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請到{晉}{江}{文學}{城}支援正版  雖說仙凡有別,能拜入仙門, 走上修真之路是凡人的夢想。但是,在有這麼多仙門可以選擇的前提下, 無論是孩童,還是他們的直系親屬, 明顯都不會將天極殿作為首選。

想來這一點也早在天極殿的意料之中, 那幾個在門口接待的弟子,只管自己盤膝而坐, 閉目撥著珠串,並在意這來來去去的人。

不知為何,林棉棉對這天極殿有些莫名的好感。嗅著清淡的香, 聽著聽不懂的佛音, 連門派介紹小廣播的聲音,聽起來也格外入耳, 站得久了, 像是外物一件件從心中剝離, 那些痛苦在意與迷茫隨之而去,整個人變得格外輕鬆, 乃至純淨。

只是, 這終究不是終點。

且不說做不做和尚,這麼慈悲為懷,看起來就要隨時隨地去普渡世人的門派,林棉棉並不想加入。

心憂天下, 捨己為人,榨乾自己的每一滴心血,這種事情,林棉棉在末世時,是真的做到了的。為了催生更多靈植,每一次主動耗盡異能的痛苦,省下食物,幫助更飢餓的人,無數次累暈在田埂上,只為了能讓出基地的戰鬥隊伍多帶上一些糧食……而最後,被基地綁縛著,送去做人體試驗。

正因為想做過,做到過,最後失望過。林棉棉不會再去做。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林棉棉雖不想再做這樣的人,卻依舊對還能這樣做的人心懷敬畏。

待林棉棉堅定了意志,順時針方向,準備去看下一家仙門時,方才發現,為天極殿露出的慈悲之氣折服的,並不只是她一人。

那些在她前面些到的人,也久久停留著,望著天極殿的小屋,神色亦有憧憬敬畏。只是,終究也掙扎著邁開了步子,走向了另一個仙門。

林棉棉心中微震。

先前林棉棉聽完那聲音介紹的拜仙門流程,還心裡默默吐槽過,這些仙門如此像是大白菜一般任人挑揀,實在有些太過接地氣,不夠神秘高大上,那些人縱然選了,拜入了仙門,也未必還能對門派懷有敬畏之心。

可看完天極殿,林棉棉便知道,是自己想差了。

仙門任人挑選是真,可這過程,又何嘗不是仙門在選人?每一家仙門,都像是一個誘惑,能抵擋住那麼許多的誘惑,最終選定某個仙門的人,與這個仙門,又何嘗不是一場緣法?

天極殿啊……林棉棉回首,那殿前,不知何時開始,已經站著了許多人。那裡面,也許也會有真正認同,想要加入天極殿的人吧。而她,還要走下去。

仙門看得多了,林棉棉便覺察出了這其中頗有意思的一件事兒。也不知那些仙門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約定,林棉棉按著能否聽到一家仙門廣播作為測距的依據,幾個仙門的收徒處走過,便大體估算出每家仙門佔地面積應該相差無幾。而同樣的,目力可及的地方,那些小屋雖造型各異,但高度也都是差不多的。至少,不能一眼從佔地面積來判斷門派的大小了。不過,從那些門派門口的介紹中,倒是還能聽出來的。

聽了十多家仙門的介紹,林棉棉大體能歸納出相同的幾點來。

門派所在地大約位置,佔地面積,門派修煉的方向,門派普通弟子的基本福利,以及對有意願拜入仙門者的簡單要求……

而個別仙門還會介紹一下本仙門在南合仙界的地位,或者門派中練氣期和築基期的大概人數。

聽上去,就像是高校招生簡章似的……

同樣的,就像是高考填志願,學校看得多了,便會覺得很多地方都很雷同。而拜仙門比起填志願更麻煩的一點是,也沒個明確的仙門實力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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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若是有的話,大家自然會一窩蜂地往實力靠前的仙門裡擠。

不過,林棉棉相信,如果有耐心走遍所有收徒的仙門,聽完那些介紹,多多少少也能對比出個一二來。至於要不要選前面的仙門進去,林棉棉還有些猶豫,或許,應該遵從那隱隱的,尋個有緣的仙門這樣的態度去拜仙門,才是正理?

不管怎麼說,林棉棉還是十分認真地,一家家看了下去。

大部分的仙門在建築的佈置上,都十分用心地契合了本門的特色。

比如可牽動星辰,改變運勢的掌星樓,建築只是簡簡單單,建築上空卻是一片星空,進入掌星樓的地界,只覺得從白日直接到了夜晚實在奇妙。又比如大劍山,建築如一柄插入大地之劍的劍柄,而寫著門派介紹的則是一方巨石,石頭上刻著的字隱隱有股鋒利之氣,讓人無法直視。更有靈蛇谷,滿場的蛇……沒人敢去靠近細聽那門派介紹到底是什麼,這趕人的水平,也算是十分有特點了。

這些是林棉棉看了十多家,感覺最有特色的幾個。而其他門派亦是用了許多心思在會場的佈置上,凝冰,繞藤,燒火成字比比皆是,盡顯仙人手段。

林棉棉一路走著,一路細細揣摩著,然後在一處建築前,再也挪不動步子。

元昭陽站在五行宗會場的建築門口,也是望穿了秋水。屬於那個小姑娘的獨特香氣在空中濃重不散,可能是太香了,元昭陽只能判斷她已經離五行宗這裡很近,卻再無法分析究竟有多近。

若說一開始,元昭陽只是覺得這股香氣牽動心神,讓人無比嚮往。那麼這會兒聞久了,元昭陽想要靠近的想法簡直就快直接突破理智化為行動……

可靠近做什麼?元昭陽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這會兒元昭陽心火上升,可偏偏在此時此地,面色上還不能露出異常,只得把清心咒在心裡念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五行宗會場門口,喬家的面檔早就安置好,這會兒會場門口滿是肉香。

“贏扶,去做些風來,把那肉味兒往遠處吹吹。”與那奇異香氣抵抗到疲憊的元昭陽揉了揉眉心,向面檔走了兩步。就不信那女孩兒之前看向面檔的飢餓與渴望是自己看差了!那些門派再有花架子,總不能還管飯吧!

“……”贏扶一臉尷尬,吶吶開口提醒到,“元師姐,正午一到,各門派會場間的結界就啟動了,我們會場的聲音和味道,是沒有辦法擴散到別的地方的。”

對哦,元昭陽記起來自己之前看過的會場說明,這種防噪音,和防止惡意宣傳的結界還真是……討厭呢!

等等……所以那小姑娘身上的味道,是怎麼透過來的?

元昭陽皺著眉頭邊踱步邊分析著這會場的結界究竟是基於怎樣的原理設定的,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面檔旁邊。

腳下微微流動著的細小風流讓元昭陽停住了腳步。

“這是……”元昭陽彎下腰,那微風從她的指間溜走。

“……”贏扶抹了把虛汗,默默後退。

“你把你師父給你的馭風符用了?帶有金丹之力給你保命的馭風符,你用來做什麼了?”元昭陽簡直是震驚,莫非在會場門口發生了什麼爭鬥,她卻一無所知?

也沒人告訴自己……築基期啟用金丹之力的馭風符之後,會有漏出的風,還這麼持久啊!贏扶只得低頭認錯,老實交代自己用馭風符帶面檔來的過程,繼而默然等著被責罵。

五行宗正是金丹斷層之時,贏扶的師傅算是僅存的金丹真人之一。若只是馭風符,也不算是特別珍貴。可能由低階修士激發出含有金丹之力的符咒,這本身就很珍貴了。

而贏扶的那張馭風符,非但能越級激發出金丹之力,還對激發者本人無半點反傷,這樣的符咒,必須由金丹真人細心繪製,再將金丹之力壓縮其中,做好重重防護禁制……可謂十分珍貴了。

保命的符咒就這麼用了?

“這是你師傅…”元昭陽正是被那香味勾得心火難耐,理智搖搖欲墜之際,聽贏扶這麼一說,完全難以維持平日裡的冷靜,聲音裡也難免帶了幾分火氣。

“這是你師傅給你保命的東西,既然你為了五行宗用了,我便補你一張。”阿白不知從何處竄出,截住了元昭陽的話,接著左爪一張符咒拍在了贏扶身上,右爪迅速地擺動了幾下,一個隔音隔視線的結界將它和元昭陽罩在了一處。

“你做什麼?”元昭陽一口氣沒發出來,這會兒出聲都帶著一股驕縱。

“我問你做什麼才是。”阿白的兔子臉白乎乎圓滾滾看不出喜怒,只爪子卻十分利索地拍了一下金鈴,一團水球直直飛進了元昭陽的嘴裡,“他築基期修為,最多也只是把東西裝進儲物袋,帶著人回來。只震懾得了當時在場的人,哪裡有這般攜著風捲著面檔飄回來厲害。此次五行宗上面的人也說了,要廣收門徒,早日填上金丹之缺,他這般行事也是為了五行宗造勢,吸引更多凡人來投,你別說你看不出。”

那團水冰涼微甜,一口飲下,元昭陽連心帶著腦子都冷卻了不少。

“我知道他是為了五行宗好,連他師傅給他保命的符都願意拿出來用在這樁小事上。”阿白難得一臉正色地說著正經話,冷靜下來的元昭陽也全無敷衍,承認了贏扶做的不是一件壞事。

見元昭陽沒發脾氣,阿白松了一口氣,整個白糰子看起來都輕鬆得扁塌了些。

“那你剛才,是有別的事情不高興?莫不是嫌棄我吃太多吧……我可先說好,這凡俗界的食物我還沒吃夠呢,就算你生氣,我也還是要吃的。大不了……”阿白抖抖毛,英勇就義般往一旁竄了竄,“大不了,我不在你跟前吃就是。”說罷,含淚就要撤掉結界往外竄走。

夜漸漸深了,那漢子彷彿不知疲倦一般,到家只勺了幾口涼水灌下肚,便又忙著把板車上的土蓋在了院子裡本來的泥土上。而在板車泥土裡,已經被壓得扁塌塌髒兮兮,諸如林棉棉那樣缺枝少葉的細小草木,則被年輕漢子隨手挑出,簡單粗暴地插在了院子裡。

晉武二十六年秋,林棉棉從一株山上的野草,正式變成了……一株家養草。

許是運輸路途短,複種及時,又用了原本的土壤,林棉棉換了個地方,卻並未感到什麼不適。而其他從山坡一道過來,被漢子隨手插栽的草木,除了個別一開始就被鏟子刨斷根的,其他七八成都活了。

連著好幾天來院子裡澆水的年輕漢子,顯然很滿意這樣的成活率,黝黑粗糙的臉上,滿是愉悅的笑意。

與年輕漢子的滿意相比,林棉棉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縱然她的恢復能力算是草中一霸,在板車上被泥土壓彎壓扁的枝葉,已經在很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常,她的心情,依舊有些沉重。

一方面,是因為透過這次簡單的搬遷,林棉棉再次感受了一把作為一株草的渺小。那些被鏟斷的草木,那些隨意插種卻無法成活的草木……當過人,又如何能接受,命運完全不可掌控,只能寄於他人之手。林棉棉當然是不甘心的,但卻也是,沒有辦法的。

另一方面,則是林棉棉自打被移種到這恐怕都不到四十平的小院子,約莫都快七天了,也沒陷入沉睡。要知道,自打她變成一株草,就沒連續清醒超過五天。林棉棉有種不好的預感,恐怕她以後都沒有辦法,用沉睡來逃避她的草生了。

林棉棉的不甘真實又無力,同樣,她的預感,也是殘忍的準確。

七天,七個月,七年……

從晉武二十六年秋,到晉武三十三年秋,林棉棉清醒著度過了七年的草生。

沒有陽光就乏力,沒有水分就發疼,不能說,不能動,不能決定生活的方式,連生死都沒得選。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能好好接受了。

七年,足夠林棉棉從不適應,到接受,再到學會自己給自己找點樂子,不至於在見天兒的無聊中寂寞抓狂。

也不知是不是草木都是如此,反正林棉棉附身於草之後,眼力雖只能看到面前那低低矮矮的一方土地,可聽覺卻是好使得緊。往大了不敢說,這家人的聲響,無論是嘈雜的白天還是寂靜的夜晚,無論是大聲的嚷嚷,還是低聲的私語,只要她想聽,便沒有聽不著的。至於院外,周圍兩三戶的,她也能聽個七七八八。

草生寂寞,林棉棉也就把這些聲音,當無線廣播聽著解悶,這一聽,就聽了七年。

別的不說,至少她來的第一天,就從那年輕漢子和他媳婦的深夜私房話裡,聽明白了自己被搬遷的原因。

那年輕漢子叫田大力,娶妻崔氏,育有一女田小玉。只是那田小玉七歲了,崔氏還沒第二個動靜,夫妻兩個是藥也吃了,神也拜了。最後也不知算不算是病急亂投醫,崔氏去醫館路上遇到了一個來迎仙城遊走算命的算命先生。那先生只說,讓田家在晉武二十六年,即今年內去田家祠堂西邊的山坡上挖車土,連土帶植物移栽回家裡的院子,日後定可富貴迎門。

崔氏深信不疑,那田大力雖然不信,但是還是被媳婦催著拉了板車出去。這才有了後面那一車土,和田大力並不大認真的移栽。

對於林棉棉而言,這件事中的因緣際會如何且不多說,至少她聽明白了一點,什麼迎仙城,什麼晉武二十六年,都是她做人時聽都沒聽說過的。穿越到古代也就罷了,穿到草身上也認了,居然還穿到異時空了。

作為一個讀書時也會看看網文的姑娘,林棉棉表示,這種多重穿越,她很服氣。

那算命先生算出的富貴在哪裡且不說,林棉棉做了家草的第二年,就在田大力和崔氏已經扛不住田家二老的壓力,準備納妾的時候,崔氏有孕,十月之後,一舉得男。

從此家中歡聲笑語,嬰兒哭鬧,好不熱鬧。弄得林棉棉寧可忍受寂寞,也要放空心情,以求降低聽力。不得不說,可以自由提高降低聽力的草,林棉棉真心覺得,自己身為草的身體,其實真的很有研究價值啊。曾經多年研究變異植物的林棉棉,不免幻想自己若是還有人生,還有異能,必能在這草生上發現許多有趣的東西。

只可惜,一穿越過來,林棉棉就嘗試過調動異能,以全無反應告終。她穿成了草,還是一株沒異能的草,這便是現實。

田大力新生的兒子叫田金寶。金寶一出,玉也成石。

原本那田小玉雖然不被爺奶待見,可總也算是多得父母關愛的。可自打田金寶出生,田小玉就逐漸成為了家中的邊緣人,除了叫她幫手帶弟弟,幹家務,旁的時候,那家人眼裡便沒了她。虐待倒是沒有,只是對於一個孩子而言,漠視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這種典型的重男輕女,林棉棉不用多聽,心裡也門兒清。作為一株草,說去同情一個人,那也真是有些扯淡白瞎。只是林棉棉卻是對那田家小丫頭挺有好感,此時也真是替她不值。

林棉棉被移栽過來那會兒,田小玉已經七歲了,這個時空年代的孩子也早熟。算命先生的話,田小玉也從崔氏口中聽過。那田大力,運完土,澆了兩天水,見差不多活了不少,就沒再把那些被他隨便插地上的草木放心上。崔氏和田家二老,倒是神神叨叨地在院子裡許過幾個月的願望,只是新鮮勁兒過了,也沒見什麼好,便漸漸也不在意了。

倒是田小玉,幾年間,旱時澆水,雨時排水,十分有心。侍弄時,也總是說些,希望母親再次有孕,希望爺爺奶奶不要老罵母親,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話。低聲輕語,四下無人,就林棉棉聽得著,真心與否,可見一斑。

無論是田小玉的堅持細心,還是她那質樸的心願,都讓林棉棉對這個孩子心生好感。嗯……如果她不是隔一陣子就去隔壁的王大嬸那兒要點雞糞回來施肥就更好了!林棉棉真心只想做一株安靜的,只有草味兒的草好麼!

草的無力,在於它對自身的無力。

而有著人類靈魂草的無力,同時還有她對這世上其他事情的無力。

比如明明討厭肥料的味道,卻總是被漚肥。比如每天都能聞到隔著三戶人家,那臨街喬家麵館的醬肉面香,饞得整棵草都要晃起來,卻看不到吃不著。比如明知道田家重男輕女,田小玉在家做牛做馬,一腔真心終會錯付,卻毫無辦法。

又比如,在林棉棉做家草的第七年,田小玉十四歲,林棉棉聽到了田大力準備在明年田小玉滿十五歲時,將她說親說給迎仙城豐記當鋪掌櫃的瘸腿兒子,收二百兩聘禮,好給田金寶在迎仙城買戶房產,將來好說親時,無法對田小玉提醒一個字……

那田大力是在迎仙城碼頭給苦力計數的小管事,工作不輕鬆,但是比起直接賣力氣的苦力,要好太多。田大力沒太多愛好,就愛叫著碼頭要好的其他幾個小管事,隔些日子來家喝個小酒。田家地方不大,一般人來了,就在院子裡支個桌子,吃吃喝喝。

每到這個時候,林棉棉都饞得緊。明明已經穿成一株草了,卻仍舊無法抵擋食物的香氣,林棉棉真心覺得,末世餓了幾年,做草餓了幾十年,要是給她個機會,簡直能吃下整個迎仙城。嗯……開玩笑的。不過,吃下那桌子上的整桌菜還是沒問題的。

田大力和那些小管事,席面上慣會吹水。這幾年,林棉棉頂著那些飯菜香,聽了不少這個時空的事情。

曾讓她最震驚的一點,便是這個世界,是有仙人的。

這方世界,由東海,西荒,南合,北域四方地域構成。田家所在的迎仙城,便是位於南合的一個中型城市。迎仙一名,不過改了百餘年,得名於十年一次的仙門收徒,用來迎接那些前來收徒的仙人。

林棉棉聽著田大力他們八卦了幾年,多少也能猜到,他們口中的仙人,應該是修真者。也是萬萬沒想到,穿到的異界,居然還是個修仙的世界。只可惜……林棉棉只是一株草。

修仙的有趣世界,和一株草,總是沒什麼關係的。林棉棉在最初的震驚之後,便再不覺得,那些遙遠的東西,和她有什麼干係。

直到聽到田大力和那些管事們聊著,其實豐記掌櫃的瘸兒子,早兩年就看上了田小玉,要不是田家還想田小玉試試能不能在今年被仙人收過去做徒弟,早就把她嫁出去了。要知道,仙人收了弟子,可是會給弟子的家人五百兩銀子,可比聘禮的那二百兩多了一倍還多。

賣女兒還賣得這麼精明,那些個管事還一臉贊同,再想想那一天到晚為家裡忙成陀螺的田小玉,林棉棉作為一株草,也是要氣歪了。

只可惜,還是那句話,作為一株草,林棉棉,什麼都做不了。

聽過席間田大力賣女兒的打算之後沒兩個月,林棉棉感覺到了附近,尤其是臨街那些地方的異樣。

漸漸多了很多人,很嘈雜,很熱鬧,氣氛也很愉悅。

那些要收徒的仙人,快來了……

林棉棉默默地看著趴在牆頭,給田小玉丟了一包糕點的喬家小子,不免嘆氣。不管田小玉能不能被選上做仙人的徒弟,這兩人,都沒什麼緣分了。可惜了,喬家的醬肉面,聞起來那麼香的……

幾十年的日子,七年清醒的草生,林棉棉已經接受了,自己只能是這個世界的看客。聽聽八卦,曬曬太陽,便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不過,萬萬沒想到,那日清晨,林棉棉只覺得,附近在幾日間多出的吆喝聲,孩童的吵鬧聲,似乎突然格外多格外響亮。

而後突然,院中明明沒人,一股外力卻突然憑空出現,林棉棉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擠壓住,四面八方都是壓力。

像極了,那時在宇宙中,還是光團時,被擠壓的感覺。

林棉棉極度惶恐,那時的巨痛,現在還能清晰回憶起……只是林棉棉還來不及害怕,那熟悉的疼痛,就來了。

簡直都來不及罵句粗話好麼!

只是讓林棉棉意外的是,劇烈的疼痛只是一瞬,而後擠壓自己的力量像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體的充盈。

滿足,舒適,體內的像是有溫柔的氣流經過,每一寸都被撫得舒服無比。

開心都是短暫的,很快林棉棉發現,身體裡的氣流似乎太多了些,竟讓她有一種自己是氣球,快要被吹爆的感覺。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枝葉似乎沒有什麼變化,所以,要爆掉的,是哪裡?

多餘的氣流,似乎找不到出路,胡亂地向外衝著,身體內部快要爆開的疼痛,一點都不比當初光團時快被捏散的感覺弱。林棉棉快要被疼暈之際,卻又感覺到了一點熟悉。

這種身體充盈到快要爆的感覺,林棉棉還是人身時,曾經體會過……那時她還是一個一級異能者,在瓶頸期時,為了更快晉級,冒險吸收了一塊二級晶石……

林棉棉已經被那些奇怪的氣流充斥得疼痛不已,神志都快不清,莫名地想起那一段過往,條件反射般,運轉了吸收晶石能量的法門。

她穿越成草時,便試過運轉異能,那時全無反應。這時運轉起吸收異能的法門,先時,那氣流真是順著向草頂匯聚,只是,很快順著向下走了,半分沒有被吸收。

也是,都變成草了……哪裡還能吸收……更何況,那氣流是什麼都不知道。林棉棉一試不成,很是沮喪,便想還是疼暈算了。

只是,還沒等她放棄,那些氣流,反向下,於某一點開始匯聚,身體內的壓力,驟然變輕。

林棉棉大吃一驚,一鬆勁,那些氣流失了控制,再沒有慢悠悠地運轉,而是像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狗,呼啦啦一窩蜂地向著那一點匯聚過去。失控的氣流飛奔著劃拉過林棉棉柔嫩的經脈,林棉棉總算是……疼得暈了過去。

真是再倒黴不過了!林棉棉在暈倒前如此向著。

只是當她再醒來時,才發現,這世上真是沒有最倒黴,只有更倒黴。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是做重男輕女的家庭院子裡的一株草倒黴呢?還是做一個不著寸縷倒在別人院子裡的少女倒黴呢?

人魂草身,不能移動,不能說話,不能進食,從生理到心理,無邊無際的寂寞,林棉棉做了近一百年的“植物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深陷於沉眠。往往清醒個幾天,便會睡去,一覺醒來,已過去數年,十數年,甚至數十年。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做草的歲月悠長,但在林棉棉看來,她還是人,記憶中的絕大部分,還是她穿越前的人生。那段人生,雖然有苦,有累,有失望,但是總要好過現在做一株草。

說起林棉棉之前的那段人生,倒是從平淡開始,至不凡結束。

衣食無憂的家庭,威嚴慈愛的父親,溫柔體貼的母親,品學兼優按部就班好好讀書的林棉棉。這樣平淡安穩的幸福,在林棉棉快要大學畢業時,正式被打破。她的父親母親意外地死於了一次飛機失事……

林棉棉本以為,這已經是她這一生要承受的最大的變故。只是沒想到,當她處理好父母的喪事,重新回到學校還不到一個月,更大的變故便來了。

這一次,整個世界都變天了。

沒有徵兆……

絕大部分的人類變成了喪屍,變異的動物植物遍地都是,氣候惡劣,食物稀缺。倖存的人類聚集成了一個個小基地,驅逐喪屍,獵殺變異動物,種植可食用變異植物,在充滿了惡意的世界夾縫中求存。

林棉棉是幸運的,她不但沒有變成喪屍,還得到了木系異能,加入了基地種植研究可食用變異植物的小組。但是她又是不幸的,末世七年,林棉棉成為了五級異能者,同年,她被基地送往了中央城。

父母的意外死亡,林棉棉想不到。世界的突然變異,林棉棉更是想不到。不過讓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她在基地七年,研究種植了數不盡的可食用變異植物,為了餵飽更多人的肚子,她沒日沒夜地在地裡消耗異能催生植物。結果,她最後卻被基地上層送往中央城,成為了中央城人體實驗品中的一員。

七年的傾心竭力,就像是一個笑話。

林棉棉本以為,自己將會在受到各種實驗折磨後,將人生結束在中央城某處的手術臺上。卻不料,剛到中央城沒兩天,一個實驗都沒開始呢,關押她的地牢,就發生了爆炸事件,直接結束了她的生命。

準確地說……是結束了她身體的執行。

身體被炸成碎片的那一刻,林棉棉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團朦朧的光,彈出了身體,並且不受控制地,向上飛起。

直到飛到半空,林棉棉才發現,炸燬的,哪裡只是一個地牢……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炸了,小半個中央城,都陷入在了火海裡。

同時,火海裡還不斷彈出類似林棉棉此時狀態的光團,向上飛來。

無論是林棉棉的光團,還是下面那些,上升的速度,都十分驚人。很快,末世最大的基地中央城在林棉棉的視野裡就只剩了蘋果大小的一塊,到最後,整個地球,在林棉棉眼裡,也不比一個雞蛋大多少。

飛行,終於停了下來。

從被炸,到飛到這樣的高度停下,其實,也不過只是十多秒的時間,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目前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這樣的停頓,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也只夠林棉棉大概看了兩眼和她一同飛上來又一同停下的各種顏色的光團們,驟變又生。

與之前一路急速卻平緩的上升飛行不同,這次林棉棉只覺得一股巨力襲來,自己便像是整團地被捏在了巨人的手掌,生生要被捏死的窒息。

明明之前變成光團飛出身體,被炸死時的疼痛便被消除了,可這會兒,卻又像是被千百倍還回來了。林棉棉看不到自己光團此時的模樣,卻能看到距離她不遠的地方,那些一起飛上來的光團,五顏六色的光團,此時齊齊黯淡下來,更被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樣,有好幾個光團,甚至已經快要散開。

不……不只是光團,就連地球……

林棉棉再難承受被碾壓的巨痛,失去了意識。在她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只見地球已經快被捏成一隻散黃的雞蛋,而周圍那些已經快被捏散的光團,重新急速向地球飛了回去。

就算被捏散了,飛回去,也算是魂歸故里吧,林棉棉最後,如此想著。只是,她若是能多堅持幾秒,便會發現,她並未跟著那些光團飛向開始變得模糊的地球,而是扭曲著,飛速彈向了另一片模糊扭曲的宇宙。

只是,散倒是沒散,最後,也沒歸得了故里。

林棉棉醒來時,正是在一處山地上。不遠處的山腳下,正聚著一群像是在搭房子的人,扛著木頭走來走去。林棉棉下意識地想要走近些,卻發現,自己壓根邁不動步子了。

深扎泥土的根系,迎風微動的莖葉,不可移動的身體……遠處束髮短打,工具簡陋,細看便可覺察不同的人群……林棉棉花了許久的功夫,都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穿越到了陌生的地方,還附身在了一株小草的身上……

這個許久,便是近百年。

林棉棉附於草身,初次醒來,看到的正在被一群人建造的建築,是一座祠堂。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有所引領,林棉棉每次沉睡醒來,無論是睡了幾年還是十幾年,醒來的時候總能遇上祠堂正好有人辦事。婚,喪,壽,喜,事事不盡相同,卻總能讓祠堂周圍熱鬧起來,連帶林棉棉所在的那處小山坡也沾上幾分人氣。

若是日子一直如此,林棉棉這睡多醒少的草生,也就是捱一天,是一天。

只是,不知這睡睡醒醒了多少年,某一次林棉棉醒來時,四周卻不若之前醒來,祠堂辦事時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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