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穆將郭建國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不由得一冷。

先前說過,郭建國的賬目有些問題,否則以他一個副總的身份,光動動嘴皮子,可說不動那麼些中高層為他冒險。

林穆甚至猜測,自己父親忽然中風,可能就是因為發現了郭建國的馬腳。

但林爸爸在國外修養了三個多月,中風後遺症有些嚴重,到現在也沒辦法正常交流,只能說些簡單的句子,卻很難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因此也沒辦法告訴林穆事情的真相。

郭建國這是怕林爸爸好了,說出事情真相,打亂自己的計劃?

林穆眼色微沉,面上卻是平靜得很,就上個月出差的事情侃侃而談。

畢竟是當了七年老闆的人,上輩子的大小會議上,鼓舞人心的發言說了不少,林穆說出來的東西倒真像那麼一回事——

大道理一套一套,全然不像是一個剛接手公司的年輕人。

他也不怕郭建國的人質疑。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人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每一句話都記清楚,他只要挑出跟當時聊天內容相關的東西說一說,誰也沒辦法挑出錯處來。

然而對於底下的人來說,林穆在短時間內的變化實在太大,他說出來的話有漏洞、不夠圓滑才是正常,要真是做到面面俱到,反倒有些違和。

提問的高層忍不住打斷他,“林總這是拿場面話敷衍我們呢?敝帚自珍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林穆緩緩收了聲,定定地瞧著他,“這話怎麼說的,鄭總監懷疑我藏私?”

鄭友兵心中認定林穆能力不足,倒是沒被他這姿態唬住,不在意地笑了下,“那倒不是。只不過大家都知道,林總這回出差是去看咱們公司在影視城的專案……說句不好聽的話,出差之前,林總的很多決定還是郭副總幫忙下的,這出差一個月,回來變化卻這麼大,我們有些好奇也是正常的,大家說是不是?”

大部分的高層都有這種感覺,但公司畢竟是林家人的,附和他的人不多,且都是看著郭建國的面子才點了頭。

林穆淡淡掃視過底下的人,忽而一笑,“鄭總監有話直說,這麼藏著掖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的什麼主意。”

一句話就揭破了鄭友兵不懷好意的事實。

要是上輩子的林穆,二十四歲血氣方剛的年紀,為了自己的面子,倒還可能跟他繞彎子辯一辯,但眼下的他早已知道什麼事情重要、什麼事情不重要,再過半小時還得跟支行行長說貸款的事情,總不能讓人家幹等著。

鄭友兵顯然沒想到林穆居然這麼不給自己面子,臉色一僵,乾笑著說道:“林總這才真是哪兒的話,我不過是想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跟您取取經罷了……”

林穆卻沒聽他辯解,淡淡道:“取經就不必了,您這麼大年紀,家裡長輩要是出個三長兩短,我過意不去。”

這話說得就很毒了,只差沒直接指著鄭友兵的鼻子,告訴他:自己家裡人出一回事情,就知道天塌下來只有自己能扛著的滋味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忘恩負義,底下不少人都記著林宏朗提拔的恩情,聽見林穆這話也有些動容,瞧著鄭友兵的眼神有些鄙夷。

林爸爸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兒子痛定思痛只能扛起這麼大公司上千號人的生計,做得不好也就罷了,做好了還得讓他來刁難,這叫什麼道理?

鄭友兵被林穆這話和周圍的視線堵得臉色一陣青紅,面子有些掛不住。

他本來是覺得自己是林穆的長輩,吃過的鹽比林穆吃過的飯都多,他就算說了什麼不客氣的話,看在他輩分的面子上,林穆也不敢說什麼。

誰知道林穆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說出這種話!

他都五十多歲了,家裡長輩得是什麼歲數?有這麼膈應人的?

他索性也不裝了,神色沉下來,冷哼道:“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但既然你死不悔改,我也只能當一次長輩,好好跟你說道說道!”

他站起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說你,平時工作上遇到什麼事情,在座的哪個不是體諒你年輕,幫扶著你出主意?你幹嘛非得這麼做?”

林穆臉色半分不變,聽到這兒才回了一句:“哦?我做了什麼?”

“你非要讓我說出來?”鄭友兵一副不忍心揭穿他的模樣,嘴上說得倒是挺快,“你就說,這幾天的會議決策,是不是老林替你做的主意?”

會議室裡頓時沉默下來。

雖然很多人都有這個懷疑,但是這麼光明正大地當著林穆的面兒說出來,鄭友兵卻是唯一一個。

沒瞧見郭建國都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

——在場的人能混到現在這個地位,都不是傻子,郭建國做的那些動作,平時沒人去懷疑也就罷了,現在林穆點破鄭友兵的目的,難免會有人聯想到他身上。

昔日好兄弟反目成仇,這場戲可真是精彩了。

林穆會怎麼做?乾脆承認自己能力不行?還是再找其他的藉口推諉?

是,儘管不齒郭建國和鄭友兵的行徑,在場也沒有人相信這幾天的會議決策是他自己能夠想出來的。

這就跟還沒學會走路的嬰兒,轉眼就能跑步了一樣,除非親眼見到,否則沒人會信。

就在這一陣暗潮洶湧的沉默中,林穆忽然笑了起來,但片刻後笑意收斂,臉色一沉,說道:“我說不是,你信嗎?”

當然是不信。

都鬧到這種地步了,林穆就算說破天去,鄭友兵也不可能往後退。

他要是退了,踩的可是自己的臉面!

林穆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索性他也沒打算等鄭友兵回答,繼續反問道:“你不信的話,又是出於什麼證據,來斷定我不能憑自己的能力做決策?”

鄭友兵被他問得一愣,下意識就想去看邊上的郭建國。

郭建國心頭一跳,端起杯子重重地咳了一聲,“咳!”

林宏朗掌權這麼些年,不乏死心塌地的下屬,他現在還不知道林宏朗的情況,可不能在這些人面前露出馬腳。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鄭友兵很快反應過來,硬生生止住勢頭,強自鎮定地說道:“你還想狡辯不成?這幾天會議上提出的問題,我們幾個高層討論了幾天都沒能決定下來,你一個毛頭小子,卻想都不用想就能答上來,這難道還不是證據?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變化這麼大,就算不是老林教你,那也有別人替你出謀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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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穆挑眉瞧著鄭友兵,沒立即說話。

會議室裡的人也怪異地瞧著他,好一會兒才有人笑了聲:“你這算什麼證據?”

沒等鄭友兵反應,林穆開口了,語氣裡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帶了些笑意:“合著,照你的意思來看,我解決了你們沒有解決的問題,所以肯定不是我自己的能力?我在短短一個月之內進步太大,所以我就必須是藉助了外力?”

林穆說到一半,忍不住頓了頓,像是在憋笑。

“這麼霸道的判定依據,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但還是那句話……”林穆的笑容收起來,森冷的眼神直直戳向鄭友兵,鋒利的目光彷彿能直接從人的視網膜刮下去,一直剖到人的心臟去,“我要的是真憑實據,不是你坐井觀天的臆測!”

這一聲振聾發聵,把鄭友兵混亂的腦子都給震得清醒了一些。

林穆緩緩站起來,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如果你說的真憑實據就是這個,那我是否同樣可以懷疑,你的兒子也是憑藉你的幫助,才坐上製作部經理的位子?”

鄭友兵的兒子跟林穆差不多大,大學畢業後被他安到自己部門的崗位上,僅僅一年時間,別的實習生都才剛轉正沒多久,他就當上了製作部的經理。

以往林穆顧念情分,加上不熟悉公司的章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但現在鄭友兵欺負上門,他要是不給他點下馬威,別人還真當他這個林總是個人人都可以捏一下的軟柿子!

林穆眼睛微微眯起,慢條斯理地說道:“畢竟年少有為,在您這兒可是作弊的證據。”

這一句話說得鄭友兵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半晌兒吐出一句:“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憑自己的本事做到的這些事情?”

“憑什麼?”林穆反問了一句,猛地抓起自己面前的資料夾砸,甩手砸到他跟前的桌面上!

隨著現場眾人的驚呼,一片刺目的空白紙頁頓時四散開來。

林穆冷哼一聲,“就憑這個!”

“……”眾人瞧著這個景象,互相對視一眼,不由得靜了靜。

在林穆提出散會之前,進行闡述的就是製作部,但鄭友兵交上去的卻是一份空白檔案?

會議檔案是空白紙頁,那林穆就不可能有時間提前詢問過別人,這也就說明,他今天在會議上作的決策,全都是現場想出來的。

難怪林穆會突然要中止會議,原來是想給鄭友兵留點餘地,卻沒想到他步步緊逼,只能把事實揭露出來。

這下要是說他不是故意針對林穆,誰都不信。

老東家剛病了幾個月就這麼對付小東家,會議室內眾人紛紛向鄭友兵投去詭異的目光,就連郭建國的臉色都忍不住沉了沉。

他只讓鄭友兵試探一下林宏朗的病情,這傢伙居然自作主張換了林穆的會議檔案!結果不僅什麼都沒有探查到,還讓林穆藉此正了名!

郭建國重重把杯子砸在桌面上,氣得手指直哆嗦。

……這個蠢貨!

鄭友兵愣愣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空白檔案,愕然許久,察覺到其他人的視線才反應過來,慌忙解釋道:“不是!這不可能!我明明……”

然而林穆卻沒有聽他解釋的意思,做完這一切,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聲音恢復平靜,“我接下來還有行程,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

等到林穆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門後,會議室內立時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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