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明趁一個小夥子玩的時候湊近看了看,還是沒看出來錢有什麼不對, 他直起腰退回來:“賢侄, 我看你近視挺嚴重,你怎麼知道錢是假的?”

顧長安說:“用腦子。”

陸啟明:“……”

陸城毫不遮掩自己寵妻的屬性:“四叔, 長安不會弄錯。”

陸啟明的老臉抽了抽, 我看你談了個戀愛, 就跟被人掉包了似的, 他說樹葉是藍色的, 天空是綠色的, 你都信。

顧長安又語出驚人:“周圍有很多託。”

他的視線若有似無的掠過幾個男女老少:“他們都是。”

竟然還有託?常年住在城牆裡的叔侄倆先是難以置信, 而後是清晰的厭惡跟反感。

陸城皺皺眉頭:“四叔,我們走吧。”

陸啟明還是要玩, 他說錢不重要, 重要的是過程中得到的感受,那個是無價之寶。

聽起來頗有幾分人生哲學的味道, 其實就是錢多了燒的慌。

結果不出意料,陸啟明玩了二十次, 花了兩百, 一張都沒抽出來過, 他不信邪,還要來第二十一次。

顧長安欲要說話, 十二在他前面說:“四爺,我想試試。”

他沒什麼意義的扯了扯嘴角。

十二得到准許後蹲過去,一手慢慢捲起露在外面的那部分錢, 一手成刀往下砍。

速度快且有力。

這一圈都是穿的羽絨服棉襖大衣,就十二穿的白色長袍,還扎了個金色馬尾,最為醒目,他低著眉眼,線條乾淨漂亮的唇抿在一起,認真的樣子顯得格外動人。

顧長安鏡片後的雙眼微眯。

這麼個無可挑剔的小美人天天在陸城面前晃悠,照顧他的衣食住住行,他是怎麼把持住的……

陸城瞥了眼青年,吃味的繃著臉說:“看什麼呢你,不準看,要看看我。”

顧長安翻白眼,有病。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生心理上和生理上的衝動,外形會佔部分原因,但一定不是關鍵因素。

關鍵是靈魂上的吸引。

這是顧長安的認知,並且深信不疑。

網上不是流行一句話嗎,漂亮的面孔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雖然是誇張了點,也有譁眾取寵的意味,但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都在說那樣不行,不可能。

小姑娘們在津津有味的吃著十二的顏,又是拍照又是錄影片,顧長安跟陸城也沒逃過那些攝像頭。

陸啟明整了整頭上的帽子,心想他要是年輕三十四歲,哪裡還有他們的事。

歲月不饒人。

沒多久,十二就將錢抽了出來,兩個瓶子沒倒,幾乎紋絲不動。

人群裡傳出振奮人心的歡呼聲,終於有人抽出了錢,給了他們暴富的希望。

攤販跟託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還有些緊張,擔心事情敗露,他們互相交換眼色,準備收拾道具撤離,換地兒再戰。

大家夥太熱情,圍過來不讓攤販走,尤其是之前掏錢玩了好幾把沒成功的。

一撥人迫不及待的上去,排隊按照十二的法子嘗試。

顧長安輕不可聞的嘖了兩聲,那個法子能不能成功,除了五分高明精準的技巧,兩分運氣,還有三分心態,缺一不可。

一個個的都想著可以拿十塊換一百,賺九十,心態詐了,操之過急,穩不了,不可能成功。

不出意外,沒一個人能做到。

四周被失望的埋怨聲,罵聲充斥,嘈雜的厲害。

陸啟明拍拍十二的肩膀,不吝嗇的誇讚:“十二,好樣的。”

十二說他只是運氣好。

“謙虛什麼,這不是運氣的事。”陸啟明說,“看得是真本事。”

他心裡的小算盤噼裡啪啦敲了幾下,扭頭對大侄子身邊的人說,“賢侄,你要不要也試試?”

原本是打算抽一張滿足陸啟明,結果被人搶先的顧長安說:“我不行。”

陸啟明笑的很慈祥:“賢侄,你試都沒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顧長安也笑:“不用試。”

這笑似真非真,似假非假,一般人笑不出來。

陸啟明跟大侄子打小報告:“阿城,你媳婦的脾性是不是要改改?”

陸城的目光不離他的小東西:“改什麼,他這樣就很好。”

陸啟明無語,敢情那麼無法無天是被寵出來的。

“四叔,長安是個對生活觀察很細微的人,他什麼都看在眼裡,有時候不說,不代表就是接受,你的那些小心思剛開始動,他就已經知道了。”陸城直白的說,“要是他真生氣了,最難受的人是你侄子我。”

陸啟明有些尷尬。

怪就怪出門前大哥找他談過話,再三強調他們不是不明事理,更不是棒打鴛鴦,是作為一個長輩的擔心跟關懷,讓阿城把自己的感情分散開,不要全部放在一個人身上。

否則那樣一來,失敗了爬都爬不起來。

陸啟明就是血的教訓,當初受傷後用了長達三四年的時間療傷,這麼多年了還跪著,就沒爬起來過。

他覺得自己被大哥坑了,這工作難做,比想象的還要難,裡外不是人。

還是抓小鬼簡單。

陸啟明嘆口氣,表示自己是被逼的,他抓抓頭皮,頭髮沒了煩惱還是有一大把:“算了,四叔不管了,你爹那邊回去再說吧。”

陸城不再多言。

其實陸啟明更擔心別的事,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希望是他想多了。

顧長安轉身離開,陸城陪著,他一走,十二就恭恭敬敬的跟在後面,隨時準備伺候。

陸啟明看三人這麼個前後的順序,不免有點唏噓,命運妙不可言。

走了幾步,陸啟明回頭,說錢是假的。

那些託立馬就開始狂飆演技,混淆輿論導向,周圍的群眾缺少分辨是非的意識,跟他們一塊兒指責陸啟明,說他的不是。

陸啟明一口血卡在嗓子眼,他這完全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下午那攤販就上了微博,火了,原因是被發現用□□謀利,連個人信息都被爆了出來,包括那些託,不作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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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評論裡有很多人都受過騙,詐的整個微博都快癱瘓了。

旅館裡的陸啟明看完微博,心情舒暢多了,他瞥瞥窩在沙發裡的青年:“賢侄,你有沒有什麼感想?”

顧長安事不關己的說:“跟我沒關係。”

陸啟明說:“那老東西想召集所有妖族來大城市生活,我們乾脆就順它的意,反正地球上的人太多了,又蠢成那樣,連是非都不分,太容易被人煽|動情緒,受|蠱||惑|,而且他們每個人的內心都充滿謊言,還救什麼,自生自滅拉倒。”

顧長安的視線從手機螢幕裡抬起來幾分又垂下去,突兀的說:“四叔,昨天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

陸啟明知道顧家世代都守著老宅,這一點跟陸家不同,陸家人不願意出來,清靜慣了,他們是想出來,身不由己。

“是不是發現這個世界還是活在照片裡比較美好?”

“這個世界再不好,我也想看看。”顧長安輕笑著說,“如果毀了,我上哪兒看去?”

陸啟明看著青年,目光裡有探究:“你是怕在你爹那兒交不了差吧。”

顧長安聞言,聳聳肩說:“四叔非要這麼想,那就是吧,我無所謂的。”

他懶洋洋的說:“凡事有因有果,它作惡,顧家將它封印,現在它出來,肯定會找顧家的後代報仇,我呢,從始至終都是被動的那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既來之則安之。”

陸啟明心想,是個明白人。

大侄子出去買烤紅薯了,正好是個談話的機會,該說的就趁這次都說了吧。

陸啟明快速做好決定,他坐過去,斟酌著說:“賢侄啊,人生多的是意想不到,萬一,四叔說的是萬一,你別多想……”

顧長安出聲打斷:“看他的意思。”

陸啟明疑惑不解:“四叔還沒說,你就知道是什麼?”

“我知道。”顧長安輕描淡寫,“萬一引陣失敗,我必死無疑。”

陸啟明的眼裡湧出清晰的讚賞,是個見了不得的人才,要是能做他的關門弟子就好了。

“那你想過阿城沒有?以後他要怎麼辦?”

“所以我說的是看他的意思。”顧長安還是那副語調,“他不想我走,我就不去投胎,天荒地老的陪著他。”

“他想我走,希望下輩子再見我,我就去見我爹,好好在地府接受改造,爭取早點輪迴。”

陸啟明半響搖頭,這是把什麼都想好了啊,與其說是冷靜,冷血,不如說是給了能給的所有溫柔。

“賢侄,那只是最壞的打算。”

“嗯。”

陸啟明滿心感慨,現在的年輕人想法一套一套的,尤其面前這個,難怪一天到晚的那麼能吃,原來是想得多,耗腦細胞。

“有個事我不說,想必你也清楚,陸城回去就會繼任族長之位,別的他可以作主,全族上下都會服從,但是子嗣方面,即便權勢再大,由不得他。”

顧長安沒給回應,

陸啟明說:“賢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顧長安微微一笑:“怎麼會。”

陸啟明的眼角一抽,這模樣確實可以輕易欺騙人,連他都有一瞬間的當真。

顧長安刷了刷新聞,白嚴修辦事很有效率,蘭檀的廣告已經打出來了,各大媒體前後宣傳,反響非常好。

今天是3號,下午4點多,天快黑了,後來凌晨祥瑞降臨蘭檀。

他把手機放到一邊,半搭著眼皮看窗外的黃昏:“四叔,有個事我想請你幫忙。”

陸啟明問道:“什麼事?”

顧長安說:“5號晚上我會在陸城的水裡下藥,份量會很重,可以讓他昏睡個兩三天,到時候你帶他回家吧。”

陸啟明身子一震,好一會兒才答應下來:“好。”

顧老頭,你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可惜給你生了個兒子就跑了。

兒子聰明厲害,正是可以幹一番大作為的時候卻趕上大劫,有幾個貴人相助還是很懸,你說你這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夜幕不知不覺降臨的時候,房裡就剩下顧長安跟陸城,陸啟明住隔壁,十二在斜對面。

離的都很近。

顧長安吃掉了陸城買給他的烤紅薯,抱著新買的暖手寶看電影。

看的是一部喜劇片,分數跟評價還挺高,不過他笑點高,全程嘴角都壓著,沒有上揚的跡象。

不好笑,無聊,沒勁,又懶得換別的。

陸城拿了把指甲剪過來:“長安,手給我。”

顧長安見狀就“蹭”地一下從沙發裡跳下來,反應特別大:“你幹什麼?”

“我還想問你幹什麼呢。”陸城的面部肌|肉|抽|動,他舉了舉拿著指甲刀的手,“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給你剪手指甲。”

剪手指甲?新鮮了啊,腦子沒被門夾到吧?顧長安古怪的看了看男人,堅決的搖頭說:“不用,我回頭自己剪。”

陸城說:“雖然我是第一次,但是我認為自己可以勝任這個工作。”

顧長安不給面子的說:“我並不那麼認為。”

陸城挑眉:“對我這麼沒信心?”

顧長安說:“沒有。”

倆人大眼看小眼,顧長安敗下陣來,他伸出手,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

陸城握住青年蒼白細長的手,從拇指開始修剪,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

咔嚓一聲,半片指甲沒了,顧長安提心吊膽:“大哥,你看得見嗎?要不要我把眼鏡給你戴?”

“看得見,我的眼睛在夜裡都沒影響。”陸城邊修剪邊說,“你不止長的像女孩子,手也像女孩子,我捏著像沒骨頭一樣軟。”

顧長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上,咔嚓聲響一次,他就抖一下:“你別說話了,我心慌。”

慌個屁,不懂浪漫的小東西,我對你多好啊,不會有第二個了,陸城的眼底閃了閃,忽然停下了修剪的動作。

顧長安心頭一跳:“怎麼了?”

陸城成功把人嚇到,他揶揄的笑著說:“看把你嚇的,我只是給你剪個指甲,又不是剪你的手指頭。”

“也是啊。”顧長安笑呵呵的說,“等會兒我給你剪。”

陸城的面色一變:“不用,你有這個心就行了。”

顧長安:“……”

將近一小時後,陸城總算是給顧長安剪完十根手指,還認認真真的把指甲磨了磨,看著自己的傑作,他露出滿意的表情。

人生的又一個第一次順利完成。

顧長安伸出雙手看看,沒流血沒破皮,大少爺幹起這個活像模像樣,他彎著眉眼說:“過來,給我親一下。”

陸城手撐著沙發靠近,臉上一軟,他捏著青年的臉抬起來幾分,碰上了他的唇,一下一下的親著,眼底一片溫柔。

不多時,陸城接到一通電話,面色漸漸變的鐵青。

顧長安沒問是什麼事,只是打了個哈欠說:“快點啊,電影還有一小截就結束了,完了我要洗澡睡覺。”

陸城換上鞋說:“你洗你的。”

顧長安拖長聲音哦了聲:“我洗我的是嗎?行。”

陸城後知後覺這是塊糖,他立刻改變主意:“不行,你等我回來,一起洗。”

門關上後,顧長安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他關掉電視,拿起手機上網搜老歌聽。

聽著熟悉老舊的旋律,顧長安的心漸漸的平靜。

不知道立春那丫頭在北方過的怎麼樣,到哪個城市了,有沒有遇到談得來的朋友,吃到好吃的食物,看到好看的風景。

不知道大病還在不在鎮上,能不能跟月牙和平的相處。

不知道春天什麼時候來,明年的冬天還像不像今年這麼冷。

陸城沒出酒店,他在斜對面的305房間裡面。

十二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規矩的垂手立在一旁。

陸城疊著長腿,坐姿隨意,像是來嘮家常的,但他身上的強大氣場跟威勢打破了那樣的氛圍,讓人不寒而慄。

房裡沒有聲音,十二維持著那樣聽後指令的動作,面容沉靜,手心卻微微出汗。

陸城面無表情的開口:“十二,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二說:“到今天剛好是十年。”

“十年……”陸城屈指敲點著桌面,“我待你如何?”

十二說:“好。”

陸城依舊面無表情,語氣裡也沒有情緒波動:“那你為什麼背叛我?”

十二的手指動了動,他輕聲說:“少爺,十二不明白。”

陸城盯著面前的少年:“起初我有點奇怪,家裡是怎麼知道的我跟長安的事,後來事情多了起來,我就沒有及時去追究。”

聽到這裡,十二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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