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需要適當的發洩,不然身體跟心臟都會生病。

顧長安通常都是在做夢的時候發洩, 清醒的狀態下, 他的理智跟性格總是剋制住他的情緒,不允許他露出脆弱不堪的樣子。

這次陸城發洩了一場, 鼻涕眼淚弄的顧長安脖子裡都是, 還得跟抱孩子似的抱著他, 又親又哄。

“我第一次看一個男人哭成這樣。”

“……”

陸城撐起身子, 猩紅的眼睛看著顧長安:“疤能去掉嗎?”

顧長安踹他一腳:“嫌棄我?”

“不嫌。”陸城摟緊他, 聲音嘶啞的說, “我是怕你平時洗澡的時候看了自己身上的這些傷疤, 會想起那時候的事,心裡有陰影, 好不了。”

顧長安說我能有什麼陰影, 就是夏天穿短袖不是很方便,別人會認為我是道上混的。

“除了這個, 真沒別的事,你看我不都連相關的夢都沒做過嗎?”

陸城說:“做過。”

顧長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陸城的薄唇蹭著他的耳廓, 嗓音艱澀:“長安, 你做過那樣的夢, 我看見了。”

顧長安愣住了,不會吧?他怎麼沒什麼印象?

“上個月吧, 有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聽到你說夢話……”

陸城沒有往下說,他的眼眶發熱, 心口堵的他呼吸困難,當時的情形再次浮現在了自己眼前。

那晚陸城吃了藥睡的,本來不會醒,但耳邊帶著哭腔的聲音像是化作一根根細針,戳進了他的腦子裡面,一下一下戳著,導致他戰勝藥物的作用,從深度睡眠狀態裡抽離了出來。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身邊的人在哭,滿臉都是眼淚。

陸城並不知道顧長安做的什麼夢,但他知道跟自己有關,因為對方喊著他的名字,用一種忍受著劇痛的聲音說著話,一遍遍重複著說“沒事的”。

說那句話的時候,顧長安環抱住自己的胳膊,彷彿抱的是陸城。

而他的臉白到發青,緊抿的嘴唇灰白,整個人有些痙攣,這些現象無疑是在告訴陸城,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某個極限的邊緣,快要不行了,卻還在苦苦強撐著。

看著顧長安在睡夢中痛苦掙扎,陸城的心裡充滿了疑慮,他開始懷疑自己去年是怎麼昏睡過去的,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那段記憶是空白的,腦子裡沒有。

直到陸城去找父親,軟||硬||兩種方法都來了一回,才從他嘴裡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在那之後,每晚顧長安睡著了,陸城都靠坐在床頭,看著熟睡中的他發呆,一旦他做夢了,就會握住他的手安撫。

陸城原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懦弱的時候。

他從父親那裡知道了真相,卻沒偷偷看過顧長安身上的傷,每次下決心去看的時候,都會打退堂鼓,怕看到了,會受不了。

但他又期待著顧長安對自己坦白。

有顧長安在,陸城可以牽著他的手一起邁過那道坎。

陸城從喉嚨裡碾出一聲嘆息:“長安,我真沒想到你會為了我那麼做,我都不敢想你當時是什麼樣子。”

顧長安坐起來些,他弓著腰,抱住男人的腦袋摁在胸前,輕描淡寫的說:“那小刀好像是你家家傳的,很好使,我給自己弄的都是些皮外傷,看著嚇人,其實傷不到內府。”

陸城忽然問道:“你割自己的時候,我在幹什麼?”

顧長安下意識的露出牴觸的情緒:“我不想去回憶了,你也別去想了,翻篇了知道嗎陸城?這個話題以後都不要再說了。”

陸城抬起頭,顧長安避開了他似乎能洞察一切的視線。

這一出讓陸城的心頭一緊,長安的內心世界恐怕比他預料的還要糟糕。

陸城自虐的想,在他沒甦醒前的那段時間,顧長安究竟做過多少次那樣的夢,一個人在夢裡掙扎,那得有多痛苦啊。

顧長安發現男人的肩背在||顫||動|,他摸到遙控器把屋裡的燈開啟,感覺壓抑的氛圍減輕了許多:“我少吃點醬油,疤慢慢就淡了。”

陸城抵著他的額頭:“明天跟我去醫院問問。”

顧長安一口拒絕:“不去。”

“去什麼醫院,汪老先生開的藥我帶出來了,用完了再買,不用去醫院,那地方我去了渾身不舒服。”

陸城苦笑著說:“就當是讓我心裡好受一點,行不行?”

顧長安堅持了不到一分鐘就妥協了。

各懷心事的過了一夜,顧長安跟著陸城去了醫院,他以為是去掛皮膚科,拿點兒祛疤的藥,結果竟然要掛精神科。

顧長安那臉色就寒冬臘月裡的冰雪似的,他甩下陸城,徑自往外面走。

陸城拉住他的胳膊,被他揮開了。

顧長安目光陰冷的回頭:“趁我現在還沒發火,趕緊跟我回去。”

陸城生疏的學著放低身段,近似低聲下氣的哄著:“你要是不喜歡這裡,我們可以去心理諮詢中心。”

顧長安煩躁的爆粗口:“差不多行了!”

陸城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神,他彎下腰背,低著頭,薄唇貼上顧長安蹙緊的眉心:“長安,我想跟你一起走到老。”

顧長安抽一口氣,他扯了扯嘴皮子:“你又拿這句話威脅我。”

“不是威脅,”陸城說,“是懇求。”

顧長安仰頭閉了閉眼睛,突兀的說:“不少人看著我們的時候,眼睛裡都寫著差不多的內容,他們覺得我不怎麼愛你,對你的感情沒多深,也不見得對你有多好,我他媽覺得自己冤枉死了。”

陸城正要說話,就聽到顧長安說:“去心理諮詢中心。”

這世上會出現一個人,能讓你放下所有的原則,那個人承載著你全部的愛。

哪怕你不說,也會做出來。

顧長安這輩子頭一次去心理諮詢中心,不是陪人去的,是給自己看病,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病需要來這地方,卻被告之有抑鬱症。

他就跟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我有抑鬱症?我怎麼不知道?”

醫生說:“先生,你的確有那個病症。”

顧長安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陰沉,那樣子像是要一把揪住醫生的領子,將他從桌子後面扯到前面,一拳頭掄上去。

醫生看了眼病人身後的男人。

陸城像是才回過神來,他闊步上前,按住了顧長安的肩膀。

顧長安撥開男人的手,一言不發的開門出去。

陸城對醫生說:“抱歉。”

醫生表示可以理解:“病人的病情可能超過我的預知,建議找個時間再過來一趟。”

陸城揉了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我可能說服不了他了。”

醫生猜到倆人大概是什麼關係,也知道病人是怎樣的性格,他沉吟道:“那家屬平時多開導開導吧,說白了,藥物的治療只能起到剋制的作用,治標不治本,主要還是靠病人自己的配合。”

陸城說:“我會的。”

醫生多問了句:“病人是單親家庭?”

陸城說:“不是。”

醫生詫異的說:“那就奇怪了,我看病人像是童年遭遇過什麼那個年紀不能承受的經歷,嚴重缺少安全感,潛意識裡形成了一種自我保護的漩渦,他把自己陷在裡面,久而久之就習慣了,不願意出來,甚至會去享受那樣的環境,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意識不到。”

陸城從醫生手裡接過病歷本,緊皺著眉頭離開。

長安其實是個內向的性子,只不過被他製造出來的|面||具|給掩蓋住了,這一點陸城透過自己的體會察覺到了,可他不知道長安有抑鬱症。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暫且不說,四年前他出事,一定加重了長安的病情。

不知道長安那幾年是怎麼過來的,陸城心想,他需要問問白嚴修。

走廊上沒有顧長安的身影,陸城邊走邊給他打電話,問他在哪兒。

顧長安說在一樓:“你去醫院對面的超市找我。”

說完就掛了。

陸城找到顧長安的時候,看見他站在路邊,指間夾著一根煙,剛點燃。

顧長安半搭著眼皮:“我心情不好,就抽兩口。”

抽了兩口煙,他就把煙給掐了丟進垃圾桶裡,說到做到。

陸城說:“回家吧。”

顧長安手插著兜跟在旁邊:“醫生怎麼說的?”

陸城猛地停下前行的腳步,似乎很意外他會主動提起這個事情。

顧長安抓起額前的碎髮往後捋了捋,露出眉眼的抑鬱之色:“我活了一把年紀,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躲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他的樣子看起來跟診室裡判若兩人:“既然查出來有抑鬱症,那就想辦法治好,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對,沒什麼大不了的。”陸城的喉頭上下|滑||動,“醫生建議下次我們再過來一趟。”

顧長安平靜的哦了聲:“還有呢?”

陸城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還有就是讓我多開導你。”

顧長安又哦了聲。

陸城沉聲嘆氣:“長安,你要試著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我不會嘲笑你的,沒人會嘲笑你,誰都有那樣的一面,包括我,昨晚我不還在你面前哭成狗了嗎?”

“……”

顧長安說:“好吧,我試試。”

陸城看著他,眉頭緊鎖,眼神擔憂。

怎麼突然這麼乖順了?不會在打什麼別的主意吧?

“別這麼看我,我沒別的什麼心思,也不會算計你。”顧長安輕笑了聲,孩子氣的撇嘴,“一起走到老,這話對我的誘||惑太大了,我沒辦法抗拒,所以只能朝著那個方向努力。”

陸城抱住了顧長安。

顧長安推推他:“大街上的,抱什麼呢,不能回去再抱?”

陸城說他忍不了。

那幾個字具備著難以形容的力量,於是顧長安頂著路人各種各樣的目光,把手放在了男人的背上。

經歷的多了,能承受的也就多了,顧長安利用從醫院到對面超市的距離讓自己冷靜下來,又用兩口煙的功夫去面對現實,他沒想拖下去。

人生說長很長,說短很短,經不起拖。

顧長安想好了,他會把自己全權交給陸城,他說怎麼做,自己就試著怎麼做,把一件事情簡單化,反而容易解決掉,弄複雜了,有弊無利。

四合院被草木包裹著,車開不進去,陸城照例把車停靠在路邊,跟顧長安步行回家。

倆人走了一段,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圍繞在周圍的氣氛輕鬆了起來,好像醫院裡帶出來的那些東西都消失了,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

梅雨季節,兩三天下一場雨,溼||答||答||的,顧長安的鞋上很快就沾了一圈泥,他挺靈活的甩了下腿,把鞋底的一塊泥巴甩進草叢裡面:“大哥,真不找人把路修一下?鋪層石子也總比原汁原味的泥巴路要強吧?”

陸城感覺好久沒聽他這麼叫自己了,抿著的薄唇勾了勾:“修了路,我想要的感覺就沒了。”

顧長安一蹦一跳,撿好走的地兒走:“什麼感覺?”

陸城來一句:“歲月靜好的感覺。”

顧長安:“……”真行。

一旁的陸城突然停了下來。

顧長安側頭看他一眼:“怎麼了?”

陸城望著一處方位:“那邊有人,還不少。”

顧長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覺得那裡差不多是山谷的位置,他挑眉:“是不是季青?”

陸城說不清楚。

顧長安給季青打電話,還真是她跟當地派出所的人。

上個禮拜季青來蘭檀出差,沒抓到兇犯,這是第二趟,把握比上次大,因為有民眾來派出所報案,說她見到了兇犯,並且詳細的描述了相貌特徵,還問是不是能拿到懸賞的十萬塊,看樣子提供的線索是真的。

不過有一點在季青的意料之外,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這次發現兇犯的地方跟上次一樣,都是西邊的山谷附近。

蘭檀混進來了個連環|碎|屍|案兇犯,加大了巡邏的警力,兇犯走不了,還在那一片打轉。

季青跟派出所的人進山谷搜尋,目前還沒訊息。

樹底下,季青一聲不吭的吞雲吐霧,連夜趕過來,面色不佳。

劉悅幾次想開口都憋了回去,從實習變成正式警員,她還是挺怕季隊的,尤其是季隊身上被低氣壓籠罩的時候。

無意間掃動的視線看見了什麼,劉悅的眼睛微微睜大,她下意識去拍季隊的胳膊。

季青正在想事情,冷不丁被打擾,她擰著眉毛看去。

劉悅手指指左邊:“是顧先生。”還有他男朋友。

季青見著了顧長安跟陸城,她把煙丟地上,腳踩了踩,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

劉悅瞅了瞅往這邊來的兩個男人,還以為四年前就分了呢,畢竟另一個好幾年都沒出現過。

倆人都瘦的瞞厲害的,像是經歷過許多很難過的事情,終於挺過來了,他們的感情比以前更好,她能看得出來。

劉悅心裡有點兒羨慕,她還單著,脫單之日遙遙無期,估計是不可能有那一天了,因為她不想談戀愛,感覺怪麻煩的,不如一個人來的舒坦,隨時都可以出任務,不需要去考慮怎麼跟另一半解釋。

據她得知,同事們每次出完任務回去都很艱難,接到任務,必須馬上離開的時候也很艱難。

幹這一行,由於工作的原因不能長期陪伴在身邊,需要另一半給予足夠的理解,包容,那兩點實現起來很難,堅持下去難上加難,前後有好幾個同事都出現了感情危機。

真心挺不容易的,都不容易。

劉悅又忍不住把視線挪過去,兩個那麼帥的男人成了一對兒,老天爺對廣大女同胞們太殘忍了。

顧長安發現季青隊裡的小姑娘在看自己,就很友善的笑了笑。

季青瞧見劉悅臉紅的跟番茄似的,她咳一聲:“長安,小劉那孩子是個純情的人,你別對她那麼笑,她吃不消。”

顧長安說,這就護犢子了啊?

季青嘆了一口氣說,我手底下現在就這麼個知心知意的人。

顧長安看了她一眼,八成是想到了受傷辭職的王明明。

季青扯了兩句閒話,就說了正事兒。

顧長安的餘光掃向男人。

陸城會意的往一邊走去,很快消失在樹林裡,顧長安對季青說:“等會兒。”

季青沒多問,識趣的等著訊息。

不多時,陸城回來了,他說:“這附近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季青的臉色一變:“沒有?”

“報案人說她親眼看見兇犯上山了。”

陸城並未言語,他還是跟過去一樣,不喜歡跟警方打交道,即便是跟顧長安走的比較近的季青。

季青扭頭看顧長安。

顧長安聳聳肩:“我相信陸城。”

季青的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目擊證人撒謊?”

顧長安說:“把人叫過來,我問問。”

季青讓劉悅將報案人帶了過來,她盯著對方:“陳女士,你說你在這附近看見過懸案通告上的人,是嗎?”

報案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穿的比較簡單,長袖格子襯衫加牛仔褲,扎著馬尾,臉上乾乾淨淨的,像個剛出校門不久的大學生,她聞言點點頭:“對。”

季青說:“確定?”

“確定啊。”年輕女人不耐煩的說,“你們不會是想不認賬吧?十萬塊的懸賞金什麼時候給我?”

季青繼續盯著她:“人沒找到。”

年輕女人的情緒有些激動,態度惡劣:“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提供給你們線索了,你們就該給我錢!”

“真是的,你們這些警察全都是吃幹飯的嗎?線索已經給你們了,還找不到人,現在竟然想往我身上賴,告訴你們,我給的是真的線索,錢必須給我,一分不能少,不然我就找電視曝光你們。”

就在這時,陸城側低頭,在顧長安耳邊說了幾句。

顧長安鏡片後的眼睛閃了閃,投在年輕女人身上的眼神就意味不明了起來:“妹妹,你為什麼騙警方說?”

年輕女人一下子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什麼騙警方?神經病吧你!”

“還撒謊。”顧長安懶洋洋的說,“提供虛假的線索,報假案,干擾警方破案,這都是犯法的。”

年輕女人說她聽不懂:“季隊長,這人胡說八道!我提供的線索都是真的,我沒騙你們!我可以發誓,要是我騙了你們,就讓我出門被……”

“聽不懂?那我換個你能聽懂的。”顧長安打斷了年輕女人,沒讓她把毒誓說完整,他不快不慢的說,“你確實在附近見到了懸賞通告上的人,但不止是你,還有你妹妹,而且,”

“你知道那人已經不知去向。”

年輕女人猝然瞪大了眼睛。

她下意識的去摸左手腕上的手鍊,小了,勒得她的|皮||肉||通紅了一片。

顧長安說:“你妹妹被那個人抓了,他威脅你去警局報假案,對方打的算盤是透過你將警力吸引到這裡來,自己好趁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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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人看顧長安的眼神如同見了鬼,她的嘴唇抖動著,身子也開始發抖,暴露出被自己壓制起來的真實情緒。

顧長安又不是大羅神仙,他能知道這些,還不是因為陸城找了山谷裡的孤魂野鬼。

季青的臉色很難看,她趕緊通知進山搜尋的人收隊,讓他們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回去調查所有路口的監控,另一部分前往蘭檀的各個關卡,留意可疑人物。

顧長安搖了搖頭:“小姑娘,你壞事了知道嗎?”

年輕女人全然不是剛才的那副模樣,她攥緊腕部的手鍊,煞白著臉,瀕臨崩潰。

顧長安嘆息:“你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索要懸賞金的樣子,就為了讓警方相信你提供的是真線索,裝的挺成功的,給警方造成了巨大的阻擾,要是你早點跟警方說實話,抓到兇犯的機率大很多,現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年輕女人抓住顧長安的胳膊:“我妹妹被抓了,我不敢不照做。”

她嚎啕大哭,嘴裡語無倫次的說:“那個人說了,只要我按照他說的去做,他就把我妹妹放了,我沒有辦法,我妹妹才十三歲,她很害怕,被帶走的時候一直哭著喊我,你們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

陸城要過來,顧長安眼神制止,他自己撥開了年輕女人的手:“但願你妹妹福大命大。”

季青對著報案人發不來火,況且現在當務之急是抓到人,她煩躁的甩根菸叼在嘴邊,又給拽下來塞回了煙盒裡面。

劉悅叫來一個派出所的人,跟他一起把報案人攙扶回了車裡,她小跑著回來:“季隊,該走了。”

季青沒走,她在思索著什麼,幾秒後就把顧長安叫到一邊,語氣凝重又無奈:“長安,我們都是些普通人,只能動用普通的法子,可是現在時間緊迫,晚一分鐘,人質被害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顧長安懂季青的意思:“我問問。”

季青長舒一口氣。

顧長安捕捉到了她的這個小動作,不禁失笑:“你就知道一定有結果?”

季青的沉默等於預設。

顧長安抽了抽嘴角,他對自家男人抬抬下巴。

陸城沒出聲。

顧長安壓低聲音,用只有他能聽清的音量說:“你要是不願意,我就自己來。”

陸城的面部一冷,拽著他去了樹後面,霸道無理的說:“你身上每一滴血都是我的,不準打它們的主意。”

顧長安無言以對。

那邊季青還在等,顧長安摘下鼻樑上的眼鏡拿在手裡把玩:“這次要找的人是去年一起青少年碎屍案的兇犯,死者都是十五六歲的女孩,屍體不但被切碎,還被油炸了,當時很轟動,我有參與調查。”

“兇犯是個離職的外科醫生,殺人動機是他年少時談過一場戀愛,那是他的初戀,後來他喜歡的女孩劈腿,跟他的發小好上了,他深受打擊,鬧過自殺。”

“初戀的背叛導致他心理扭曲,憎恨厭惡那個年紀的女孩。”

陸城不語。

“有些犯罪的動機是常人怎麼都理解不了的。”顧長安說吐出一口氣,“陸城,人命關天。”

沒等到回應,他將眼鏡架回鼻樑上面:“四年前是你讓季青帶我處理案子,讓她照顧我……”

陸城低聲開了口:“不一定能查到。”

顧長安說:“你辦事,我放心。”

陸城睨他一眼,那意思是,拍馬屁都拍的這麼不走心。

顧長安沒搭理。

陸城身上沒帶什麼做法的道具,帶著報案人妹妹的手鍊回四合院做的法。

確認她妹妹在100多公裡外的秋平鎮上。

或許兇犯跟對方在一起,也有可能早就將對方丟棄在了那個鎮上的某個犄角旮旯裡面,自己逃去了其他地方。

季青匆匆帶隊前往秋平,這一片區域恢復寂靜。

下午三點多,顧長安接到了季青的電話,說她們在小鎮的一個廢棄實驗樓裡找到了人,拘捕,被當場擊斃了。

顧長安問道:“那個小姑娘的妹妹呢?”

季青沒說話。

顧長安的眉心一蹙。

“檢查過了,不幸中的萬幸,她沒被|侵||犯|,身上有幾處皮外傷,養養就能好。”季青那邊有金屬聲響,她在點燃,聲音裡透著強烈的疲憊,“只是受到了驚嚇,要去療養院治療一段時間。”

“長安,替我跟陸先生說聲謝謝,不是他出手幫忙,我們不可能這麼快就抓到人,過了今天,小女孩就活不成了。”

顧長安掛掉電話,衝給他疊衣服的男人說:“都聽到了吧?”

“聽到了,沒什麼好謝的,是他們自己抓的人。”

陸城有條不紊的整理著衣服的邊邊角角,那樣兒顯得特賢惠。

顧長安抬起一條腿,用腳踢踢男人,力道輕的跟撓癢癢差不多:“你打算以後靠什麼養家餬口?”

陸城掀了掀眼皮:“怎麼,怕我養不起你?”

“不是那麼說的。”顧長安抓了把瓜子,咔嚓咔嚓磕了起來,“那話怎麼說來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們不能過的□□逸了,還是要找點事情做才行。”

陸城的面部肌||肉|抽動,懶成什麼樣子了都,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真好意思說出那句話。

他停下手裡的活,好整以暇的說:“你有沒有什麼計劃?我聽你的。”

顧長安慢慢悠悠把皮球踢給男人:“你是一家之主。”

陸城也慢慢悠悠的踢過去:“別這麼說,你才是一家之主,我只是一家之主的男人。”

“……”

顧長安想平淡點兒,前半生太累太假了,後半生輕鬆些真實些,他想嘗試著做做自己。

陸城給他三個選擇,一,他們開個小店,賣什麼都行,可以再議,二,開個事務所幫人驅鬼,三,買幾套房子租出去,收租。

顧長安不是很滿意:“怎麼沒有四?”

陸城剝了一小把瓜子仁放到他手裡:“三個夠多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一呢,我原來就是幹這個的,沒勁,二是你的老本行,我幫不上忙,至於三,”顧長安嘖了兩聲,“躺在家裡收租,我怕自己得痔瘡。”

陸城扶額。

顧長安還想說什麼,陸城用另一只手蓋住了他的臉:“別說話,讓我靜靜。”

片刻後,陸城不送拒絕道:“你先把病治好,我們再商量未來的計劃。”

顧長安反感那個字:“我沒病。”

“是,你沒病,我亂說話。”陸城趕緊順毛,“那我們找個時間去國外結婚?”

顧長安眼皮一合:“再說吧。”

陸城摸了摸他蒼白的臉:“祖宗。”

顧長安拍開男人的手,又忍不住抓住握在掌心裡面。

“我希望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媽能在邊上,可是她出不來了。”

陸城用空著的那只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那就在國外結一次,回陸家再結一次。”

顧長安的呼吸一滯,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這個想法不錯。”

兩人纏||纏||綿||綿|的親了會兒,陸城抱著衣服回屋,顧長安窩在椅子裡看夕陽。

一年前那會兒,他透過季青知道大病在找他,現在又過了一年,不知道大病怎麼樣了。

月牙肯定還在大病的身邊,靈魂契約是終身的,生命共享,即便死了入地府黃泉,都會一起走。

顧長安的腦子裡記著幾串號碼,它們屬於他生命裡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他挑出其中一串撥了過去,那頭響起標準冰冷的提示音。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意料之中的結果。

顧長安把手機往桌上一丟,抬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日記,立春六一結婚,還有一個半月。

屈指點了點桌面,顧長安拿起手機給母親打電話。

海浪的聲音從那頭傳入顧長安的耳朵裡,他喝口水:“媽,你在海邊?”

“嗯。”林嵐說,“天氣好,我出來看看海。”

接下來林嵐在電話裡問了一些很普通的內容,可以說是有些嘮叨。

她問兒子中午吃的什麼,晚飯燒了沒有,會燒什麼菜,下沒下雨,最近好不好。

這對於顧長安來說,是一次很新鮮的感受,從來沒有體會過,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體會到。

這通電話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顧長安放下手機的時候,手都酸了,他的心情卻非常好,跑進屋裡把門一關,抱著陸城親了上去。

陸城假正經的說他要收拾衣櫃。

顧長安立馬退開,他面帶微笑,一副很識時務的樣子說:“那行,你慢慢收拾。”

結果就被一條手臂從後面勒住了腰,伴隨著咬牙切齒的聲音。

“說你一句就走,不能哄哄我?”

“多大了,還要人哄?”

“你昨晚就哄了我,哄了很長時間。”

“……”沒法幹了。

另一邊,林嵐離開海邊往回走,氣色明顯好了不少。

旁邊的陸啟封說:“早跟你說了,你兒子出去了會過的很好,你還不信,整天提心吊膽,胡思亂想。”

“你也不想想,他被我兒子捧在手心裡,能不好才怪。”

林嵐的腳步頓住:“陸大哥,感情裡的所有事情,不論大小,都是心甘情願的。”

“我家長安對你兒子的付出是那樣,你兒子對他的付出也是,談不上誰捧誰,你說是不是?”

陸啟封啞然失笑:“嵐妹,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林嵐反問:“以前什麼事?”

陸啟封長長的嘆氣:“當年是我對不起你。”

林嵐很平淡的說:“沒緣分罷了。”

陸啟封吃了撤,目光落在她纖瘦的背影上面:“我說錯話了?”

推著輪椅的管家說:“可能吧。”

陸啟封哎了聲,罷了,怎麼都是錯。

回去以後,林嵐拿起丈夫牌位,用帕子細細的擦拭:“阿遠,長安跟我一樣,心裡生了病,好在他有陸家那孩子陪著,會好起來的。”

當晚,顧長安裹著毛毯看新聞聯播,懷裡抱著藍色大水杯,他打了個噴嚏:“陸城,你把窗戶關上。”

陸城看他的眼神一言難盡:“今天二十六度。”

顧長安一臉懷疑:“是嗎?完全沒感覺。”

陸城的神色立刻緊張了起來。

顧長安哭笑不得的改口:“有感覺有感覺。”

真不知道誰應該去心理諮詢中心。

夜裡,顧長安跟陸城幾乎是同時醒了,他倆沒起來,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說話。

“家裡來了個客人。”

“嗯。”

“不人不鬼,戾氣跟血腥味都很重。”

“嗯。”

“你去把她殺了。”

“可能殺不了。”

陸城說,“她是來找四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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