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孤鸞攥起被震得一片痠麻的手臂, 一雙鳳眼倒豎起來。

楊夕這小畜生怕是出事兒了。

說好的,遇到意外情況這小畜生放出靈絲做媒介,師兄妹兩個把這大長蟲控起來一刻,由著凡人們去逃命。

自己不過是遲了片刻伸手,竟就近不得身了。

意外天天有,今兒個怎這他娘的多?

這蟲子一動不動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眼風一掃, 正看見那小狼妖蹲在身後, 歪了歪腦袋, 舔舔血淋淋的爪子, 露出一口利牙。

寧孤鸞眼皮一跳。

祖宗!求不作!

妖狼祖宗噌的躥出去,刷刷刷刷, 連捅夜魔沙蠶四個窟窿。噴出來血直接濺了三丈高,兜頭罩臉淋了那些凡人一身。

江懷川半邊身子被那沙蠶肌肉絞住,臉蛋擠得成半張炊餅, “我去, 人間殺器!”

那沙蠶絞住他的力道忽的就放鬆了。

江懷川坐了一屁墩。

“這祖宗還能找著沙蠶心臟?”

妖狼蹲他面前舔爪。

江懷川:“不不, 我只你也能找著我的,不用證明給我看。”

小狼妖一邊兒溜達去了。

江懷川拍拍心口,看向寧孤鸞, “現在怎辦?”

寧孤鸞特想說涼拌, 然而知道這時候還是得有個主心骨,再不耐煩也要裝出個關心這等凡人的樣子來。

伸手碰了碰楊夕身邊那無形的屏障,也沒什麼主意。

“先開飯。”

早有健壯勞力在漁村老人們的指揮下,開始往外抬傷者。

聽了寧孤鸞發話, 又分出幾人拾了砍刀從沙蠶的尾巴開始卸肉。

烤肉是沒戲的,地道狹窄,火升起來肉還沒烤熟,人就得先給燻死。

只能生吃。

好在肉質的確鮮美。

那些凡人受慣了磋磨,也沒人挑剔。小孩子也都磨了牙使勁兒嚼。

寧孤鸞心裡有事兒,皺著眉頭,滿地轉圈。

一溜兒瞧見輕傷十幾個,重傷七八人,重傷瀕死的,唯有一個沒有孩子的小寡婦。

一群凡人殺個巨怪,這是相當低的戰損了。

那瀕死的小寡婦一眼看見寧孤鸞,灰白的臉龐,竟然暈起三分血色來。

知道的是迴光返照,不知道還以為她看上寧孤鸞了。

“大人,給我吃口肉吧……”

小寡婦掙扎著擠出一絲笑意,一邊說,一邊口裡還往外湧著血沫。

寧孤鸞低下頭。

小寡婦整個半身都被那沙蠶給壓扁了,血呼啦一攤軟肉。周圍的凡人只知道圍著她哭,根本沒人敢挪動她。

寧孤鸞回頭去看江懷川。

江懷川一臉狠色,咬著後槽牙沒動。

寧孤鸞什麼也沒說。

要是被這些凡人知道了江懷川的血肉能救命,指不定下次有人受傷,就能把他拖到洞子裡活吃了。

生死面前,誰都先顧著自己。

人心經不得考驗。

捨命救人是一回事兒,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寧孤鸞蹲下身子,滿地鮮血中把那小寡婦的半身抬起來。

“拿塊絞爛的肉脂來,不要帶皮。”

然而那小寡婦根本吞不下肉,最後只喝下了兩口血漿。還不及她自己吐出來的多。

寧孤鸞拖著她,衣裳袖子泅透了一片的紅。

他對這個小寡婦有點印象,楊夕說殺怪可以報仇的時候,就是這個寡婦止不住哭了起來。

梨花帶雨的,餓得瘦成那樣,也還能看出一分顏色,哭著就讓看的人跟著傷心。

可寧孤鸞是個鐵石心腸,他只覺著這小寡婦哭得惱人,怕她回頭幹架的時候不中用。

“你的仇,報了一點嗎……”

小寡婦喘息著,眼裡閃出一點點狠勁兒。

“大人,我讓它流血了……”

寧孤鸞垂著眉毛,不知道怎麼接,只好應了一聲,

“嗯。”

“大人,我從來不知道,讓它流血這麼容易……”

“嗯。”

“我若是早知道,我男人沒準就不會死呢……”

“嗯。”

“我的孩子,是我眼看著被個怪物叼了去的……”

“……嗯。”

“若是,我早知道……”

周圍的人還在一臉悲慼的等著。

寧孤鸞卻拖著一條血淋淋的袖子站起來了。

“已經死了,你們都吃飯去吧。”

眾人愣著半天沒動。還都想著小寡婦說的早知道……

“照顧好那些受了傷,還活著的。”

圍著的人這才一凜,各自散了開去。

寧孤鸞一甩袖子,鮮血淋淋了一地。接過江懷川遞來的肉塊,

“你,今兒晚上開始放血給我搓藥丸子!”

江懷川切肉的手一頓,“嗯,我知道。”

寧孤鸞嚼了兩口,“怎這麼難吃?”

江懷川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卻突然有個凡人小崽子驚惶惶的滾了進來。“兩位仙長,不好了不好了!小狼它受傷了!”

寧孤鸞剛想罵,就不能讓老子好好吃口飯,那沒心沒肺的狼崽子死了才好。卻聽那熊孩子說:“好像是小仙子出事兒了!”

寧孤鸞噌的一下就躥出去了。

小孩兒還傻著,江懷川拍拍他肩膀,“走,叫上你們族老,一起去看看。”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江懷川老遠就看見一片綠瑩瑩的光,離近了看,又見那綠色當中還帶著黑。寶劍夜行、夜城帝君的魔蛟都在半空漂著。

那綠光來自一片看著挺柔弱的葉子,嬌嫩的一片兒,放出的光芒卻連妖狼少年都不敢輕易接近。

只遠遠的齜牙,一副“你等著,爺早晚來找你報仇”的小模樣。

江懷川問:“什麼情況?”

寧孤鸞一雙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楊夕是人、靈、精三道同修,她這是精道修成,要進階了。”

“那不是好事兒?你怎一臉死了兒子的表情?”

寧孤鸞抬腳把江懷川踹了出去,“你知道個屁,楊夕打算先鑄劍成就靈道,根本就還沒開始培育本命靈草,鬼知道那葉子是他娘什麼來頭!”

楊夕在一片漆黑的識海里掙扎。

感覺不到任何外界的變化。

我得做點什麼。

不能就這麼等死。

唯一能動的,就是神識了。

她試著把神識的觸鬚放出去,和一切能感應的東西溝通。

許久,發現這毫無生機的識海,也並不是一鐵板,沒空子可鑽的。

最先回應她的,是“夜行”。

“死吧。”

這是“夜行”給過來的唯一資訊。

寶劍太兇殘,楊夕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然後是識海密寶“研神碾”。

“血……血……”

楊夕:……

該說你們果然不愧是我的東西麼?

接著,她又感應到了寄居左眼的,夜城帝君的魔龍。

這貨比較冷靜,只給了一個字,

“換。”

一差眼的功夫,楊夕好像看見衛明陽站在一個地穴洞口,手腳帶枷,身無長物,面有傷痕,那拉風的人皮皮風也不知去了哪裡。

一隻手猛推了衛明陽的胸口,伴隨著惡意的嘲笑。

掉落的瞬間,衛明陽微微抬頭,眸色沉靜如水。

楊夕沒太明白自己這是看了什麼。

只知道自己肉身上那一點包著骨頭的薄皮,估計很難滿足魔龍的一個“換”字。

最後回應楊夕的,是一片模糊的意識。沒什麼具體的內容,就是好像有無限的生機,綠瑩瑩被人看見。

楊小驢子立馬抓緊這棵救命的稻草,勾搭著人家近一點…再近一點…再近………臥槽!

當那片綠色卯足了勁兒,往楊夕腦袋上插的時候,這驢貨終於想起來它是什麼了。

這是離幻天隱藏的妖修一脈,已經死了的狸貓姑娘葉清歡留下的信物。

葉清歡是靠這玩意變身的,楊夕見過。

進來死獄之前,其兄葉清和剛剛找上門,並放下話來,讓自個兒提頭來見(其實並沒有),這玩意兒要是長在自己頭上……

楊夕預感到了自己給一群狸貓做牛做馬的未來……不要這樣Σ(っ °Д °;)っ

血海戰場的天雷淬體,加上知識深厚的歸池在身邊時刻點播。

楊夕全身經脈接近閉死,一身骨肉卻無比的彈性。

多麼好的花盆!

全副肉身已經準備好了迎接本命靈草的植入,根本不顧楊夕本人的意願。

毅然決然的從頭頂百匯穴,紮根。

細細的根脈沿著經絡一路成長,血肉被強行撐開的劇痛讓楊夕也不由罵了句,

“我這命啊……”

這個過程看在寧孤鸞、江懷川眼裡又是另外的模樣。

江懷川:“腦袋長草,就是這樣的麼?”

“……”寧孤鸞:“你看她腳下。”

雪白根莖從楊夕的鞋面上冒出來。貼著地面延伸數米,一直插入夜魔沙蠶死而不僵的龐大身軀。

碩大一座肉山,眼看著從內裡開始融化,乾癟。

寧孤鸞一拍腦袋,大喊一聲,“快搶肉!”

江懷川:“……”

我以為你會更關心你小師妹的。

凡人們怕影響了小仙子“發光”。紛紛從尾巴開始卸肉,幾十個青壯齊齊動手,勉強從楊夕手上搶下了十分之一不到。

一個凡人大娘見楊夕皺眉咬牙,滿頭流汗。

怯怯的從懷裡掏出一塊汗巾子,給楊夕一點點擦汗。

怎料楊夕就像是個水裡撈出來的,怎麼也擦不幹。

大娘一咬牙,乾脆把人拖到洞裡,扒光了擦。

寧孤鸞直到楊夕被拖走,才反應過來她身邊屏障已經沒了。

“進個階這麼兇殘,沙蠶都讓她給吸乾了!老子當年成人的時候也沒這麼嚇人過……老江你怎麼了?”

“楊夕剛才好像,鼓了一點?”

寧孤鸞一頭問號,“什麼鼓了?胸麼?”

江懷川:“……”

再見楊夕,寧孤鸞終於知道了什麼叫鼓了一點點。

準確說,那不叫鼓了,叫痊癒。

楊夕一身的傷,本來都是被那魔龍的魔氣霍霍的。

半面毀容,左眼乾癟,左臂斷掉,骨瘦如柴……

而再見到的楊夕,圓胖胖一副臉蛋上,好好的雙色眼睛。

身子也是一副肉乎乎模樣。

而因為不停流汗,楊夕的臉蛋子還被大娘給擦乾淨了。

身上衣服被那草葉子戳爛得不成樣子,大娘一咬牙,把自家孫女扒了,中衣掏出來給楊夕換上。

小仙子還要打架,穿衣褲比穿裙子合適。

一頭早燎焦了的亂毛因為礙事,也被大娘刷刷兩刀削成了短的。

再一見面,江、寧兩人見到的就是白衣白褲,圓潤的臉蛋上落著,細碎短髮,頭頂垂下來一片綠葉的楊夕。

楊夕:“我好容易活過來了,你倆那什麼眼神?”

寧孤鸞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小心翼翼說:“真好了麼?要不要坐下歇歇?”

楊夕:“?”

寧師兄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了?

江懷川捧著肝兒顫的小心臟,默默轉過頭去。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小畜生腦袋上長片葉子,真心萌得老子心臟有點著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144章,我的女主終於變美了tat,並且我治好了女主的殘廢!

握拳,我是親媽!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