胸口春光乍現,她勾起身子,一下吮吸住了沈綏脖頸最敏感的地方,沈綏渾身一激盪,再也顧不得其他,擁著張若菡就往床榻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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