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律師, 您給人打了這麼多官司,一定見過不少世態炎涼。”

“我有一個朋友, 她小時候父母離異,一心是跟著母親。可後來母親改嫁, 新家庭不能接受她,她無家可歸,父親將她找回去。”

“再後來,繼母來了, 生了兩個弟弟, 她在家裡也像是多餘的……”

……

“你朋友這種‘離婚’, ‘家庭重組’而導致問題的case很常見, 讓她不必困擾。”

“不知道你那個朋友是否滿18週歲?”

“她……滿了。”

“子女成年,完全有權利自行處置一切財產、生活事宜, 既然和原生家庭的關係是這個狀態, 我的建議是相安無事,盡可能少見面。”

“避免一切可能引起爭端的機會, 才能維持和諧平靜。”

“對原告被告……啊不好意思,職業口誤……”

“沒關係, 鄭律師。”笑。

“我是說,對你朋友和你朋友的父母雙方都利大於弊。所以,我認為中秋節你朋友不回去最好,既然她父母是愛錢的人,想壽辰盡孝心,她完全可以從經濟上進行一定金額補償。”

車來人往, 簡月在人行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鄭言的理性分析,還迴盪在她腦海。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鄭言說得有道理,她不該回去,不見面最好。

所有的困頓,都源於她內心那一點心軟,那一點因為簡清幾通軟和電話而勾起的對於家一點死灰復燃的念想。

茫茫人流,簡月一人走在其中,她猜想著這些行色匆匆的男女老少,他們來自什麼樣的家庭,和父母兄弟的關係。越想,越感受到一種孤獨。

而此時,沈瀟瀟和簡月隔了一段距離,跟著。

簡月沒有直接回家,她就近找了個公園坐了坐。一條長椅,她一個人,手肘著膝蓋捧住臉揉了揉,就發現腳跟前落下一片影子。

伸來一雙手,捧起她的臉頰。

“瀟瀟?”

簡月對上沈瀟瀟凝眉的臉,他正審視著她。

“簡姐,別跟言哥走這麼近,好嗎?”

男孩子說。

簡月微微錯愕,沈瀟瀟突然出現在公園,並且跟她說了這麼一句話,簡月不傻,當然明白了。沈瀟瀟肯定看見了她和鄭言見面。

雖然只是朋友間的見面,簡月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看沈瀟瀟總是微笑著的臉有少見的深沉,她心裡有些……難言地自責。

沈瀟瀟和簡月並排坐下。

一條長椅,男孩子高大,坐著背影也比簡月高不少。

“簡姐,你為什麼不開心?能告訴我嗎。”

“沒有什麼不開心啊。”簡月想也沒想,隨口答道。

沈瀟瀟的目光不容簡月閃躲,簡月被孩子突然的犀利和質問看得慌了一下。

好一會兒,沈瀟瀟陰沉著臉:“簡月!我不管你怎麼看我,是覺得我幼稚還是不成熟,但我就算再小,也是你的男朋友,我對你有責任!”“或許我處理事情的方式沒有言哥那麼成熟,只能為你打打架,找找小哈,但我會盡力!”

沈瀟瀟抿抿唇,然後轉開頭。

“……對不起,我失態了。”

如果簡月沒有記錯,這還是相識以來,沈瀟瀟頭一次直呼她名字。男孩子一直以來對她都恭恭敬敬、乖巧禮貌,從沒有這樣生氣過。

簡月有點兒懵。一時沒反應過來,沈瀟瀟為什麼生氣。

沈瀟瀟嘆了口氣,有點兒懊惱。“簡姐,言哥喜歡你,你知道嗎?”

簡月:“……”??

沈瀟瀟笑了一下,無奈搖頭。“看來你不知道……”

鄭言,一直不婚主義的黃金單身漢,三十多,事業有成,什麼都不缺,就缺個老婆。這樣一個最適合結婚過日子的男人,越來越主動的接近簡月。從小到大自信不輸人的沈瀟瀟感受到恐慌,年齡程序這個東西,他彌補不了。

鄭言比他大十一歲,鄭言成熟了,適合成家立業了,而自己才剛剛長大,還處在青澀的階段,沈瀟瀟知道,這一點他無論如何都拼不過鄭言。

簡月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資訊,也明白了沈瀟瀟的“生氣”。

男孩子揹著她站著,雙手放在褲兜裡,燈光從旁側落在他身上,英俊,青澀,簡月心裡一陣柔軟,從背後抱住男孩子的腰,臉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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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明白了,瀟瀟。”

簡月沒多說別的,只是用行動表明了態度,把男孩子抱得更緊了。

沈瀟瀟心頭一暖,回身吻住簡月。

他的吻有一種青春年少的甜蜜感,簡月不禁醉在其中,好像一天過一天,她對這個男孩子,越來越喜歡了。

可怎麼辦?

夜晚越深入,公園的人漸漸稀少。簡月終於把家裡的事大概給沈瀟瀟說了,不是以“我一個朋友”的故事,而是明明白白就是自己。

家裡的破事兒跟泔水一樣沒營養,簡月從來不願跟誰講起,覺得丟人,哪怕是周宸,她也從沒告訴他過。但沈瀟瀟不同,他是這樣溫暖積極的人,他的個性彷彿有化解一切黑暗的魔力。

連她更狼狽的時候都見過,在沈瀟瀟面前,簡月覺得沒什麼好掩藏。

“所以,你覺得我中秋節該回去跟我父親賀壽嗎?”

“如果我不回去,恐怕親戚要說閒話,所以我想……要不給我爸打一些錢,就當孝敬。”

“免得回去又鬧矛盾。”

沈瀟瀟笑了笑,身體往後一仰,展開雙臂平放在長椅靠背上,他胳膊長,把簡月也劃入了勢力範圍。他餘光瞄見,心裡甜絲絲的。

“回啊!”

“幹嘛不回?”

沈瀟瀟的答案,和鄭言完全相反!簡月微微訝然。

“為……為什麼?”

她順著沈瀟瀟的目光,看向漫天繁星。

“簡姐,逃避永遠不能解決問題,父母始終是父母,不可能改變。哪怕現在眼睛看不見,那問題也總埋著,是個隱患。”

“我不禮貌一點兒地說,以後簡叔叔和張阿姨有個生老病死,還不得一樣找到你?你能逃得掉嗎?所以,逃避,是沒用的。”

“我覺得,趁現在叔叔阿姨對你態度有轉機,你必須得回去,解決掉麻煩的根源。”

簡月心煩,抓了抓頭。“怎麼解決?總不能找法官打官司,跟他們一刀兩斷吧……清官難斷家務事。要斷,很難的。”

沈瀟瀟噗嗤一笑,輕輕鬆鬆的樣子,笑得簡月有點兒迷糊,就是鄭言聊這些事也是覺得頭疼、一本正經的,鄭言也說棘手呢,沈瀟瀟笑什麼呢?

沈瀟瀟湊過來,點一點簡月的鼻子。“簡姐,你真迷糊得可愛。”“一家人打什麼官司呀。依我看呢……你們家的關係遠不到打官司、你死我活的地步。”

簡月眨眨眼。“怎麼說?”“難道……我跟我繼母的關係,還不夠惡劣?他們現在還想著讓我回去買房,讓他們一起住呢。他們現在對我好,不過是因為我有出息了而已。”

沈瀟瀟摟簡月在胸口。

“我小時候,爸爸教我管理企業。他說,不同人得不同用法,沒有一個完美的員工,企業也不需要完美的員工,因為一個智商情商都完美的人,只適合當老闆、當領導,統治別人的,而不是做個‘員工’。”

“只要他的劣根不是對著企業,那這個員工就很好。”

“簡姐,人都有兩面的,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我相信你繼母也一樣,她一定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絕對的壞人。”

簡姐承認,她雖不喜歡張嵐,但張嵐對她也不是完全沒有一點關心和付出。

父親從來不管家庭的事,孩子的事大大小小都是張嵐操心。長大的過程中,張嵐確實照顧過她。

簡月:“那你說說,我怎麼處理?”

沈瀟瀟抱著簡月,兩人一同望著星空,娓娓而談。

“簡姐,你試想,假如你是一個老闆,簡叔叔、張阿姨還有你的兩個弟弟,他們都是你的員工,你要怎麼才能讓他們聽話,為你所用?”

“就比如說,張阿姨個性裡雖然有壞的一面,但你得讓她用好的一面對你好,這樣,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裡還沒點兒破事兒了。非得拼個頭破血流,那過著多累啊。”

簡月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平時陽光溫暖的小弟弟,能說出這麼多大道理來。

聊到最後,沈瀟瀟握著簡月的雙肩,說:

“簡姐,掌控人心,比掌控一件事情來得難,但是來得更厲害!”

“你現在得掌控他們的心,而不是跟他們就事論事、討論錢多錢少。一個對企業忠心的員工,不會在乎這個月工資多一百還是少一百,明白嗎?”

“這就是我說,中秋你得回去的原因。”

“一個‘好女兒’,這種場合不能缺席。”

鄭言的回答,就事論事,確實是避免眼前衝突最好的辦法。但沈瀟瀟給出的答案,這一套“老闆思維”,簡直重新整理簡月的腦迴路!

他好像一下子把她拉到更高的高度,跳出了那個困擾她很多年的迷局,看見新的、遼闊的視野。

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遵循著窮人思維、打工者思維,簡月從社會平民中長大,自然也是這一套思維系統。

但沈瀟瀟不同,沈家一窩子人生活狀態瀟灑,全是老闆,他的思維,是統治者的思維。

同樣一個人,放在簡月眼裡,或許是朋友,或許是同事,或許是領導之流……但在沈瀟瀟這樣的人眼裡,他們除了朋友這些關係以外,思考的卻是這個人要怎麼用,怎麼控制,在他們心裡,人不只是人,還是棋。

簡月以前聽過這種思維差異,但從未真切的感受過,所以也不得不感嘆,這就是家庭階級的文化差異。

“怎麼了簡姐,我……臉上有東西嗎?”沈瀟瀟摸摸臉,燈光在他眼睛裡落下縮影,碎碎亮亮的,有些純真。

簡月揉他頭髮,笑。“你這孩子,情商咋長的呢?姐姐都快崇拜你了。以後肯定得有一番大事業啊。”

望著星空,沈瀟瀟滿心愉悅。

這麼說,他是不是打敗鄭言了?

“簡姐,你別這麼摸我的頭,我是男人,我很酷的,這樣很掃面子啊。”他半開玩笑地口吻,“小哈才喜歡被這麼摸!”

和沈瀟瀟在一起,總是輕鬆快樂的。簡月頭靠在沈瀟瀟肩膀上,心情輕快起來。“是是是,我不摸你頭了,留給小哈。它喜歡!”

簡月家客廳,某只剛失去一年雞腿的大毛狗,睡夢裡狠狠打了幾個噴嚏,嘀咕了聲

“誰在罵我……”

“阿嚏!”

和沈瀟瀟聊過,簡月就給家裡去了電話,中秋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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