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沉默不語,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便冷靜的看著她。
黃鶯在她的注視下, 額上漸漸滲出汗水,終於頂不住壓力,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昭訓, 我全都說了,是木良娣給我錢, 還幫我家裡的弟弟看病,要我看著您哪裡不對勁,就彙報給她。”
“我財迷心竅, 我有錯,求昭訓大發慈悲,不要把我交給女侍中。”黃鶯哭求,“女侍中會折磨死我的,求求您高抬貴手。”
枝枝卻冷聲問:“當真是木良娣,沒有旁人?”
“是木良娣身邊的張姐姐,她給我的錢, 我的訊息也是告訴了她。”黃鶯仔細回想, “張姐姐還說,如果我以後立了功, 她可以求良娣網開一面,提早放我出宮。”
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枝枝只是看向朱雀,“該如何處置她?”
“昭訓,按照東宮的規矩,背主的下人,應交由女侍中處理,若昭訓只想貶斥不欲要她性命,倒可以自己發落。”
枝枝輕輕嗯了一聲,看向黃鶯,漫不經心道:“既然如此,那便貶去做苦役吧。”
萃藍幾人還呆呆的,半晌齊齊低下頭,好似聽不到黃鶯的求救聲。
長在宮裡的宮女,大多數都是人精,至少也學會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別的人犯了錯,被主子們懲罰了,那是她們罪有應得,哪裡犯得著犧牲自己為她求情。
枝枝又躺在了貴妃椅上,還拿著厚實的毯子,將自己嚴嚴實實遮了起來,不露一絲縫隙。
她現在有些難過。
進入東宮也有兩個月了,從第一天開始,她就告訴自己要奪得太子殿下的心,獲得殿下的愛,只有這樣才能拯救自己,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可不管自己願不願意承認,枝枝心裡都明白,她一直在逃避,逃避面對太子殿下,做的那些無關痛癢的事情,看似好像在勾搭對方,其實都只是不敢面對自己心裡的膽怯和排斥感。
最重要的是,東宮的生活實在□□逸了,不用爭寵就能過好日子,比在家裡都舒坦,比之危機重重的寧王府,更是如同人間天堂,她便生了惰心,潛意識覺著,這樣也很好。
枝枝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
姜皇后現在沒有搭理她,可她的屠刀隨時都有可能落下來,藍姐姐在寧王府也生死未卜,她不能只想著自己的安逸。
枝枝大睜著眼角,陽光透過毯子細細的縫隙,斑駁的光便帶來了幾分光明。
我不能這樣敷衍了事了。
還要感謝黃鶯和木良娣搞這一出事情,給了她警醒,否則恐怕還是要陷在自己編織的美好幻境裡,得過且過。
她輕輕嘆了口氣,一動不動地躺著,要真的行動起來,也是件難事。
情.欲易求,真心難得。
讓一個男人上她的床,她有無數的招數,單憑著藍姐姐幾句點播,她都能讓男人在她床上欲生欲死。
可該怎麼得到一個男人的心?還是太子殿下這樣聰慧的人物?
俗話說的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枝枝真覺得,前人就是有智慧,說的字字句句都令後人感同身受。
活了十五年,唯一一個能玩弄的男人,便是藍姐姐了,可哪怕是藍姐姐這樣聰明通透的女子,卻還是得不到寧王的真心。
父親後院裡的姨娘,個個都是透明人,最得寵的是自己的姨娘,也不過是佔了皮相的光,說拋下便被拋下了,更不論失寵多年的顧夫人。
枝枝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在你自己逃避一件事的時候,總會裝作胸有成竹,告訴別人,自己一定會成功。
可唯有自己知道,那一定會失敗。
因為根本沒有用心去謀劃。
就像撩撥木良娣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真的引來太子殿下關注,殿下日理萬機,又不是專管後宅瑣事的。
枝枝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只覺得惆悵已極,忽然念及玉春殿裡的小書房。常言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前人的智慧不得不服,說不得多看幾本書,便有了法子呢?
枝枝拉下毯子,板著精緻的小臉,對面前幾個憂心忡忡的侍女開口:“你們誰識字?”
“大家都識字。”朱雀笑了,並不提剛才的事情,“昭訓有什麼吩咐?”
“那青霜,你去小書房裡給我找幾本書來看,要史書,正史野史都無妨。”枝枝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殿下雖然聰明,可史書上那些明君賢人也並不比他差,他們的女人能把他們引的不顧一切,自己當然也可以。只可惜不曉得當初楊貴妃是如何勾引唐皇的,史書上也不見記載,否則倒是現成的好例子。
“綠衣,你去換壺茶來,多寶閣上擺著的,二層那個雲霧茶。”
“是。”綠衣領命去了,枝枝直起身子,靠在了枕頭上,漫不經心地問:“朱雀,你知道殿下最近在做什麼嗎,為何我很久沒見到他了?”
連半路上的偶遇都沒有。
殿下練劍的常春院就在不遠處我,打前殿過來的話,直接穿過玉春殿大門才是最近的,可枝枝一次都沒看見過他的身影。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太子殿下故意避著她。
“不知道。”朱雀替她整了整身後的枕頭,“殿下的行徑,實在不敢窺探,想來是太忙了吧,前朝的事情一大堆,無暇顧及昭訓,昭訓別多心。”
枝枝唔了一聲,不再多言,而是接過了黃鶯挑來的幾本書。
“怕昭訓等的急了,這就趕著過來了,昭訓暫且看著,我再去挑一些。”
“去吧。”枝枝揮了揮手,翻開書。
抱著茶杯,翻著書的年輕女子,在陽光下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光,帶著溫暖的靜謐,清風帶著寒意拂過,卻吹不動裹著狐皮毯子的人。
萃藍顫了顫身子,枝枝眼尖地發現了,“怎麼不多穿件衣服?”
宮女們的衣服是非常厚實的,按理說要比她的暖和,因為宮女常年奔波在各宮之間,受寒的機率大,又常常接觸主子們,是以宮裡為了不讓她們生病染給主子,天冷就給加衣,天熱就換薄衫。
若只是站在這裡,怎麼也不該冷!
“奴婢……”萃藍低頭,“奴婢的衣裳髒了,昨天給洗了,沒有幹?”
枝枝蹙眉,“換洗的呢?”
“都洗了……”萃藍使勁低下頭,“昭訓,奴婢月信到了,每次都這樣,沾在衣服的,到底汙穢,也不好跟您說。”
“傻!”枝枝斥責她,最後搖了搖頭,道,“我衣櫃裡的衣服,你挑幾件穿裡面的,你們三個分了,無論如何也不該凍到自己。”
“多謝昭訓。”
枝枝無奈搖了搖頭,手指卻一頓。
月信來了啊……月信會流血的。
如果……如果趁著月信將來之時,將殿下灌醉,睡了他,第二天早上弄髒了床單被褥,他……他肯定不會發現的。
得人真心難,可能一輩子都搶不到,可騙人總歸要簡單很多。
枝枝心裡一跳,低頭算自己的小日子,上個月是二十二來的,那就是後天了,會不會有點著急,而且還有個風險,萬一當天沒來,那該怎麼辦?
枝枝咬著手指思索,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藥,能讓人的月信準時到來,比如喝了藥,當天立刻就來,或者說喝了藥,一定在三天後來,這樣的話才能安心。
她倒是記得,有香料可以催月事早來,也有香料可以延遲。
枝枝咬牙,心裡給自己做了決定,後天早上,如果月事沒來,就……就按照計劃行事,如果來了的話,那就再議。
枝枝掩飾住自己劇烈的心跳,垂下眼瞼看書,最好還是做兩手準備,一計不成,便要再施一計。
這麼多書,總能給她找到法子。
劇烈扇動的睫毛,顯示了她內心的不安。
枝枝看著自己乾乾淨淨的小衣,陡然松了口氣,小日子竟然真的沒來,不枉費昨天連夜調了香料。
枝枝打開門走出去,深呼吸幾次,看著自己緋紅的臉蛋變成正常的色澤,才喚道:“朱雀。”
“昭訓?”
“今天晚上,我想設宴請殿下過來,你覺得行嗎?”
“宴請殿下……”朱雀遲疑了一瞬,半晌道,“那奴婢去請個試試。”
恐怕昭訓要失望了,殿下性情最冷不過,這個手段木良娣使了無數次,沒有一次成功的,盼著殿下給幾分薄面吧。
枝枝乖巧地點頭,又道:“之前我家裡將我的女兒紅挖了出來,給我送進宮了,正宗十六年的女兒紅,若是殿下今天過來,我便拆開來,若殿下不來,就只好再埋回去了。”
朱雀莞爾一笑:“奴婢一定轉告太子殿下,一字不漏。”
作者有話要說: 六點,我來了,其實才五點多
我看見有小可愛說進展太慢了,其實不是哦,前面幾章,是個鋪墊,鋪完了你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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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顧家十五年的女兒紅,你喜歡嗎
太子:我喜歡顧家十五年的女兒……
枝枝:臉紅……