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歡歌憋屈啊!

憋得沒有辦法,百里歡歌開始給在座的修士們從細胞講起,細胞核、細胞質、細胞皮。

免疫細胞,生殖細胞,神經元細胞。

講得花紹棠兩眼都是蚊香圈圈兒。

講得邢首座、方宮主兩眼都是智慧的光輝。

講得經世門駱星君一副細眉細眼中,射出狼一樣的綠色……

等他口乾舌燥地講到細胞核,染色體,dna的時候。

進而講到同卵雙生與異卵雙生的時候。

坐在下面的楊夕恍然“啊”了一聲。

一片安靜的呼吸之中,楊夕忽然的出聲太特別。

百里歡歌一見是楊夕,立刻關切地問:“怎麼?”那態度有點隱約的小心,並不十分明顯。

楊夕凝眉想了想:“我想我知道天道是怎麼鎖定,我們是我們的了。”

花紹棠兩眼蚊香圈之外,眉毛都要打卷了。

“什麼意思?能不能講通用語?”

“我在,炎山秘境裡遇到過一對雙胞胎兄弟……”楊夕開口的樣子有點艱難,“他們是巨帆城主的護衛,姓陰。據說是自幼練了一門奇術,叫替身雙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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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世門的駱星君忽然長長地“哦——”了一聲。

輕聲道:“原來如此。”

經世門修士以見多識廣著稱,替身雙殺可能沒見過,但作為一位星君級的大佬,感性認知總是有的。

其他諸如仙靈、崑崙的修士們,或許聽過這個詞兒,未必知道具體是個什麼。甚至攀爬知識樹的年頭還太短的年輕弟子,有的連聽都沒聽過。

這門奇術,如今是被修真界主流排斥和放棄的。一是因為條件苛刻,二是因為違背人類情感的殘忍。當它可以被其他更簡便,更不那麼殘忍的術法代替的時候,它就會自然而然的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了。

可它畢竟曾在歷史上輝煌閃耀過。

當年的修士們留下了無數研究解讀它的資料,可是研究著,研究著,那個時代的人們最終發現……

這門奇術,它既不是經、也不是法、也不是術、也不是訣。它驅動的不是靈力,不是神識,它不提高自身修為,它也不激發任何能量,甚至不製造任何靈力轉化的物質。

它好像,是對於一種已知之外的規則的利用,或者說……它似乎是在利用現行規則的漏洞。

天道的漏洞。

楊夕於是把自己瞭解的告訴他們:

“陰氏兄弟告訴我說,能夠使用‘替身雙殺’的,甚至不一定得是修行中人。這門術法的需求只是,雙胞胎。然後就是拼臉,能不能練成靠運氣,已知的先例得到的僅有答案是……雙胞胎彼此間越像,成功率越高。”

百里歡歌剛剛正處於一種,做了三千年的孤獨行者,終於找到一群能聽懂自己的話的聽眾。總算是可以痛痛快快吹一頓牛逼的玄妙狀態中。

所以他手下按著一張巨大的白紙,整個人趴在上頭,正給人畫DNA的螺旋圖。

——他畫畫的水平使得那東西看起來很像油炸大麻花。

楊夕走上去,從百里歡歌的手中接過筆。

指著地上的DNA示意圖,

“剛才百里閣主說,同一個受精卵長成的一對雙胞胎,會有一模一樣的,這個基因。長大後外形性情也比較容易相似,那有沒有可能,替身雙殺的成功與否,其實就取決於這個基因?”

楊夕回過頭,看著圍在周圍,早已經因為百里閣主趴地上科普,而被帶得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一群人。

“就像百里閣主說的,這是我們的編碼,是我們是誰,是我們之所以長成現在的樣子。”

因為同卵雙生的雙胞胎,具有一模一樣的編碼,所以天道無法區分它們,才會在特定的情況下被混淆,驟然跨過八百裡時空,一個忽然取代另外一個?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的天道到底是什麼?

它按照什麼樣的體系運作?

天意,真的存在嗎?

人群之中瀰漫著嚴肅的氣氛,他們還沒有十分確認百里歡歌所說的知識體系。不是因為陌生,而是因為不同。

如果基因的編碼決定了你成年後的長相、智慧、甚至一定程度的性情。

那妖精化形怎麼算?

把基因改變了?

那天道不是應該,找不到它們了麼?

人群中,盤膝而坐的邢銘忽然抬頭,望了一下天空。

“這居然不是天道的秘辛……”

然後陸續又有人抬頭去看算師門的天頂,或者回身去看地宮中央的引雷針。

金碧輝煌的棚頂,銀白雪亮的引雷針,安靜如故,並無纏繞善良的紫色雷光、或藍色電花。

百里歡歌講得出來,楊夕也講得出來。

天道不諱讓人知道……

經世門的天璣星君駱斯文忽然回頭,“你們兩個,過來。”

他向著遠處的蘇不言&蘇不笑招手。

蘇不言身為經世門一派掌門,聞言乖巧得像條小巴狗,吐著舌頭溜邊兒走過來了。

蘇不笑卻板著臉,不肯動。

駱斯文眯起了眼。

花紹棠突然開口:“兔崽子,滾過來!”

蘇不笑肩膀一抖,有些許遲疑。

花紹棠直接就去摸刀了,被身旁的大師兄蘇蘭舟壓著手給按回去了。

“噌啷”一聲。

蘇蘭舟對蘇不笑招了招手:“來。”

蘇不笑低著頭,走向了崑崙的陣營,一路上收穫經世門陣營的白眼無數。

駱斯文倒也不是那計較面子的個性。

把臉轉向百里歡歌:“百里閣主,你看他們兩個長得像麼?”

百里歡歌看了二人一眼,這二人他都不認識。

像是十分像的,除了蘇不言臉上輪廓更加圓潤,少年感未褪。且眼睛是大而圓的型別,總有一種隨時要冒小星星的神態。而蘇不笑的氣質則成熟了不少,眼睛偏細長,嘴角自然上翹,有幾分玩世不恭的調調。

“這好像,不是雙胞胎吧?”百里歡歌道。

駱斯文:“百里閣主先前說,你們那裡有什麼基因鑑定,那百里閣主能鑑定出他們之間的關係麼?”

此言一出,蘇不笑臉上當即就是狠狠一抽。

蘇不言倒是渾不在意,反而轉頭去看蘇不笑,好像等著旁人的笑話。

楊夕心中暗道,這經世門的駱星君,實在行事非常,我行我素。很有點哪管死後紅水滔天的意思。

再去看經世門的其他弟子,大多面色平靜,沒什麼異常。

也不知是經世門弟子都是駱斯文這風格,早已習慣,還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這蘇家的公案。

楊夕有心問問鄧遠之,回頭卻發現鄧遠之並沒有跟上來,遠遠的所在人群之後。楊夕的角度,只能看見他一隻眼睛從人縫兒裡露出來——有點冷冰冰的滲人。

百里歡歌目光在蘇不言和蘇不笑中間逡巡了一轉,道:

“我不會,這是很專業的技術,我也不懂。”

駱斯文皺起了眉。

這世界規則之外的規則,或者原本就存在新發現的規則,雖然說天道意圖修士們一直是基本靠猜,但也沒有百里歡歌隨便講講,就讓人信了的道理。

百里只是一個人。

人會說謊,還會記錯。

卻聽百里歡歌又道:“不過我覺得你那個腹腔……那個借視之術,是不是能看更微觀的東西?”

駱斯文怔了怔,難得沒主意的跟邢銘方沉魚等前輩對視了一眼。後二者亦是眼神閃動,沒有幫腔。

駱斯文於是道:“你什麼意思?”

百里歡歌道:“已經看見精|子了,好吧,就當是精|蟲。”他略有糟心地抹了一把臉,“繼續看更微觀的,細胞內部,看細胞核。染色體在細胞核裡,染色體是可以看見的。基因應該也能。”

駱斯文驚愕,半晌才道:“你說什麼?那個基因,代表我們是誰的那個銘文,是可以看見的?裸眼?不需要用什麼特殊的探查之術麼?”

百里歡歌先是沒反應過來,指了指駱斯文維持著的“借視之術”:“你這個,在我們那,不算是裸眼了……”

說到此處,忽然恍悟過來,修真世界裡這樣的就算裸眼了。

因為這個世界裡,靈根也好,經脈也好,穴竅也好,神識也好,這種真正決定一個修士是誰的天賦,都是無法用眼看見的。

它們都需要借用靈力,用術、用法寶。

換句話說,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修士,無論它的技術發展到什麼程度,這些東西都永遠不會被凡人察覺。

百里歡歌微微“嘶——”了一聲,這感覺有點細思極恐。

就好像修真這兩個字,似乎隨時能從這個世界被剝離掉一樣……

駱斯文已經在指揮那離火眸的女弟子,進一步檢視更微觀的細胞構成了。

韓漸離:“我說,咱是不是換個觀察物件?叫那哥倆過來不是替我的麼?”

韓道尊仍然站在人群的對面,張著手一副等人量衣服的樣子。

崑崙陣營裡,人偶師江如令不著痕跡地扯了扯蘇蘭舟的衣袖。

蘇蘭舟低頭看一眼,然後抬頭看韓漸離:“老韓你先站那吧,你不是想知道魔的構造哪兒有問題麼?”枯樹枝似的手指點了點身旁面無表情的江如令。

“他一會兒還有個研究,關於識海的,也需要你配合一下。”

但是韓漸離不開心了,不肯配合了。

“是你們知道真魔的構造了,我自己什麼都沒看著!”

兩手一收,皺著眉頭,“真魔又不是只有我一個?”

蘇蘭舟剛想應付他,化形的不就你一個。

就見韓漸離忽然一抬手,也沒見他施展什麼法術,人群後方距他有十丈遠的鄧遠之忽然就“咣噹”一聲跪在了地上。

鄧遠之兩眼血紅的抬頭瞪著韓漸離。

韓漸離隨意勾了勾小指,鄧遠之便不受控制的,雙膝拖在地上被吸向韓漸離。

就好像他們之間,有什麼看不見的線在牽引。

韓漸離一把抓住鄧遠之的腦袋,手下沒輕重,鄧遠之悶哼一聲,太陽穴上直接就見了血。

他把鄧遠之像條死狗一樣按在腳邊上,蹲下來,端詳了一下鄧遠之的臉。

轉頭對駱斯文:“就用這頭,一樣吧?”

鄧遠之目眥欲裂,牙關打鬥,然而連半點反抗都做不出來。

地宮中安靜了一瞬。

在場的很多人,包括楊夕在內,是直到此時才真正清晰的意識到鄧遠之是一頭魔。

即便他曾經是人,仍然保有記憶,但是他在藉助輪迴池碎片之後已然轉世入了修羅道。

而在此之前,鄧遠之在楊夕心中,差不多只跟衛明陽一樣是個修魔者,而已。

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天璣星君駱斯文。

駱斯文對鄧遠之道:“你答應過,來了聽我安排的,我也說過可能會利用你真魔的特性做些實驗。你答應了我才帶你來的,記得吧?”

鄧遠之狠狠瞪著駱斯文,他確實是主動找上駱斯文,以真魔身份要求跟著來的。地府輪迴重現這等大事,被輪迴害慘了的他怎能不來一聽?

何況鄧遠之無論做人,還是做魔的時候,都是野心勃勃、膽大欺天之輩。只不過他所圖極大,非世俗中的功法、地位、金銀、美色可以誘惑。

這般盛況,他如何能耐得住寂寞,呆在經世門等結果,等別人研究好了之後,決定告訴他什麼,怎麼告訴他,或者乾脆是不告訴他,什麼也都不對外公開?

但是,他沒想到韓漸離也會來!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能讓鄧遠之感到恐懼,那便是血海魔域的兩尊大魔。

衛明陽他也不懼,人身入修羅道,衛明陽註定走不遠。

但是韓漸離和孟淺幽,這兩尊魔頭對他的剋制是天生的……

鄧遠之是不介意自己被研究。

脫光了褲子被人參觀蛋蛋什麼的也無所謂。

但是他介意被韓漸離這樣像條狗一樣按在腳底下。

可是天賦本能是那樣的難以違反,就連這種介意都在鄧遠之靠近韓漸離的身邊之後慢慢消弭。

他開始從心底裡溢位來滿心歡喜,滿心榮幸,發自內心地覺得身邊這個少年的身影看起來這麼可口,又這麼的有安全感。

腹腔內湧出洶湧磅礴的飢餓感,唾液腺前所未有地告訴運轉起來。

崑崙邢銘忽然開口:“我覺得這樣,不太妥當。不如我跟他談談?”

方沉魚詫異地飛了邢銘一眼,不太理解邢銘怎麼在這麼點小事兒上婦人之仁了。關鍵是,他們又不是想把那小魔頭切片兒,看看而已。

韓漸離不太滿意地看了邢銘一眼。

低頭問鄧遠之:“你願意被研究麼?”

鄧遠之抬起頭來,兩眼猩紅,口水滴答地道:“願意。”

韓漸離於是冷漠地看向邢銘:“談過了,他願意。”

邢銘的眼中開始瀰漫黑霧。

韓漸離齜牙笑了一下,有點血腥的神情。

高勝寒忽然抓了邢銘一把,“老二。”

邢銘眼中的黑霧漸漸褪去,他什麼也沒說,沉默看著韓漸離。

又看看趴在地上一灘爛泥的鄧遠之。

實驗照常繼續,只是魔尊韓漸離終於如願以償地站到了“借視之術”的這一端。

離火眸的經世門弟子,把目光對準了鄧遠之耳朵上的一小片皮膚。

百里歡歌忽道:“我忽然想起,你們有這個瞳術的人,就沒人試過,一直往最圍觀了去觀察麼?”

駱斯文搖搖頭:“沒那麼簡單。”

果然沒那麼簡單。

借視之術的視野從細胞級,迅速的像更細微放大。

當細胞核細胞膜清晰地呈現在眼前,而細胞核沾滿近半個視野的時候。

離火眸的女弟子已是滿頭大汗:“師父,推不動了。”

是視野推不動了。

駱斯文神情冷肅,繼續維持著那圓形的視野:

“哪位前輩神識見長,還請上前襄助一臂之力。”

離幻天太上長老夏千紫上前,站在那離火眸女弟子的背後。手掌附在女弟子的背後。

眼中泛起幽若的光輝,瑩瑩閃閃,幾乎能閃瞎**絲的狗眼。

有了當世第一神識門派的最強者的幫助,離火眸的視野才又能夠推動了。

但是推得很艱難,畫面中一點點放大的景象,比用狼毫一點點畫出來快不了多少。

不怪駱斯文說,沒那麼簡單。

當細胞核中隱隱約約的出現,一群扭著圈兒,打著璇兒的“X”的時候,百里歡歌略有欣喜地脫口:“就是這……”

忽然間地宮天頂上藍光閃現,紫雷轟然。

算師門地宮中央的引雷柱瞬間被激發成了亮紫色!

“不好……”駱斯文只來得及說了這兩個字,忽然一口鮮血噴在借視之術的視野上。

緊接著離幻天太上長老夏千紫與經世門的離火眸女弟子同時慘叫一聲。

夏千紫直接吐血昏厥,七竅流血。

而那名女弟子倒沒吐血,只是她捂著雙眼翻倒在地,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兩隻眼中流下猩紅的兩道血溝。

年輕的女弟子驚恐地道:“我看不見了,師父,師父,我看不見了!”

而他的師父駱斯文,此時趴在地上只剩了半口氣。

嘴角流血,面如金紙,恨恨地咬牙看著天頂上流竄的藍色電花:“這居然是天道秘辛……”

大約一刻鍾的時間之後。

夏千紫、駱斯文、經世門的年輕離火眸女弟子依次被安放在了平床上。

天璣星君駱斯文相當執拗,閉著眼睛,一把抓住了身旁冰涼修長的手:“邢首座,我們得弄清楚,天道禁的是什麼。到底是跟魔修的編碼不能看,還是我們的編碼都不能看……”

手的主人開口了,是個有些沙啞的女聲:

“駱星君……我是楊夕。”

“……”駱斯文。

“你怎麼這麼涼?”

楊夕道:“我這副身子,也已經死了吧。所以才能用你給的藥。”

駱斯文緩緩皺眉,“雖然說是……但你為什麼沒有離魂?”

楊夕抓住駱斯文的那隻手,拉起來,覆在自己的面具上。

駱斯文一頓,手指沿著楊夕的面具從上到下擼過來。

閉著眼睛,沒摸出什麼所以然。沉默半晌,道:“得再試一次,無論如何。”

真正的邢首座此時才開口,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你還撐得住嗎?”

駱斯文往起掙扎了三遍,除了吐了三波血之外,並沒能從平床上離開半尺。

一個敦厚的聲音插進來:“我來試試吧,我看懂了。”

駱斯文一愣,聽出來是陸百川:“您開玩笑?”

陸百川笑道:“試試嘛,橫豎不會試壞。”

其他人卻是紛紛心懷警惕了起來,看一遍就能學會,這特麼是什麼鬼才?還是……這老怪物因為活得久,有什麼特異之能?

“可是我看不見了……”經世門的離火眸女弟子弱弱地出聲,有點膽怯。

楊夕站出來:“我來吧,我也有一隻離火眸。”

她抬起頭,沉默地看了陸百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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